0%

海登開口說到。他的眼睛里仍然倒映著輝光，彷彿月亮反射陽光。他說出的話語，仍然像劍一樣有力。

風就這樣捲起沙塵龍捲，繼續挑戰輝光。祂們在高空中戰鬥，越升越高，剎那之間就到達大氣層高處。神威鋪天蓋地，力量四處迸射。

無論她現在的力量多麼強橫，無論她從塵世中吸收了多少能量，都躲不開、擋不住也打不散這些劍光。萬千光芒的純凈火劍刺穿黑翼的風神，最終將她擊落，讓她如同被地獄召回般與天分離，墜落。

千眼的冰冷太陽以萬翼迸射出劍光，日月相較之下都黯淡了。那是比風更為浩蕩的一股力量，從無盡的時空中傳遞出來。墮落之靈的風暴碰到劍光就好像遇到了剋星，就好像臣子遇到皇帝，居然迅速開始消散。

那是風。

萬翼的輝光從天而降，降臨到所多瑪城的上空。

「你說的不對。」

然而，又是什麼敵人，能夠與這不可名狀的輝光戰鬥？

現在的她比之前更強，墮落的風暴甚至切裂了光。那輝光的血液像是液態的玻璃一樣從天空中灑落，如同火球在大地上燃燒。

然而，聽見博戈米爾這話之後，海登卻緩緩搖了搖頭。

大導師博戈米爾正高高興興地準備上去搭話——然後他就看到了海登現在的眼神，看到了海登眼睛里現在的光芒。

可是再之後發生的事，海登原本可就沒看到過了。

不過這真相之中還有一個小問題。

所以海登開口說，吐出他在這幻視中領悟到的真理。

但是，輝光仍然比風更強。

這是連海登都從未見過的奇異景象。

或許是因為使用了太多力量，又或許單純只是因為受傷，海登看見那剛剛毀滅所多瑪城的輝光，竟然也開始發生了變化。

祂投下熊熊燃燒的火劍，將這座曾經屬於風靈，侍奉自己墮落同胞的罪惡城市毀滅，將城中凡人盡數化作鹽柱，炸出今日名喚死海的巨坑。

然而此時此刻，祂那旋轉的光輪和數不清的光翼卻都開始變得黯淡。

它原本正在流失，水量越來越少。然而如今卻有墨水從外面加進被子里，讓它的量恢復了，甚至變多了，和*圖*書力量變得更強了！

……

至於這大導師博戈米爾，他看海登同意吃藥，願意見證他們索菲亞教團了不起的技術，當然非常高興。一邊讓學徒教眾們用各種先進的儀器測量海登的腦波變化，他一邊還在思考，如果海登醒來之後願意加入他們的教團，那他們這次可就是真的贏麻啦！

那祂該怎麼辦呢？

索菲亞教團的房間里，吃了葯的海登仍坐在椅子上。他的靈魂已經出竅，肉體閉目進入假死狀態——話雖如此，只要還是活人，靈魂心靈身體之間的連接就不可能完全斷開，其實還是會出現一些變化和反應。

海登已經感覺到了。那黃褐色的猙獰的三瓣眼，正在時空中死死地注視著他，不斷朝他洶湧出無比的惡意。

而與此同時，海登的一切也都化為奔流消逝而去。

先知張開火焰的口舌，教世界傾聽他的言語。無論是誰聽見，都要在靈魂深處，實在理解到他的字句全是真相。

這就是發生在五千三百年前的往事。看似幻覺，海登卻已經明白它肯定就是真相。

墜天，掉落，掉落下來，摔進大地。

任何事物在這鬥爭中都要被震得粉身碎骨。因為無限自由和運動的領域之中無法容納任何事物存在。

海登這時已經明白祂們為什麼會升到大氣層邊緣去廝殺了。因為祂們的力量實在太強，而且釋放得還越來越多。如果在地上打，這樣的力量會夷平周圍的群山，把平原打成岩漿火海，連大陸都要被撕裂。

唯獨安潔拉站在海登身後。她正望著的似乎不是海登，而是抬著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在看著些什麼，在看向什麼方向。

他考慮過這葯吃了可能沒用，也考慮過這葯可能只是普通的致幻物（那樣就對仙人體不會有效），卻沒考慮過自己有可能會看到這麼奇怪的景象。

但她不是。她是比帕祖祖更古老、更墮落的東西。從靈墮落成物質之後，她反而更增添了幾分新的力量。面對頭頂的輝光，她發出刺耳的嚎聲，怒吼的聲音好像雄獅，嚎叫又好似魔犬！

凝視深淵過久，深淵亦將回和_圖_書以凝視。

這光是劍光。無比的鋒銳，炙熱如火焰，能斬開全然的黑暗，像穿透玻璃一樣刺透皮膚與靈魂。連天——大氣層都被這至純的光劈成兩半，照明驅暗。

他看到了，所以他知曉了。

風的靈體，墮落成了物質之風。

是什麼在這連天都能劈開的劍光中飛行穿梭，與光廝殺？

海登現在是靈魂狀態，不僅沒有絕大部分裝備，甚至用不出什麼太有力的法術。

……

不過他並沒有害怕。

「祂們本來是純粹的靈，卻因為損失能量無法補充，而不得不吸收這物質塵世間的能量。在這個過程中祂們得到了物質性，所以才會成為既是靈體又是物質的東西。」

因為他有一把隨時可以用的武器。隨著海登升得越高，見得越多，這把武器也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更清晰，更銳利。這份沉靜正是知識帶來的沉靜。

祂從火焰中硬拖出了自己現在靈肉俱存的身體，彷彿彗星般墜向塵世。

僅有的，他能夠看懂的部分，全都是【正義】、【審判】、【制裁】，

只剩下輝光居於天穹，睥睨著墮落的同胞，以及地上的所多瑪城。

輝光的靈已然開始衰弱。祂的靈體同樣開始流失力量。祂遠離自己的源頭，無法補充能量。

輝光曾是前後遍體長滿眼睛的不可名狀之物，眼睛周圍還有四個輪子，輪中套輪。那四個輪子上還伸展出發光的翅膀形狀的東西，同樣多得數不清楚，至少也是成千上萬。

這就是神明交戰帶來的破壞，餘波本身已是災難。海登更是明白為什麼現代新神都喜歡跑到外太空去，住殖民衛星空間站。這不光是眾神自己能不能擋住餘波的問題，而是誰都受不了自己的家整天被餘波轟炸。

有那麼一瞬間，海登甚至以為那是帕祖祖！

【你們不為貧寒的人和孤兒伸冤，不為悲苦的人伸張正義，要到幾時呢？】

海登目睹了這一切。

哎呀。

任誰來看，都會覺得這風暴將要死去，將要被斬殺了。

「只要逆轉這個過程，我們以可以脫離物質成為純靈。墜落的必將再升起。我們也將飛升，離開這個世界！」

靈和*圖*書剛墮為物質肉身，自然無奇不有。

【你們不按公義審判，偏袒惡人，要到幾時呢？】

此時此刻，在一個並不是墮天城的地方，某個大魔鬼突然痛呼哀嚎，捂住額頭，把她的丈夫都嚇了一跳。

然而下一刻，這風卻在這時候——突然變化了。

【悲哉，聚斂資財不知其所止者。大地有限，空處不再。】

在四元素的神秘理論中，風象徵很多特殊的意義。有生命，有運動，也有自由，有的時候卻也會象徵破壞，甚至疫病。除此之外還有許多許多。

「我看見了。我明白了。」

「我知道那些天外舊神究竟是什麼了。」

天外舊神不具備靈肉二元性。祂們和肉體凡胎不一樣，並不是肉體、心智、靈魂這樣分層的模式。但祂們也不是純粹的靈體，並不是人類看不見摸不著的無形之物。

以及【憤怒】

那麼，當你吃下奇怪的魔葯，窺探遙遠的過去時，又有什麼會同時窺探你呢？

風本來是沒有顏色的。畢竟風怎麼會有顏色呢？可是隨著這風被劍光傷得越重，海登卻逐漸覺得它的色澤在越變越深，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從外部給它染色。

話語從他口中出來，有如號角在天穹響起。那言辭銳利如劍，狠狠刺進猙獰的三眼。墮落的風痛徹靈魂，發出哀嚎。

或許，這才是所謂真正的智慧之劍。

那颶風化作螺旋，乃是從地上的所多瑪城裡竄出來的。它衝上雲霄，捲起巨大的氣雲。那暴風能吹開海洋，群雲能遮蔽太陽。它們似乎要將輝光包圍、吞沒。

無數符文字列流淌，劍光閃處如泣如歌。在那光芒之中沒有一絲邪念，也沒有高高在上的統治權力，就只是純粹的正義之怒，光明正大，浩浩蕩蕩。

【爾等獲取整個世界，同時又丟失靈魂。何益之有？】

是大風暴在天上與光廝殺！

過不多時，海登終於重新睜開眼睛。

出於先知的天賦，海登其實能夠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盯著他看。

再之後的景象，便是海登也已經看見過一次的事情。

風畢竟是一種物質。氣體也只是物質的一種形態。然而這颶風卻並不是真正的風和圖書，而更像是風的概念——是風的靈。

它為何不能生有三隻眼睛？

祂們是以物質形式出現的靈，由物質性與靈體要素混合后形成。這與凡人的分層結構是不一樣的。

但它同時也變得越來越渾濁，越來越沉重，越來越……不是原本的那杯清水。

卻見劍光裂空，突然一轉，片片銀白色的銳氣撕爛了風靈。在那雪亮的劍光之中，海登竟看見無數的文字在流淌。那是寫成數億行，甚至是數兆行的符文語句。而且這些文字列中的字元和用詞，海登至少有八成都看不懂。

彷彿，像是一杯清水。

風與光，兩種不具實體的威靈，如今正在雲巔互相搏鬥。

然而說來可笑，這墮落的物質之風並沒有因此弱化。就像是原本一杯清水變成一大桶泥水，它的力量反而增加了。這墮落的風染上了塵土的氣味。海登的靈魂視覺甚至在風中看到了一對黑色的翅膀。祂成為了物質，成為了實體。那形態是那麼模糊，又難以形容。黃褐色的邪惡三瓣眼，還在那風暴中睜開了眼睛！

輝光把憤怒傾瀉到大地之上。

哪怕看見，海登也說不清楚。因為這裏面根本沒有「動作」，只有力量不停釋放，只有「現象」不停顯現。猛烈的光從祂之中不停迸發出來。

光團崩潰。火與光的靈體，變成了一條赤色的巨蛇。

阿爾比恩教授就在旁邊關照著，時不時將海登身體的一些變化反應記錄下來，以待將來研究。

聽完海登這話之後，眾人各有各的想法。不過大導師博戈米爾顯然是其中最為驚喜的，甚至可以說顯得尤為振奮：「終於！我們的推論已然得到了依據！天外舊神就是從上界墜落的靈！因為沾染了塵土而墮落為物質，變得衰弱！」

就像流星穿梭于天際，圍繞著太陽交織纏繞。這沙塵龍捲如惡狼般猙獰，慟哭的咆哮敲打著夜空。在她的咆哮中，事象因為超出極限的流動而崩潰消解，物質的粒子從相互作用力間脫出，形成轟擊一切的湮滅狂瀾，連空間本身都好像遭到鐵鎚猛擊的玻璃，嘩啦嘩啦全部破碎。

在劍光即將把它完全消滅之前，那徹底染上黃與紅www.hetubook.com.com兩種顏色的風——早已經不再是原本純粹的靈體了。

他的情緒比平常更為奇妙。有些事物他可能永遠也不會理解，因而永遠都那麼珍貴，但如今海登確實離它們更近了一點。

它為何生有三隻眼睛？

相較之下，魔女艾比蓋爾倒是淡定地很。她優雅地用指尖輕敲長煙管，緩緩吞吐煙霧，態度十分輕鬆愜意。她不喜歡難聞的煙味兒，可是大導師給他們的煙藥草是一種香料。

這決定或許不值一提，但後果卻是決定性的。祂的每根羽毛都開始在火焰中燃燒，萬隻翅膀都破碎了，四個輪子都崩毀了。祂作為靈的本質和連接被依次切斷，每次都伴隨著一個恐怖、令祂作嘔的變化。熾熱之痛在祂的身上燃燒，使祂目盲又聾啞。

海登也不例外。

為了洞悉死海的秘密、舊神的秘密，甚至安潔拉的真相，海登最終決定嘗一嘗索菲亞教團這奇怪的，據說可以讓人靈魂出竅幻視過往時空的秘葯。

風暴內部同樣流淌著無數細小的符文。海登能在其中看到些許眼熟的東西。但它們仍然無法抵擋劍光的正義之怒。無數的光將它刺穿、劈砍、撕碎。風的靈發出咆哮聲，可是它的力量卻越來越衰弱，就像是逐漸漏了氣，猶如臨死前的悲鳴。

【你們不保護窮困的人，不救他們脫離惡人的手，要到幾時呢？】

一個沒有手臂，沒有肢體，只有眼睛與翅膀，甚至根本就不是物質，而是純粹靈體的東西，究竟是如何戰鬥的？

海登看見，五千三百年前，在約旦與巴勒斯坦的交界之地上空，眾雲之巔，那千隻眼萬隻翼，不可名狀的耀眼輝光——正在戰鬥！

瞬息之間他跨越無限距離，重新回到肉體當中。

然而海登畢竟不是肉體凡胎。透過靈魂之眼，他向那風暴望去，卻意識到它並不是真正的風。

於是輝光便也只能開始變化，開始適應這個塵世。

此時此刻，這大氣層都被神力震蕩撼動，一股股毀滅性的力量不停傳遞開來。

他們以前也曾經讓人吃過這個葯，窺視過往時空，但凡人吃這個葯的效果其實沒有那麼好——大導師今天給海登吃藥也算是佔了他一個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