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這東西睜開了眼睛，用和艾比蓋爾十分相似的聲音喃喃道，

沉默就這樣持續了一會。

【我看得出來，你不僅健康無恙，而且力量遠比過去增強了。自從科爾喀斯的美狄亞死去之後，你果然就是我最聰明而狡猾的弟子，不對嗎？】

嘖。

而海登並不是沒有看到過類似的生命體。

「吃屎啦，赫卡忒！」

【和他是否招惹過我有什麼關係？我定要恢復力量，而他正好合乎我的計劃，適合當我的工具，僅此而已。】

魔女臉上的笑容反而更甜了，

故而，連那團火焰都吐槽道：【風往哪吹，你就往哪倒，這還真是機靈。】

火焰的音調很平靜，只不過這低語的聲音卻像死亡本身一樣令人膽寒。

「既然您都回來了，我當然依舊選擇忠誠地服侍您。」

在那在傷痕纍纍，破敗不堪的深坑中，倒著一個人。

她豎起中指，狠狠吐出這女邪神的名字，好像那些字句是詛咒一般。

那火焰反而用和艾比蓋爾一樣的聲音，愉快地笑了。

【可是，為什麼這個最聰明而又狡猾的弟子，在四百年的時光里，一直都沒有來幫助過她的恩主？沒有來幫助賜予了她強大魔法，而且她還宣誓過要永遠服侍的女神？】

實際上，當然不是。

【可能比你期待的晚了一點，但還是在關鍵的時候回來了，為的是取回我的尊榮與神座。】

說來好笑，反倒是艾比蓋爾這個當事人，現在並沒有哆嗦顫抖。

「恩主，海登這小子可沒招惹過您，何必做到這份上？」

故而，魔女的選擇非常理性。

她的聲音里並沒有流露出恐懼，反而很平靜淡定，

「怎麼回事？」

「沒這個道理吧？」

海登帶著同伴們急匆匆趕到現場時，這場戰鬥已經結束了。

故而艾比蓋爾在呆立半晌之後，點了點頭：「是，我有別的想法。」

不過艾比蓋爾並未因此就大鬆一口氣。畢竟她不傻，聽自己的契主這麼說，心中反而更生出一分警和_圖_書惕——這氣氛可有點不對啊！

一時間沒有人敢說話。周圍只剩下一陣長長的，可怕的沉默。

但話說回來，以海登的本事，他就算稍微被搞一下也不會死。反倒是她艾比蓋爾，不小心點恐怕三秒內就會沒命。二者擇一，對向來以自己性命優先的艾比蓋爾來說，果然還是坑海登比較好。

【難道你還有別的想法？】

以至於，儘管這話並不是對他們說的，但圍在周圍那些工人卻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沒有人說話，沒有人敢動，哪怕這事和他們其實沒啥關係。

而且她竟然還說出這樣特別不得了的大實話。一時間，周圍在場的其他工人幾乎全給嚇傻了。

她的雙眼是火焰一樣的紅色，而且那火苗還在微微搖曳。

「你沒聽懂嗎？那我再說簡單一點。」

直到那火焰放低聲調，說出有點出乎艾比蓋爾意料的話來：【……不過，你這份機靈狡猾，和當年美狄亞的惡毒執著不同，也確實是另一種本事。】

【你還在猶豫什麼呢，艾比蓋爾？】

艾比蓋爾聞言，忍不住在心裏輕輕咂了咂嘴。她可不想幹這種事。

連火焰的聲音聽起來都有點驚訝，可能她也沒想到艾比蓋爾會這樣回答，

火焰搖曳，將女神隱秘的計劃直接送進魔女心中。艾比蓋爾花了幾秒鐘的時間來消化這些信息，最終瞪大眼睛，竟是驚呆了。

這個景象，這個人，都完全出乎了海登的意料。因為她並不是艾比蓋爾，而是一個看起來約莫十四歲左右，黑色長發齊腰如夜，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她的皮膚是人類還能稱之為漂亮的最蒼白的顏色。不是雪白，但是非常白，然而如今又滿是小傷口和划傷流出的血，慘得就像是剛打過一場小型戰爭。

因為海登第一眼看到她就意識到——這東西根本就不是人。

「吃屎啦，赫卡忒！我辭職不幹了！」

【瑪爾斯集團通緝犯，越獄在逃大魔鬼，赫卡忒】

更奇怪的是，這個小女孩長得很像hetuｂｏoｋ•ｃｏm•cｏm艾比蓋爾。

【幫我做好這件事，我就能完全恢復力量，甚至能助你成神——不過我知道你其實沒那麼在乎這個。所以，我也可以替你解開現在這個麻煩的契約詛咒。】

這句話換來一段短暫而恐怖的寂靜。連周圍的工人們，在花了兩秒鐘時間理解艾比蓋爾究竟在說什麼之後，都全給嚇傻了。

她對自己有多少本事，對方有多少力量，全都清清楚楚宛若燈照。在剛才意識到對方是誰的那一瞬間，艾比蓋爾便很清醒地明白，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準備，在這裏全都沒用。

所以這東西根本就不是人類。她的形體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魔法。

這同樣不是真正的疑問，只是思想審查。

艾比蓋爾則是愣愣地呆立著。她的大腦正在全速思考，思索該如何才能讓女神這隱秘陰毒的計劃不把海登小子給搞死；亦或是該如何在不違反契約的前提下，自己暗中幫助海登他們解決問題，最好把這女邪神重新丟回監獄去。

她只能乖乖幫契主做事，否則就必死無疑。

【我已歸來。】

「契主啊，比起必須把君王當爹孝敬聽令的過去，還是現在這個不爽就能掀老闆桌子辭職不幹的時代，更合我的胃口。」

故而海登呆愣一會之後，立刻轉頭向其他人下達命令：「把瑪爾斯集團用來通緝懸賞犯的能量波長對照表拿過來！」

他接過比對通緝犯能量波長的裝置，對著這長得像艾比蓋爾，聲音像艾比蓋爾，但怎麼看都很不可名狀的人形東西掃描了一下，立刻得到了結果：

首先，說服這女神是不可能的，艾比蓋爾不會愚蠢到去做這種嘗試。因為這女邪神要弄死海登與恩仇無關，純粹出於她想要恢復力量，重新奪權的大計劃。這種純粹的利益問題是沒法說服的，一點希望也沒有。

油燈立刻掉落在地，玻璃粉碎。然而那燈里的火焰並沒有熄滅，她甚至沒有惱怒發飆。

「我從來沒有背叛過您。在您被資本家m.hｅtuｂoｏk.com.ｃom打倒時，我也並不為此感到愉快，但我總得給自己找條活路。所以我轉而替密特拉集團做些檯面下的黑色工作……不錯，出於對他們的畏懼，我像懦夫似的逃跑了，但當時的情況就是那麼糟糕。」

「尊您旨意，恩主。請問您具體打算怎麼做？」

火焰用和艾比蓋爾相同的，但是又更加銳利地音調問到，

所開出的價碼，則是魔女自己的性命。

【你是要繼續享用資本家給你的殘羹剩飯呢？還是已經做好準備，要回到女神的名下？】

光看這些大概沒人能理解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毫不猶豫，她立刻獻忠。

就連抱住油燈的那個工人，都一瞬間就被艾比蓋爾給殺掉了！

魔女露出了微笑。看起來很奇怪，但並不可怕。

……

這可不是個簡單的疑問。

那個聲音說道。

至少，艾比蓋爾不認為這真的是在讓她自己選擇。這隻不過是在攤牌而已。

（……麻煩了。）

然後火焰消失了，不再遮擋魔女的視線。她看見了藏在火焰裏面的那張臉。驚心動魄的震驚和恐懼令艾比蓋爾原本尖銳的狂笑變成了驚呼。

這魔女活膩了嗎！？還是說她真的就不害怕！？

周圍的工人們終於反應過來，連忙一擁而上——然而下個瞬間，魔女的影子里便猛地湧出剃刀般鋒利的爪子，把他們全部撕成碎片！

「圖的不就是從您這邊學習巫術和魔法，得到強大力量，活個舒服自在？就因為四百年前叫了您一聲恩主，我就得拼上命全為主子死心塌地？哪怕您倒台了，不能給我帶來利益了也一樣？」

而且這裏也確實有屍體。好幾具工人的屍體散落在這裏，被切碎、燒焦了。

所以很快，艾比蓋爾就意識到——其實她根本沒有別的選擇。既然契主已恢復自由，給她直接下達命令，那她一旦接受，就連陽奉陰違也做不到。

如今魔鬼恩主要求她完全的忠誠，要求魔女徹底地屈服。

她呼吸就是潮汐在涌動，她的血液和_圖_書是燃燒的火焰，她那蒼白的皮膚瑩瑩放射出月光，充滿驚人的力量。哪怕她昏迷不醒，這股力量依然滿蘊著一種命令般的壓迫感。

因為艾比蓋爾並不傻啊。

火焰在說話。

戰鬥反抗？不可能成功的事就別說了。

魔女已經不再壓抑魔力。她像是抵抗重力般緩緩升起，高聲大叫，發起生命最後的狂歡。那些大魔鬼的走狗們，根本抵擋不住魔女如今肆意釋放的力量！

【我知道你最近正在替那個資本神族巫師小子效力。他在這古城廢墟里搗鼓出了還挺有用的東西，但是力度不夠。你深得他器重，所以接下來就依照我給的指示圖，去修改他們設置在這海底遺迹里的魔法陣。】

施法逃跑？對方才是她的契約主，是洞悉了時空奧秘，屬天、屬地、屬海的三相女神！

海登還想問這是什麼情況呢。

（哎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沒辦法，這裏就先投降吧。）

「因為，主人啊，我尊您為庇護主圖的是啥？」

但她想不出任何辦法。

她迅速在腦海中思索著，

噫，為什麼這魔女不想著逃命或掙扎，二話不說就先決定投降了？

但她肯定不是艾比蓋爾。就算長得像也肯定不是。

「我還……活著……？」

實際上，艾比蓋爾現在根本就怕得要命！但她沒有讓意識中洪水肆虐的恐懼從外表露出任何一絲痕迹。因為艾比蓋爾十分清楚這位女神的乖戾性格，深知就算害怕求饒也不會有用，反而有害。

這話一說，艾比蓋爾心中果然又是一動。她身上的契約詛咒雖然被海登用很多方法勉強應付過去，但一直都沒有真正解除，四百年來一直都是她的心病。

【嗯？】

聽起來這女神是不會殺掉她了？

【但也罷。我現在就給你下達新的命令。】

隨後黑暗便吞沒了一切。

世上有那麼多人與魔鬼做生意的故事，而且幾乎所有故事中，捲入其中的人都沒有好下場。這是陳詞濫調，但事實就是，那些黑暗的力量，到最後真的都對人不好。和-圖-書

在油燈中搖曳著的紅色火焰，就像燈光一樣照向了魔女。

「啊？」這東西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來，「什麼情況？」

【很簡單，你只需要如此這般……】

火苗抖動了一下，像是在冷笑，

【憑他是孔雀那叛徒的女婿，倒也有資格當我回歸寶座用的墊腳石。如果孔雀知道他女婿是被他自己的劍給捅死，想必孔雀的表情會非常有意思。】

果不其然。

幸好除此之外，這裏還有一個活人。

命令什麼？當然是命令天、地、海的萬物萬象。

【艾比蓋爾，你果然很有用。】

過了片刻之後，那油燈中的火焰便再次發聲說道，

火焰淡然回答，

【忠誠？這詞和你有什麼關係？】

【從我們上次見面已經過去四百年了，艾比蓋爾。然而你依舊稱呼我為恩主（patron），好像那是昨天才發生的事。】

這可有些出人意料了。

艾比蓋爾聳了聳肩，沒再說話。

對不起啦海登小子，這也是沒辦法，否則女神肯定要把我當場打成肉渣呀！

陽奉陰違呢？大魔鬼被封印的時候還好，如今在外面盯著她這根本就無計可施。和魔鬼簽了契約的人，哪有那麼容易甩開控制？一邊假裝替魔鬼工作，一邊向海登報信，兩邊都不想得罪都想佔便宜——這當然是不可能的。畢竟魔鬼又不傻。

她用和艾比蓋爾完全相同，但又更加清晰地聲音說話。

【什麼？】

這個曾經的古代神殿遺迹，如今幾乎整個都坍塌了。地板變成了深坑，裏面滿是碎石淤泥。牆上和大部分廢墟上都留著嶄新的破壞痕迹，大都是火焰灼燒的焦痕。牆壁、地板和天花板布滿了刮痕。坑坑窪窪和被融化過的痕迹到處都是，只要是個人留心一瞅，都知道這裏曾發生過戰鬥。

哎呀？

【艾比蓋爾，你聲稱自己這四百年來倒向資本神族是合理的選擇。我姑且把這當真的聽，但現在我已經回來了。所以問題也變得非常簡單。】

所以魔女的話音很淡然，看起來也很坦率，甚至可以說很是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