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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要忘記，這月光終究是從她這裏學來的東西。海登以月光牽引拉扯時光逆轉，但她卻是無月的暗夜。故而無需正面抵擋，僅僅只是拉扯不著。海底的時間不再逆轉，時光之河恢復正常的流速與流向，被硬扯開的地殼裂縫也開始緩緩地重新接合。

說時遲，那時快。

然後他說：

她可真沒料到，這渺小的人類巫師居然能搞出這種事！

看起來，海登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白費功夫。

他不但要把過去拉到現在，把現在的舞台逆轉成五千年前的舞台，甚至還要把「她」也硬拉上台啊！

時空的齒輪開始加速迴轉，這極致的加速沒有止盡，讓時間以驚人的速度持續倒流。現代的海底遺迹被從時空中單獨分離出來，通過靈體精魂的連接飛速前往過去。

來自教團的信仰，能夠成為繩索，讓海登從死亡中撈起東西——這不是新技術了，之前就已經用過好幾次。

靈體超級計算機天球儀則是映襯著月光燈的天幕星空。它們調整，它們計算，它們輔助，它們記錄，教團的專家們就在岸上幫忙微調，把具有調整效果的複雜句式一點點打入到儀式之中。

然後大地又起伏了一下，甚至隆起了一塊。一道裂縫在這鼓動中產生，從隆起的地方開始一直向外延伸而去。裂縫下面的地殼深處，噴湧出閃耀的紅色火光。

若僅從外表來看，她似乎是一位身材高挑，面容姣好，氣質成熟的美人。

偉大工程是最尖端的現代技術結晶。之所以被稱作最偉大的魔法儀式，就在於它並不是一個人能夠完成的。它們是現代奧術工業社會的終極產物，偉力不歸於自身，就連神明個體也不能單獨操作，必須建立在社會組織的基礎上。

【吾乃升空的暗月，望向過去現在未來的三相神。萬籟俱寂——我的雙眼注視著時間。】

在黑暗的海底，這紅光顯得格外奪目。岩漿的流動就像徐徐伸出的觸手，一路蜿蜒流淌。火舌跳著癲狂的舞蹈，彷彿連那火焰都在吃驚，正在奇怪它怎麼居然會被海登這小鬼https://m.hetubook.com.com從地底拉出來！

如果有人聽過這樣的警告，還自己跑進魔法範圍里，那麼他不是腦子有坑就是心裏有鬼。後者八成還是幫別人搞鬼，來打探情報的。

在連眾神和命運都未立未定的創世史詩中，舊神的靈體終於被硬生生拉扯到舞台上。她甚至還來不及把剛剛看到的「東西」先收進手中，就先從大地下面，從岩漿下面，從地殼深處，被硬拉扯到月光照耀的海底遺迹里，炸出熊熊火焰，然後從火焰中現身了。

然而隨著一聲轟然巨響，海底又一個大震動襲來。整個海底的過去被逐逆拉到現在，剛才那道裂縫也越來越加寬。因為海登把時間逆轉得越多，這片空間在物理和靈魂層面上也就越會被撕扯開。

【……初次見面啊，巫師】

月光燈的技術倒是個新東西。海登將它的術理運用在自己的花楸木法杖上。滿月之光，如今便是指引地與海之靈魂的道標。

這個人類巫師，居然要用血的因果把「她」從舞台之外硬扯過來！

……話音未落，下個瞬間，匪夷所思——以至於連邪神都會嚇到的狀況，便發生了。

「但想抓住一個喝了我血的傻女人，那還是可以的。」

說來也真巧。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她」還在這不停破碎又結合的地殼裡，看見了自己最近一直都在尋找的那樣「東西」。

大喜過望之下，即使在這幽寒的海底，好不容易尋得目標的魔女神也不禁露出微笑，而且還對著遠方的巫師放出嘲諷，

話音未落，花楸木法杖便散發出陰冷的滿月之光。就像月亮拉扯海水引發潮汐一般，這道月光同樣也在這片海底遺迹里牽引拉扯，讓一股驚人的力量開始擴散開來。籠罩在海底遺迹周圍的海水牆壁也開始發光了——那光似乎是海水反射月亮的光，美妙絕倫，而且還在一點點越來越明亮。

海登只是揚起眉毛，打量了一下這個長相與艾比蓋爾十分相似的女邪神。

畢竟，如果舞台上的演員都湊不齊，光把舞台和圖書倒回去又有什麼用處？怎麼能讓一切都回到最開始的狀態？

就算不能正面抵擋這種力量，「她」也沒那麼容易被擺平。

不過，這並不表示其他人在這偉大工程的魔法儀式中就不需要出力。實際上，倒不如說恰恰相反。

「土地、天空和海洋的古老精魂，」

「【天之高兮（enumaelish）】！」

老實說，「她」可真沒料到竟會發生這種事。

海登就位於這光芒的起始處和中心，位於月光最明亮的地方。他的詠唱順著月光前進流出，似乎能夠穿透岩石和海水，進入聽者的肌膚血肉骨頭，刻骨銘心。

夢想花的種子，能純化這片大地的精魂，並給近乎死去的土地、天空和海洋的靈魂注入生命。

它們在這片死亡陰影統治的地方帶來了聲音。而如果你不能從岩石和成長中的種子里聽到聲音，挖掘出生命的力量，那怎麼還能算是個巫師與先知呢？

當這力量滲透進海底大地深處之後，就連站在海面上觀測的專家們都感覺到，底下的海床好像忽然起伏了一下，好像底下還藏著個什麼黑乎乎的龐然大物，而且剛蘇醒過來，透了口氣。

安潔拉聽見海登的話，則是歪了歪腦袋：「主人，我並不希望您保持只有我陪伴的狀態。不過……」

他們的周圍則是擺著許許多多肉眼可見的大型設備——話雖如此，這些設備其實大都不具實體，而是靈體。散發著光芒的靈體星空布滿了整個海底世界的黑暗，宛如從最初開始就存在於那裡一般，靜靜地歌唱。

不過，她畢竟也是巫術的女王，是最古老的魔女，而且還是洞悉時空奧秘的舊神，並沒有因此慌張。

甩動著火紅的過腰長發，眨著烈焰般的雙眸。功虧一簣，只差一點就能把目標得到，卻在關鍵時刻被海登硬拉上舞台，讓她的眼神格外冰冷。話雖如此，她也沒有失控暴怒。

「你們全部退到範圍外面去，留在這裡會被我的魔法捲入。」

「追溯遙遠的過去，在時間誕生之前蘇醒吧！」

偉大工程的現代奧hetubook.com.com術儀式當然會需要用到這種東西。順便一提，雖然這次的設備海登是用他的各種門路從密特拉集團搞來的，但它們仍然非常、非常、非常地昂貴，肯定不是一般有錢的奧術師就能在家自己動手操作的東西。

正因如此，現代奧術工業社會才能打敗過往的封建舊神。這實在是超越神的力量。

海登一邊赤腳在這片海底地面行走，一邊揮手將種子不停灑在地上。它們是，而且當然是夢想花的種子。玄妙的魔法讓這些種子可以鑽進玄武岩的地面里，迅速發芽生長，在這片死亡之地開出花來。

海登點點頭：「現在不就是嗎？組織的力量是很重要，否則偉大工程便不能成型。但就算如此，也有一些步驟必須自己一個人去完成。」

故而海登將這個最古老，但又是他最近才領悟並開發出的最新偉大魔法儀式，以古巴比倫·美索不達米亞文明最古老的詩歌來命名：

「當然是因為你抓走了我的人。」

「我都不記得上次只有我們兩個自己搞些騷操作是什麼時候了。」

夢想花的種子已經撒遍了整個海底遺迹。海登慢悠悠走到一個可以算是遺迹中央的位置，用赤腳站在大地上，用口鼻呼吸風，舉起花楸木法杖。

「她」本來正忙著在海底，在更深處的地底，尋找一樣五千年前被遺棄在這裏的東西——實際上她幾乎已經找到了。

但這就是魔法呀。

海登繼續行走，繼續在整個遺迹里播撒夢想花的種子，一邊感受腳下大地隆隆的迴音。他品嘗著空氣的鹹味，將自己的手放在古老遺迹的粗糙岩壁上，去窺見它深不可測的歷史。他的赤腳踩在數以千萬計的砂礫里，感受每一粒沙子，感受月亮對死海之水的牽引，感受自己血管中流淌的生命。

回到過去，回到過去，回溯到上古人類文明歷史的早期。

然而海登就是可以把大地拉扯分開。他這次分開大地，甚至還沒有上次分海那麼費力。因為他這次不是一個人。

【我應該沒有接受過你的邀請。你為何強行把我拉扯到這ｈｔｔps://m.ｈｅtuｂｏok.ｃom.cｏｍ裏來？】

任何組織都仍然需要一個核心，任何偉大的儀式都仍然需要一個核心施法者去操作。再怎麼偉大的工具，單獨的主體和核心也都是必要的，至少現在的技術是這樣，需要這樣的一個人。

「其時諸神尚無名，其時命數皆未定。」

因為她並沒有那麼無能。

故而海登以木杖敲打大地，高聲詠唱太古時空的咒歌：

她說到這裏，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或許只有我陪伴您也有另一種好處。」

在那個時代，就連眾神都還沒有得到現在的名字。

暗月的魔女神僅僅只是朝著海登發出冷笑。

「肉體凡胎若被這樣的時間魔法捲入，只會變成一團想死都難的東西。你們可別自找這種麻煩。」

「我現在呼喚你，因為滿月已經升起。」

然後海登吟唱道：

偉大工程確實是奧術工業的結晶，是當年新神擊落舊神的最終兵器。故而就連神也不可能單獨去抵擋它的偉力，否則只會如螳臂當車一般。

人類全部撤離之後，只有海登在這片海底大地上孤身赤腳踱步，只有不可思議的安潔拉陪伴在海登身邊。不過哪怕不算安潔拉，他也並不孤獨。古老時代的巫師只需要赤腳站在土地或海洋上，就能與周圍的創造之源聯繫起來——星球的活力，呼吸的空氣，岩石、大地以及所有生命的火花。

他一邊赤腳行走，一邊用花楸木的月光杖輕輕敲打岩地。

海登手起杖落，在遺迹大地上用力一敲。邪神才剛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已被血之因果的聯繫拉扯住。

站在廢墟遺迹中央的海登，突然開口對藏在幽暗海底的邪神說，

【吾乃暗月，至高尊榮的魔女神。你可不是那些可恨的資本天神，只憑這樣的魔法，也想打破我的黑暗，捕捉我的身影？】

不知為何，海登突然感覺有些懷念。最近這一兩年以來他便很少單獨或者和安潔拉一起施展一些奇奇怪怪的大魔法。其實這樣自己搞騷操作的魔法也很少伴隨著快樂的回憶。

【呵呵】

「無緯蕭以結廬，無沼澤之可睹。」

「混沌之https://m.hetubook.com.com初天亦無名，原初之野不喚為地。」

其中既有明亮的，也有黯淡的，更有一些閃爍著紅色或黃色的光芒。滿天的人造星空，如黑暗中的金沙，如暗夜中的寶石。

偉大的時間魔法就這樣緩緩運轉起來，扯動整個海底遺迹的時光，要把過去拉到現在，以至於甚至連地殼都被撕裂，以至於岩漿像血一樣從海底噴流出來。

再這樣讓海登折騰下去，他恐怕還真能把整個遺迹連同底下的一大塊地面，都硬生生扯下來逆轉！

「至高尊榮的魔女神？這我肯定抓不住。」

現在的情況也不例外。專家們不能留在魔法效果圈內，但如果沒有他們幫忙這魔法儀式也根本跑不起來。所以他們事先在這遺迹里大量安裝好各種大型設備，然後才撤回到岸上的底層區，遠程操控。

儀式開始之前，海登對所有人，對教團的學者和工會的工人們都這麼說，

與此同時，旁邊的安潔拉則是拿出一盞小小的黃銅油燈。她輕輕將油燈一擦，就把一個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從油嘴裏倒了出來。

一般來說，只有資本天神有資格和資源來施展這種最高等的偉大魔法。其他人最多在腦子裡想想，而且想都想不對。

而無窮無盡的秘火，就是它們以上一切的動力源。

就連那位躲在深幽海底深處的扭曲之物，如今也必須得為海登搞出來的花樣而大吃一驚！

這些人造的星空靈體設備被灑在海底與地上之間，就像是阻隔兩者的天幕。是巨大的靈體計算機聯組。演算，輔助，矯正，它們是統合偉大工程中的一切魔法，記錄一切數據，驗算一切可能，觀測一切魔法變化的靈體超級計算機天球儀。

其他人都離開之後，整個海底遺迹里起碼明面上就只剩下海登，以及一如既往跟在海登身邊的安潔拉而已。

「始有潝虛，是其所出。漠母徹墨，皆由孳生。」

不過海登今天就要做些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

海底遺迹如今整體上算是一個圓形。海登環顧四周，突然脫掉鞋襪，赤腳踩在海底的玄武岩地面上。

有人要問他究竟什麼時候才開始施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