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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登抬起頭，望向夜空中的死胎，

海登愣了一秒才明白這聲音的意思，也意識到這龐然大物恐怕並不是死亡和幽冥的化身。

【起來吧。找到自己的位置，用你的智慧去救人，去解決問題】

「我降生於世，便是為了如此綻放。」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

古人云，越過死亡的深淵，才能到達智慧所在的王冠（keter）。大神奧丁為了獲得無上智慧，也把自己吊在樹上用長矛刺穿。或許他們說的沒錯，死亡才能讓人真正看清自己。

而海登，往高了說也就只是一個不到戰鬥神族出力的巫師。

接下來的影像里，顯示出的則是海登畢業之後那七年的獨狼傭兵時光。老實說，海登並不討厭那段荒唐的日子。他並不厭惡戰鬥甚至殺人。戰士們在戰場上互殺，很公平也很合理。

雖然也有可能只是海登越來越習慣聽她說話了，雖然他還是有點沒聽懂：「已經消失了的東西怎麼找回來？」

這些東西都不是安潔拉現在才送給他的新外掛。這些知識和力量其實早就被海登收集到手邊，只不過他以前都沒有明悟。

他現在復活了又能怎樣?

這黑暗中的光芒讓海登忍不住湊過去，朝光中細看。最初他什麼也看不見。但就在心臟怦怦亂跳之中，光芒里竟出現一道通往上方的螺旋階梯。

安潔拉平靜地說，

「跟我來，安潔拉。」

過去存在就未來也永遠不會消失，靈魂和肉體的對應同樣如此。這些實際上都是很相似的東西和道理。就連索菲亞教團的秘葯，還有海登這次倒轉海底時間的魔法也運用了同類的技術。

然後安潔拉結束詠唱，俯下身子，就像做人工呼吸那樣，朝海登的口鼻里吹了三次氣。

她說的想必是亞人臨時復活大猩猩獸神用的那個奇怪復活術。海登剛剛重新看過自己的人生記錄，記憶非常鮮明。亞人們的那個法術不能直接恢復死者靈魂，但海登現在已經明白安潔拉的意思了。

這到底是什麼在和他說話？

一步又一步地攀登，望著這些階梯上的景象，海登便感覺自己原本蹣跚的心靈正在恢復力量，彷彿心臟正在加速跳動。不久他就邁開腳步奔跑起來。既不停留也不遲疑，越m.hetubook.com.com跑越高越快。

當然是海登自己。

【年輕的愚者，不成熟的先知，你對「拯救世界」的認識也太淺薄】

也許是因為海登一直在隱約抗拒，不想讓自己的力量和智慧來源於不明不白的直覺或命運。也許他希望自己一切的力量都是自己不斷學習苦練研究才得以成就……然而冥冥之中自有玄妙。死亡和幽冥讓海登回首自己的過往，同時也讓他的洞察力增長至一個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境界。

「這幾年來，為了尋找力量，我一直都沒停下學習和研究。想不到，我這所謂的理智卻令我不能真正信任就在身邊的智慧之源，令我一直不能前進。而這智慧的玄妙，就更遠在我想象之外。」

安潔拉歪了歪腦袋，

安潔拉一邊揮手比劃，一邊試著解說。她剛來的時候還不擅長做這種事，最近倒是好像越來越習慣了。

或許這些確實是命運，但那又如何呢？這些仍然是他以及每個人自己做出的選擇。命運和選擇，或許也從來都不矛盾。

艾比蓋爾，紅葉，甚至帕妮婭……海登在這之後還結交了越來越多想法志向皆不同，但都對這世界不滿的朋友。

這些事情他絕對忘不了，也不能忘記。就因為有了這些才有現在的海登。

他不過是普普通通的，被安潔拉給復活了，勉強沒有撲街。

【也罷，反正機會還很多。唯有經歷過地獄的磨礪，才能成就創造天堂的力量。剩下的智慧，你將來自會領悟】

「住在黑暗中的人民要看見大光；死亡幽暗之地的百姓，要有光照亮他們。」

「主人，您的線性時間觀念只是一種用來衡量變化的計量，時間本身是不會變化的。過去的東西並不會消失，現在和未來也是同時存在的。您只是沒有感知到而已……存在過了，就是永遠存在。實際上，您不是也看過野外那些部落薩滿施展類似的法術嗎？」

這些全都是海登的昔日舊事。

繼續登上階梯，海登終於看到三年前的那個夜晚。他在亞當的婚禮上喝多了高級酒，回家之後糊裡糊塗就把安潔拉折騰了出來。

自古以來，死亡和先知的智慧都是很有關聯的。

海登向虛無吐露了和-圖-書他的意志，他的未盡之事，形成他自我的核心。

「這次並不是紅葉那樣的狀況，阿拉斯托當時你也沒能救活。連靈魂都被轟散的死人，你到底是怎能復活的？」

就像是把被橡皮擦掉的圖畫再重新畫上一般，她的魔法已經用海登的肉體為基礎，反過來把他被破壞的精神和靈魂給修復了。

【……所以，你真的想要成為救世主？】

「靈與肉的智慧我已得到了。我已經明白它的來源，知曉它的原理。」

但他需要提升戰鬥力來打敗那死胎嗎？根本不需要，他本來就不是隊伍里最強的什麼戰鬥員。他是靠智慧的。

「我好想得到全知全能的力量，救濟全世界所有和我一樣受過苦的人，再打爆一切我看不順眼的東西啊！」

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在這死亡的幽冥中，海登便重新檢視自己過往的人生與遭遇。有些東西確實過於巧合，彷彿有命運從中搭橋牽線。

他看見，安潔拉正把他放在膝上，開口對著他輕聲歌唱：

他這番話便是讓黑暗中的龐然大物沉默了一會。

「我看得出主人有所領悟，只可惜現在並不是口頭討論的好時候。主人，那個墮落天使結合產下的死胎已經飛到海面上去了。亞舍拉和赫卡忒小姐正在和它打得不可開交。」

過去的海登曾經一無所有，所以才混著得過且過的生活。但是——現在的他除了生還以外沒有別的選擇。

但那聲音已經逐漸遠去。

換句話說，靈與肉的智慧中，肯定還有什麼世人都不知道的隱藏奧秘。

雖然平時不見山不露水，但安潔拉本來就是很擅長學習的。她才剛來第一天時，就會製造不可名狀的奇詭機械裝置了。

老實說海登這可被嚇了一大跳。但他現在動彈不得，加上這顯然是醫療行為，是某種魔法儀式，便也無可奈何。

只可惜世上的事情總是不如人意。戰爭也分很多種。所以海登一直盡量挑那些沒有什麼道德疑慮的工作。

那嬰兒是誰？

「復活吧，你將要復活。」

上面幾級的階梯上隱約浮現出別的影像。海登走上去，這次看見的是他同樣已經離世的爸爸。在夏日傍晚的社區里，他正在教還不到十歲的海登打籃球。

就和-圖-書像復活的奧秘一樣，真正的智慧可不需要閃閃發光的視覺特效。

直到現在

這本來應該是不可能的。因為精神和靈魂才是生命的本質，肉體只不過是物質軀殼而已，對吧？軀殼應該是可以隨意替換的東西，哪有反過來用軀殼把靈魂修好的？

那是海登的媽媽，是他十年前在大瘟疫中離世的母親。他媽媽的模樣就映在水晶階梯上面，只不過比他印象中更年輕，而且還抱著一個嬰兒在笑。

「讓我們去消除這份罪業吧。」

「誕生之物，何以不覆滅？」

反觀那死胎，如今神威無限，正在毆打兩箇舊神大魔鬼。這可都是真神級的戰鬥力。

海登趕緊從安潔拉的腿上坐起身來，同時開口問出心中所想。

「嘿，世事就是這麼變幻莫測。」

片刻之後，那聲音才繼續說話，語氣中卻多了兩分戲謔：

大概就連傻子這時候也知道該怎麼辦。以僅有的一點頭緒，海登就這樣攀登上去。在水晶的螺旋階梯不斷攀登向上。

然後他就睜開眼睛，回到泥沼般的人間。

認識阿拉斯托這樣目標相同的反抗者（雖然海登到現在都不完全認同阿拉斯托的路線）

活下去，活下去，我要活下去！哪有閑情去死！

海登看不起清楚，因為光芒已經太過耀眼。隨著這溫暖的光傳遍全身，海登便意識到這光芒其實是一隻手，一隻試圖把他從虛無中拉回來的手。那隻手的觸感，他比誰都要熟悉。

復活雖然可能是天地間最玄妙的智慧，卻沒有驚天動地的必要。

然後海登也重新和卡蓮成為朋友，成為同志，為了改善世界而並肩作戰。

那個聲音吐槽道，語氣聽起來卻似乎還挺愉快，

那龐然大物已經離開了。僅在黑暗虛無中留下點點滴滴的微弱光芒。

不，不僅是他自己的臉。在海登的臉旁邊，在一步一步向上的水晶階梯的深處，他看到了一張笑臉。看到那張笑臉的時候，他竟忍不住停住了腳步。

「主人，您通過之前的各種積累，以及鍊金得到的仙丹，確實已經擁有了不死之『身』。既然身體不會被破壞，靈與肉又是一體兩面，那麼以肉身為錨，當然就可以把消失了的靈魂和精神都找回來。」

「她們的力量敵不ｈttｐs://wwｗ•hｅｔubｏoｋ•ｃｏm.coｍ過它。我雖然把主人復活，但您也沒有得到新的力量，戰鬥力並不比死亡前強。您打算怎麼辦呢？」

亞當的墮落

「人子啊，安心吧。永恆的光就在這裏——艾爾·納·拉斐那拉（elnarefanala）」

「陰府要交出死人的靈魂。那肉體化作塵埃的，也要起來歌唱！」

突然間，螺旋階梯中斷了。這裏就是終點嗎？

……啊？

「我之前就能通過靈魂來修復肉體，您也在只能抓住靈魂的情況下復活過紅葉小姐。舉一反三，我當然也研究過這個世界的技術，思考過要如何只用肉體來修復靈魂和精神。」

這個情況就和一般的魔法常識、正常的知識，都完全不同。

理清了頭緒，想清楚了道理，一直以來那些若隱若現的煩躁也隨之消失，海登的心情頓時變得豁然開朗。

海登如今仍然動彈不得。他全身完全無力，就好像靈魂和精神都變成了一灘爛泥。但他還是在安潔拉的歌聲中聽出、領悟了一些東西。

所以現在海登就啥都敢說，

做夢嘛，當然要做大一點。收斂個毛啊！

那一夜，想必就是他人生最大的轉折點。之後的故事都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走著走著，海登就發現那水晶階梯上倒映出了他自己的臉。

能

「這就是我的原點。一切的開端源於此，一切也應終結於此。在實現它之前，我豈能死在半路？」

「是啊。」

「主人，我也是會學習的。這就像我學習這個世界的金融知識一樣。」

往昔的映像就這樣連續不斷呈現在一級一級的階梯上，彷彿這是一部專為海登一人預備的上映回憶片段的電影。海登的視線根本無法離開階梯，盯著一個又一個映像往上攀登。

不久，他開始看見大學時的自己。他看見了亞當，看見兩人在大一入學不久就認識，混在一起瞎玩的景象。當然海登也很快看見了大學時候的卡蓮。那時候的她特別不修邊幅，整天悶在鍊金實驗室里，把一頭綠髮弄得和灌木叢一樣。

「覆滅之物，何以不復活？」

如果是平時的海登聽到這個問題，大概一時間也會啞然，或者會比較收斂謹慎地說：「就算就不能拯救世界，至少也要救救眼前能救的人。」

因為在殺ｈeｔｕｂooｋ.cｏm•cｏｍ人的同時他也想要救人。在憎恨邪惡的時候也同情常人，這兩點並不矛盾。

死都死了，還有什麼話他不敢說的？

然後他就被用力拉起。

如今在幽冥中回顧自己的人生過往，海登已經領悟。這玄秘無上的智慧就令他忍不住露出笑容。

那似乎是一道透明的水晶階梯，向上走，向外走，高不可測，遠不可測，無盡扶搖直上，寬度僅容一人走動。

「被大地埋葬的要復活，被海洋吞沒的屍首也要醒起。」

正如安潔拉所言，海登雖然死而復活了一次，但並沒有變強。他沒有升級，也沒有得到什麼新的外掛。

……這倒也對。

海登揉揉額角，自嘲地笑了，

照亮前路的光與他同在，而且像繩索一樣不停牽引著他，讓海登越向上爬周圍越是明亮，直到這光變得比正午的太陽還要奪目，甚至令海登在虛無中都感到溫暖。死陰的黑暗在這光芒的照耀下站不住腳。

靈魂和肉身的對應

她的歌聲很柔和，也沒有釋放出很強大的力量。

不可思議的事就在安潔拉吹完氣時發生了。

「生命並不是只要有靈魂就好，肉體也不是用來捨棄的東西。對於人子來說，靈與肉既然是生命的一體兩面，能夠用靈魂對肉體做的事情，沒道理不能反過來做。況且，主人，我們之前已經遇到過幾次類似的狀況了。我只是在那個基礎上學習改進而已。」

然而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在死亡的虛無中與這龐然大物對話，海登卻感覺自己所有的煩惱和虛飾都已經被看穿。

再然後的景象……自然就是海登的父母如何在十年前的大瘟疫中死去。他沒有再哭一次，只是繃緊了臉繼續攀登階梯。

「沒有什麼東西是會真正消失的。」

他的戰鬥力並沒有變強。

海登並不愚蠢，所以他不會認為父母的死是他的錯。害死他父母以及數千萬病死者的真兇，既是醫藥業的大公司，是資本家，同時也是這個需要被改變的社會。

過去和現在的對照

過去如此，現在依然。

沒有絲毫猶豫，海登一把抓住那隻手。

【不要害怕，因為有我與你同在】

安潔拉說到這裏，重新抬頭望向上方高高的海面。她和海登如今仍處於死海的底部，暫時遠離主戰場——雖然也遠不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