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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樣大的時空變換總有原因。我看是那個海登的偉大工程儀式出問題了。你看他留下來的術式，這結構寫得也太糙了。」

說來也怪，這鬧鬼的貨車撞倒第一個受害者的時候，那個可憐人應該就已經死了，靈魂也被死胎抓走了。然而這鬼車卻沒有直接去追下一個目標，而是將他的屍體前後碾壓——彷彿是在發泄陰靈的怒氣一般。

人性畢竟就是如此。

當然啦，教團里有不少學者是魔怔人，狂熱于知識、真理和大道，就算死神逼到門口了，他們也會忙著拍照記錄和測試數據。

幾個專家一直未停下彼此間興奮地討論，提出各種猜想。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在你們門外作祟的幽冥力量如果真衝出這座塔，受害範圍甚至沒法控制在一個死海之內。就當是為了你們自己，以及自己親人和所愛的性命，你們還不願去做嗎？】

然而海登的話語現在就是有一股力量，像是燃燒著火焰的利劍，狠狠刺進每一個聽者的腦子裡。他並沒有洗他們的腦子，只是強行讓大家都聽見，讓所有人都意識到這是實在話。

幸好海登沒打算真讓他們等這麼久。

【我一個人不能做到。從學者到工人，每一分力量都必須被應用在恰當之處。有些人可能會因此喪命，但更多的人以及你們所愛的人就能存活。】

神威災劫襲來時，連這個經由多重結界守護的結實的避難所，都隨時有可能被靈肉相衝的轉變給卷進去。所有人都感到忐忑不安。不管你是不是專家，也都只能和住在附近的數千貧民一起，戰戰兢兢等待狀況改變。

他們紛紛嘀嘀咕咕，一方面是在抱怨，另一方面其實也是在害怕。索菲亞教團的專家們都受過古典魔法靈修訓練，因此精神力比普通人強得多。可就算這樣，本質上他們也仍是肉體凡胎的人類。

海登去到死海底，舉行偉大工程儀式，前後其實也沒過多少時間，結果海面上現在卻變成這個鬼樣子。

那麼，把現在這個狀況反轉過來想想：

幸好，

然後海登的下一句話出乎了他的意料，

「啊哈！這是從未見過的時空異變啊！快點全部記錄下來！」

你現在沒法回來，而且還有事情要我們現在幫你做？

突然之間，大樓避難所里就響起了一個聲音。這裏的所有人都聽過這個聲音。所有人都立刻意識到，這是海登說話的聲音。

海登在聽到安潔拉這些話之後，便已經有所領悟。

【何ｍ•heｔｕbｏｏｋ•ｃｏm•ｃoｍ死更為高尚？】

海登平靜地敘說，向著避難所里的所有人說道，

巴比倫之塔的底層，現在都彷彿逐漸與冥界融合了。機械都市正在變成扭曲地獄。被陰雷燒灼的牆壁上浮現出無數的人臉，它們猶如上了發條般持續哀嚎，發出臨死前的悲鳴。

幾個教徒立刻閉上嘴巴，神色有些惶恐。他們或許懷疑海登這個新人，但博戈米爾大導師積威已久。他的信念和權威便是這些教徒所不敢違抗的。

尤其是城市最底層貧民區的那些窮苦人。他們本來連最基本的保護都沒有，脆弱得不堪一擊。再加上這裏距離海面最近，於是更是嚴重受到環境靈異變化的影響。曾經是空間站外殼的牆壁，如今卻被亡靈依附侵蝕，變成邪異的鬧鬼機械。平民們慌亂地四散奔逃，卻被這些機械抓捕扭曲，隨後又被死胎神吞噬。

亡靈能夠附身於物體之上，影響其性質和行動。這是總所皆知的事，沒啥好奇怪的。然而究竟要有多少亡靈，才能附身於整個城市？

奧術工業的偉力並不歸於自身。它的核心可以是一位高手，邊緣系統卻需要建立在次級人員的協調輔助上。如果這些頂頭的技術專家跑掉，海登自己是絕對搞不出第二次偉大工程儀式的。

這確實令人印象深刻……但也不表示問題就都解決了。

【我還在海底，不過上面的狀況應該很糟糕。你們還好嗎？還撐得住嗎？】

實際上，已經有幾個平時親近的教徒偷偷跑來暗示他：「大導師，不管為了什麼，我們現在都應該保留力量，考慮以後的狀況啊！」

【我們不需要另起一個新儀式。我們只需要運用現有的力量，完成這個儀式原本該有的效果，回溯歷史。】

所以趕在出現其它騷亂之前，博戈米爾趕緊問：「先知，您需要我們做什麼？我們雖然沒有人員傷亡，但是設備受損很嚴重，恐怕沒法替您準備第二次偉大工程的儀式了。」

然而連阿爾比恩教授此刻都不禁在考慮同樣的問題：

……可是另一方面，博戈米爾卻也不敢跑。因為如果他跑了，如果教團這些學術專家們都逃走——那麼萬一等他們傳送跑走之後，海登卻突然傳訊過來，讓他們重新準備第二次偉大工程，或者幫別的忙，那問題不就大了？

安潔拉剛才和海登說過，凡存在過的東西在時間的維度上便不會消失。所以她可以用海登的身體把他破散的靈魂從虛無里拉扯回來。他的身https://m.hetubook.com.com體在那個時候就是他的錨。

生命的物質大地

如果換個人來說這種話，他只會造成更大的混亂和恐慌。

……話雖如此，雖然博戈米爾嘴上這麼說，這幾個專家的抱怨其實也還是擾動了他的思緒。

【試問世間男兒，】

周圍可以聽到許多這樣的議論聲。

博戈米爾也聽見了這些教眾的抱怨，稍稍皺起眉頭，朝他們投去一瞥。

海登的聲音很嚴肅。

貧民區的街道里則是流淌著死靈的濁流，一邊蠕動，一邊向即將倒塌的建築物伸出手，四處亂爬，吞吃來不及逃走的人。

紅葉這段日子接受海登他們的強化，力量已經不遜色于標準的戰鬥神族。而且她也有一小部分鬼魂幽影的屬性，才能勉強在這地方自由活動。光是看著周圍名副其實的地獄景象，紅葉就不禁犯愁。

他現在心理壓力其實也很大，甚至比其他人更大。因為博戈米爾其實是可以選擇逃跑的。時空封鎖已經解除了，死海現在只是時空混亂而已。如果你本事夠大，當然就可以傳送逃走。博戈米爾甚至有辦法隨身帶幾個人一起傳送逃走。

【生死終有定時。】

他們現在能靠手邊的資源支撐多久？海登又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從海底回來？

結果海登的回答再次出乎了他的預料。

教授當然不認為海登會特意搞出一個死胎神跑來轟殺所有人，但就連他也不由得懷疑，這是不是海登施法出錯惹出麻煩了？

另一方面，工會大樓這邊，阿爾比恩教授也在考慮著同樣的問題。

海登那低沉但又充滿力量的聲音在避難所里迴響，

她並不希望【墮天城】的老百姓們都死光，真的不希望，畢竟他們也是給她賺錢的東西。但亞斯塔祿現在真的分不出力量來保護他們了。

對立相反的兩股力量仍在廝殺。

不可避免，怕死的正常人總還是比較多。

【我已經教過你們從死亡和虛無中拉出靈魂的辦法。我們這次的偉大工程也是用類似的辦法拉扯靈魂，跨越時空。這本質上是很像的。但無論哪個做法，都需要在另一個界域里有錨才能拉扯。這也是一切交感魔法，一切因果律魔法的基礎。】

至於避難所的工人階級，他們聽不懂海登這裡在說什麼，但他們好歹看得出這對話的氣氛正在變化。他們隱隱約約也能感覺到，海登正在逐漸掌控狀況。這種感覺便讓他們慢慢得到安心感。

「博戈米爾導師為啥要相信那個年輕巫師小鬼的話……」和圖書

他確實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畢竟，整個索菲亞教團更關心的都是靈魂而非肉身。避難所里的其他教團專家聽到這裏也都同樣愕然。

這就像海登之前和暗月女神打鬥，她切除自己的名字，海登就沒法用偉大工程鎖定她。

【這個死胎神本來是個根本就沒有誕生過的東西。它從來沒有在這物質世界上存在過……既然如此，它究竟是靠什麼當作錨，才能把冥界拉扯過來侵蝕物質世界？】

同樣地，索菲亞教團這時候也開始有些騷動。他們跟隨海登，主要是求海登的知識智慧，加上博戈米爾壓著他們。如今海登不回來，狀況又突然異變，教團的人心就有些思變了。

【所以我還在海底，現在沒法回去。有些事情需要我在這裏做，也有些事情需要你們在岸上做。】

【第二次偉大工程？不需要啊。第一次就已經夠了。】

或者我們可以把這個問題問得再直白一點：

博戈米爾也迅速反應過來，趕緊開口說：「先知，請指示我們。」

【這未誕者的肉身，到底在哪裡？】

「這座大樓可是我們自己親手附魔強化的，不是先知做的，而是我們自己做的。我們在做完工作的時候都相信它甚至能夠抵擋戰鬥神族級火力的轟擊。現在只是搖晃一下，你們就開始害怕了嗎？」

博戈米爾終於愣住了。

幸好現在，這裏還有一些別的力量會拔刀相助。

【與其畏怯而亡，】

就在鬼車準備沖向下一個受害者的時候，它的影子里卻搶先殺出一道如月的刀光。那太刀斬在鬧鬼的貨車上，立刻就把它劈成無數碎片。

話雖如此，他們其實也不是沒有共同點。亞斯塔祿作為墮落天使，不可能完全沒有屬靈的性質。

於是雙方的戰鬥便像是太極陰陽魚的對立，在周旋中互相攻殺。

物質世界與靈體世界，雙方在這裏無比鮮明地重疊起來，互相侵蝕撕咬。

儘管這聲音並不是透過空氣傳遞過來的，但它還是突然就在避難所里回蕩開來。紅葉正在外面打怪救人，但阿爾比恩教授立刻就朝聲音這邊靠攏，以免漏掉重要的通話。不過海登的下一句話卻是：

很快，四周的人群就慢慢安靜下來，不像之前那麼緊張慌亂了。海登的幾句話就讓人群乖乖遵從。就算只隔著聲音，博戈米爾都能感受到他輻射出來的強大言語力量。

【她的力量確實損失了很多，但用來對付一個從天外舊神血液里生出來的怪物，本來應該也夠了。現在這狀況才是不正常的。https://m.hetubook.com.com你還沒反應過來嗎？】

一小群居民才剛從家裡逃出來，就有一輛被陰魂牽引的貨車從背後朝他們撲去。貧民自然毫無招架之力，只能拚命逃竄。

所以博戈米爾斬釘截鐵地說，接著便打發這幾個所謂的專家去閉上嘴，專心工作。

「靈體與物質世界的二元消融了嗎？這究竟是在什麼樣的動力下驅使的？」

可惜一個宗教組織永遠不可能完全由狂熱者或魔怔人來組成。

【博戈米爾，你聽得見嗎？】

他在凡人法師里本就是最高級的，又吃過海登給他的仙丹。如今教授作為個體的出力雖然稍遜，但搭配智慧和知識，能做到的事情只會比戰鬥神族更大更多。他現在帶領索菲亞教團的魔法師們，指揮工人幫忙，在工會大樓布置臨時的避難所結界，愣是從兩個界域的撕咬中支撐下來，還護住不少平民。

領導者、指導者一旦離開組織，人的信念很快就會動搖。哪怕曾經展現過將大海一分為二的奇迹，先知只要暫時離開一小會，信徒就會轉頭跑去崇拜信奉異教了。

【博戈米爾，你有沒有考慮過現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些話，博戈米爾當然不能直接說出來。而且避難所里的人們聽見海登這番話，有些已經開始猶疑不定了。

「時空變換，靈肉相衝。這【墮天城】就要被吸入冥界了……」

毫無疑問，博戈米爾其實也不知道海登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許那個自稱先知的巫師真的在海底搞砸了。接下來大家就要被冥界吞噬，凄慘死掉。

「海登先知正在海底做他應做的事。你們要堅定信念，穩住避難所的結界。我們只需撐下去並等他回來。」

……可話又說回來，誰知道海登現在是什麼狀況？也許他的第一次偉大工程已經搞砸了，也許他已經死了。也許博戈米爾現在留在這裏不逃就是犯傻。

【我們不可能撤離。這種情況下不可能安排所有人撤出死海。我們需要解決問題。】

博戈米爾聽到這裏都給整懵了。您把這種話直接說出來給所有人聽嗎？您知不知道我們已經很慌了。要是知道領導不回來，人們甚至可能會直接爆炸啊！

是忍者紅葉。她從陰影中現身，一刀劈碎鬧鬼貨車，還回頭朝那些呆住的居民喊：「別發愣，快去工會大樓避難！」

所以博戈米爾現在心中湧起的情感很複雜。他確實有一些可以被稱為信仰或者信念的東西，讓他不能就這樣逃命。但同時他又是個領導者。組織的領導者不能太魔怔，他m.hｅtｕboｏk.ｃｏｍ.ｃoｍ的本能和理性都彷彿在向他尖叫，讓他趕緊拔腿就跑，傳送逃走。

這些人要麼是亞斯塔祿的資產，要麼就是她的消費者。他們被死胎轟殺吞吃，亞斯塔祿就要大大失血虧本。可惜她現在沒辦法保護所有人，只能給全城人分出三六九等，重點保護有錢客人。

至於聽完之後要怎麼做，那便是人們自己的選擇。

畢竟誰不想活命呢？

他怎麼可能沒有考慮過？在身為宗教人之前，博戈米爾好歹也是個魔法學者：「一個死亡之靈從死海里升起來，手握天外舊神的威能，正引領冥界和亡靈來侵蝕物質世界。若不將它打倒，這兩個界域間的侵蝕和覆蓋就不會停止結束。可惜亞斯塔祿城主看起來心有餘而力不足。」

死亡的陰靈之海

目送居民們跑遠之後，紅葉才重新環顧了一圈被冥界侵蝕的城市。此時此刻，亡靈仍然如潮水般湧來。年輕的、年老的，所有鬼魂的臉上都帶著恐懼的表情，眼睛從腐爛的外形中凸出來。城市街道上自然而然湧出泥漿，瀰漫著超自然的腐爛，連空氣都開始違反物理定律。

直到，下個瞬間為止。

反觀這個死胎呢，它終究也不可能是一個完全的靈體。

在她眼中看來，這一切就像是罪業構成的巨浪。

這話頓時讓博戈米爾和阿爾比恩教授面面相覷了一下，但博戈米爾還是馬上如實回答：「我們認為冥界正在從下往上侵蝕整座塔，因此底層區的靈異變化尤為嚴重。但工會大樓的避難所結界還能支撐一段時間。教團和工人目前都沒有死傷，不過大家都十分害怕。請問您什麼時候會回來？由您在，我們就可以安排大家撤離……或者別的任何事情。」

【我需要你們的信念與力量，需要你們親自協助。否則死亡就會吞噬這整座塔，現在勉強還能保護你們的避難所就會變成囚籠，你們所有人都會在籠中被趕盡殺絕。】

這情況再發展下去，肯定就要出事。作為一個頗有經驗的宗教領袖，博戈米爾就覺得海登這次的事情做得實在太糙。

這就像詛咒別人，你好歹也需要那個人的名字，或者頭髮，或者乾脆用血。雙方完全沒有任何交集，就算有再大的魔法力量也詛咒不到目標，因為根本沒法鎖定。

古有雲「陰陽爭，死生分」。陰陽爭鬥，就要在天地間生髮災疫。祂們靈異與物質間的力量鬥爭便同時影響到靈肉兩個世界的自然環境，影響到天象和水土。烏雲把月光遮蓋，陰魂的閃電像得到生命般四射下來，卻擊殺奪走人們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