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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反而讓克隆體的臉色變白了兩分：「……什麼？但是我對您絕對有這個價值。比把我還給本體要有用得多！」

況且所謂「未誕者」到底有沒有年齡可都不好說，米克特本體的外表也只是外表，所以軀體本來就不是重點。

不過話又說回來，米克特提卡希瓦的克隆背叛本體真的能算是背叛嗎？這也很難說。正如她所言，反正克隆本就是要被吃掉的。

古斯塔夫平靜地回答，

無名的未誕者，只是影子和空殼。

不是。在海登對上克隆體的眼睛時，他看見她非常微小地顫抖了一下。雖然沒再說話，但她真正的意思是無比清楚的。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他之前想出的計劃是要利用克隆吞噬本體，奪取煙霧鏡公司。煙霧鏡毋庸置疑肯定是邪惡的，米克特本體也好不到哪裡去。所以海登作為芬里爾想出這個計劃的時候，心裏滿滿都是對這些邪神的正義之怒。他不覺得算計祂們有什麼不對，現在也不覺得。但海登確實忘記了一件事。他之前忘記了極為重要的一樣東西，他曾經發誓要保護的東西。

首先，這個克隆體本來是米克特下星期才要吃的，所以她的身體可能是現在還沒培養完，所以肉體年齡只相當於十六歲左右，比本體外表略小一點，身材也沒有那麼豐|滿——不過海登之前吐槽「是吸血鬼蘿莉」仍然只是一種比喻而已，實際上當然沒那麼蘿莉。

從理性上來說這或許是對的。但是……這克隆體的反應實在快得有點嚇人了。

芬里爾無言以對。

「才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為什麼這個克隆體立刻就毛遂自薦要幫海登算計本體？真就因為她是超級理性人，因為她是怪物？她難道真就毫無茫然和驚懼。不是，實際上恰恰相反——是因為她在害怕。

芬里爾皺起眉頭：「今天發生的事情絕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們任何人的錯。事先大家都想不到這個工作會這樣，大家都同意要做。而且面對戰鬥神族時你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南美洲的ｈｔｔｐs://m•hｅｔuｂｏok•com.coｍ產品人沒有家庭沒有親人。對他們來說最親密的朋友和夥伴就是最大的親人。多莉和鱷魚今天這樣慘死了，對古斯塔夫的精神打擊肯定是不可言喻的。

哪怕……哪怕是為了天殺的更偉大的利益也不行。

海登看著這小姑娘，倒是又想起來一件事：「你還需要一個新的名字。因為你是不是米克特的克隆已經不重要了。」

結果嘛，結果我們都知道了。很多時候吃苦就是屁用沒有。很多被社會環境讚頌的苦難和忍受它們的堅韌，其實是毫無意義甚至很荒誕的。

五分鐘時間，讓米克特的克隆體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我剛剛差點做了什麼啊？」最後一次吐槽自己，海登搖搖頭，重新對克隆體說，「我的意思是，我要把你送去【新芽城】，讓你得到正常的生活。我還得讓你接受正常教育……呃，考慮到你的特殊情況，我可能得幫你準備很多東西。但是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一切的。而且我絕對不會傷害或利用任何無辜的小孩子。」

同時海登也用法術把她仔細掃描了一遍，很快便得出一些簡單初步的結論。

這個吸血鬼女神的克隆體，有著美麗的十六歲外表，說話行事理性得體又果斷，乍看之下毫無疑問是一流的妖女，似乎沒有力量也可以把人肆意玩弄。

「只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而已。」克隆體很平靜地說，「你要知道，每次我克隆自己的時候其實都是在丟硬幣。每次都必然會有一個『我』從克隆身體裏面醒來，然後被本體吃掉。只不過這次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輪到我是克隆而已。」

這時候有個熟人——還沒到能稱作朋友的程度，但雙方都對對方抱有一點尊重——告訴你，原來你只是本體的克隆人，並不是真正的你自己。所以你記憶里的那些力量、財富和權力，其實從來就不是你的。你只是本體要拿來吃掉練功的消耗品克隆人。

噫。

因為生命必須擁有名字才能定義自我，因為名字詮釋hetubook.com.com著自我的本質。永恆的生命必須擁有名字，若沒有名字就不算真正的誕生。

可是海登望著克隆體的笑容，卻越看越覺得恐怖：「你不是說克隆體腦子裡搜不出來高級機密嗎？——不對，先不提這個。既然你都知道本體不願意讓克隆泄露情報，而且明知告訴我情報可能不利於本體，為什麼還這樣主動啊？」

算了，先往好的方面想。想到這裏，海登乾脆先問：「所以你到底有什麼好情報可以賣給我啊？」

幸好海登剛剛清醒了一點，所以芬里爾也跟著清醒了很多，想出一個正常的新主意：「古斯塔夫，你要不要和老司機一起去北方？離開這個破南美吧，我知道哪裡能有更好的生活。」

然後海登還用法術檢測了一下這克隆體的戰鬥力。可能是因為還沒培養好，也可能本來就沒打算做太強，反正這克隆體的戰鬥力大概還不如紅葉，恐怕只有標準戰鬥神族水平，也許還要稍弱一點。

海登早在父母病死的時候就看穿了這個道理，所以他當傭兵的時候都自己做自己的，只為自己而活。不過話說回來，那樣也未必就正確。

……

所以這次輪到克隆體被整懵了：「啊！？」

新雅圖忙著重建，【新芽城】也總是需要人才。古斯塔夫和老司機這倆從南美卷出來的人才，海登完全可以送他們到常青州去生活呀！

最重要的，永遠都是這個克隆體的腦子裡到底裝著些什麼；最重要的，永遠都是意識和思想。然而偏偏在這個問題上，克隆體卻表現出來了一些讓海登很犯愁的要素。

無論怎樣，他總得讓古斯塔夫開口講話。

「高級機密和尖端技術我都無法透露，就算用心靈探針也搜不出來。但我仍然知道許多與本體自己相關的秘密。她不可能完全限制克隆體的人格，否則這克隆的模仿率就太低，吃掉對她來說就沒用了。所以我很清楚她的性格，知道她不工作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麼，明瞭她的渴望和慾念。」

但古斯塔夫聽完芬里爾的解釋，看過多莉和鱷魚凄和*圖*書慘的屍身之後，他卻沒有哭泣也沒哀嚎，只是坐在安全屋門口，抬頭對著夜空發起呆來。

克隆少女說到這裏，仰頭對海登露出妖媚的笑容。安全屋黯淡的燈光映照在她雪白的臉頰上，使她嬌小的容貌產生出一種更吸引人的蠱惑力。加上她還沒培養好的纖細肢體，血紅的眼睛，長至腰間的銀白直發，更突顯出吸血鬼那種帶著稚氣的性感。

說時遲那時快，突然之間，海登就開始一邊慘叫，一邊用腦袋撞牆！多虧他提前布置隔音結界，現在才只把房間里的克隆體嚇了一跳！

結果米克特這個克隆體呢，她聽完海登的解釋之後，打量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很快就瞭然地點點頭：「原來如此，怪不得連接不到任何東西，原來我是克隆體啊。」

「所以我要去南方，去阿茲特蘭。我要殺了那個神，把夥伴的靈魂搶回來。」

不過克隆體的戰鬥力本來也不是海登最關心的事。

卻見古斯塔夫的眼神遊移了一會，過了好久之後才說：「我在想事情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想有什麼是我能做的。」

「多莉和鱷魚的靈魂不是被煙霧鏡的夜斧戰士吸走了嗎？」

啊？

與此同時，屋子外面的時間流逝當然不會因此停下。

只有十六歲外表，實際上連一歲都沒有的銀髮吸血鬼少女（姑且先用這個詞描述）擺出一幅「理性人」的樣子，把道理說得頭頭是道，立刻就選擇背叛自己的本體……這反而讓她看起來更加怪異了。

所以大概花了幾秒鐘冷靜下來之後，海登趕緊對克隆體說：「別想了，我不會利用你的秘密甚至身體的。」

反正海登本來就計劃讓克隆體吃掉本體，奪取米克特力量，然後把克隆當傀儡運用進一步拿下整個煙霧鏡公司。現在克隆體那麼配合，豈不是雙贏？太好了呢！

這反應太淡定，反而顯得有些可怕了。

芬里爾聞言一愣：「什麼意思？」

然而海登這並不是在發瘋。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安潔拉之前那些話的意思，故而明白了為什麼安潔拉剛才會嘆氣。

正常人乍ｍ.ｈetuboｏｋ•coｍ•cｏｍ一聽到這種事，恐怕都沒法接受。就算能夠接受，起碼也會很茫然，需要一點時間去消化。

誰是他的敵人？無論如何，這個克隆體——這個小孩子肯定不是他的敵人，反而是海登發誓要保護和幫助的無辜百姓。考慮到她才剛蘇醒，甚至可能算是世界上最無辜的東西之一。結果海登差點就利用她當工具去吃人再作傀儡！

幸好，海登已經不是第一次給未誕者取名字了。

然而古斯塔夫接下來的回答，卻大大出乎了芬里爾的預料。

「這些秘密，加上我這微不足道的克隆身體，全都能為您所用。」

這讓芬里爾忍不住都擔心起了古斯塔夫的心理健康。要知道他可不會治療精神創傷的魔法。

故而海登的心態現在非常抽象。他雙手捧著頭，覺得自己比這輩子任何時候都還累。

咕啊啊啊！這是人乾的事嗎？這是他該乾的事嗎！？

「有。一直到我醒來前幾分鐘的記憶，我都持續從源頭那邊下載過來，一直到海登先生您把連接切斷。」說到這裏，克隆體竟微微一笑，「當然啦，我的本體也知道如果克隆被敵人偷走，可能會被挖出很多重要知識，因此所有克隆體都被本體的神力束縛，無法說出也沒法拷問搜查出高級機密——但這也不是個大問題。我還是可以告訴您很多非常有用的情報。」

想象一下，有一天你醒來，發現自己身體變小了一圈，還失去了原本搬山倒海無所不能的偉力，甚至和所有的社會聯繫都斷開了。

老實說這個概念還挺難用語言描述的，不過海登揉揉頭，還是理解了一部分：「所以，你真的有米克特本體的記憶？」

你這樣主動，我很害怕啊！

海登揉揉頭，由衷感覺到和米克特打交道實在很累，無論克隆還是本體。

現在他重新轉頭望向一臉迷茫的克隆體，仔細用他寶貴的眼睛去看。他看到的是什麼？是一個嗜血又誘惑的妖女魔物，是一個邪神的分身嗎？

所以在古斯塔夫發了幾分鐘的呆之後，芬里爾只好跑去問他：「你在想什麼？」

在他身後，安潔m.hetubook.com.com拉注視著他——我早告訴你了，她沒有這樣說。但海登現在確實明白自己犯下了什麼錯誤。

自古以來，吸血鬼都是和血、性、誘惑分離不開的魔物。

海登立刻明白她又誤會了。這個克隆體以為她自己只能通過和海登交易來展現價值換取活路，害怕海登把她還給米克特。以她所處的環境與知識，肯定想不到海登會有另一種動機，追求另一種道理。

他本來以為這話會讓古斯塔夫好受一點，可是他錯了。

南美洲的這些產品人們其實不怕吃苦。尤其是古斯塔夫這種人，他很努力，很上進，很有主觀能動性，還想把朋友們一起拉上提升社會階級。他吃得起苦，願意刻苦拚命向上，而且相信只要吃得苦中苦，總有一點什麼東西會在苦難的盡頭獎賞自己。

海登在安全屋裡面以頭錘牆，反省自己，和克隆體交談。

古斯塔夫經過芬里爾（海登）的救治，被灌了一些生命氣息重新拼好，這期間也已經復甦清醒過來。於是芬里爾又給他解釋了一下事情經過，帶他看了看多莉和鱷魚的遺體。這是無比痛苦的過程，卻也是不可避免的。

「那麼，如果我們都沒有錯，」古斯塔夫反問，眼神有些空洞，「那我們吃的那些苦，遭的這些罪，失去的這些朋友，到底是為了什麼？」

然而本質上，她只是靠著下載過來的本體知識在裝樣子——她就只是個一覺醒來莫名其妙掉入生死危機，走投無路之下拚命裝大人說話的小孩子而已嘛！

「謝謝你，芬里爾。我猜你是北方來的神族特工？」古斯塔夫說到這裏，苦笑了一下，「我知道肯定不是你害我們的，否則你不需要那麼辛苦把我這種屁民救活。但我也不能就這樣接受你的好意，自己獨活。」

克隆體卻一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海登先生，我又不是本體，只是克隆而已。就算回到本體那邊，她也只會把我吃掉。我為何要在乎本體的利益？與此相反，來自本體的記憶讓我知道，只要我幫助您，您肯定就不會虧待我。」

故而海登都不禁納悶：「你這表現得也太輕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