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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至少海登可以確定一件事。

「今天眾神都看見你的技術和神力完全被克隆體掌控，克隆體甚至有你的知識和記憶，全被煙霧鏡捏在手裡——你猜猜從今往後，還有多少神敢和你建立商業合作關係？」

她不可能朝卡蓮或海登發飆。正如卡蓮所言，現在若是沒有海登的幫助，米克特真的會被煙霧鏡宰掉，就算能贏也沒法擺平整個公司。

海登的老婆想找她談什麼？真是奇哉怪哉。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懷疑來，懷疑去，只會平白降低效率。無論煙霧鏡要變什麼新花樣，決鬥代理工作都是交給你的。我的承諾一直有效，我會盡我所能給你提供所需資源。」

（如果這次失敗，我的存在就會徹底被終結了。）

可是他最近才因此真正意識到，米克特雖然還不是主神，只是個資深的強力大神，但她的能耐其實也很大的。她全力拿出來的底蘊，同樣可以超越海登的想象。

「日安，卡蓮女士。」米克特招呼她。

畢竟嘛，所謂「後代」在米克特看來就只是延續存在的備份而已。

所以海登有時很惱火他自己。

如果真是這樣，那伏帝魔下次應該是穩贏了。

「卡蓮說她有些事想和你談。我先出去幫你們維持隱私防護了。」

她意識到了，或許是她漫長的生命中頭一回意識到，這種完全失去控制的感覺，

「這個問題先放放吧，」

本來，她其實就有足夠的技術和資源，去讓她統治下的每個老百姓都過上更好的生活，但她並沒有這麼做。因為她考量的是經濟收益和社會穩定，她優先考慮的是錢和政治，她特別重視自己地盤上有多少人穩定地活著，卻並不在乎具體的人民的生活存亡狀態。

哪怕……哪怕如果他有一個超級自爆魔法，只要用了就能把他自己和所有壞人邪神一起炸死，海登也完全願意去用。然後這個想法讓海登更傷心了，因為他做不到，因為他沒有。

「海登好像覺得你還有救，所以讓我來和你補簽合同。我倒是覺得你離摔死也就差一步了，然而落井下石不是我的風格，所以我沒有反對——不過現在我倒是知道為什麼他覺得你需要救，為什麼他覺得你很可憐。」

人口對米克特來說是一種資源，關鍵時刻可以犧牲掉用來爭取偉大的勝利。她很重視他們的生命。

可是海登有一種強烈的預感，米克wwｗ•ｈeｔuｂｏｏｋ•cｏｍ.ｃoｍ特會回答「別搞笑了」。她不會理解這種觀念的。

她用清晰地而且顯然是強調的聲音說。

「怎麼？」卡蓮彈開她的神力時，也同樣意識到了米克特是想要探查什麼。她本來應該生氣的，可是看到米克特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反而又感到有些好笑：「我和海登結婚都快兩年了，你事到如今才生氣？」

（而且現在我連克隆體都沒有。不像是已經有後代的海登和卡蓮，我現在沒有任何備份……沒有延續自己存在的辦法。）

「這個當然沒問題。」海登回答，同時也問道，「下次決鬥還是像這次一樣，兩邊鬥士在儀式場里對打嗎？」

這話讓米克特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她和卡蓮認識，但並沒有那麼熟。她以前要和鮮花魔法公司談什麼合作，靠海登這邊代理也就夠了。

說到這裏卡蓮又笑了，但是冷笑：「你從來沒有另一個人，知道你和他都願意為彼此犧牲；你永遠不會把孩子抱在懷裡，意識到他是你的生命和延續……唉，米克特提卡希瓦，我現在真的為你感到難過。」

「海登只能代理我名下的技術合作項目，總不能替我父母簽名。實際上，我自己起草了協議。」

有海登支持，米克特就有問鼎主神寶座的希望。可是如果海登放棄她，米克特現在就處於有史以來最無力的狀態：她自己的力量和技術不知道還有多少對煙霧鏡有用，不知道有多少被看穿或者搞了鬼。某種程度上，她的命已經掛在海登手裡。

卡蓮的表情變得嚴肅了。米克特則是一直面帶微笑。整個包廂的氣氛凝固了。

一秒鐘之後，米克特就又回到了理性的狀態。令人鎮靜的寒冷流過她的血管，像被礁石擋住的海浪。

然後突然間，卡蓮也笑了：「你這妖怪，根本就不知道愛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感覺，別給我裝模作樣了。」

「那就先這樣吧。但還有一件事，海登先生，伏帝魔的機體調整和下一次決鬥前的準備還得繼續交給你。」

「即使我可以幫你贏得整個煙霧鏡公司的力量，可以更勝以往，可以成為主神，你到時候也還是要動員整個南美洲的人力？」

「……米克特提卡希瓦，」

確實，這麼一說是有點好笑。可是米克特自有她自己的道理。畢竟她這人對於結婚的認知真的就和簽個商業和圖書夥伴契約沒什麼太大區別，在她看來結婚只不過是一種密切的合作關係，主要是經濟性的。之前聽說海登和卡蓮結婚，米克特完全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咚咚咚」

反正米克特也不喜歡卡蓮，正如卡蓮不喜歡她這句話。

他還能說什麼？就算犧牲成千上萬條無辜的性命，也未必就能贏過密特拉？他當然可以這樣說，但是米克特肯定會反問海登「有沒有更好的辦法」。結果就是目前還沒有。

知道犧牲的魔法很強大，但是不願意自己犧牲，反而理所當然犧牲百姓當替身的傢伙，海登就算可以和她合作，但再怎麼也沒法是「同志」。海登也不覺得用【復活】術打她一發就會改變現狀。

這狠狠的話讓米克特都愣了一下。

因為密特拉是無敵的，無可戰勝的。

他可以說他正在尋找，正在研究，正在升級，正在變強進行時，但這種事情是沒法馬上確定的。米克特有她自己的理性和判斷標準，海登沒法靠這個說服她。

所以想了好一會之後，海登才終於開口問，

歸根究底，米克特其實就是真的真的相信這個魔法的基本邏輯。

而換取奇迹的辦法，就是犧牲。

「恐怕會有所變化。作為被挑戰方，煙霧鏡有權決定下次決鬥的具體方式。祂今天之內應該就會通知我們。但無論如何——」

話雖如此，米克特並未表現出任何一點軟弱。然而，當她看著自己在地面縮成一團的影子時，堂堂死亡女神卻又顯得無比孤獨。

米克特被她劈頭蓋臉罵了一頓，愣愣地看著卡蓮走掉。她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卡蓮到底想說什麼——直到卡蓮都走到包廂門口了，米克特才反應過來，立刻用神力朝卡蓮掃描過去。

但米克特其實也不是要攻擊卡蓮。神力碰撞的那一剎那，米克特已經探查到她想知道的東西。等到她們都收回神力，卡蓮表情不變，米克特的臉色已經沉下去了。

只剩下米克特自己，孤零零站在她豪華的包廂里，開始思考，飛速地思考。

更好笑的是她之前居然都沒感覺到這其中的危險性。

想要戰勝無可戰勝的敵人，就必須要有「奇迹」。

「這問題真好笑。我們是夫妻。」卡蓮的語氣很乾脆，「我還挺想問你為什麼這樣信任海登呢。」

卡蓮打開黑色的文件夾，抽出幾張紙，把它們推到米克特面前。冥界女神掃了一眼，內容wｗｗ.ｈetuｂoｏk.ｃｏm.ｃom都不複雜，就是允許米克特在決鬥中使用一些海拉女神的技術，甚至包括少部分孔雀明王的技術，具體內容列在另一張單子上。

但這殺意也就只持續了一秒鐘而已。

至於交換條件，居然也簡單到了迷人的程度，只需要米克特正式授予海登她大部分技術的使用權而已。卡蓮也單獨列了一張單子。

所以歸根究底，米克特想要的東西，她的三觀和人格，和海登他終究還是不一樣。他們並不是「同志」，這要海登怎麼和她徹底推心置腹？如果海登幫著她打倒煙霧鏡，吃掉公司，結果米克特一轉翻臉，那樂子可就大了。那時候更強大的她反而會拿更多無辜老百姓來犧牲獻祭。

同樣，米克特也是真的相信一定要付出極大的生命犧牲，才有可能戰勝密特拉這等無比強橫的敵人。

她和海登之間就是有這樣世界觀的不同。

海登見過密特拉力量的冰山一角，見過亞當篡奪主神力量，他知道主神很強。

海登當然沒有這種力量。

之前就說過，犧牲獻祭是南美魔法文化里最為強大的力量。這裏的人和神都是真的相信人命強大。他們都是真的真的相信犧牲生命就可以帶來偉大力量，足以改天換地。因為將欲取之，必先予之。對生命的犧牲就是對勝利和成功的承諾。

米克特通讀一遍整個合同，毫無幽默感地笑了：「我覺得，還算不錯。尤其是把使用權授予海登先生那一部分。」

這可真讓米克特有些驚訝：「就因為這個？這種事你完全可以讓海登先生代理。何必親自來找我？」

現在，被卡蓮罵了一頓，察覺到卡蓮和海登的後代，米克特不知為何才突然有種猛醒的頓悟——現在的我居然如此岌岌可危！？

然後卡蓮站起身來，竟然真的直接轉身就走。

然後一分鐘之後，卡蓮推開包廂門走了進來。她穿著暗綠色的商務西裝，上面沒有任何標誌或裝飾，左邊的胳膊下面夾著一個黑色的文件夾。

那既然如此，既然大家三觀不同，海登就不可能真正無條件信任米克特。他不可能把別人的性命，包括游擊隊和依絲阿姆還有無數普通人的性命，都賭在她身上。

米克特並不傻。聽到海登這個問題，她立刻就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很果斷地回答：「沒錯，即便得到整個煙霧鏡公司的力量也是如此。只靠一個主神、一個大公司的力和圖書量打不贏密特拉。我們必須依靠他們的生命和偉大犧牲——除非，海登先生，你有現在就可以馬上加入計劃，可以戰勝密特拉的力量。」

可是說來也怪，雖然連米克特自己都說不清楚是因為什麼原因——但是發現到海登和卡蓮已經有了後代的這個瞬間，一種不可思議的殺意就突然從米克特漆黑的心臟里湧出來了！

卡蓮把合同拍到桌上，冷冷地說，

「我和他是商業與戰略協作夥伴關係。」米克特微笑著回答，「既然已經決定互相協作，那當然是要互相信任——在我看來這和夫妻家庭關係也沒太大區別。都是因為需要而締結，因為不再需要而離散。」

唯有偉大的犧牲，可以帶來偉大的奇迹——這其實就是南美神系自古以來相傳的偉大魔法核心。是他們將「換取奇迹」技術化、體系化使用的結果。

她的語氣里有一絲很淺的諷刺意味。

所以，他只能自己想辦法，去查出煙霧鏡到底在搞什麼鬼，不能依靠米克特。

她從虛空中抽出一支筆，手放在簽名線上，若有所思地說：「就當作是聊聊天，當作是給我個參考，你和海登先生之間為什麼有那樣高度的互相信任？」

但其實吧，作為底層出身的老百姓，海登還很想吐槽一件事——如果犧牲那麼偉大，你為什麼不先犧牲自己呢？如果是煙霧鏡的眾神渴求奇迹，那麼應該是祂們自己去犧牲來換取才對。為什麼要幾百幾千年一直犧牲老百姓呢？

卡蓮沒再多說，直接走了。

不知為何，海登得出這個結論之後，反而感到心頭一陣奇怪的沉重。考慮到他今天對於米克特的進一步理解，海登其實越來越樂意和米克特交朋友了……可惜，可惜啊。

為什麼他沒有無限大的神力，不能一個人去把壞人邪神都干翻，讓所有其他人都遠離這場戰爭？如果他有無限的力量，早就自己去把密特拉從月亮上揪下來弔死！

「趕緊把合同簽了吧，免得集團里其他神都想吃你。除了這個之外，你我之間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如果有人知道包廂里兩位大女神要因為男人撕逼，怕是花錢買票也想旁觀呀！

換句話說，人口資源只要活著就好，只要社會能穩定，就行。其它小事是米克特不在乎的。

看來卡蓮不喜歡米克特。這一點也不奇怪。大家都知道，有些時候卡蓮甚至比海登還激進，還要嫉惡如仇。

她是死https://www.hetubook.com.com亡的女神亦是接生新生命的女神。哪怕交鋒不分勝負，她也已經感覺到，卡蓮懷著孕。

大家應該都還記得米克特之前曾說過，為了在主神決鬥中戰勝，海登可以隨便用她的資源和技術。本來海登只覺得「哇這可太好啦」，然而直到他後來真的看見米克特的資料庫，親眼看見米克特和煙霧鏡公司手裡有多少不可思議的生命魔法技術，海登才真正感覺有些駭然。

（其實就資本神社會的普遍觀念來說，米克特這個想法也沒錯的很離譜。）

……然而最可悲的地方就在於，米克特卻有可能是正確的。

總之這冷峻的氣氛持續了幾秒鐘……

所以南美人是打心底相信要犧牲，不僅僅是統治者的託辭，不僅僅只是假裝。

卡蓮反應不慢，立刻運起神力防護。兩尊大神的力量一瞬間小小交鋒，雖然卡蓮成神才幾年，雖然米克特是數百年的老牌大神，雙方居然未分勝負。

話雖如此，米克特也不打算因此退縮。

（要再做一個克隆體嗎？但時間上恐怕已來不及了。況且如果我失敗，煙霧鏡肯定不會放過我別的克隆體……）

但卡蓮沒有回應，而是毫不客氣地在空出來的包廂椅子上坐下了，直接開口說：「海登今天當著全世界眾神的面，用伏帝魔的身體施展了太多我家這邊的東西。保險起見，我們最好先把技術合作的合同都先補上，免得你們的董事會跑來查你。」

他從來都站在受苦受難被壓迫的老百姓這邊。誰是壓迫者，海登就要找誰的麻煩。你說你是為了更大的長期利益才委屈一下老百姓，你說必須犧牲人民的生命才能贏得偉大的勝利……哎，這話誰不會說嘛？

米克特說到這裏，又是微微一笑，

不犧牲，你憑什麼成功？

海登點了點頭，然後帶著些許苦笑轉身離開了——大家都不知道煙霧鏡要變什麼新花樣，換句話說這事也得他自己調查了。

如果吸血鬼女神的話沒有那麼戳中痛處，海登也許不會這樣沮喪。

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因為這是他首次看見一個大公司全部的——至少也是大部分的核心魔法技術儲備。

這或許也有她的道理。可是不要忘記了，海登站在哪一邊？

海登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雖然米克特靠不上，但幸好他還有個靠得住的可以當戰友和同志的老婆，

包廂的門突然被敲響了。卻不是別人，而是在外面防護的卡蓮想要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