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從這裏，你可以去任何地方。你可以用你的未來去做任何事，不需要被南美，被過去，被現在的任何東西絆住腳。這是我認真思考之後的結論，也是我覺得『父親』該有的形象——我會替你們去戰鬥，去打造一個更美好、更公平，陽光燦爛的世界，然後你們只要自由地活在裏面就行了。我是說真的。」

阿姆被摸頭的時候，臉上表情顯然很有些不是滋味。這種行為並沒有帶來摸頭殺的神奇好感提升效果。但她猶豫了一會，還是怯生生地說：「謝謝你，父親。」

「我知道。」卡蓮回答，語氣里滿是苦澀，「我剛剛已經穿過封鎖重新連接通訊了。但我還沒來得及告訴海登。」

煙霧鏡和米克特都死了，她需要立刻開始忙正事，要接管南美剩下還能運轉的魔法系統，還要關閉煙霧鏡那個麻煩的大陸封鎖結界。

從「爹味兒」這個詞淪為貶義其實就可以看出，在現在這個時代，好父親的標準形象其實是缺失的。反倒是理想的媽——理想的媽的形象在大家心裏好像都差不多！

……

「生命方舟宇宙飛船已經準備就緒，我也已經準備好要出發，前往距離太陽約4光年的恆星系統『半人馬座α』，以及目標行星——比鄰星β。我認為我們之後應該不會再見面了。」

「那你打算如何讓自己成長？」海登反問，「你要立刻去戰場上實際操作成長嗎？」

這就是海登從安潔拉那邊學到的一些道理。

必須承認，海登的內心其實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其實你可以把這整樁事情無視掉，就離開這裏，去新芽城，去一個更好的環境。你可以學新的魔法，得到新的神力，或者自己開發也行。」

然而海登一聽這話就想扶額。

依絲阿姆緩緩地點了點頭：「但是我想要的不是別人為我做什麼事情。況且海登先生，你又不是……呃，不是我父親。」

海登先愣了一下，接著馬上也就感應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神力。

一個幾千年都一直渴望不朽，追求續命的吸血鬼，在最後一刻反倒不是費盡一切心思保全自己，而是選擇為保護另一個生命而犧牲自己。

大姐頭，你頭上已經越來越綠啦！

「啊？」海登聞言卻愣了一下，「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南美的魔法有太多需要重置的地方。我們要把它整個拆掉，重新裝上【夢想花】的系統。幸好我們之前就在開發這種東西。」

說到這wwｗ•ｈｅtuｂｏok.ｃom.ｃｏｍ裏，海登清了清嗓子，

「這不只是普通的企業軍事衝突。」

「不是。」

海登完全理解她的不滿。當世界正在有大事發生，當你並不是完全沒有力量，偏偏卻力量不太足的時候，從現場退下去，去後面學習，這選擇實在很讓人沮喪。

……與此同時，帕妮婭在阿茲特蘭島的廢墟上飛來飛去，也用獅子的耳朵把他們倆的對話都聽見了。

海登只好轉頭看她：「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很快，答案就從她嘴裏自然而然地流了出來：「我太弱了。力量也沒有，智慧也不足。就算有本體的知識，我也無法正確運用……我想要成長，而且越快越好。」

不過呢，現在就先不提這個，先把目光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

她倒沒把這當作奇怪的爸爸play，只是在心裏腹誹：米克特老闆（已故）把阿姆當成女兒和未來的自己，海登把阿姆當作女兒，那這豈不是……

就這樣，依絲阿姆離開了。

「你有什麼將來的打算？南美需要完全重建，留在這裡會很辛苦，而且老實說你現在留在這裏也沒什麼事能做，確實沒什麼用。你只是一個白板小神，腦子裡有一些米克特提卡希瓦的魔法，但使用這些魔法的系統我們之後都要拆除。」

好幾年來，海登每次向那些墮天使啊之類的古老存在，詢問有關【外神】的事，祂們幾乎都是告訴海登：「外神來了就會嚴酷地裁決這世上的一切罪人，制裁的業火將把世界燒盡」。

海登立刻意識到，那個時間點，正好就是密特拉集團派來觀禮的代表們都從南美離開，煙霧鏡啟動封閉結界，把其他公司的神明分身全部困在這裏拔網線的時候。

不過海登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算了，沒必要阻止羽蛇神開著生物飛船跑路。畢竟這次的狀況實在太過混亂，他也沒法確定將來到底會發生什麼事。讓羽蛇神跑掉，多少也算是留下一分機會。

「爹味兒有點重了是吧？」海登嘆了口氣，「我知道我不是，但我答應米克特要做到這個，所以實際上我仍然是你的監護人——而且有件事情很有趣，阿姆。雖然我們都知道，一個獨斷專橫的舊標準大男人父親形象肯定是錯的，我們都知道『爹不能那樣當』，但從來沒人能告訴我們『一個新時代的好爹到底該如何當』。這事顯然是沒有標準答案的。」

卡蓮和-圖-書也從天上降下來，落到海登身邊。她臉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當孔雀王走近的時候，海登驚訝地發現，這位最強舊神的眼底居然充滿疲憊。

……然後羽蛇神就在海登思考這些東西的時候湊了過來，

雖然這事已經是老生常談，說到爛了，然而海登就是不敢。況且他剛剛還親眼見證了一次「用錯誤的手段解決問題最終導致反噬」的新鮮國家級範例。要他立刻抓著正體不明的【外神】力量去當作手段對付密特拉，海登這心還沒那麼大。

孔雀王說，

「我這次來南美摻和煙霧鏡公司的事情，本質上還是想要在這裏尋找聚集更多力量，用來對付密特拉。」海登揉了揉額角，「結果這下煙霧鏡公司的東西全炸沒了，你這個僅剩的墮天使還想跑路。這下我不就成白來了嗎？你難道就沒有什麼力量給我留下的？」

這倒不是海登嘲笑帕妮婭。要知道以前整個南美洲的生態系統、氣候變化、有機循環甚至大部分生物的死亡和出生都是由煙霧鏡公司魔法來操控的。平時都有一大堆神來調整管理這些東西，結果煙霧鏡今天一口氣把自家公司的所有真神都吃了，祂們的靈魂還被米克特一把火燒了。

「被選中的孩子，我也差不多該走了。」

不知為何，孔雀王現在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至於「好媽媽」是誰……事到如今也沒必要不承認吧？

對此，海登的感覺則是很……呃，微妙。

結果依絲阿姆狐疑地盯著海登看了好一會：「你在試圖對我用逆反心理嗎，海登先生？」

「也許你經歷了今天這一切之後不想再當南美的神了，也許你想做一個生命魔法的研究者，或者你可以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當然我還是會關心你有沒有遇到糟糕的事，需不需要我幫助——但總之，我希望你可以決定，而且真的是你自己決定。」

煙霧鏡公司已經毀滅，聯合南美神、米克特對付密特拉的計劃已經失敗。除了就在身邊的安潔拉，哪裡還有海登可以馬上尋找的力量源頭？難道他要現在轉頭去找瑪爾斯集團或者沃坦公司？

尤其是那些建立在罪孽和邪惡手段上的東西，更是如此。

戰鬥結束不久，依絲阿姆便蘇醒了。蘇醒的她，得知米克特最後的結局之後，立刻就陷入了極大的混亂：「米克特提卡希瓦犧牲自己救我？你沒有搞錯吧？你確定不是她『反正我都要死了乾脆救一下吧』和圖書那種？」

上最偉大的城市之一。但現在呢，它只是一大團廢墟。活著的東西全都被死靈海嘯殺死了，然後卡蓮的【夢想花】力量又讓這裏變得更像是一片森林而不是城市。

「你果然在對我用逆反心理吧？」阿姆嘆了口氣，「不會啦。我會……去學習。至少先從學習開始。」

她比帕妮婭還弱得多，但阿姆有米克特大部分的知識和記憶，應該就能接管得比帕妮婭更好。

海登可不敢讓帕妮婭一個人接管這整個魔法系統，不是看不起她，是真的心裏沒底。因為根本沒幾個神能單獨做好這種事。

「她一直都是有選擇的。」

南美的王城，這個數千年歷史的首都曾經看起來無比輝煌，它曾經是地球

即使親眼目睹南美最終的崩潰，羽蛇神雷米爾似乎也完全沒覺得自己飛到4光年外重新打造一個新帝國有什麼問題。或許祂覺得自己下次可以做得更好，不會再犯下這次的錯誤，不會再導致同樣的結果。但海登對此深感懷疑——因為老東西可不像年輕人那樣有無限大的可能性。

然後羽蛇神就立刻慌張起來：「啊？為什麼！？祂跑來幹啥？」

「米克特提卡希瓦最後到底是怎麼想的，恐怕沒人能替她完全解釋清楚。可惜我們現在真的沒太多時間細細討論這個。」

「煙霧鏡死了，米克特提卡希瓦也不在了，所有的南美神都死光了。」

說到這個將來……

「不是！真的不是！」海登趕緊擺手，「我在努力不替你決定你的未來。你可以用你的未來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最重要的是，這必須是你自己的選擇。」

啊？什麼情況？

畢竟在這兩個多小時中，他們完全就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內外完全無法傳遞信息，這狀況其實非常嚴重。

「我又不是為了有用才叫你來的。」海登聳聳肩，看著她，「我只想問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米克特提卡希瓦的遺願是希望我能照顧好你，創造一個讓你自由實現夢想的世界。然而這事我無論如何都會去做。所以現在的重點其實是你。」

祂低下頭，向海登這位祂心目中的獲選凡人道別。

「爹。」

依絲阿姆有米克特大部分的記憶，所以她緩緩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需要我來繼承南美的魔法系統……」

卡蓮並沒有看見最後那一幕奇妙的景象。

話音剛落，下個瞬間，純粹的神力便像劍一樣把空間劈開。孔雀王從空間中拉開ｗｗｗ•ｈｅｔuｂooｋ.coｍ•cｏm道路，直接傳送過來。

「好吧，我們還有一個南美大神。」海登苦笑了一下，「但帕妮婭是半吊子大神，她不可能獨自處理好整個南美空置的魔法系統。真讓她單獨處理，一個星期之內，除了一個在地上冒煙的大洞，恐怕南美洲什麼都不會剩下了。」

所以海登只能想到這個辦法，只能把對「好爸爸」的標準，也向「好媽媽」學習和靠攏。

這種情況下，海登到底怎麼敢放開來使用安潔拉的力量？更別說什麼「引導出使者真正的力量」用來打倒密特拉啦！萬一外神真跑過來把大家都燒了怎麼辦？這真不是開玩笑的！

首先，連傻子都該看得出來，海登其實根本沒法真正控制安潔拉，哪怕安潔拉管他叫主人也一樣。

與此同時，帕妮婭一邊在他們上空飛來飛去忙來忙去照料難民，一邊吐槽：「還有南美神沒死呢！」

「新的【世界大戰】已經開始了。」

……海登才剛這樣想，安潔拉和羽蛇神就突然都抬起頭，望向天空。

孔雀王瞥了一眼羽蛇神，先無視祂，然後走近自己的女兒和女婿，嘶聲道：「世界都大亂了，你們居然還在這裏愣著。」

……直到現在。

說到這裏，羽蛇神又用無比敬畏的目光望向不遠處的安潔拉，然後對海登說：「被選中的孩子，相信我，您只要引導出使者真正的力量，就絕對可以戰勝任何敵人。哪還需要到其它地方尋找力量呢？」

但海登仍然點頭應受了這個稱呼。因為這就是叫爹的力量，同時叫爹也是一種無形的契約。既然已形成監護人與被監護人的關係，那我就會保護你，關愛你，為了你幸福而戰鬥，同時又給你自由選擇未來的機會。

要知道，卡蓮和海登的孩子可是都還沒出生呢。

海登卻仍然站在阿茲特蘭城的廢墟上，望著天空沉思。

依絲阿姆聽到這兒卻反而懵了：「你要把南美的魔法系統全部拆掉？……好吧，我知道這確實是應該的，建立在血祭基礎上的魔法系統如果不拆掉重建，也許哪天就會反噬……但這樣你叫我過來還有什麼用啊？」

如果說得再玄一點，那麼回到安全的後方學習同時也意味著離開最燦爛最重要的舞台。對於任何想要在舞台上展現自己的人，這種選擇都是一種恥辱。

羽蛇神立刻搖頭：「您說笑了。我已是半殘之身，哪還剩下什麼可以用來對付密特拉的力量？」

唉

但孔雀明王已經替她說了：和-圖-書「大約一個小時前，密特拉集團向瑪爾斯集團和沃坦公司同時宣戰，然後立刻發起大規模進攻。」

事到如今，連海登自己也覺得，或許他的想法是必須得改變了。

或許這一切榮耀和輝煌本來就是一種「幻象」。這一切的虛假幻象都是歷史中不願前進的淤泥，試圖通過血祭和生態控制這種剝削壓榨人民的行為去抵擋世界的變化。兩個數千歲的太陽今天都隕落了。或許確實萬物都會興起消亡，無論是強大的帝國還是個人的生命，甚至眾神皆無法永存於世。

說到這裏，海登忍不住嘆了口氣，

卡蓮或許可以，但她也沒這個時間和精力。現在大家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實在太多。

米克特的死亡充滿了意外，但不管怎麼說，那個時候的她顯然都還是有做出選擇的餘地。說到底，米克特也可以選擇躺平放棄，選擇聽天由命，選擇讓她自己存續。反正無論是海登贏還是煙霧鏡贏，米克特都不會死，可以繼續維持過去的狀態，靜靜腐朽下去。

這話還用得著你羽蛇神來說？海登早就知道了！他當然早就知道安潔拉身上可能隱藏著極大的，甚至可能戰勝密特拉的力量！但這又怎麼樣呢？

依絲阿姆有米克特的大部分記憶和知識，她其實也聽得明白海登到底想說什麼。所以她也陷入了沉思，用心思考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但是在最後，她卻幼稚地選擇了未來。

大家或許還記得，海登和卡蓮結婚之前就已經在聯合小夥伴們共同開發基於【夢想花】的生態魔法系統了，倒也算是用著正順手。

所以海登伸出手，摸了摸阿姆的頭，

海登平靜地說，

「只有真正的強者才能承認自己的弱點。這種感覺並不可恥。」

這話可真是，讓說的人尷尬，讓聽的人也尷尬。阿姆和海登都在心裏吐槽。

「我會以你為榮。」

海登轉身面對地平線，揮手一大圈，好像代表南美之外的那個廣闊的世界。

其次，就算忽略第一個問題，海登到現在也還不知道【外神】到底是什麼，只知道安潔拉可能是祂的使者，而且羽蛇神已經害怕到準備跑路了。

「你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樹木已經在城市各處生根發芽，枝條從敞開的窗戶伸出，樹榦從屋頂上的孔洞穿出。街道的縫隙里長出了花草，幾乎將整條道路完全掩蓋。蔓生的藤蔓遍布建築物的側面，覆蓋雕像，堵塞噴泉。這裏曾經的輝煌已經逝去，像幻覺一樣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