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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月亮？

這是她曾經對卡蓮也說過的話。有趣的是，卡蓮和密特拉一樣都不怎麼相信這話。

密特拉斷然說，牙關緊咬，「更不會臣服於任何偽神！」

「我沒有敵人。」

安潔拉這次終於點點頭。

但安潔拉卻只是惆悵、無奈地看著他：「主人，我的時間迴環已經結束了，您的卻還沒有結束。所以接下來，您必須要自己回去，回到您開始循環的時間點。」

即使努力做好再多的心理準備，這番話還是讓海登的大腦都開始發顫。

唯獨此時此刻，在面對安潔拉——擋在海登面前的安潔拉時，密特拉臉上明顯露出了抵觸厭惡的表情：「外神的尖兵，侵略的先鋒。」

「是時候了，主人。從您自己打開的天門回到您循環開始的時間去。」

安潔拉眨了眨眼睛。

密特拉的表情幾乎一直都是平靜的。不是在笑，就是靜謐。二十年來，海登只有少數幾次看到他露出帶有負面情緒的表情，而且最多往往也就只是臉色陰沉一點而已。

說完，她伸手指了指天上那千千萬萬翅膀和眼睛所包裹的天使，解釋道：「主人，那才是真正的我，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您召喚到這個人間地獄來的本體。就連您，也只有在這個時空循環的特殊時間地點，才有可能創造出這樣的奇迹。」

「因為這個錯亂的時間軸也該恢復正常了。」安潔拉無奈地說，「主人，您該回到自己的時間去了。您該不會覺得自己真的能在這個時間點打敗四百年前的密特拉，進而把整個時間軸秩序都掀翻吧？」

「正因為您，我才能來到這個世界，和您相遇，並看到這裏發生的一切。這絕對不是錯誤，這一切絕對會孕育出好的結果。謝謝你幫助我一路走到今天。」

這沒什麼大問題。

然後她以肅穆的言語回答：

「為什麼不反擊？」海登有些急了，「就因為時間秩序不容破壞？」

密特拉直接沉下臉：「巧言令色也無法改變你們身為外宇宙侵略者的本質。」

不——htｔps://ｗｗｗ•heｔｕｂook•ｃoｍ•ｃｏm相較於安潔拉即將離開的恐懼相比，以前，海登肯定是根本不知恐懼為何物的。這才是真正的恐懼。

海登是這樣想的。

不過，姑且不提時間觀念，安潔拉這番話里，有些道理海登還是很贊同的。密特拉堅持認為外神是侵略者，安潔拉說大家本來都有著同樣的源頭……可是這又怎麼樣？首先密特拉會不會相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哪怕信了又如何？親兄弟還會鬩牆鬧分家呢。

這種攻擊對顯露本體的拉斐爾怎麼可能會有用——海登才剛這麼想，就看到天上的拉斐爾輕輕揮動千千萬萬的翅膀，擋下攻擊……卻並沒有反擊。

你說好的！不會像董永傳說里的七仙女一樣，突然就飛走呢？

以上這些對話期間，密特拉並沒有隻是在天守閣上傻站著和海登安潔拉說話——他其實一直都在用魔法傳訊調兵遣將。

其實，這種程度的心理預期，海登姑且還是有的。他早就懷疑自己其實沒法在這個四百年前真的把密特拉打死——真打死了，那接下來對他來說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怎麼辦？不就變成「沒有密特拉的話海登就不會穿越時間甚至打從一開始就不會召喚安潔拉」的時空悖論了？

但海登的理性還是告訴他自己，既然安潔拉這樣說，就已經是不可能。起碼現在不可能。

說來慚愧，這對海登來說就是比失去任何人還要巨大的恐怖。可能，哪怕失去卡蓮，海登都不會感覺到這樣害怕。

海登在旁邊忍不住心想，這幫神靈的時間觀念真是奇怪。

「所以，這不是只能武力解決了嗎？」

安潔拉彎下腰來，把臉貼近海登的臉龐，然後輕柔地親吻了一下海登的額頭。她望著海登的臉，目光中充滿深沉而純潔的愛。

「什麼意思？」海登有些懵了，「我們不是一起穿越過來的嗎？」

拉斐爾，也可以寫作拉法葉爾（rapha-el），在古老的語言里，這名字的意思是【神之醫藥/神將治愈】。和*圖*書治愈傷病，治愈身體，醫治靈魂，醫治心靈眾多的苦痛。可以說是和安潔拉的行為十分相符的真名。

既有統領世界的雄心，又豈會沒有支配那雄心的鬥志？海登就不能不佩服密特拉的意志。因為這於他就確實是比較不擅長的東西。

（與此同時，在他思想深處的什麼地方有一個很小很小的迷惑：384400千米？為什麼是384400千米？難道不應該是「我會在天上看著你」之類的話？但是海登現在注意力並不集中，不可能有辦法集中。）

「我不是你們的敵人。」

拉斐爾揮動翅膀，慢悠悠擋開攻擊。但是，海登在底下也可以看出來，這些攻擊對拉斐爾並非完全沒有效果。就連真正的天使似乎也不算是完全無敵。

海登重新轉向密特拉，開口說：「就算你真當僥倖打贏，你覺得代價會有多大？還能繼續在新時代維持密特拉集團的霸主地位嗎？」

所以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已經有另外四艘飛行戰艦陸續傳送過來，接下來還有密特拉集團的百萬大軍會趕到。密特拉肯定是想要用全軍全上，把安潔拉、海登以及天上圓孔里鑽出來的天使全都強行打敗。

「倒也不是因為這個。」沒想到安潔拉這樣回答，「主人，您仔細想想。現在的密特拉，還有他所率領的這些士兵，在這個時代，是我應該攻擊的對象嗎？」

「我的名字是拉斐爾（raphael），是在神前往來的七位天使之一。」

「不過，這也只是原因之一。」

「我不是侵略者。我們擁有相同的根源，隔絕的時間甚至才一萬年……不過事到如今，說這個也沒有用了。」安潔拉喃喃道，「一萬年雖然在時間上很短，可是無論時間多短，一旦在心中分離就沒有辦法再回到原本的樣子。」

說來可憐，他想逃跑。他想吶喊。他想要做任何能夠博得安潔拉同情，讓她不要離別的行為。

海登畢竟不是真傻，哪怕大腦被震驚到宕機，還是有些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他們現在和_圖_書這個時間點還未曾行惡，所以不能攻擊？哪怕我們知道他接下來這四百年就會發展成什麼德行！？」

可是，安潔拉偏偏這時候搖頭：「不行。現在不是主人的戰場。」

可惜，現在沒有足夠時間讓海登細想這謎語的答案。

如果說他從未動過改變時間的念頭，那肯定是謊言，然而海登並沒有想過要最終付諸行動。所以現在聽見安潔拉說「必須讓時間迴環恢復」，他心裏反而有點「果然如此」的感覺，於是就點點頭：「好吧，那我們就先回去。到四百年後再行決戰。」

「看來廢話已經不用多說。」所以海登回答，「現在就看我們的誰能贏到最後吧。」

……然而這可就是非常出乎海登意料的話了：「……啊！？」

海登卻感覺自己沒能聽懂安潔拉的意思：「第一次和唯一一次？只有在這裏？那我是怎麼把你從外宇宙召喚到這個人偶軀殼裡面去的？」

他從未體會過這般恐懼。

她的微笑和話語，反而哽住海登的喉嚨，讓他使勁吞了幾下才能開口說話：「這是我的台詞。而且——而且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你不是說，只要我自己並不期望離別，你就會一直待在我身邊！？」

「我沒有違反約定啊。」安潔拉一臉無奈地笑了，「我也說過，只要你尋找我，就一定能找到；只要呼喚我，我就一定會聽見。雖然不能以現在的姿態一直和你在一起，雖然相距384400千米，但我會一直看著你，而且……我們還有機會再次相遇。」

事到如今，無論是要用什麼樣的方式，要向對方證明自己的正確都已經是做不到了，已經沒法搞明白了。

安潔拉呢，則是像母雞護小雞一樣攔在海登與密特拉之間，輕輕搖頭：

這樣的話，一切就合理了。終於合理了。安潔拉的時間循環自這裏開始，也必須自這裏結束。

唯有海登，在恍然大悟之後，像一隻被掐住了脖子的瀕死小貓一樣，臉上的表情因為絕對的恐怖凝固了。

於是海登終於有點明白了，雖然還沒和*圖*書完全明白：「所以……我是在這個時間點就已經把真正的你召喚出來。四百年後召喚的你，成為『安潔拉』的你，只是你在這個世界的一小部分。」

「只靠肉身站在戰場上畢竟還是很危險的。」安潔拉也望了一眼正在包圍過來的飛行艦隊，「他大概是決定要回到總指揮位置上，用全軍的力量來和我戰鬥。可惜，我並不會和他戰鬥。」

他能做到嗎？

「不要太難過，主人。」

但是安潔拉仍然搖頭：「這也是不行的，主人。」

他終於明白了安潔拉這些話的意思，以及為什麼安潔拉現在要和他說話。

「多去想吧，主人，絞盡腦汁去思考，一定要來尋找我。」

「這裡有我，還有安潔拉，還有天上冒出來那個天使。就算把這個時代的密特拉集團全部兵力都集中起來，我估計你最多也就是一丁點勝算吧。」

「跑了！？」

「回到您自己的時間之後，在月亮升起的時候，請看著天空。」

噫

「這樣下去……你會敗。」海登喃喃道，「這就是歷史中八大菩薩打敗外神的實際真相？」

她必須要和他道別了。

這話終於讓安潔拉忍不住笑了：「您從來沒有把我從外宇宙召喚到這個軀殼裡。您只是把我停留在這個世界的本體其中的一小部分，召喚到了人偶軀殼裡面。」

「天使不能違反約定的吧！」

海登其實本來也打算跑了，大概沒資格大驚小怪。但他看到密特拉跑走，還是非常吃驚。

在四百年後被海登召喚命名的「安潔拉」，一手促成了海登的時間穿越，促成了他在四百年前對「拉斐爾」的真正召喚。這同時也成為了海登在四百年後對「安潔拉」進行召喚的必要條件。時間的順序和因果關係的方向在這裡是相反的，形成一個閉環。

既然心靈和想法已經分開，就算有著同樣的根源也談不上「合法宣稱」。哪怕有同樣的源頭，密特拉肯定也不會接受這種「管轄權」。安潔拉不傻，所以她也沒再繼續說。

「你對我的稱呼，與我無關。」

沒想到安潔拉搖m.hetubook.com.com搖頭：「不是。這裏才是我循環的開始。」

海登皺起眉頭：「呃，為啥啊？」

他想哭求……不知道哭求能不能讓她改變主意。如果他不顧羞恥，拋棄體面，不擇手段地反覆哭求……說不定……？

艦隊的第二輪炮擊襲來了。

「我也不會和您一起回去。」

在他身後，高懸于天際的太陽熊熊燃燒，放射出灼目的金焰。就算明知勝算不足，明知即使勝利代價也過於昂貴，密特拉也仍有那不會放棄、全力以赴的戰鬥意志。

安潔拉反而微微一笑，伸出手，輕輕撫摸海登的臉龐，

「然後我們就會再次相見。」

「什麼機會？」他問，聲音在發抖。

但密特拉只是冷冰冰地說：「我對敵人的榮譽頭銜沒有興趣。」

他發出的聲音冷酷至極，沒有一絲情感。

嗔怒這類的情緒，對密特拉來說似乎就是不存在的。

「如果因為知道他未來會怎麼樣，就提前制裁他，那宇宙中的一切事情從一開始就不會發生了。」安潔拉無奈地說，「就算超越時間，就算明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我們也不能提前以此作審判啊。沒有真正發生的過程，豈有判定的公正呢？反正可以預知未來，那就直接把所有惡人提前消除掉就好了，這樣哪來自由呢？」

安潔拉予以否定，

……什麼？

話音剛落，現場狀況已經出現新的變數。密特拉似乎終於在這個瞬間，對狀況作出了判斷。他咬著牙像光一樣跳開，像光一樣浮起，然後朝著與海登和安潔拉相反的方向，向剛剛傳送過來的飛行艦隊那邊光速飛去匯合。

而且密特拉也是這樣想的。

「我絕不會向投靠外來力量的叛徒屈服。」

他們倆都已經做好最終一戰的準備佊。

密特拉集團的飛行艦隊不是在旁邊當擺設的。一道道熾熱的太陽光炮從五艘飛行戰艦中發射出來，朝天上的拉斐爾，以及天守閣這邊的海登和安潔拉轟來；一千枚導彈劃出致命的軌跡，跟著又是一千枚。火焰在空中勾勒出一張奔涌的巨網。無以計數的虛空之火和雷霆爆破層層裹挾著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