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橫豎是個官
「純生!你以為殺了我們便可以踏上這仙路?」
旁邊那僕從上前回道:「尚差一人,苦水縣張虎。」
那管事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說道:「也不知你什麼來路,竟有此地運氣。」說完對著身後小廝說道:「去,取一套青衣來。」我這時才留意到那眾人手中領到的衣物靴帽,非是灰色,便是綠色,這青色倒是未見。
那夢中的我聞言似是瞬間驚醒,向身下看去,卻見那胸前金色鎧甲之上露出一個大洞,順那大洞望去,那胸腔之內,白骨嶙峋,卻空無一物。
夢中的我似要騰空而起,直奔那雲層而去,卻不想腳下的骷髏築就的高台轟然倒塌,那萬千骷髏齊齊涌動浮起,懸浮於半空,逐漸幻化出一張張生動清晰的面孔,再看那面容,盡皆是我親近或相識之人,爹,娘,大哥,二哥,馬六子,王嫣兒,楊寡婦,小武,李進,王前,痴笑虎還有那畫中老者,山間葯農以及那些從小到大從南到北相遇相熟的故交鄰里,店鋪掌柜。他們一個個緊閉著雙眼,有如一堵厚牆般在我的身邊轉動,遮住了那天,遮住了那地,更遮住了那雷聲和閃電的來臨,突
和*圖*書然,那一雙雙眼齊齊睜開,那千萬張臉同時張口,巨大的聲音立時迴響在我的夢中。那白面少年,拔刀決練的有模又樣,可最後還不是捨不得自家性命,亂了陣腳。我既不想死,又不欲殺人,卻要練這刀刀奪人性命的技法,如何能不煩躁!
我本就不善與人交往,那些同來的武人似乎也對我心存敬畏,見到是我,多是拱手施禮,寒暄兩句后便退往別處。更有甚者,在遠處交頭接耳指手畫腳的偷偷議論。我見無人搭理,自是知人情暖熱,便不復去管那說錯話,辦錯事,站錯隊的學問,索性直接到那僕從處應了卯,再尋了個角落獨自站定。
「管事爺,小的便是劉明。」
當日同我一同過關的武人皆在,還有些當日未曾見過的新面孔混雜其中,我在那人群中尋找,卻獨獨缺了張虎,不知這小子是不是有事耽擱,還是喝多了酒睡在了別處。
我站在人群之中等著,卻久久未見叫到我的名字,心中正覺納悶,卻見那姓謝的管事「咦」了一聲后說道:「哪個叫劉明?」我一聽,趕緊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不就是見我www.hetubook.com.com得罪那府上之人,便想離我遠遠,免受牽連。我打小便只知怕死,怕沒錢,怕老爺子,如今官司在身,難到還怕了你們這幫宵小之徒能鬧出個什麼是非。」腦中如是想,心底卻也還是明白,若是早早便被孤立,以後的日子怕是不會好過。
連著兩日,那張虎都沒有前來,問那家主人,卻說出去辦些私事。明日便要入府,也不知這張虎在忙些什麼?本想和他喝上兩杯,放鬆一下,看來怕是沒了機會。一旦入了那雍王府,什麼時候在能碰上,還是兩說的事情。
連著兩日,我都在張老漢的院中揣摩那李進的刀法,反覆演練之後,還真就讓我摸出了些門道,當初見他運刀之時,便一直納悶,這刀法雖是短促快捷,卻終究揮灑在方寸之地,便有後退側讓,也多是還未站穩,又團身而上。倘若是手持寶刃,尚可一用。若是尋常刀劍,難以蓄力之下,便是碗底粗細的木樁,也是斬它不斷。這樣的技法,何須用刀,使根木棍,不是更好!
院門一開,卻是當日那個管袋子的老者,只見他立於台階之上,在人群中掃視一圈后https://m.hetubook.com•com開口說道:「人都到齊了嗎?」
身後人群一陣躁動,我雖不知這個承事是個什麼職司,卻也從那管事的話語,在場眾人艷羡的眼神中看出,這承事怕多少是個官兒。
白日心焦,夜間多夢,接連兩夜,惡夢連連,那夢中似來到一處上古戰場,遍地皆是枯骨殘甲,斷刃骷髏,行於其上,那骨骸斷裂之聲不絕於耳,更有濃濃腥臭撲面而來。恍惚之間,那夢中的我手持一柄染血長槍,出現在一堆堆骷髏築成的高台之上,望著頭頂濃密翻滾的烏雲,發出一聲聲狂笑,那烏雲早已疊如山巒,雲隙間更是現出道道閃光,隆隆的雷聲自那雲中透出,一派末日景象。
但聽的那謝管事喊道:「關西陽縣劉明,南院武護承事。」
原以為就我一人沒見過世面,待看那周圍眾人,皆是個個看傻了眼,若不是那僕從不斷催促,怕是沒有個半日,便到不了那老者說的東院。
次日一早,我便來到了雍王府的西門,如當日那府中管事所言,有府內僕從早早便立於門前等候,我因住在城外,故而雖起得很早,到達門外之時,那門前已站滿了人。
這雍王府怕m.hetubook.com•com是也是個是非之地,希望這古怪惡夢不是什麼不好的預兆才是。
「此人另有安排,你先帶他們進去,到東院謝管事那裡領了職司衣物。」
可如今經那府內一戰,卻是悟出其中玄妙。無怪乎不需費力,原是要等著別人,自己送上門來。
不想練得久了,還是出了問題。這李進的刀法,雖是精妙,卻實在是不合我的心性,我本就不是什麼絕決之人,若非生死關頭,便生不出拚命的想法。便有如那拔刀決,當年雖也曾向老爺子求教,卻被其一口回絕,老爺子當時只說:「若無死志,何須拔刀!你那心性,練也無用。」每每想及此處,我常在心中抱怨:「誰還拼不了個命,只是不想死罷了。」今番習練李進的刀法,這才發現,老爺子的話說的有些道理,若不能捨生忘死,存絕殺之心,那這李進的刀法便是練的再久,也不過是添堵亂性。
我劉明也有當官的一天,這才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約莫走了有大半個時辰,才到了地方,這東院管事早已在院外擺了桌案,有小廝上前招呼眾人排成隊列,那東院管事開始按照名冊安排職司,發放衣物,名牌。
即是解惑,www.hetubook.com.com那便只剩下心中悔恨,眼見得將入雍王府,那其中的兇險,我已然是見過,若是當日多學一些,豈不是多了保命的手段?悔已無用,當下便暫且舍了那家傳刀法,只緊著李進傳授的三招五式,勤練不止。心中暗道:「若是還存慵懶之意,怕是真如那王前所言,得不了太平。」
「純生!你以為離情棄愛,刨腹剜心便能退去這返蛻之殼。」
無論是誰做了這樣的夢都不會覺的開心,更何況我是真正見過那些陰魂鬼物,若這世間有這陰魂,為何就不能有仙魔,若有這仙魔,又為何不能有這前世今生。如今這夢做的一次比一次邪乎,不論信與不信,這整宿的折騰,換誰也受不住。
我在彭縣寒水之時何曾見過這等宅院,一時間恨不能將那欄柱之上粉雕玉琢的石獅掰下兩個放入懷中。
眾人跟隨那僕從,一路沿著長廊而行,遠近亭台樓閣圍繞,雕欄畫柱相擁,那奇石珍獸,那磚木雕刻,仿若都是從畫中搬來,襯著那小渠流水,荷塘翠竹讓人彷彿置身仙境之中。
怎的又出來了個純生。這名字好生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你做夢!」
「純生!你以為滅了此界便可以了斷因果輪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