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心志不堅可從軍
我見他偌大年紀,卻也知道調侃旁人,不覺有氣,便飲下一杯酒後說道:「老頭兒,我這心中煩悶,原是想到你這尋個清凈,你倒好,卻行這調侃之事,如此這酒不喝也罷。」
我想著老孫頭的言語,心頭髮堵,口中自是一杯一杯地往下灌酒,不覺間那桌上的酒菜已經換了兩茬。眼見的月上樹梢,那老孫頭突然冒出一句卻是嚇了我一跳,差點把手裡的筷子給丟了出去。
「老頭兒,你這房中可是有些冷,該多加些衣物,免得著了寒氣。」
那老孫頭見我如此說,也不再追問,將手中黃紙遞還,沉默半晌后,望了望窗外的夜色說道:「今日有些晚了,老頭兒喝的有些多,你且先回,明日晚間若是無事再喝不遲。」
「你問的倒也有趣,這道心豈是能用言語表述?大道千條,道心唯一,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見者不識,識者難覓。你若無心向道,便不要去想這些勞什子,免的費了心力,平白亂了因果。」
「足或將智……族禍將至!」
進了老孫頭的房內,那房內果然擺著酒菜,更有兩個杯子放在桌案之上,我心道「這老孫頭好快的動作,我這人還沒進來,酒杯便都擺好了。」便不再客氣,抓起桌上的酒壺,便準備往自己面前的酒杯里倒,不想那酒杯中尚有半杯酒,一時不小心竟將酒水溢到桌面之上。
那老孫頭聞言一愣,開口問道:「府中知道此事的人不多,你是從哪裡得知?」
見我久不言語,那老孫頭只得接著說道:「算了,你我因酒成友,何必在乎這些閑事。文輝,起來說話。不然老頭兒的酒如何喝得下去。」
「不過是個建議,文輝你這裏莫要太當真。若是不願去,小心度日,未嘗便得不了個富貴。」
「文輝,你可認得彭縣仁和武館的石濤?」好在老頭兒說話之時並未抬頭,不然看到我這副模樣,不用說也是認得了。
那老孫頭卻是沒有如我猜想般,將我教育一番,反倒是接著問道:「若是莊家並未使詐,和圖書你有沒有發覺,有時候運氣來時擋都擋不住,可有時背運之時,前面還贏得缽滿盆盈,轉瞬便輸得一乾二淨?」
差人送走了張芸,我獨自坐在桌案之前,望著那從轄武司處得來的紙條發獃。腦中卻還在想那張芸之言。
那老孫頭嘆了口氣說道:「這世上便是如此,有道心的人無心向道,無道心的卻是如此執著。」
我見他說的懇切,也著實不喜歡這生疏的感覺,便起身坐回桌案,等著他的下文。
我本想再問問關於自己老爺子的事,卻怕問多了老孫頭起疑,便靜下心來聽他言語,不想老孫頭卻差開了話題,開口說道:「文輝,你真的有心向道嗎?」
「你即學過石家五行刀,那石家的氣海潮可有學過?」
「不是我要你從軍,老頭兒只是告訴你條捷徑。只是入了這邊軍,這性命便如同系在腰帶之上,若是你恨不下心思,便當小老頭酒醉亂語便是。」
「這氣海潮是石家的武技嗎?我一直以為會的人很多,不過是尋常行氣之法。」
「哦,我看你的刀法里有石家五行刀的影子,尤其反手刀練的有模有樣,還以為你是他的關門弟子。」
「老爺子言重了,此事還是容在下考慮一下。」
「老頭兒,最近這府中可有什麼大事發生?」
我聽的莫名其妙,便開口相詢。
「或足智將?」
「尋常氣海潮是從丹田提氣,那石家的氣海潮卻是從足底提氣,這更像是道門的玄功,豈是旁人能輕易學的會?」
翻看著手中的黃紙,我穩了穩自己的心思,還是莫要想得太多,如今在這王府之中,便過的還算滋潤,雖銀子沒有別的承事掙得多,卻也非尋常人家可比,待來日尋到親人,再托個好媒,尋個體面人家的閨女娶了,也就算扇了兩個沒眼光丫頭的臉,報了那一刀之仇。
「還真如您老所言,確有其事。」
我見那老孫頭如此熱情,心中一暖,今日的驚恐氣惱不由消了大半,便是那黃紙上的文字,也有些不放和-圖-書在心上。這喝酒便是尋個開心,天大的事待明日再說。
「你說的可是那要來的貴客?」
「我說的是要來的禍事?」我許是喝得有些多,藏不住話,開口便說了出來,可話一出口便覺不妥,卻是收不回來。
「老頭兒,這便是你的不對了,怎得到酒也不到滿,害我糟蹋了好酒。」
那老孫頭見我這般模樣,卻是哈哈一笑,給我滿上一杯酒後說道:「我話還未說完,你怎地便就這般?」
老孫頭邊用手指沾了酒水在桌上寫字,邊開口說道:「我說得這個去處,你未必願去,可若是你若想早日強了心志入得道門,非此處不能。」
稍頃,緩過心神,抬頭望向老孫頭,只見其神態如常並不似再開玩笑,心中一凜,開口問道:「老爺子可是要我從軍?」
「我問得是他面上有何特徵?」
「這修道之人修得便是這氣運,氣脈悠長,綿綿不絕,內息外放,鬼神迴避。若是將這氣運修到極處,返璞歸真,莫說是這運勢,便是該天逆命也非難事。」
「噢,原來如此。」我心中驚異,原來自己一直不當回事的氣海潮卻有這樣的來歷,只不知這氣海凝刀決是否和這氣海潮有些關聯,明日有了閑定要試上一試。
那老孫頭似是沒聽出我言中略有懷疑,只接著說道:「文輝,這好去處老頭兒卻是知道幾處,只是於你卻是無用。」
我聽他如此詢問,臉上微微泛熱,支吾半晌方才說道:「家境殷實之時,倒是有去過。」
「文輝不知,請老爺子明示。」
我見那老孫頭確有些睏倦之意,也不好再呆下去,只得幫忙收拾了酒菜,便告辭離開了院子,不想今日酒喝的多,出門被小風一吹,酒勁上頭,竟是辨不清方向。
我正盤算著該如何應付,那老孫頭卻又接著說道:「不是也好,石濤的刀法四平八穩,練的越久越不入流,若不是聽說他前些年因為兒子的事攤上官司,只怕又要帶出一批不中用的弟子。」
我回憶了一下那轄武司算命和-圖-書官員的相貌,卻是並無什麼特異之處,便搖了搖頭對著老孫頭說道:「你是知道我的,對這旁人樣貌、姓名素不上心,急切間哪裡記得。」
「彭縣,沒去過。」
「不妨事,老頭兒這酒多,若是太熱,反倒不美。來來來,喝酒。」
一路跌跌撞撞而行,也不知走出了多遠,這才發覺自己又迷了路,眼前只有一處偏僻小院,孤零零座落在假山和翠竹之中。
「海中有大魚,不能明著吃。」
那老孫頭嘿嘿笑道:「這不是迎你迎的匆忙,酒便只倒了半杯。」我見他一副訕訕模樣,十分好笑,正待舉杯相敬,卻忽覺身邊泛起一陣寒氣,不覺打了個冷戰。
沒想到啊,沒想到,我老爺子還挺有名氣,我一直以為走出彭縣便沒人認得他,沒這王府的前管事竟也識得,並且當著他兒子的面把他貶的一錢不值。
「噢!」
反覆將那幾字拆開來重新組合,確是只有「族禍將至」最為貼切。我孤身一人,哪來的族禍,如此說來,那便只有這雍王一族能夠解釋,想到此處又想起那雍王的出身和那秘道中的甲胄,心中越覺可能,此事若是真如此,那這雍王府便又成了是非之地,覆巢之下,誰能逃得性命?難不成這次又要跑?可若是猜錯了,會不會又像上次一般,毀了自己的機緣,那張芸的話豈不是落倒了實處!
我聽他此言,心中剛剛泛起的一絲光亮瞬間便又熄了下去,想到這些年的經歷,心中很不是滋味,眼見著眼中便要泛起淚水,卻是強忍住,轉過身擦去。
那老孫頭聽完我言語,哈哈一笑,說道:「文輝啊!這丫頭不錯,眼界倒還挺寬,你若是錯過了,豈不惜哉!」
眼見這酒入半酣,終於忍不住心中鬱悶,將今日那張芸之言與老孫頭說起。
「年少時倒是見過幾面,只是無甚交情,不過那石濤倒也還算有些真本事,不說他的五行刀法,單就他那式氣海凝刀決,當年江湖中人,敢在其面前拔刀的怕還真沒有幾人。」
原以為入https://m.hetubook.com•com了大戶,又當了承事,常人便要高看自己一眼,可不曾想,在一個小小的丫鬟眼中,自己竟是如此的無用。當年那彭縣王嫣兒臨出嫁時也說過類似的話,當時我卻是不信,即便是她為了護住那個什麼韓大戶的公子,砍了我一刀,我也並未真的怪她,只覺是她自己沒有眼光,怎知我來日便不能出人頭地。可如今這張芸的一番言語,卻如同一盆冷水澆下,我卻是有些信了。這些年每每覺得可以平順之時便會橫生事端;貴人更是遇到不少,卻是處處討不得喜,幾次還差點丟掉性命。難不成便真的有如當日王嫣兒所言,這一生便是個奔波勞碌的命?
我想了想,實在是不願將那四個字憋在心裏,既然入了這王府,老孫頭又曾是這王府老管事,不論那黃紙上所言是否屬實,盡份人事也算對得起這每月的俸祿。於是便不再猶豫,將懷中黃紙取出,又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對老孫頭講述了一遍。
那老孫頭見我不悅,卻是笑著說道:「依老頭兒眼力,那丫頭倒是說得不錯。若是你強逼小老頭說出個所以來,只怕也是這番說辭。」
我心中一陣嘀咕:「怎從未見老爺子使過什麼氣海凝刀決?」有心去問,又怕露了行藏,只得繞著彎子問道:「這氣海凝刀決是個什麼招數?」
「海中或有大足魚,名將智者不能吃。」
我聽出這事情尚有轉機,忙離席跪下對著老孫頭一拜:「還請老管事大人給小可指條明路。」
我聽的有些興趣,忙開口問道:「若依您老之言,那張芸說得便是對的,那我在這世間還爭個甚,橫豎都是白做!」
這不會是常人所說的一語成偈吧?若真是如此,來日見到那王嫣兒,無論如何也要砍一刀回去!
我忙探過身向那桌上文字看去,卻是只有兩字:「邊軍」不由的愣在了當場。
那老孫頭聽我說完,將手中黃紙看了又看,忽然開口問道:「你所說的那個轄武司官員多大年紀,相貌如何?」
那老孫頭聽我如此說道,到了www.hetubook.com.com嘴邊的酒杯一停,想了一下這才開口說道:「文輝,你可有入過賭坊?」
「老爺子,您說的道心是個什麼東西?」
此時天色已經放暗,老孫頭房中已點亮燈火,我站在院門外躊躇良久,終於還是決定上門討擾一下。
左思右想之下,覺得多半還是自己多心,牽強附會,這才生出這種想法,那轄武司的老頭分明便是個騙子,八成是和府中之人相熟,故而變著法兒哄騙我的銀子。可不知怎地,便是認定無事,這心中仍覺不夠踏實,只得出了房間,在院中轉悠散心。不知不覺之間,竟是到了那老孫頭的院外。
「年約七旬,面色紅潤,鬚髮皆白,說起來倒是真有些神仙樣貌,只是言語有些孟浪。」
「誠如老爺子所言,那我倒是該去尋個高人入了這道,只不知老爺子可知些門路?」
「是文輝啊,來來來,我這正閑一個人喝的鬱悶,你來得正好,快進來,陪老頭我喝上兩杯。」
一陣冷汗從我的額頭流了下來。
只片刻,房門「嘎」的一聲便被打開,那老孫頭一張笑臉迎出門來。
「氣運!氣運!這二字玄妙的緊,那尋常之人,氣勝則運佳,氣衰則運竭。你可知道這修道之人修的為何?」
這院中幾人,若是加上我,倒還真是湊齊了這后一句話,這老天爺還是真會開玩笑,若是那錢有餘改了名字,叫個有份,那該是個什麼光景?不過這轄武司老頭兒確有些邪門,上次卜卦頗有幾分玄妙。此次寫的條子,又有十個字與這府中戲言暗合,只多出了「或」、「足」、「將」、「智」四個字卻是無人對應,莫不是又有什麼玄機藏在其中?
「將足智或?」
「文輝,你有話便明說,老頭兒聽的暢快,這酒方喝的暢快。」
「老頭兒,劉明討酒喝來了。」
我見那老孫頭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也不好多說,便不去管他,悶頭喝酒。
「老爺子可是與那石濤相熟?」
我猶豫了一下說道:「我不想虛言哄騙,若是能過些安穩日子,向不向道我卻是沒放在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