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夜鳥不單飛
「你說的劉爺可是正院理事劉摯?我怎麼記得你是和我一同被招進府中的。」
不想昨晚一夜未眠,竟是直接便睡了過去,待醒來之時,卻已是日近黃昏。
他這一哭,那些原本已哭了一陣,此刻剛剛緩過勁來的眾人又生出了悲意,眼見得便又要哭作一團。我心頭火起,拔出刀來上前一腳將那蹲著的趙卓凡跺倒,口中罵道:「到了此時,哭有個鳥用,還不給我爬起來約束眾人,若還像昨夜那般沒完沒了,我把你們這幫廢物全填了窟窿。」
此時才發覺自己的身手也不是那麼差勁,這非常時期,拳頭還是比道理管用。幾腳撂倒那生事之人,再次放出狠話:「那古井現下還張著口,反正老子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殺,若是再胡亂鬧騰,橫豎便填了進去。」眾人立時便被震住,不敢再有多餘言語。
雍王府,完了!
我靠在身旁的石柱之上,看著眼前眾人,那趙卓凡許是先前出了力,已然抱著那裝有食物的包袱,沉沉睡去,此時不知夢到了什麼,面上笑得很是開心。我見他如此模樣,不由的搖了搖頭,以這老趙行事,若非遇到此劫,當能尋個更好的差使。可這人生便是如此,不管你貧賤富貴,抑或是通達迂腐,劫難到和*圖*書時,還不是要歸到一處。
「謝承事爺了,張哲若是遇到事情,自會了斷,不會連累眾人。」
我聞言心頭一酸,若非遇到此番變故,自己恐怕一直都會以為這張哲是個趨炎附勢的人物,如今看來卻也是條有情有義的漢子。正待起身行禮,卻猛得想起一事,開口問道:「張哲,你不是要去找那劉理事吧?」
「好吧,你去看看也好,只是你身上的衣物太過扎眼,還是換一下的好。」
這一下果然有用,當下眾人便止住哭聲,一個個面帶驚恐擠做一堆。那趙卓凡也回過神來,連連磕頭告罪,我此刻心思也有些亂,便提起他叮囑一番,讓他留意約束眾人,不可外出,更不可大聲喧嘩,自己卻獨自離了空地,在這宅院中四下亂轉,想為眾人尋找一個更為穩妥的安身之處。
那老趙此時表現得倒是比張哲好用,雖沒有錢有餘那般的狠勁,卻是也如瘋狗一般全不給那往日的主子們一點面子,連嚇帶哄得收了眾人的吃食,聚到一起,只說不知還要躲上幾日,小心些總無壞處。我見他想得周全,便索性將這統管的事交與他辦,卻不想這靈光一閃的安排,卻讓他半宿便賺足了銀子。
那張哲一愣,苦笑一下和*圖*書說道:「劉爺待我恩重,張哲不放心他身邊之人……還望承事爺成全。」
錢有餘死了,張哲也走了,此時的我忽然覺得身邊空蕩蕩得有些難受,這感覺便似又回到了那古羊縣的窯洞之中,一種莫名的孤獨,不知不覺間便填滿了整個心頭。
我看著張哲,那往日略有些猥瑣的面龐,此刻卻顯得剛直周正。沉默良久,方才開口說道:「人活一世,忠義當如你張哲。」
叫過趙管事在這倒塌的房舍間尋了片空地,安頓眾人休息,那井水已然不能再飲用,只能差人提取遠處池塘內的水,用幾層青紗濾凈后使用,好在是活水,倒是不用擔心會出太大狀況,只是這裏貴人太多,挑三揀四,實在是不太好侍候。我這裏剛讓張哲知會了眾人禁聲、止火、不可外出,那邊卻是為了幾塊糕點打了起來。
我有心回絕,可心知若是他執意要走,我卻是攔他不住,更何況若說他存了異心,大可當下便殺了我,以他的身手,這剩下的人卻是哪個能走的脫。
想得有些頭痛,便欲起來走走,一抬眼,卻見那張哲就坐在對面,正用一塊濕布擦拭著手中的鋼刀。我留意到他面上表情有些凝重,心中不由微微生起一絲歉意。
匆匆忙忙返和-圖-書回昨夜藏身之處,眼前一幕卻是驚得我呆立當場。
不知為何,這身上也隨著心境的變化生起一陣陣的寒意,只得從包裹中取出那件大氅披在了身上,這才覺得暖和了許多。
被這張芸剃去眉毛確是有些誤事,先前殺人立威帶來的效果,如今卻是打了折扣,眾人見我雖依舊唯唯諾諾,卻總帶著些幸災樂禍的表情。無奈之下,只能尋來一塊方巾,罩住眼眉。待借過府中一名僕役攜帶的銅鏡看看,勉強還算說得過去,這才又找回了些感覺。
眼見著東方天空微微有些泛白,耳中卻依稀傳來人喊馬嘶之身,再看眾人,皆是紛紛站起,目不轉睛的望向那雍王府方向。轉過身看去,那王府上空竟是一片赤紅,顯是燃起大火,心中那最後一點奢望終於破滅,雙腿一軟,坐回到台階之上。
坐在破敗的台階之上,望著那滿天的星斗,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失落,遠處王府方向依舊安靜無聲,也不知現下那留下的人再做些什麼?此時的自己多少算是平靜了下來,開始思慮這前前後後發生的一切。
那空地之內已空無一人,只剩下一些零亂的雜物分散在各處,我一時緊張無比,唯恐周圍會竄出什麼人來,等了許久,並未出現想象中凶神惡https://www.hetubook.com.com煞的兵士,仔細傾聽,四面也是一片寂靜。直奔到自己今早臨行存放包袱之處,見自己的包袱尚在,這才鬆了口氣。
「別問了,再也沒有什麼雍王府了。」那趙卓凡扭頭望向王府方向,嘴中念念有詞:「怎麼會,怎麼便會沒了?不是說躲個幾日便會無事,怎地便會沒了。」
待看了一會,終於蹲在了地上,小聲的抽泣起來。
「現下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承事爺,左右這裏無事,我想去府外看看情況,能不能行個方便。」那張哲抬起頭看著我說道。
那張哲抬頭看我一眼,又低下頭繼續擦他的刀。片刻之後才有了回應:「那倒不是,當年跟著劉爺之時,卻是沒少殺過人,只是那孩子尚幼,和老錢又有些交情,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
「張哲,可是還在為殺人一事不快?」我用一塊石子投到他腳下,小聲問道。
尋了不久,還真讓我在荒草之中找到一處酒窖,入得其中,卻是有被褥茶盞,鍋灶燈燭,只是那上面落滿灰塵,不知是何人曾盤桓在此,又不知因何原因,棄了此處。看這酒窖的大小,容下眾人應是無礙,心下略微放鬆,心道:「左右回去也是去看眾人苦臉,倒不如在此處安靜呆上一陣再往回返。」便抖去
和-圖-書那被褥上的灰塵,尋了個乾淨地方鋪開,放上石枕,躺了上去。趙理事到底有沒有放火?那第二批進入秘道中的又是何人?為何我聽到的多是女子之聲?這趙理事即是雍王親信,怎會不知這秘道的所在?不過他能將那出口、石魚說得如此清楚,應該是雍王親口|交待,可即是如此,這第二批人的進入便有些古怪。縱使這夥人是從支路進入。可密道口隱秘難尋,當日我若非有事,又查的頗為仔細,便是住個十年八年也未必能夠發現。更何況即使是我,若非另有一番際遇,只怕也早被滅了口。若說是外人,我不信誰有我這般的運氣!可假使這第二批本就是府中之人,又是從那支路而來,能知情的便脫不出雍王及其身邊之人,可即是安排我出了秘道便扭動石魚,又怎會再安排旁人進入,這委實是說不過去。
夜已入五更,自己卻依舊沒有困意,不遠處那些依偎在一起的眾人,大多也還沒有睡去,只是痴獃般望著那王府的方向,似在等待著什麼。
天色放亮,那趙卓凡從睡夢中醒來,見一眾人等,皆是面帶淚痕,連忙追問昨夜發生了何事,可眾人都已涼了心思,無人願意回答。看著那老趙在眾人中間竄來跳去,我心中不忍,小聲呼喊一聲,將他喚到了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