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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怎地我到你處，便如此招待，連個茶點都不上？」

當下便想安慰那掌柜幾句，不想便在此時，那院外卻是又響起了叩門之聲。

「傻小子，若是前兩日讓你躲，那是怕你因為財物被人謀了性命，今番讓你躲卻是怕你被人當做姦細，糊裡糊塗掉了腦袋。」

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心中頗為得意，知道來對了地方。

說出此話之時，我心中不免一陣愧疚。「我自顧尚且不暇，如何還能顧及旁人，可如今既是已拿謊言相欺，索性便欺瞞到底，總強過讓他們看不到一點希望，若是城中真有大事，能開心幾日也是好的。」

我被他這番話說得兩眼上翻，卻也知此時便是他索要金山、銀山，也需暫且應允，只得開口問道：「你家中上下共有多少人？」那掌柜見我如此問，猶豫片刻后說道：「若是上仙嫌多，帶上我與內子便可，若是能多帶幾個，舍下還有爹娘、妻舅。」

路上不斷遇到兵士和暗衛，卻多是看我兩眼，也不追問，我見此情景，膽子愈發變大，不在挑那偏僻巷子，直奔那人的店鋪。

我一把將其腦袋摁回，稍一用力，便擠開門扇，進了院內。

看著那掌柜抖得如同篩糠般的身子，我一時也失了方寸，正猶豫著該如何說道，卻聽那掌柜喃喃有如自語。

那感覺似仍在猶豫，可見我堅持，這才勉強生出同意的意思。

既是沒了那小二，我正好頂上名性，那掌柜確是聰明人，當下便將那小二的身份名牒取來，我見還有此物，心中不由一喜，這東西平日倒是用不上，此時若是生事，卻有大用。

我頓時有些語塞，不過取個名牒的功夫，你竟能辦這許多事？

「小的一脈單傳，家中那位剛剛懷有身孕，若是城中生事，上仙走得時候，還望捎上小的一家老小。」

我看著他那驚駭莫名的圓臉，開口說道：「掌ｈｅtuｂook•cｏｍ.coｍ柜的，小可又來麻煩您了！」

那掌柜對我躬身施禮又將我請回到原位，這才小心立在一旁開口說道：「不敢欺瞞上仙，這小子凡事都愛打聽，又好與人亂說。如今這狀況，上仙也是知道的，留著此人在身邊，終究也是個禍患！」

我心中一驚，聯想到方才動靜，連忙問道：「老爺子何出此言？」

不多時，便聽到裡間有人說話：「怎地這般無用，這都什麼時候了，連個人都打發不走！」緊接著，那店鋪裡間帘子一挑，一個身形微胖，身著錦面員外袍的中年漢子走了出來。

我聽著納悶，開口問道：「怎地這小二還有什麼來歷不成？」

「小二，到後面去準備些茶點，告訴其它人，沒有我招呼，都不要過來，我這有大買賣要談。」

「你這後生，怎地這不曉事，話都說得這麼明了，還要羅嗦，方才那是聚將鼓，鑼聲更是催促城中各個街面的理戶，通道，往州府聚集，想必是出了大事，你若還不逃命，莫要連累了老夫！」

拿定主意，便在屋內尋了些吃的裹入包袱，又找了件破爛點的衣衫，正待看看合不合身，卻聽得遠處空中傳來一聲尖嘯，那聲音頗為刺耳，就如有火器劃過耳畔，隔了良久方沒了動靜。我正在納悶，卻又是聽到一陣陣緊隨而來的鑼鼓之聲。那鑼聲急促，鼓聲更是有如雨點，門外街面上忽然出現了奔跑的聲音，我連忙出了房間，躲到那院門之後，透著門縫觀瞧。

我心頭一陣火起，在心中將那臂甲罵了個遍，那臂甲卻是彷彿是小童做了錯事，直接躲了起來，半句也不言語。

便是有了際遇，此時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攤開手掌，那手心不過是一個紙團，我正待細看，卻見那掌柜狂叫一聲撲了上來，我看也沒看，抬腿便是一腳，「這些日子盡遇高手了，你還真當爺和_圖_書是泥捏的！」

這中年漢子正是上次幫我修補殘畫的那位掌柜。

「不敢瞞上仙，小的也曾在武山國待過一段時日，那時但有兵荒馬亂，城中便是這般動靜。現下小的雖不敢賭定，更不便去城頭觀看，可按照常理，必是有兵馬抑或大股盜匪來襲。」

看那名牒上所書，不免又是一喜，這小二竟是江下郡、苦水縣人。這便是被人查起，倒也能說出個一二。再看那名姓，卻是喚做陳家寶，心中不由生出幾分不快，可為何自己不喜歡這個名字，卻是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被他一番話憋得腦門冒汗，端直罵道：「你爹娘怎生得你這般不孝之子，大難臨頭，不顧及生生父母，卻先緊著自己妻兒。」

跑了約有半個時辰，沿途街面上已有兵士在驅趕行人返回自己住處，我暗道那老者所言不虛，好在已到了地方，便徑直上前叩門。

此處不能再呆下去，來不來親眷還是小事，若是有暗衛發覺人員缺失，自會來此尋找，到那時這臂甲再說累了，我豈非自己找死！

我到此時，方聽了個明白，腦袋如被落石擊中，難不成真如老孫頭所言，「這天下就要亂了。」

換了一身小二的衣物，又將自己的包裹藏到隱秘之處，這才出了那小二的住處，對著守在門外的掌柜說道：「我本無意在此逗留，只是還有些事情要辦，待事情辦妥，自會離去，到時少不了你的好處。」

扣了許久，那店鋪門扇才打開條縫，一個活計模樣的人探出腦袋說道：「這位爺，今日不做生意。」

「死得好，死得好，就這小子事多，便是上仙不動手，我也早晚要將他除去。」

那小二連滾帶爬的跑進了店鋪裡間。

望著那小二放下茶點入了后室，我正待開口，卻聽著那小二併為走遠，似躲在門后偷聽，心念剛動，卻聽後面「噹啷」一聲，便沒了動靜hetubook.com.com。我和那掌柜不約而同走過去看，門后卻是空無一人，只有個茶盤落到了地上。

那掌柜一臉瞭然神色，連忙跪倒說道：「上仙法力高強，能在小人這裏盤桓，那是小人的福分，原本不該有非分之想，可如今這城中怕是要出事，小人有一事相求，還望上仙應允。」

那掌柜被踢倒在地，爬起后卻是還想撲過來，不想我右手一抬，他的雙腿便陷入到腳下的地面當中。

那掌柜連忙磕頭，口中言道：「非是小的不孝，這也是我爹娘的意思，若非小兒尚在腹中，我自會陪著二老一起留下。求上仙開恩，若是能一併帶走，小的來世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上仙大恩。」

我聽得愈加糊塗，見左右並不似有事模樣，反倒是街面上的百姓越聚越多，其中更是有不少拖家帶口，身上背的包袱比我還多，覺得有些不對，忙一把抓住那已轉身要走的老漢問道：「老爺子，到底這是怎麼了？您老說的姦細又是怎麼回事？」

我心知肚明，若是那祖孫二人的親眷尋來，便是那臂甲不管不顧，只怕我也會動了殺心，如今的我早已不是那彭縣的弱冠少年。心性純良？倒不如吐口吐沫抹在自己臉上。

那掌柜聞言，想也不想便從懷中掏出一物要塞入口中，我有心去搶，不想心念一動，那物卻是自己飛到了我的手中。那掌柜當下便被驚得坐倒在地，我卻是也被嚇了一跳，「什麼時候自己有了這大的本事？」

街面上此刻已堆滿了人，三三兩兩的聚成一堆，站在那裡向著西邊觀望，更有一些暗衛兵士匆匆忙忙的穿過人群，向著方才尖嘯聲音響起的方向跑去。我見那些暗衛兵士個個面帶驚恐，哪有半點還要拿人的模樣，心中不由一喜。

「掌柜的，你覺得我是缺銀子的人么？你倒是要想清楚，若是我現下出去，被那暗衛拿住，我可是懶得受那皮肉之苦hetubook.com.com，篤定會將你的事和盤托出。這府中有多少人收了你的銀子，我倒還記得，可這做了什麼事，我卻是想不起來了。」

那老漢回身拍拍我的手臂，我連忙鬆開，知道方才情急，握得有些緊了。

那老者見我如此，嘆了口氣說道：「人說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可這當口上捨不得卻是怪不得你，你還是趕緊先找個地方躲躲。若是老朽料的不錯，片刻之後這城中便要亂了，那時你在出來不遲。」

我聞言有些糊塗，便小聲問道：「那雍王府的事，不是已經了了，怎地就又要亂？」

那掌柜見四下無人，「窟通」一聲便跪倒在我面前，磕頭有如搗蒜，口中更是說個不停。

那掌柜此時已緩過勁來，雖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反應卻是令我自嘆弗如。

那老漢左右看看，見並無人注意，這才低聲說道：「後生，你等年輕，這太平日子過的久了，卻是不識這聚魂鼓、催命鑼！還是莫要在此耽擱，趕緊找地方去躲，不然，封城之後，自會有人逐戶追查姦細，到那時，若無佐證，似你這樣的外鄉人，當下便會被砍了。」

想了一會這才開口說道：「不妨事，若是這城中真的有什麼禍患，一併帶走便是。」

見那掌柜被嚇得面無人色，我這才用左手拍了拍右臂，心中暗暗說道：「這回倒是謝了，先放他出來吧。」

我心中暗道：「這掌柜的倒是有些見識，可如今什麼情況，無人知曉，我朝安穩了這許多年，這兵馬、盜匪豈是能說來便來，說不定是旁處生了什麼天災地動，驚動了州府，也未嘗可知！」

我被他說得一愣，心說：「我哪來的法力？」可既是不好當面拒絕，只能隨口言道：「不妨說來聽聽。」

「掌柜的，你怎知這城中要出大事？」

「不知道是不是哪裡著火了，這真是天助我也。」

「承事爺，小的拖家帶口，實在經不起折騰，你老hetubook.com.com需要什麼只管開口，只是莫要在此耽擱，若是被人撞見，我全家老小都要丟了性命。我這裏還有五百兩銀票，卻是我全部身家，您老只管拿去，若嫌不夠，我這店鋪中尚有幾幅名畫，皆是價值不菲，您老若能看得上眼，我這就叫人給您取來。只求承事爺莫要聲張，悄悄離了此處。」

「老子不做生意，讓你家掌柜的過來見我。」

此時那掌柜似是被方才一幕嚇到，獃獃坐在那裡，望著地面發獃。我攤開那紙條一看，不過是寫了些人名和銀兩的數目，仔細看去，自己的名字竟被排在了首位，折銀六百兩。這大的手筆，難怪會將我記得如此清楚。

匆忙間不知該往何處，忽然想起一人，連忙分開人群，一路小跑而去。

那小二答應一聲，又看了我一眼便向裡間跑去。

趁著眾人在那裡交頭接耳的議論，我偷偷出了房門，混入人群。眾人中有人眼尖，見我身上背著包裹，個個皆面帶詫異，更有一個老者將我悄悄拉到一邊小聲說道：「後生，你不要命了？這時候還敢背著包袱。」我聞言自是清楚其言下之意，可我包袱中的大氅乃是保命的物件，那些銀兩、給爹娘買的東西、還有那秋若蘭讓我代為保存的木盒，哪一件都不像是可以拋棄之物。一時面露為難之色。

我被他這番話聽得一陣惡寒，忽然想起那桌上的糕點，方才倒是險些咬上一口，不禁有些后怕，若是要在此處躲避，只怕還得防著這掌柜一點。

聽著身後有足音傳來，我連忙對著那還在發獃的掌柜說道：「來人了，你若再不起來，過會出什麼事，你自己掂量。」那掌柜聞言連忙從地上爬起，抹了把臉，坐到了對面的椅子上。片刻之間，竟似換了個人，一臉的恭順，哪裡還有半點驚恐的神色。我心下暗驚，人說這行商之人，心智不弱死士，現下看來，果然不虛，這等手段，來日我倒是需好好琢磨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