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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墜落俠山

作者:無雨觀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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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國難方知死不退

第五十二章 國難方知死不退

吃過晚飯,我見城內暫無太大動靜,便想早早回房安歇,順帶體悟一下那隔空取物的手法,不想那掌柜的卻是領了個年方二八的女子前來,只說是我處夜間寒冷,找個丫頭來給我暖暖被窩。
身後的人群似緩緩地開始向城下移動,方才的辱罵嘲笑之聲此時已蕩然無存,耳中能聽見的除了那城外戰馬嘶鳴,便只剩下城上旗幡被狂風激蕩,發出的「噼啪」之聲。
那人群中立時傳來幾聲輕微的嘆息之聲,再無人言語。我聽得奇怪,那韓成我是見過,確有些本事,應該不是庸碌之輩,可當下這群人的反應卻又是為何?忙問向那面上也略帶些許失望的掌柜。
我心道:「這不知道又是誰,好毒的一張嘴,那昌余國主高樂耕死後,朝中生亂,諸子皆死於兵禍,其寵妃薛氏已懷有身孕,無奈之下,下嫁昌余大將桑耳召,其子遂得名『桑平』,后桑平在其義父協助下復國,卻是不改回高姓,反是重用其同母異父兄弟桑柄成,自此,昌余中興,但其國人卻不因昌余中興而摒棄成見,對於那不願改回高姓的桑平多有詬病,一直以此為恥。如今拿出這段辱罵,若是讓昌餘人聽見,還不玩了命的攻城!」
「尤家小子,你可是在找死么?你為何不提著腦袋去東門看看,看看那城門下面堆的是什麼?那是三百多具沒了腦袋的屍體,你當是誰砍的?昌餘人!若不是韓小將軍帶人出城拚命,便是這無頭的屍體也搶不回來。」
我知道此時若是出錯,只怕又要死人,連忙小心應對,好在對那江下郡、苦水縣多少有些印象,說得倒也不差許多,那軍士回頭望了那身後的年輕後生一眼,見那後生點頭,這才臉色放緩,低頭去細看那身份名牒。我正要鬆一口氣,卻見那軍士身後的老者望向我的目光有些不對,不由心中一慌。正待思量進退,卻見那掌柜的湊到那老者身邊,寒暄了兩句,又在其耳邊一陣嘀咕,最後更是不知將個什麼物件塞到了那老者的手中。那老者面上一喜一憂,似想再將那物件塞回,可手卻被掌柜的緊緊握住,無奈只得猶豫了一下,悄悄將那物件塞入懷中,上前對著軍士說道:「這孩子我知道,原是來得不久,少些規矩。」那軍士看了老者一眼,說道:「既是通道、理戶都說無事,那便算了,到後面看www.hetubook.com.com看。」言罷便帶著人直往後走。
那理戶咳嗽一聲,撇了那人群中的小子一眼后說道:「這當口,來的自然是允能將軍韓成。」
隨著那理戶走出門外,那年輕的通道不知又從何處冒了出來,見其不斷招呼往來人等,卻是少有人搭理,不覺有些奇怪,再去看眾人,卻是個個都將一雙眼睛瞪在了那理戶身上。
「江下郡、苦水縣、陳家寶、好名字!這苦水縣的縣丞叫什麼啊?可有什麼出名的地方?」
正待再問上兩句,卻聽那姜姓理戶喊道:「現下出城是不可能了,精壯趕緊上城,其餘人等依照官家所言行事,莫要耽擱了時辰,被人砍了腦袋!」
懷中揣著一柄短刃,跟著一眾人等,在那通道的帶領下,急匆匆往西側城牆下趕。沿途不時有精壯在理戶的催促下加入其中,轉眼之間,我們這一隊便湊足了四百多人,也許是人多,眾人心中的恐懼漸漸退去,更是有很多人面帶興奮,口中狂呼亂喊,說什麼:「昌余小國,敢犯天朝神威,今番再宰他個皇帝,讓那孤兒寡母重新改了姓名。」
坐起仔細傾聽,那聲音又似沒了動靜,我暗道必是這兩日被嚇壞了心神,著了夢魘,故而生出幻聽。左右不過是在酒窖中呆的過久,身體有些虛弱,於是便披上衣物,隨便在房中找了些糕點,填飽之後,繼續倒頭便睡。不想還未睡及半個時辰,那外面嘈雜之音再起,前院更是響起一陣急促的叩門之聲,我心說這次怕是真出事了,忙穿好衣物,來到了前院。卻一眼望見那掌柜,不知何時已到了院中。
我見這一關已然過去,提了一天的心思這才放下。我在這知北城幾乎沒什麼熟人,又極少出府;料想便是走在街上,也未必會被人認出。那掌柜便是有天大的膽,又如何敢拿自己身家性命開玩笑。如今有他幫襯,終於可以輕鬆睡上一覺。至於城裡城外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卻不大在意,橫豎有滿城百姓做陪,又有州府衙門操心,我管他做甚!
「各位兄弟,這城橫豎是出不去了,咱這城裡是個什麼狀況,想必各位也是清楚,若是城破,昌餘人會放下刀槍到你家買酒?看上你妹子、媳婦難不成還會找個媒人說和?摸摸自己的卵子,還是不是個七尺的漢子?你家先人就和*圖*書在你頭頂三尺看著,你等聽聽,他們此刻正唱著什麼?」
那城外篝火連綿數里,兵馬往來如梭;刀劍盔甲的亮光,閃爍的有如天上繁星;更有無數大型攻城器械參雜其中;在夜色中,被火光照耀的有如一個個張著猙獰巨口的怪獸。城前兩箭之地,不時有巨盾護住的軍卒來來回回,卻不知在做些什麼,若非還有護城河阻擋,只怕片刻便能來到自己的眼皮底下。
「死不退,與爾同歌,百戶存一,身已許國。死不退,與爾同澤,此戰不死,天必亡我。奪我妻女,毀我耕作,憑誰作踐、這大好山河……」
不過此番話語,倒是激起不少回應,聽來聽去,連我都覺得似有些道理。
「我靠……」
「你等可是不要腦袋了,想往那裡退。」那軍士拔出刀來大聲吆喝。我見那鋼刀一直在頭頂晃悠,怕被那軍士立了威,連忙抽了個冷子爬到了一邊。果然,那軍士罵著罵著,便想伸手拿人,不想卻是摸了個空,抬頭看我,早已混入人群,一副無事人模樣。不禁笑著罵道:「好小子,跑得倒快,過會打起來,記著跟著老子,幫著撿撿人頭,不就是幾個昌余的雜碎,還不夠老子下酒。」
那理戶見此情景,連忙站到台階之上,從懷中掏出一塊不知從誰的衣服上撕下的布片,邊看邊對著一眾人等大聲說道:「官家放了話,昌余兵馬來襲,現已圍住本城,御、護,衛,蒼、各家精壯、立刻上城攜防,家中有兵刃箭矢者,可隨身攜帶,暗衛不予追究。其餘人等,不得擅自離城,拆卸門板,磚石,銅鐵器,就近送往城下備用;各戶菜油、棉被、薪炭,但凡舉火之物,不得私存,片刻便有人逐戶收取;便溺污物,不可隨意傾倒填埋,需用木桶收集,置於各戶門邊;在戶若有各色工匠,需在一個時辰之內前往城西走馬巷聚集。」
我有心隨著眾人一起向城下退去,剛直起身,卻被人一腳踢倒,抬眼一看,卻是一匆匆趕來的軍士。
「官家還說了,在戶不助軍者殺!私藏舉火之物者殺!逾期不到者殺!溝通細作者殺!知情不舉者殺!阻軍擾民者殺!妖言惑眾者殺!擅自出城者殺!」
我不欲殺人,卻有太多人因我而死,這樣換來的平安,又豈是真正的平安?若無那離幻覺護住心智,便是想睡上一覺,卻如何敢閉https://m.hetubook.com.com上雙眼?
那掌柜的聞言一喜,行禮相謝,剛剛起身卻似又想起一事,開口提醒:「若是再有人叩門,還需麻煩上仙去開。」我這時才想明白那軍士生疑的真正原因,不由的面上有些微紅,對著掌柜說道:「那是自然。」
走過我身邊之時,那軍士卻是嘟囔道:「區區一個下人,卻比掌柜架子還大,這也就是遇到我,換了旁人,早當做姦細砍了!」我這時方明白自己錯在了哪裡。
我望向那立在院中的掌柜。能早早便到了前院,顯是一夜未睡。見我前來,那掌柜面上焦急之色稍緩。我見他這般神色,心中略微消了些顧慮,暗示他站到我身後,這才上前打開了門。
看著一眾人等向裡間後院走去,我怕跟上去多出是非,連忙裝出要去關門的樣子,眾軍士倒是沒說讓我跟上,只是最後那個老者,時不時會回頭看我兩眼。我感覺自己右臂又似有了動靜,連忙在心中暗暗叫道:「我的爺,這個不能殺!」那臂甲似是一愣,隨即一陣亂抖,嚇得我差點喊出聲來。好在見那老者平安無事,這才放下心來。
軍士們走後,我見那掌柜的面有難色,似是有話要說,便開口問道:「掌柜的可是有話?」那掌柜猶猶豫豫地說道:「小的不敢說,怕上仙動怒。」我其實已猜出他要說什麼,便笑了笑言道:「若再有事,我自是做足這小二的功夫,不讓掌柜的為難。」
我心道:「莫非那日在秋若蘭府中撞見的不是韓家的大公子韓宣,而是另有其人?可聽當日那人言語,若非韓霜之子,誰敢有這大口氣。且從那人言行看來,確和那趙卓凡信上所言心性相符,這等人物,如何能謀戰治軍?看來百姓之言,還是有些不盡不實。」
眾人唧唧喳喳跟著那通道擁上城牆,卻是一下沒了動靜,我擠開前面眾人,手扶城垛向外一看,心中猛地一沉,身上更是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橫豎打發走二人,獨自坐在房內,卻是無心打坐,幾日來所經之事歷歷在目。此時再想起往日期盼,卻是如此可笑,便是真出了這知北城,得了那所謂的富貴平安,現下看來又有何意義?
「我朝承百年餘威,兵多將廣,國富民強。這昌余,國力衰微,桑柄成死後,更是連身邊的一個小國『羅貞』都打不下來,能有多大本事?此番前來,我看https://m•hetubook.com•com未必就敢真的攻城。多半是做做樣子,打些秋風,得了好處便會退走。」
想了許久,終於打定主意,若能生離此城,便去那丹霞山尋找老孫頭口中的苦真人,修習道法,求個大自在的心境。
我轉頭望向那掌柜問道:「我算是精壯嗎?」那掌柜一臉尷尬,點了點頭。
這一連幾個殺字喊出,那老者已憋得滿臉通紅,彎腰一陣氣喘。那下面卻頓時生起一片嘩然。人群中,有個漢子忽然喊道:「姜爺,你莫要用言語唬人,我方才聽人說,東門並無兵馬,不少人已經從那裡逃往馬鞍城。馬鞍城城堅壁厚,又駐有韓爺的大軍,您即是我們這裏的理戶,為何不帶領我等前往避禍?便是我朝強盛,百年未聞一敗,可這知北城多為商戶,哪有那多士卒?您讓我等留下,豈非讓大夥送死?」
摸了摸懷中短刃,心中暗道:「這短刃怕是未必能用得上,虧了那掌柜翻箱倒櫃找出此物,還說是什麼祖傳之寶,我看除了刀鞘上的玉石值些銀兩,也就是一尋常之物,呆會上城還得仔細留意,實在不行,拿它換把腰刀防身。」
聽那掌柜所言,方才那年青後生乃是此處為熟不多的幾個通道之一,而那老者,卻是這條街的理戶。那原來的小二,這理戶卻是認識,鐵定瞞不過去。掌柜的只好對其說,我是他遠房的侄兒,剛到此處沒幾日,又未曾攜帶身份名牒;為怕出事這才讓我頂了那外出辦事的陳家寶的名字。那理戶初始有些懷疑,奈何掌柜使了銀子,最後也只得不情不願的幫著說話。
門外一眾人等,皆是手持燈籠火把的尋常百姓,只是其中有個別身攜兵刃,面帶惶恐在街道正中聚成一堆。那白日來過的理戶見我打開房門,一步便跨了進來,拉起掌柜躲到了一邊。我聽他二人言語,卻是那理戶對我的身份還是放心不下,接連索取憑證,直到那掌柜的用身家性命擔保,這才停止追問。
稍稍停了片刻,那老者似重新聚齊了氣力,臉色突然變得有些猙獰。
那人群忽然安靜了下來,片刻之後,還是那尤家的小子放緩了口氣,試探著問道:「姜爺,您說的韓小將軍,可是韓柱國的公子,不知來的是哪個?」
「怎地這韓成是不善治軍還是喪門星轉世?眾人怎地這般表情?」
透過院牆向外望去,整個知北城便似燃起大火,天空中和圖書一片赤紅。那樹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晃動的有如鬼魅,耳中的叩門之聲更是連成一片。
無來由的,眾人眼中湧出了淚水,開始跟著哼唱。那一腔熱血似也隨著這歌聲開始沸騰,漸漸的,整個知北城都似被這歌聲震撼,在火光的晃動中顯出它那龐大陰暗的身軀,就如同一隻兇猛的巨獸被人從睡夢中喚醒。
那掌柜聽著門響,哆嗦一下,便望向我。我雖心中亦是恐懼,卻知終歸躲不過去,便將自己右臂在那掌柜面前晃晃,示意他去開門。眼見著他面色古怪走到門邊,這才想起,這掌柜的如何知道我右臂的厲害,方才的恫嚇卻是用錯了地方。
那掌柜左右看看,見無人注意,這才湊到我耳邊小聲說道:「上仙想是來此時日不多,不知這韓家底細,本朝百年來確無戰事,可每每周邊諸國生亂,我朝便會派兵協同。這韓家二子,自是柱國將軍治下不二人選。其長子韓宣極善兵事,每每出行,必是載譽而歸。倒是這次子韓成,敗多勝少,幾次還險些被其父砍了腦袋,這等人物現下來此,眾人如何能不擔憂?」
不知怎地,方才還被嚇得臉色發白的眾人,此時倒是有不少笑出聲來,這恐懼的氣氛立時少了許多。
眾人已被這番話說得有些心熱,真得便去側耳傾聽,不想那風中果有陣陣歌聲傳來,且聲音越來越大。
門扇打開,進來的是幾個兵士,身後更是跟著一老一少兩個尋常百姓。掌柜見那幾人,連忙迎了上去,不想那領頭的兵士一眼便看見了我,開口便問:「掌柜的,這是什麼人?」那掌柜趕忙上前陪笑說道:「這是本店小二,來的時間短,沒什麼規矩,忘了給軍爺行禮。」我聞言方才靈醒,連忙上前對著那軍士施禮後言道:「小的聽著外面亂,嚇壞了腦袋,各位軍爺莫要見怪。」那軍士上下打量我一番,開口說道:「你是店中的小二?叫什麼名字?取名牒來看。」我連忙將名牒取出遞上。
我見那女子面貌嬌好,舉止頗為得體,不似尋常下人。又見其眼角尚有淚痕,心中起疑,幾番追問之下,終於探出身份,原是其妻舅之女,心中不免慨嘆:「這還未到亂世,尋常百姓便已如此,若真到了亂世,真不知會變成什麼模樣?」
夜入三更,忽覺耳中似有人喊馬嘶之聲傳來,以為仍在做夢,可那聲音卻漸漸變得愈發清晰,這才猛然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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