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戌閏出山
且說輔神度厄接旨,一時左右犯難,送走元真童子之後,只在堂前踱方步,嘴裏一邊嘀咕道:「這卻不是個什麼好差事,這讓我如何是好,這差事兒辦好辦不好,橫豎都要開罪了那女媧娘娘,可是這聖旨都接了,這差事兒怎的也得辦,不然就落下個抗旨不遵的大罪,這卻如何是好?」心裏這般嘀咕著,突然計上心來,喜道:「我先去那北極星面見上神北斗星君,請他給我出個主意,若他出得好主意,便兩廂無事,若是甩手不管,我也算是與他說了這事兒,將來辦好辦不好,都由他頂著,女媧娘娘也不會只怨我一人。」如此想著,又喜上眉梢,兜著那聖旨就往北極星北斗宮飛去了。
玄女進裡間坐下,軒轅昊瞟了她一眼,暗思道:「她與我有甚機密可談的?」本來怒氣填胸,見玄女嬌媚可人,秋波婉轉頗有些柔情蜜意,頓時將那一腔怒恨化為青煙散去了。又忽然見玄女匆忙掩門,更讓他覺得頗為蹊蹺,便試探道:「你到底有什麼機密的事?」玄女笑道:「二大王千萬不要誤會,我只是怕叫外人聽見了不好。」軒轅昊疑道:「我們能有什麼不好的事兒么?」玄女秋波一轉,故意挺了挺胸,恰恰將他一雙目光引到她乳上。他定睛一看,紗衣下隱約可見一雙玉桃,就像貼在皮膚上一般,讓他身子都酥了半邊兒。軒轅昊見她如此,竟忘了她是玄女,倒是像邠夙站在眼前,就要伸手輕薄,不料玄女將嬌軀向後輕盈一閃,飛了他一個媚眼笑道:「二大王怎的如此?你將妾當成什麼人了?」軒轅昊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忙將手縮回,定睛看她,笑道:「本王一時眼花,竟然將你看成……」話未說完又咽了回去,玄女瞅著他問道:「竟然將我看成了邠夙么?」軒轅昊心上一緊,驚問道:「玄女,何出此言?」玄女急中有智,忙笑道:「我是不管這府中的事兒,但無奈天王傳來口諭,要我將各府婢子造冊呈報,可是尋找邠夙好幾天也沒找到,也不知婢子死哪去了,我想二大王也在尋找她,故而見我如見她一樣,一時激動了吧。」軒轅昊急道:「玄女妹妹,你莫瞞本王,本王曉得你話裡有話,你有什麼儘管直說吧!」玄女忙道:「二大王莫要高聲,只怕被外人聽見不好。我知道二大王與那婢子有私情,她被上神女姬活活打死,此事兒若被天王知道,還不知如何收場呢。」軒轅昊冷笑道:「你是要威脅本王么?」還未等玄女說話,便將她硬拉到榻前,玄女無力掙脫,踉蹌著過來,不防又被他一個拱抱,勒得她細腰生疼。玄女嚇得花容失色,急道:「二大王要做什麼?」軒轅昊笑道:「你當本王是什麼人,任由你來擺布么?本王實實地告訴你,邠夙不過就是一個婢子罷了,她活著也好,死了也罷,橫豎不過就是一個婢子,而本王是天廷敕封的大王,即使你去告發本王,也不過被師尊斥責幾句罷了,你以為會將本王怎麼樣呢?」玄女見他放賴,自知妙計落空,心中後悔不迭,又急道:「二大王,我不問邠夙的事兒也就罷了,你卻要褻侮我,快快放我吧!」軒轅昊見她又驚又怕,不由得欲心頓熾,逼上前笑道:「你不過就是我師妹用囲山裡的一顆石頭造化的一個輔神而已,卻也野心勃勃的,你私闖我府邸來做什麼?」說著便雙手將她摟住,又叫道:「好妹妹,難得你我有緣,昔日一面,本王對你傾心,只是一直未得機會,正好你自己來了,不如我們先做夫妻,了了我的心愿。」玄女嚇得癱軟,泣道:「二大王莫污我清白,求你放我回去!」軒轅昊哪裡聽得,只將她抱起,放在榻上按倒。玄女知已難逃此劫,暗思道:「不如就從了他,即使不能成為長久夫妻,將來也能多一個靠山,不算吃虧的,說不定還有大用。」想到此處,又佯裝掙扎道:「二大王,你無視天條戒律,我好意來問邠夙的事兒,你竟敢乘機調戲我,快快放手,我若喊叫起來,門外的婢子聽見定會告訴天王去,你也沒有什麼好下場的。」軒轅昊也不答她,只輕輕朝她身上吹一口玄氣,那裙帶底衣已經蕩然無存了,軒轅昊已是心搖魂飛,雙目徜恍不定,一會兒看她模樣兒是邠夙,一會兒又看她好似玄女,正欲行事,就聽玄女嬌嗔道:「二大王且慢,妾既已至此,也逃不了的,願意從你,但心中尚有幾件事兒一時不明,可否賜教?」軒轅昊道:「妹妹儘管說來,本王洗耳敬聽。」玄女問道:「天王為何說話聽得是男兒,卻是個女兒身?」軒轅昊一愣,笑道:「這是個什麼事兒?也消得你來一問,你原本也是一塊石頭,怎麼也就成了一個女兒身?昊天造化他成這樣兒,也就是如此。」玄女又道:「二大王如此,想必對妾也垂青不棄,故而情致纏綿,今日妾此身相許,只求二大王不要避嫌,若有機密之事,還望莫要瞞妾,據實說來。」軒轅昊疑道:「你想知道什麼?本王知無不言。」玄女問道:「既然如此,足見二大王志誠,妾只想知道,天王是如何成為三界之主的?」軒轅昊笑道:「你若要問這個,說來話長,本王也是聽魔天王陰靈說過這段傳奇,始終未能全信,直到有一日本王親眼所見,方知確有其事。」玄女問道:「是什麼事兒?」軒轅昊一時來了興緻,便摟她側卧,細細將盤古如何開天,如何造得四弟子,天斗又如何殺了四個師叔,如何篡奪天位的事兒統統告訴了玄女,只聽得玄女睜大雙眸,一時陷入沉思。軒轅昊道:「本王已如你所願,不知妹妹可如我願否?」玄女又問道:「如此說來,天王是因為竊取了照石才擁有無敵大法的,繼而篡得天位么?」軒轅昊笑道:「當然,本王親眼所見天王有此寶物。」玄女將一雙玉手撫上他胸膛,嬌聲問道:「二大王若得此寶物,又當如何呢?」軒轅昊把持不定,握住她的小手兒笑道:「好一雙玉筍。」玄女又問一遍,軒轅昊道:「那幾無可能,照石在天王身上,豈能輕易得到?」說著便抱住她柳腰,玄女已魂銷力軟,儘力推他道:「二大王若是不答妾問,便不讓你碰妾。」軒轅昊急道:「妹妹,本王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怎麼還說本王未答你所問?」說著又扳過她柳腰,玄女急道:「二大王你放手,妾要問你,若你得了那照石,將會如何?」軒轅昊也不釋手,笑道:「本王若得此寶,天下無敵,自然會取天王而代之。」玄女點頭道:「二大王胸懷大志,使妾心折,唯盼二大王能如願。」軒轅昊驚道:「這可是大逆不道之言,本王只對你一人戲說而已,你萬不可當真,那照石就像嵌在天王金身上的一塊肉兒,除非他願意舍,不然外人豈能得手?」說著又伸手探其玉胸,笑道:「就如妹妹這一雙寶物,可捨得與人么?」玄女一臉嬌羞,以手掩面,笑道:「捨得,妾此身即將與二大王,又何惜其他?」軒轅昊摸去,笑道:「真可人也,雙丘嬌小,看似並峙,卻不盈把手一握。」玄女已羞暈不行,咯咯笑道:「妾原以為二大王是個目不斜視的正經人,卻不料也如此好色的。」軒轅昊笑道:「莫裝正人君子,誰人閨幃之中不是如此?莫非單單就本王好色么?」玄女又背過嬌軀笑不停,軒轅昊又將她攬回,直入公堂不題。
㛞珠和姝涵說著就到了前殿,香噥、斕姁、嬙娟、妱翚、鳧嬥見她們來了,齊齊地迎了出來,朝她們倆福了一福,又站在一旁。洛珠見㛞珠和姝涵兩個進來,卻不知哪個是少主,只對著兩人福了一福道:「少主千福!」㛞珠打量了她一番,笑道:「二大王府上的洛珠,不知來蕊珠宮有什麼事兒么?」洛珠又一欠身道:「小婢也沒什麼事兒,聽說貴府上的姐姐們會刺繡,還會畫畫兒,小婢就來看看,想讓你們教教小婢的。」㛞珠挽著姝涵坐下來,笑道:「你也不用小婢小婢的,你又不是我們府上的婢子,來了也就是客,又何必見禮呢。」洛珠欠身道:「那我就不見外了。」㛞珠瞥了她一眼,又問道:「對了,我聽說二大王的婢子邠夙被女姬給打死了,這怎麼一回事兒?」洛珠愣了一愣,而後笑道:「我也不曉得呢,只知道她去南靈殿找岄靈耍了,就再也沒回來。」㛞珠又問道:「這麼說,二大王府上就你一個侍婢了?」洛珠笑道:「就我一個,平時也不忙的,二大王卻很少在府上。」㛞珠笑笑道:「總是有個人給你做伴兒才好,平時也沒人去,府上便覺冷清。」洛珠道:「也不冷清,前時天香殿的玄女還去了呢。」㛞珠問道:「天香殿是管束婢子的地方,玄女去二大王府上肯定是送婢子去的,你怎麼說只有你一個人。」洛珠笑道:「她那天去是去了,不過不是來送婢子的,我不知她來做什麼,只知她和二大王待在屋裡面很長時間,跟她來的那個叫珝瑤的婢子,硬是守著個門,橫豎不讓我進去呢。」㛞珠疑道:「這就有些奇怪了。」這時,鳧嬥聽洛珠這麼一說,便悄悄退出去了。
神農琊隔了幾日,又來文武殿圓融府拜會圓融神,結果圓融神還是不在,往回返時,經過一處軒廊,見一個仙子坐在花前凝眉。神農琊細看了一會兒,暗思道:「這不是織女么?怎麼在這裏獨坐。」正思之間,一個婢子看見神農琊,上來就道:「你是哪裡來的?直闖到這裏來張頭探腦的?我們府上可是不要男人來的,前幾天就有人惹了麻煩,害得我們都受罰,快去快去!」神農琊被婢子搶白了幾句,正要問話,就見織女過來了,瞪了那婢子一眼,婢子就跑了。神農琊揖道:「小姐為何獨自一人發愁?」織女見是神農琊,欠身笑道:「上神又來見府主么?正巧他又不在的。」說著又低頭拈帶,低聲道:「小婢只是閑來獨坐,也未發愁的。」神農琊沉吟道:「如此便好,那就改日再來拜訪,告辭。」說著又一揖,便要走。織女突然又道:「先生請留步。」神農琊轉身看去,見她似花枝裊娜,蹙眉拈帶,只是低頭不語。神農琊問道:「小姐有話要說么?」織女秋波一轉,笑道:「小婢早就聽說先生頗會測字,小婢也想請先生測一字。」神農琊笑道:「哦?小姐要問什麼事兒呢?」織女低頭半晌不語,神農琊見她似有難言之隱,便揖道:「小姐既不願說,那還是改日再測吧,容我告辭。」織女又急道:「先生。」神農琊道:「小姐想測字,不妨直說,我倒是一般不給人測字,今天只為小姐,願破例一次。」織女抬起眸子瞅著他,低聲問道:「先生,測字必靈驗么?」神農琊踱了幾步,笑道:「這個測字,其實就是拆字,隨心所出,心誠則靈,當然了,我若測字,無不靈驗。」織女道:「我想問一箇舊友,看他會不會死。」神農琊一愣,問道:「哦?請問小姐,你問的舊友,是人神還是天神?」織女低聲道:「天神。」神農琊道:「那麼,就請小姐寫個字來。」織女抬起小手兒,在掌中只劃了個「【一】」字。神農琊端詳她一會兒,笑道:「這是個一字,而小姐問的是生死之事,一為死字之首,此人看來已有不幸了。小姐可告知此神是誰?」織女回道:「其實先生見過他的,他就是牛宿。」神農琊驚道:「牛宿怎麼了?」織女問道:「先生不知么?」神農琊道:「未曾聽聞他有什麼事以致會死。」織女道:「先生既能測字,莫非不知他的生死么?」神農琊沉吟道:「當然知道,就你的這個字來看,他必然不會死。」織女問道:「何以見得?」神農琊仰面嘆道:「他既是牛宿,這『牛』加你這『一』字,便是個『生』字,故而他不會死。」織女聞言,低頭沉思,神農琊見狀,一揖而去。
㛞珠見碧玉出去了,就湊到姝涵身邊打量著她,姝涵朝她淺淺一笑,又看別的婢子都跑去自己的芳閣了,自己卻獃獃站在原地。㛞珠瞅了她半晌,又伸出小手兒去摸弄姝涵粉裙帶子上的鏤空龍鳳綠玉佩兒,摸了一會兒,又抬眼凝視著姝涵的臉兒。姝涵覺得有人盯她,撲棱一下轉過頭,向她打量一眼,見她白生生一張嫩臉,姝涵微微一笑,嚶嚀道:「你這個小婢子,盡瞅粘我作甚?」㛞珠丟開佩兒,驚愕地瞪大眼睛,盯著她道:「誰是小婢子了?我可是二少主,你才是個婢子呢,反說起我來了。」姝涵愣一下,翣翣眼笑道:「對呢,對呢,你是二少主,我咋就忘了呢!」㛞珠又道:「你這個小婢子,這雲裳哪裡來的,怎麼看著和我們的都不一樣呢?」姝涵輕盈地轉了一個圈兒,笑道:「不一樣么?哪裡不一樣了?」㛞珠笑道:「質地確實不一樣,那絲縷就像是用彩雲絲兒織出來的,明明滑滑,綿綿柔柔的呵。」姝涵俏皮地搖頭微笑道:「本小姐生來如此,穿上什麼都這個樣兒,你要覺得好看,那我也沒辦法。」說著又兀地轉了一個身兒,倏地又換了一身淺藍色的雲裳,珠絡彩衫,繽紛華麗;金薄丹履,爍爍艷艷。㛞珠驚得張大嘴巴一時合不上,姝涵又一轉身換成原來的粉裙子,又瞅著她淺淺一笑,搖頭道:「又換回這樣兒的了,你若還覺得好看,我也沒辦法。」㛞珠咯咯笑道:「妹妹,你怎這的好玩兒的,卻與別的女孩兒不同,在那前殿時候,你怎敢就蒙我的眼睛呢,膽子大的呵。」姝涵翣翣眼道:「那麼多的人,我就知道你一個人,便與你玩玩兒的。」㛞珠驚道:「你知道我是誰?」姝涵美瞳盼轉,嚶嚀道:「你不是鍾頎的千金㛞珠么?」㛞珠挑了挑細眉,翕動著長睫毛,恍惚問道:「你怎的知道?」姝涵轉身就走,笑道:「我知道的還多呢!走了,我去瞧瞧我的閣子。」㛞珠追上去道:「等等,我也跟你去。」姝涵不理她,只顧自己走了,㛞珠忙著跟了過去。
話分兩頭。且說戌閏圱辭了度厄,同戌閏罡到太初閣來,到了院子里,二人走進閣子里,見臙婣雙眉淡掃,穿一件紫緞鸞裙,眉目間頗有一絲清氣,戌閏圱見她一個人坐在石隥上發獃,便上前去看,方至跟前,又見旁邊有一個神仙模樣兒的人,戌閏圱暗吃一驚,心內想道:「我妹妹與何人在此私會?」想到這裏也顧不得許多,只前去拉起臙婣就走,臙婣掙脫,急道:「長兄這是做什麼?我正與上仙說話,你卻要帶我去何處?」戌閏圱怒道:「你不在府上,一個人在這裏與誰說話?母親因尋不著你,急得不行,快快跟為兄回去!」一邊說,一邊瞪了那神仙一眼。戌閏罡見狀,上前去揪住那神仙問道:「何人在此勾引吾妹?」那神仙推開戌閏罡,笑道:「這話兒說得極不中聽,我乃金德真君府上侍仙雋軐是也,特來拜見戌閏圱,不想卻在此遇到走失的小姐,既是小姐的兄長,我便也放心了。」戌閏圱聞言,鬆開臙婣,迎上前去揖道:「不知上仙駕到,多有冒犯,慚愧,慚愧!」雋軐拱道:「你是戌閏圱?」戌閏圱回道:「正是在下,不知上仙見我有何賜教?」雋軐忙將他拉到一邊,低聲道:「我昨天得一夢,盤古大神夢中令我來此尋你的。」戌閏圱一愣,問道:「上仙戲言否?豈能憑夢中之事來尋我?」雋軐瞅了戌閏罡一眼,忙對戌閏圱道:「那人兇惡,若你肯將那人遣走,我便告知你詳情。」戌閏罡聞言大怒,喝道:「大胆!我非惡人也,你口出此言是何道理?」說著就握著拳頭湊了上來,嚇得雋軐躲在戌閏圱身後,戌閏圱忙拉住戌閏罡,笑道:「你就回去看母親吧,就說妹妹找到了,就與我在一起,讓母親放心。」戌閏罡瞪了雋軐一眼,鼻孔里哼了一聲就走了。
度厄與她貼體交歡,酥麻遍身,不覺魂銷。婱翜嬌羞滿眼,似眠非眠。雲消雨散,又戀戀念念,難分難捨,兩廂雲情復起,再入雲端,一個粉香膩玉,一個摧花銷朵,正在興濃之際,卻聽見門「哐當」一聲就開了,一陣涼風襲來,度厄如夢驚醒,抬眼望去,只見一個身著盔甲的彪形大漢掀起珠簾闖將進來。度厄一時愣住,婱翜尖叫一聲捂住粉臉。來者正是冣疍,一言不發,瞪眼看他們兩個赤條條卧在榻上,度厄一時沒反應過來,仍騎在婱翜嬌軀上,手裡尚握著她一雙玉蕊。婱翜連忙將度厄推下去,扯過錦裘蓋在玉體上,嚶嚶低泣,度厄慌忙中也扯過一角兒遮住羞處,怒問道:「你是何人?好大胆!敢私闖這裏!」冣疍瞪著眼,「嗖」地一聲拔出利劍,嚇得度厄縮成一團。度厄又抬頭,指著冣疍道:「你是何人,想幹什麼?」冣疍吼道:「放肆!我看你這賊頭也不像此間人神,老實交代,你是從何處來的?為何到我寶瓶星卻不來本府簽下花名?膽敢在這裏偷香竊玉!來人,將此賊頭綁起來押往府衙,用大刑伺候!」度厄忙道:「住手!要拿小神也可以,只是報上名號,也好讓我知道!」冣疍怒道:「只管啰唆什麼!我乃是寶瓶星海神府直隸衙門廷尉冣疍,巡察此地,見你賊頭作奸,故來捕拿!」說著又喝令兵卒道:「還愣著作甚!速速給我綁了去!」度厄又聽婱翜哭喊道:「夫君,切莫丟下妾身!」冣疍又盯著她罵道:「賤人!好不知廉恥,還有臉喊叫!」度厄見兵卒來拿,急道:「且慢動手!你可知道我是誰?」冣疍怒道:「不論你是誰,天廷有戒律,諸星有法度,若敢在我寶瓶星為非作歹,按照我寶瓶星法度治罪!」度厄忙道:「我乃天廷輔神度厄,有詔旨在身,你敢拿我!」冣疍佯裝驚道:「哦?既有天王詔旨在身,為何不拿來我看?」說著便伸手,度厄從袖內取出一紫金捲軸遞上去,冣疍接過一看,哈哈笑道:「度厄,本府倒要看看你如何度厄,果然是天廷輔神,竟然到我寶瓶星行苟且之事!此人更加可惡,罪不容赦!來人,沒收詔旨,將人拿下!」兵卒湧上前,度厄急忙哀求道:「將軍莫動手,我乃貴府戌閏圱公子密友,萬望通融一二!」冣疍故作一愣,便笑道:「嗨呀呀!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你且好好乾你的事兒,本府這就不管你了,呵呵,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說罷便揣著紫金捲軸退出門外了。
話分兩頭。伏羲昊率領八千天兵返回天廷,面見天斗復命,將陰靈敗逃至界下西方冥界、幽冥宮已被奪回、封笪殷曹為冥王等諸事一一詳細彙報。天斗聽說冥界已經建立,自是高興,卻忽聞千里眼和順風耳急入報道:「稟報天王!那陰靈率眾魔來犯天闕了!」天斗大驚,問伏羲昊道:「陰靈逃至西方冥界,今又來攻上界來,這如何是好?」伏羲昊道:「弟子率那八千天兵,往西天門交戰!」天斗准奏,道:「陰靈有備而來,你斷不可輕敵,即令四方神君前來助戰!」伏羲昊低聲道:「孟章神君青龍已亡,如何是好?」天斗心內煩躁,怒道:「青龍雖死,可令其麾下七輔神出戰!」伏羲昊領命,急出備戰。
【雪松霜檜,錦柏翠篁。】
牛宿與織女私下偷情,如蜜如膠,往來幾天,人並不知。一次又來圓融府找織女,兩人在閣中幽會時,卻被針媛撞見,一時就報給了圓融神。圓融神大怒,指著牛宿罵道:「你也是個堂堂輔神,怎能違反天戒,勾引我府上的仙婢?」說完便令針媛拋出九重針,圓融神輕輕一吹,就見織女身上飛出一根玄絲線,針線一起飛上牛宿身上,穿針走線,將他綁得結結實實。牛宿心虛,也不好分辯,只好認命。圓融派人報給內廷,金童玉女奉旨帶兵前來,將他打入天牢。圓融神本想重罰織女,又想她還要下界去主持婚配之事,只好忍住,只斥責道:「我這次不追究你,因要帶你和針媛下界去助女媧娘娘,若有下次,決不饒你。」織女又驚又俱,即使心中千般焦急,萬般痛恨,一時也無可奈何,只得跪地認錯求饒而已。
走出玉京宮玄天門琝階時,鍾頎見伏羲昊與須菩提要走,急道:「大大王且留步!」伏羲昊轉身見他領著女兒㛞珠追來。到了跟前,伏羲昊正要問,卻見鍾頎叫㛞珠拜了他四拜,隨即鍾頎也是拜了他四拜。伏羲昊連忙扶起,問道:「先生這是何故?」鍾頎道:「蒙大大王器重,在下得以錄用,天廷安置在下住在內廷,但若帶著小女多有不便,請求大大王開恩,將她留在府上給娘娘做個婢子,一來和姐妹們學習,二來也可服侍娘娘和少主。」說著又要跪拜,伏羲昊忙攔住道:「區區小事,先生不必如此,但請放心,小姐在本府猶如自家。」㛞珠掩淚低頭,心中哽咽,一聲也說不出。鍾頎又對㛞珠道:「為父就在宮裡當差,你去了王府要聽從娘娘的教誨,再不可使性子。」說完轉身就要進宮去,㛞珠忍不住,又扯著鍾頎拜了四拜,不覺就嚶嚶嚀嚀哭了起來,鍾頎泫然淚下,也是無可奈何,只得吞聲而別。鍾頎送走㛞珠,自回到玄宸殿,雖然傷心,卻一時也覺得身無掛礙了。
且說軒轅昊從玉京宮玄天門出來,徑直來到南靈殿,才跨進門來,就見蘇叆和妺喜正蹲在地上嘻嘻哈哈地玩耍,忽看見軒轅昊進來,忙立起身道:「二大王來了,小婢這就去奉茶來。」軒轅昊本來氣滿心胸,恨如切骨,滿面怒容道:「不用了!受不起,這天牢地獄里的茶水,本王可不敢吃。」兩個婢子一聽,相視一愣,蘇叆問道:「二大王說的這話就奇怪了,小婢卻聽不懂,昔日來了都是高高興興的,今天這是怎麼了?若是小婢怠慢了二大王,還請二大王息怒,小婢們任二大王打罵,絕不敢有一點兒怨恨。」軒轅昊邊走邊道:「本王與你們這些個婢子有什麼好說的?我只問你,那女姬可在屋裡?」蘇叆和妺喜見他這陣勢,已猜出八九分來,覺得不妙,忙回道:「我家上神一早就出去了,這會兒不在屋裡,二大王先用茶等一會兒。」軒轅昊冷冷道:「好,本王等一會兒無妨。」說著就自己掀起珠簾進了客堂,蘇叆和妺喜也跟了進去,連忙端茶倒水。
【赤鳥遄飛,抃風舞潤顯神奇;】
且說度厄為何就平白無故地遇上寶瓶星海神府守將戌閏桀的兒子戌閏圱?這話還得從頭說起。原來,戌閏桀聽說天斗派度厄前往東極星天龍宮查辦須菩提誅殺孟章神君青龍一案,心中思道:「想起當年女媧封我為戌閏氏王,又命駐守寶瓶星海神府,我和璟琄慘遭笪殷昊毒手,若不是女媧娘娘前來相救,莫說沒有這個氏族之王和駐星守將的地位,就怕是連性命也早丟了,此大恩大德無以為報,這次如果再袖手旁觀,豈不是無情無義?不論如何也要將須菩提救下,以寬慰娘娘之心,報答娘娘大恩。」想到這裏,便急召來長子戌閏圱,次子戌閏靖、三子戌閏罡商議搭救須菩提的事兒。戌閏桀沉思片刻,嘆道:「唉!女媧娘娘為諸神之母,其子須菩提年幼,血氣方剛,誤殺孟章神君青龍,故被打入天牢。如今天王派度厄前往東極星天龍宮徹查此事,一旦查明原委,少主必死無疑,此事關乎女媧娘娘安危,少主死,娘娘必憂憤而死,為父豈能坐視不理?」戌閏圱問道:「父親,為何那度厄查明原委,少主就必死?」戌閏桀道:「度厄到了東極星天龍宮查案,怎麼能有公正?天龍宮上下義憤填膺,恨不得將須菩提碎屍萬段,度厄若到了那裡,所聽到的必是天龍宮一面之詞,再有白虎、朱雀、玄武三神君推波助瀾,坐實少主死罪,他便難逃此劫。」戌閏圱又問道:「我們如何搭救少主?請父親明示。」戌閏桀道:「度厄前往東極星,必經過我寶瓶星歇息,只要踏入我的地面,為父自有妙計,到時候你們依計而行就好。」說罷又將妙計細細說了一遍,並囑咐道:「此事要做得滴水不漏,不留一點痕迹才好,否則若被天王知道,我家便是滅門之罪!切記!切記!」三子記在心裏,又聚在一起細細策劃一番,只等那度厄前來。此處不贅。
【婀娜腰肢披絳裙,髻飾碧花映春雲。】
卻說軒轅昊回府,不見邠夙回來,又不知去哪裡問去,只得悶坐乾等,哪曉得又過了幾個時辰,也不見她影子。軒轅昊不勝憂悶,心裏急道:「自我回來這都已近兩天了,平時她也就在南靈殿與岄靈耍一會兒就回來了,她一個婢子,在外頭住宿是不可能的,但到現在也音信全無,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軒轅昊越想越不對勁兒,喊來洛珠問道:「邠夙這幾天死哪裡去了?」洛珠慌了,吃吃道:「她自己去了南靈殿找岄靈耍,小婢也不曉得她幾天都不回來了。」軒轅昊又想去南靈殿問岄靈去,又怕女姬知道壞了事兒,便又打消念頭,正著急時,心裏突然就閃出鍾頎來,暗喜道:「鍾頎能卜算,如今做了內廷天卜神,我何不去問問他?」說著就出去尋找鍾頎了。
戌閏圱急忙去見胡臾芎,見他正與玉嫊一起閑談,便拱手告辭道:「此番來多有叨擾,因府上有急事,晚生不得不告辭,還望將軍諒解!」胡臾芎忙起身問道:「府中出了何事?」玉嫊亦起身笑道:「有什麼急事,難道非要公子回去不可。」戌閏圱瞅了一眼玉嫊,轉而瞅著胡臾芎道:「不瞞將軍,晚生因事與稚弟爭吵,不料他卻一怒而先回寶瓶星了,晚生頗不放心,就此告辭!」玉嫊聞言,花容失色,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胡臾芎忙道:「愛妾怎麼了?」
又停了一會兒,女姬見女媧透過珠簾兒凝望門外,半晌沒有動靜,便悄悄上來叫了一聲道:「姐姐。」女媧嘆一口氣道:「世事無常,天意弄人,誰個又不是於一閃念間做錯了事兒,悔之莫及呢!可惜的是一次知錯改過便也罷了,只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下次卻又錯了,想來想去總覺因果如此,不曉得誰對誰錯呢,只曉得死了的人可憐,活著的人可悲。」女姬不覺淚如泉湧,杏臉含嗔,柳眉鎖恨,卻一言不發,就伏在琉璃几上哽哽咽咽地哭。女媧又拉住她的手安慰一番,女姬噙著淚哽咽道:「姐姐,不說這些了,總是我有私心的錯,就不該與那婢子計較的,這些天我的心兒也痛!就如獨自一個立在大風口,時時都讓我喘不過氣兒來,現在好了,轉覺一切都是因那兒女俗情,這一下子被一陣大風吹得乾乾淨淨了,倒也了無掛礙了。」女媧痴痴地點頭兒,微微一笑道:「既知花開造次,鶯兒何須悲鳴,一切就隨緣起緣落吧。」說著便站起來又道:「不早了,我還要準備下界的事兒,我就是來看看你的,你好好兒的,我們姐妹都要好好兒的。」女姬也起來,牽著女媧的裙裾,苦笑道:「姐姐知我的心思就是了。」女媧微微一笑道:「風兒也總有停下來的時候呢,若你不倒下,便會等到風輕雲淡時,你要像姐姐一樣堅強才好,愈是艱難,愈是要迎難而上,我若是你這樣兒的柔弱,那界下生靈早就毀滅了呢。」說著便走,女姬一邊抹淚兒一邊將她送出殿外。
女媧安撫好尚翠,見伏羲昊回宮了,便將事情都說了一遍。伏羲昊嘆道:「快快給他們辦了,省得操心了,界下還有諸事等著我們去做。今日去奏請師尊須菩提成親的事兒,師尊又叮嚀一番,說界下凡間的諸事要做妥當了,他才能放心。」女媧問道:「須菩提成親的事兒,師尊允了么?」伏羲昊道:「如我所想的那樣兒,師尊想都沒想就准了,還說什麼須菩提是該成家了,如此可安穩些了。」女媧沉默了一會兒,就開始安頓起須菩提成親的事兒來。一時,蕊珠宮裡綠紅滿院,懸紅結綵,蕭管凌雲,偎紅倚翠,連絡不絕。正是:
不提戌閏圱與胡臾芎敘談之事,只說戌閏魁,出了廳堂,竟轉身去了花園,一路東張西望,尋找那玉嫊,走了一會兒才見花圃中有個纖細的人影兒,定睛一看,正是玉嫊,便上前一揖道:「見過小姐。」玉嫊聞言,掩口笑道:「什麼小姐,論輩分,我是你舅母呢!」戌閏魁臉上一紅,尷尬笑道:「晚輩見過舅母。」玉嫊聞言,咯咯笑了,又道:「誰倒計較那些個虛禮,若說年齡,我也只比你大一歲,便是姐弟相稱,也不為過的。」戌閏魁正值青春年少,見了玉嫊,便覺她潤若朝霞,嬌媚可人,膚里玉映驚若天人,不覺神魂飄蕩,開口便道:「誰說不是呢,我見舅母,不,我見姐姐絕色無雙,這世間也是沒有第二個了,若有緣,不如我們就做個姐弟如何?」玉嫊臉上一紅,抬起紅袖,掩鼻笑道:「有何不可?你們明日便要起身了,此時天色尚早,你我到那亭子里敘話吧。」說著,兩人齊出了花圃,便往亭子里走去,一路上隨意談笑。走了片刻,抬眼見一帶小軒,精緻幽雅,花卉爭妍,有一處亭子,也是玲瓏別緻,於是進亭子里坐了一會兒,玉嫊又道:「這裡有什麼趣的,不如揀個幽僻去處,略玩片刻,倒是可以開懷散悶的。」戌閏魁笑道:「我對此間不熟,想必姐姐曉得哪裡有幽僻處?」玉嫊把縴手兒一指道:「那邊有個偏殿,無人來的,難道不是個好去處?」戌閏魁笑道:「果然,果然。」說著,二人遂沿著石徑小路,轉彎抹角走了一會兒,見粉牆兩面,一扇黃竹小門映入眼帘,匾額上有「【風月軒】」三個墨色大字。進了偏殿,見琉璃繞瓔珞,簾前花紅,鮫綃垂玉榻,彩光奪目;錦披半床,晶瑩璀璨;珊瑚香架,琥珀明珠。戌閏魁瞅了半晌,笑道:「此間幽靜,尤其這『風月』二字十分有趣,倒不負你我來意。」玉嫊莞爾一笑道:「怎麼,才進來就不正經了,你倒是說說,你我來此,有何意圖呢?」戌閏魁忙道:「戲言,戲言耳。」玉嫊挨到榻前,身子一歪就坐到了榻上,輕嘆道:「這才走了幾步,腿就略覺有些兒酸了,坐這裏歇息一會兒吧。」戌閏魁暗思道:「這小姐莫不是故意的?才幾步路不信就累成了這樣兒。」如此想著,笑而不語,獃獃地站在門前,玉嫊嬌嗔道:「哥哥何不過來也坐一會兒?」
姝涵笑道:「你們兩個的名字聽起來好像是一樣兒的。」㛞珠撇嘴兒道:「乍一聽名字似乎一樣兒,人卻是不一樣兒的。」姝涵笑道:「你快去看看,家裡來了客人,你這個做主子的不理不睬可怎麼行。」㛞珠喚進香噥,吩咐道:「你領那個什麼洛珠的去前殿客廳吧。」說著就挽著姝涵出門,又帶上斕姁往前殿去了。一邊走一邊說說笑笑,㛞珠趁空兒小聲問姝涵道:「說實話吧,你是不是有心儀的人兒了?」姝涵撲哧一笑,瞅著她道:「有倒是有。」㛞珠瞅她一眼,又小聲問道:「他在哪裡?」姝涵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㛞珠跺了一下金蓮,噘嘴兒道:「我說真的呵,你就只戲弄我作甚。」姝涵淺淺一笑,轉身看了看身後的斕姁,又小聲道:「你別問了,叫後面的聽見了不好,搬嘴弄舌的,若被你母後知道了,還不血洗紅玉閣了呢。」㛞珠一聽,轉身瞥斕姁一眼道:「斕姁,你去客廳備些茶果,別叫那個洛珠的干坐著。」斕姁一聽,提起裙擺就咚咚地跑去了。㛞珠又瞅著姝涵,笑道:「現在說,再不怕有人聽見了。」姝涵笑道:「那你不許告訴別人。」㛞珠正色道:「你覺乎可能么?我時時都護著你的,怎麼會害你。」姝涵拈帶,淺淺一笑道:「確實有一個了。」㛞珠驚道:「啊?他是個誰?哪裡的人?」姝涵笑道:「他叫軒轅健,住在囲山太陽宮,我也是前幾天遇著的。」㛞珠瞪大眼睛,問道:「太陽宮不是禁地么?怎麼那裡還有人?」姝涵笑道:「我去過一次呢,怎麼就沒有人了?人還不少呢!」㛞珠沉思一會兒,笑道:「他是個什麼樣兒的?從哪個星域來的呢?」姝涵笑道:「這個我可不好說,你見了便知,他不是什麼星域來的,就出生在太陽宮的。」㛞珠兒揚眉,沉吟道:「怎麼可能?我聽父親說,那太陽宮是盤古太師的居所,盤古涅槃后,就成了一座空殿,他怎麼會出生在那裡的。」姝涵張著小嘴兒又朝她慢慢搖著頭兒,弄著口型悄聲道:「我——也——不——知——道。」㛞珠瞅著她笑道:「你怎的這麼俏皮呵!這會兒先不說了,有空了你也引上我去看看他。」姝涵勾著她的香肩,笑道:「我就帶你去看看,但是你不許對誰說。」㛞珠聽話地點點頭兒。
卻說女媧見須菩提這般光景,心裏也擔驚受怕,便來到後殿與伏羲昊說了,伏羲昊搖頭嘆道:「你從小就將他寵壞了,他故有今日,我看將來他也沒有出息的。」女媧泣道:「你卻忘了他是怎麼生下來的?玉京宮的一個婢子出世都在金屋銀闕里,要什麼有什麼,我兒呢?跟我們在囲山野地里,住的山洞,吃的野果,數年如一日,見不到一個人,這孩子跟我們受了多少罪了?你說我怎麼就寵著他了?他有沒有出息也是我的兒子,我也不指望他有個什麼出息,只要平安地和我們在一起就知足了,你不疼他就算了,我卻疼他,你說他沒有出息,他沒出息怎麼就能打退了陰靈?再說他在這府上也沒有過胡作非為,他也長大了,兒女情長的事兒總是難免,碧霞和碧玉都是心裏喜歡他的,他也不曾仗勢凌人,都是自家裡的事兒。你今天說出這句話,實實讓我心痛!」伏羲昊聽女媧這一番話,想起過去種種辛酸,一時也心軟下來,又湊上去前賠笑道:「娘子息怒,我豈能不疼他,我也只是擔心他整天泡在脂粉堆里,不見得是個好事情,總是正正規規的才好。」女媧抹淚道:「怎麼就正正規規的?」伏羲昊嘆道:「唉,男大當婚,女長須嫁,這也是合乎情理的事兒,如今須菩提也大了,乾脆就張羅給他成親罷了,免得他心猿意馬,誤了前程!」女媧轉悲為喜,問道:「你這是同意了么?」伏羲昊道:「我自然是同意了,這家裡家外一向都是你做主的,你同意的事兒,就等於我同意了。」女媧媚他一眼,笑道:「少在我面前甜言蜜語的。」伏羲昊笑道:「全聽娘子安排,準備如何給須菩提張羅?」女媧蹙眉嘆道:「我看這件事兒還須做得周全些兒,碧玉自不消說,只是碧霞沒了后,我看須菩提最近失魂落魄的樣兒,總是擔心他。」伏羲昊思忖片刻,問道:「碧霞沒了,這府上不是還有尚翠么?時間久了他就慢慢習慣了。」女媧大喜,笑道:「和我想到一處去了。」伏羲昊道:「知子莫若父,我知道那小子的德性,違拗他倒不如順著他,他心裏順暢了,也就沒什麼事兒了。」女媧點頭道:「那就將碧玉和尚翠都嫁給他,從此定了他的心,也就能安生了。只是師尊那裡怎的去說?」伏羲昊道:「總是要去請奏的,我想師尊必不會為難,倒是樂得如此的。」女媧睞他一眼道:「為什麼?」伏羲昊道:「師尊向來多疑,不但懷疑你我,現在更是懷疑須菩提,這次須菩提孤身擊退陰靈,師尊面上高興,心裏卻嫉恨,擔心須菩提這身手,將來會篡位也未可知。若是聽他要娶妻成親,便思他胸無大志,自然會放心的,不但允准,反而還會賞賜慶婚。」女媧疑道:「聽你這麼說來,須菩提不成親也得成親了,我可不想讓我兒成為師尊的眼中釘肉中刺,才從天牢里出來,再也不能進去的!」伏羲昊道:「你就張羅吧,我這就去請奏師尊,要辦就現在辦了,兩日之後我們又要奉旨下界去了,此時不辦,再回來就晚了,那時候我們都在凡間,誰知道這裏又生出什麼事兒來。」女媧嘆道:「就這麼辦吧,你去玉京宮見過師尊后,順道去天香殿找玄女,讓她給這府上再添些仙婢來。」伏羲昊愣了一下道:「怎麼還要添仙婢來?」女媧又睞他一眼道:「這碧玉和尚翠成了親,也就是蕊珠宮裡的半個主子了,還有誰侍奉我們來?你看看這麼大的一個宮殿,沒有幾個婢子怎麼照應得來。」伏羲昊笑道:「說的也是,我怎麼就沒想到這個。」說完,轉身就出殿去了。
且說戌閏圱才進客堂,就見戌閏魁一個人坐在案前,低頭不語,神情恍惚。戌閏圱坐下,瞅了他半晌,問道:「你那會兒去哪裡了?一直就在這裏等為兄?」戌閏魁也不回答,只是盯著戌閏圱問道:「長兄,若小弟有難處,長兄可願相助?」戌閏圱一聽,心裏疑惑起來,停頓片刻,笑道:「你小子惹的事還少么?哪一次不是為兄替你收拾殘局的?為兄聽你這一問,便覺一定又做了什麼壞事兒,從實招來。」戌閏魁忙道:「壞事兒還未做,倒是想做來著。」戌閏圱問道:「你在自己舅舅府上,有何難處?」戌閏魁便將自己與玉嫊的事兒細細說了一遍。戌閏圱聞言大驚,霍地起身,揪住戌閏魁的襟子,怒道:「好個弟弟,長志氣了!竟然勾引起舅母了!」戌閏魁扳開他的手,怒回道:「長兄見死不救也罷了,為何說這番話,那玉嫊本來就被舅舅擄來,強霸為妾,而玉嫊也未與他有夫妻之實,為何說我勾引!」戌閏圱又將他揪住,怒道:「好!說得好!如今這個事兒,你自己尋個出路吧,為兄幫不了你的。你可是瞧見了,這神府戒備森森,牆垣高大,莫說你們兩個,就是天神來了也飛不出去,若是被他一鼓而擒,莫說他是你舅舅,就這等不恥之事,即使為兄也不會放過你的!你到底痴心妄想什麼!」戌閏魁垂淚道:「我乃是庶出,故而這般命蹇,不想長兄也見死不救,好吧,我便是在此處喪命,也是我造化。」戌閏圱聞言,大怒道:「你也是我戌閏家的血脈,你自己瞧瞧,你有何出息?」戌閏魁怒道:「有長兄如此冷漠,便是不做戌閏家血脈也好!」戌閏圱聞言,火冒三丈,抬手就照他臉上劈了一掌,怒叱道:「混賬東西!」戌閏魁捂著臉放聲大哭,嗚咽道:「我混賬!自不用你管!」戌閏圱怒道:「你給我聽好了,你若還認你是父親的兒子,就不要做蠢事!不要自絕於父親,自絕於戌閏家族!你可知道這其中利害?父親讓你我來與武仙星結好為盟,永罷刀兵,你若做出這等事來,你舅舅豈能饒了你?又豈能與我寶瓶星修好?你雖然是我弟弟,但你要做出對不起父親的事,做出對寶瓶星海不利的事,你便是我的敵人!也是寶瓶星海的敵人!為兄警告你不要亂來!你可聽清了?」不料戌閏魁一怒而起,衝出門去,一言不發便自己跑回寶瓶星了。
臨行前,笪殷昊對神農琊道:「本王奉旨還須去一趟冥府,你自去赴任,本王就不陪你了。」神農琊一愣,暗思道:「若天王真有旨意下達冥界,當由女媧娘娘親自操辦,怎麼派他獨自前去,莫非有什麼密旨么?」想到此處,便揖道:「小神先行一步,請三大王自便。」笪殷昊即改道去了冥界,走到幽冥宮前,見人眾擠雜,紛紛將目光投向他來。不消一會兒,又見各位冥吏齊齊出來,又聽見傳鼓通報,冥王笪殷曹匆忙出來,將他迎接進去,上座幽冥宮王座中間,諸冥吏左右朝南一排坐定。笪殷昊附耳對笪殷曹道:「本王來此,不是為了升堂問案,你叫他們也坐一起作甚?速速叫他們散了,我們自在著敘話。」笪殷曹一揮手,眾冥吏徐徐退出。笪殷曹連忙跪道:「不知三大王突然駕到,為弟有失遠迎。」笪殷昊將他扶起,笑道:「你如今也是一界之主了,從此見本王不必行此大禮,否則這一旦傳了出去,若被師尊知道了,恐生非議。」笪殷曹深深作了一揖,問道:「王兄有何吩咐?」笪殷昊瞅他一眼,一邊捏著下頜,一邊踱步道:「本王聽說師尊將要去輪迴了,天廷瞬息萬變,本王也不得不未雨綢繆。你可知道,那魔天王陰靈在西方冥界擁兵百萬,若要造反,瞬時便能攻入西極星,繼而兵臨西天門下,足可見,由冥界起兵也能攻上天廷!本王以為,你在這冥界也當早做準備,多多徵收冥兵,以備將來不時之需。」笪殷曹驚道:「王兄之意是?欲要起事?」笪殷昊忙道:「此事機密,萬不可泄露,須小聲說話。」笪殷曹回道:「王兄有所不知,冥界初創,人丁稀少,除人間老弱病殘數萬人等待投生之外,並無多少人眾,不知為弟將如何徵兵?」笪殷昊問道:「冥界的人是從何處來的?」笪殷曹答道:「當然皆來自陽間,陽間之人死後,魂魄將入冥界,而後等待輪迴六道。」笪殷昊笑道:「既然如此,為何不從陽間徵兵?」笪殷曹頗不解,問道:「王兄之意是……」笪殷昊徘徊一下,又湊近他來道:「那女媧能讓人活,你這個冥王便能讓人死。你只需稍稍降點災難給陽間,這冥界又何愁無兵可征?」笪殷曹聞言,喜形於色,拱道:「王兄高見,為弟已明白!」笪殷昊安排好諸事,告辭返天廷而去。
且說女媧那時正在蕊珠宮遊覽,見偌大的一個宮殿里竟然冷冷清清的,心裏不由得凄涼,心裏道:「碧霞在時這宮裡歡聲笑語的,如今碧霞不在了,這園子里蕭條得令人心裏發慌。」如此想著便去雲靈軒看須菩提,見須菩提不在,她又去園子里找,路過這裏正好瞧見須菩提發脾氣,於是上前來問,她這一聲嚷嚷,驚得眾婢回頭一看,卻是女媧,碧玉忙道:「也沒什麼的,就是少主他瞧見了這個墜兒就成這樣了。」女媧責怪道:「明知他這幾天就有這個心病,你們總拿碧霞的東西來刺|激他做什麼?」碧玉收起墜兒,一句話也不說,就低頭站在一旁,尚翠和㛞珠也低頭不語。這時就見須菩提起身,跺腳嚷道:「我不要什麼墜兒,我就要碧霞!」女媧忙上前寬慰道:「碧霞總是要回來的,你現在急什麼!」須菩提道:「母后就騙我吧!碧霞輪迴去了,不就是說她已經死了嗎?她在仙界已經死了,靈體又投生到界下,就和燃燈佛一樣的,當我不知道么,她怎麼回得來!」女媧連忙哄道:「我兒,這是聽誰說的混話?碧霞是投生凡間了,但她總歸要歸一的,到時候就回仙界來,回蕊珠宮來的!」須菩提急道:「我是聽二大王說的!」女媧憤然道:「我當是誰呢,他知道什麼!你不要信他的。」女媧扶著須菩提不住地勸解,不料他越發哭號起來。女媧無奈,對碧玉道:「扶他去殿里歇著吧。」碧玉就扶著他去了雲靈軒,才睡到榻上,就模糊起來,漸漸就睡著了。須菩提矇矓著雙眼,看碧玉出去了,又看見㛞珠和一個仙婢進來了,他就想翻起身來,但覺得渾身空乏,一點氣力都使不上來,他就問㛞珠道:「你帶來的這個姐姐是誰?」㛞珠也不說話,只是痴痴地笑,那仙婢福了一福道:「少主,小婢叫邠夙,二大王府上的,我曾也見過你的。」須菩提已經驚得一身冷汗,問道:「你不是死了么?怎麼到這裏來?」邠夙突然將臉轉過去,須菩提一看嚇了一跳,只見她只剩半個後腦勺了,背後鮮血淋漓的,須菩提又想問她,再一看邠夙卻不見了。他就追了出去,又見門外有一人,蓬頭垢面,穿著青色綾衫,破碎不堪,他湊過去問道:「你又是誰了?」那女子轉過身來,笑道:「少主不認得我了么?我是碧霞。」須菩提仔細一看,真的是碧霞,於是就將她摟住大哭起來,想起碧霞對他的痴情,好似萬箭穿心,不料她幾天卻落到這種地步。碧霞笑道:「少主不要哭了,我要走了,以後就讓碧玉和尚翠服侍你吧。」說完就閃身不見了。須菩提急得大喊道:「碧霞!碧霞!你等我,要走一起走!」須菩提又去追,再也看不見人影兒了。此時,女媧進來了,見須菩提夢魘了,摸床捶枕的,表情悲痛萬狀。便去搖他道:「菩提,我兒!醒來了!」須菩提忽然覺得有人把他的肩膀亂推,睜眼一看,見是女媧,這才知道做了一個夢,翻起身靠在女媧身上嗚咽起來。
姝涵見鳧嬥出去,忙將腰肢輕輕碰了碰㛞珠的手腕兒,笑道:「說這些閑話作甚,橫豎也與我們無關的。」㛞珠看了看姝涵,又瞅著洛珠一笑道:「我還以為你有事兒呢,既是來學刺繡的何不去圓融府,我們府上的婢子們也是去那裡跟著針媛和織女學的。」洛珠回道:「二大王未吩咐,我去了只怕連那門兒都進不去呢。」㛞珠笑道:「我們一般畫畫兒,也沒有什麼技巧,只是塗鴉而已,你要學就學吧,一起畫著玩兒倒也有些意思。」說著便令香噥、斕姁、嬙娟、妱翚、鳧嬥幾個取來玉硯、玉筆、玄墨、顏色和玉版箋,然後又細細研墨,調筆,鋪好縑帛。㛞珠和姝涵周周正正地坐著,伏在桌上準備畫畫兒。洛珠走過去,看著他們倆畫,㛞珠笑道:「你也坐下畫吧,只看怎麼能學會的。」洛珠應了一聲便坐了下來,㛞珠取一張縑帛遞給她。洛珠見姝涵畫芃樹和花草,她也跟著畫了起來。㛞珠也畫了一隻碧鳳,過了一會兒,㛞珠瞥一眼洛珠的畫兒,忍不住掩口一笑,抬起胳膊肘兒碰了碰姝涵的肘兒,姝涵會意,也看了一眼洛珠畫的花花草草,顏色都擠在了一起,分不清哪個是樹,哪個是花兒了。姝涵眯著眼,掩鼻笑道:「真是畫虎不成反類狗了,這斷非這樣兒的畫法,你須先調好顏色的,我來把著你的手兒畫吧。」說著起身到洛珠身邊,把著她的手兒,見她的手東歪西歪地晃動,姝涵正色道:「你莫亂動啊,把筆拿穩了。」洛珠笑道:「妹妹的手兒好綿軟,把的我手兒都酥了,怎麼能不動呢?」㛞珠一聽,撲哧笑了一聲,不料頭太低,將那玉硯里的顏色都噴了出來,飛濺在粉臉上。姝涵轉臉瞅她,淺淺一笑道:「我們畫兒都畫在縑帛上,你卻畫在了臉上,還把你樂得不行呢。」㛞珠啊了一聲站起來,忙到軒窗旁的妝台鏡上看去,見臉上花花綠綠的幾個點兒,就像落了幾隻花蝴蝶似的,㛞珠笑道:「這般彩妝也很好看呵。」妱翚掩鼻一笑,忙遞上絹帕兒,她接過來輕輕拭去,又轉身來坐在桌旁繼續畫畫兒。姝涵又將洛珠的手兒把了一時,洛珠漸漸熟練了,自己畫了起來。㛞珠再定睛看去,見她畫得琪花瑤草確實好看得多了。洛珠又畫了好幾幅,這才擱筆,搓著手兒嘆道:「一時也學不會呢,這會兒手都酸了,改日再來學吧。」㛞珠笑道:「以後常來,多畫幾次就會了。」洛珠又坐了一會,說了一會閑話,就在此時,鳧嬥進來了,輕輕喘道:「洛珠,天香殿輔神玄女到你府上了,說有緊要的事兒找你。」洛珠瞅著她驚問道:「她找我有什麼緊要的事兒?」鳧嬥眸子躲躲閃閃,低聲回道:「我不曉得,你還是回去瞧吧。」洛珠覺得不妙,慌得起身離去,匆匆趕往朝陽殿。洛珠走後,姝涵一把拉過㛞珠,附耳輕聲道:「咱們府上有內賊,我感覺那洛珠這一回去,怕是凶多吉少。」㛞珠驚道:「哪個是內賊?如是這樣的,我豈不是害了她!」姝涵搖頭嘆道:「內賊臉上又沒寫字,這會兒誰能知道的。並不是你害了洛珠,是有人就謀著想害她的。」㛞珠急道:「那還不敢開叫她回來,在蕊珠宮躲上一陣子。」姝涵搖著頭兒,嘆道:「唉,只是晚了,再者說了,躲過了今天,躲不過明日,註定她有此劫,這也是沒有辦法的。」㛞珠也跟著嘆息一聲,鬱鬱不樂。姝涵問道:「你不是想去太陽宮看么?」㛞珠一聽,一時也忘了心中不快,拍著手兒笑道:「好啊好啊,現在就去呵。」姝涵挽起她的手兒就出去了。
女媧正在逐一細看時,忽聽見後排飄來一串兒似玲瓏珠玉的笑聲,女媧抬頭看去,見雕欄曲曲處,珠簾半卷旁,倚著一個眉目如畫的綉衫少女,手執一柄錦繡小團扇慢慢揮動,看她仰起了精緻的一張小粉臉兒,嬌態憨憨地望著客廳對面拱門上的「鏡花」二字,女媧注目片刻,又見她分花拂柳,輕移金蓮,從雕欄后踅入紅亭裏面,躡腳走到㛞珠身後,舉起一雙纖纖玉手,倏地就掩住了㛞珠的眼睛,猛嚇了㛞珠一跳,㛞珠兀地轉身,見是一個仙婢,便愣了一下,嬌嗔道:「要死了呵,悄沒聲兒地作弄我,你是誰了?」少女瞅瞅玄女那邊,急忙將玉指兒掩上朱唇,悄悄與她做著口型兒道:「不——許——說——話!」㛞珠瞅著,兩彎細眉微微顰蹙,擰成一個小疙瘩,那少女見狀,撲哧一聲笑了,㛞珠見她嬌小玲瓏,笑得暈頰紅潮,媚眼流波,動人憐愛,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瑤草琪花,靈瓜卍果。】
書歸正傳。話說度厄一聽童子索要玥供,一時犯難,心裏想道:「那玥供只有上神方能享用,我一個輔神,寸功未有,天廷不曾分撥我一粒,哪有什麼玥供能給你享用?」如此想著便回身轉出,只聽那童子背後譏道:「真是晦氣,怎的又來一個窮神?」度厄裝作未聽見,直出店門,又看街上燈火交輝,車水馬龍,心裏不勝煩躁,不知投身何處。正思間,又聽寶瓶寺門前傳來笑語聲,仔細看去,只見石階旁一片陰翳樹林,翠竹疊影交錯,旁邊又有一座拱門,抱著一排疏籬,花草點綴路徑,曲曲彎彎。度厄思道:「我身無玥供,看來住不得那客棧了,不如去寶瓶寺借宿一晚,那裡人來人往,或許正是客堂。」度厄思罷,便來到拱門處張望,見門上額著「【歸悟剎】」三字,左右看了一會兒,不見有人出來照應,他便偎在一方文石上小憩。約莫一會兒,忽見軒陛上走出一人,徑直來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笑問道:「上神可是北斗宮輔神度厄?」度厄一聽,忙驚起看他,見他錦衣綉襖,眉清目秀,便問道:「你是何人?怎的知道我名號?」那人說道:「我乃是寶瓶星神府駐星守將、戌閏氏族長戌閏桀之子戌閏圱,昨夜夢見阿彌陀佛,只聽得見聲音,卻不見其影,吩咐我道:『明日有天神度厄到此,他來查辦一樁冤案,你須好生款待。』今日果然遇見上神,故來問候。」度厄越發驚訝,暗想道:「我與他素昧平生,他卻曉得我的名號,這已經是怪事了,怎麼連我來做什麼都清清楚楚的?」度厄揖道:「此案尚未查明,你怎麼就說是一樁冤案?」戌閏圱笑道:「這不是我說的,是夢裡的那個阿彌陀佛說的。」度厄一笑置之,並不理會。戌閏圱又道:「此寶剎為靈界佈道之所,方外之地,概不留宿,上神如不嫌棄,我可領你去神府住宿,不知上神意下如何?」度厄忙道:「星域神府是駐星守將宮邸,屯兵重地,若無天廷詔令,焉能隨意留宿外人,還是不要給守將惹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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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閏圱笑道:「既然如此,請上神跟我來。」度厄又跟著戌閏圱來到「仙人居」客棧,正要進去,度厄道:「我沒有玥供,還是不進去的好。」戌閏圱笑道:「我也無玥供。莫急,有我在,上神只管住宿,我自會安排妥當。」度厄問道:「你無玥供,如何給他宿費?」戌閏圱道:「我們寶瓶星交易,都用的是翡片兒,雖然沒有玥供,但這翡片兒我卻有很多。」度厄只好跟他進去,又見那童子迎來,見是戌閏圱,笑道:「原來是公子駕臨小店,請快快入內!」戌閏圱道:「可有極好的客房,與我安排一間。」童子笑道:「有一間極好的,裏面寬敞,就給公子留著。」戌閏圱當下就給那童子十個翡片兒,吩咐道:「這位上神可是貴客,你當用最好的款待他,少不了給你好處。」童子笑道:「十個翡片兒太多,小的只要四個就好。」戌閏圱道:「少啰唆,只見過嫌少的,沒見過嫌多的,你好生拿著,依我說的去辦。」童子躬身一拜,笑道:「請公子放心。」【「一塊妙璞藏閨樓,美玉何曾暗裡投。】
正愁悶間,忽聽身後傳來笑聲道:「美人來了,還不迎接?」笪殷昊急轉身看去,見是軒轅昊和玄女帶著兩個仙婢來了,心裏咯噔一下,又見玄女笑容可掬,笪殷昊一發神搖魂盪。軒轅昊拱手笑道:「師弟作的好詩!」笪殷昊忙走來一揖,笑道:「二師兄可是稀客,我們師兄弟二人一個住朝陽殿南殿,一個住北殿,雖說近在咫尺,卻如遠在天涯,怎麼今日突然駕臨本府?」軒轅昊笑道:「我也是路過這裏,見天香殿玄女來為你送婢子來了,便順道為她引引路的,怎的,莫非師弟只歡迎美人不歡迎我么?」笪殷昊搖頭笑道:「哪裡,哪裡。二師兄說笑了。」說著便邀請他們入內,軒轅昊忙道:「先讓他們在園中賞景,那我兄弟二人說說話兒可好?」笪殷昊看向玄女,未等開口,玄女欠了欠身,笑道:「不忙的,二位大王先請敘話,之後我再安排侍婢的事兒,我頭一回來三大王府上,也好在園中遊覽一遭。」說著便轉身與兩位婢子走了。
【雲髻半偏,媚眼嬌波頻盼轉;柳眉聯娟,唇含一枚豆蔻片;綰約雲裳,慢解金環玉佩。】
折騰完了,又閃念一出,收回天衣,兩個抱在一起說了一會話,就見須菩提將玉枕推在一邊,仰面張口,鼻孔朝天,鼾聲大作,再也不理她了。碧玉起來關上門窗,聽得院子里鳥兒嘰嘰喳喳的,一陣風吹得珠簾兒刷拉拉地響,又搬來一把凳子坐在春凳旁,將一彎玉臂撐著頭兒,愛惜地望著他。直到兩個時辰才見他翻身起來,惺忪雙眼,痴痴獃呆地瞅著。碧玉回想起方才的雨意雲情,不覺兩頰泛起兩朵紅雲,嬌滴滴問道:「你回來就跑來這裏了,去見過娘娘了么?」須菩提懶洋洋道:「見過了。」碧玉又問道:「娘娘真的讓你來看我么?」須菩提笑道:「你不信么?娘娘還說如今碧霞不在了,還有碧玉,你去找碧玉吧。」碧玉掩唇笑道:「那你就這麼聽話的,真的就過來了?」須菩提輕輕捏了一下她沁潤的臉蛋兒,好像就能捏出水來,嗤嗤笑道:「那要不然呢?我什麼也不想,就過來奸你了。」碧玉霍地翻起,白他一眼,恚嗔道:「怎麼越發不正經了?嘴裏都是這些個腌腌臢臢的東西,那靈界到底是個什麼地方,是怎麼教你的?」須菩提又握住她的小手兒笑道:「你跟我急什麼?這不就是說著玩兒么?我們是夫妻,說些個私語又不礙著什麼的。」碧玉噘著嘴道:「反正我不要聽。」須菩提笑道:「以後我不說就是了。」碧玉笑笑,忽然問他道:「你可知道二大王府上的婢子邠夙?」須菩提想了一想道:「聽過她,這個婢子從來不出門的。」碧玉緊張兮兮地道:「你可知道她死了么?」須菩提一聽,驚得瞪大眼睛,心裏發毛,問道:「怎的?她是怎麼死的?」碧玉蹙眉嘆道:「唉,我那天偶然聽岄靈這麼念叨了一句,好像是那婢子是被上神女姬活活給打死的!」須菩提陡然翻身坐起,驚道:「啊?被她打死了?」碧玉頻頻點頭,須菩提又問道:「沒問清楚之前,這話可不能亂說的。邠夙死了,二大王知道這事兒么?」碧玉嘆氣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或許不知道吧,如果知道了,此刻還不鬧翻天了!」須菩提道:「這也怪可憐的,怎麼就會發生這種事兒。」碧玉怨道:「還不是你們這些男人,盜香竊玉的,我懷疑是二大王和邠夙有點兒什麼曖昧,惹得女姬膩味她來,逮住就打死了。」須菩提驚道:「怎的可能呢?邠夙只是個婢子,與二大王絕無可能。你別瞎猜亂想了,這些個混話就到我耳朵里為止。」碧玉笑道:「我也是個婢子呢!怎麼就與少主有可能了呢?」須菩提道:「你我不同,我在你眼裡頭是個少主,畢竟沒有地位功名的,再說我們青春少年,又有我母后做主,誰個能說三道四的?」碧玉嘆道:「我和你說這個事兒,就是怕你將來也忘了我,難免我也會和邠夙那般被人打死了。」須菩提道:「那是不會的,你就把心放到丹田裡吧。」碧玉嬌嗔道:「怎麼就不可能?你當我真不知你?你也是一個見一個愛一個的主兒。」須菩提眉毛向上一挑,問道:「除了你和碧霞,你見我還愛誰了?」碧玉伸手摸著他的脖子,笑道:「瞧把你急的呃,我只是說有這個可能。如果真嫌我膩味了的,你就在府上找一個愛,畢竟有娘娘做主,我也不怕的,只是你不可在外頭尋花問草的。」須菩提笑道:「我看著府上沒有再比你好的了,我愛你是真心的。」碧玉聽了,溫柔一笑,將頭靠在他懷裡。須菩提又問道:「邠夙真的被女姬打死了么?」碧玉輕聲道:「千真萬確的事兒,二大王已經回來兩天了,不信你瞧著,過不了幾時,你就會聽到消息了。」須菩提嘆息一聲,枕著雙臂躺下,合著眼,迷迷離離地想。
不一時,就到了客棧,兩人雙雙坐上桌前,戌閏圱喊童子排上晚齋,斟上美酒。戌閏圱問道:「兄台與那美仙子歡聚,卻怎麼落得個鬱郁不歡?到底為什麼?我怎麼聽美仙子說什麼衙門裡的人來欺負,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度厄見問,又長嘆一聲,只好把前前後後的事兒細說了一遍。戌閏圱急忙起身,嘆道:「唉!今早我如何對兄台交代的,切莫作聲,切莫作聲,你看看吧,如今被那黑臉逮著了,這下兄台闖大禍了!」度厄一聽,暗吃一驚,急問道:「公子為何說得如此嚴重,莫非我闖什麼禍事兒了?」戌閏圱又坐下,附耳說道:「那黑臉名字叫個冣疍,你可知他是誰?他曾是大大王伏羲昊麾下的一員虓將,與魔天王陰靈大戰時,這小子卻誤殺了幾個天兵,大大王怕天廷知道被牽連,就將他派到了這裏,做了直隸衙門的廷尉,平時就連我父王也不放在眼裡的!他這個人做事心狠手毒,六親不認,你仔細想想看,他若將你那詔旨上交天廷,又說你奉旨查案期間偷入寶瓶星,無視天條戒律,勾引民女,偷香竊玉,被當地衙門拿下問罪,你想這是什麼後果?天王若知,兄台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度厄一聽,越想越怕,一時大汗淋漓,撲通一聲跪下,哀求道:「請公子救我!」戌閏圱忙將他扶起,嘆道:「唉!兄台犯下如此大事,我豈能坐視不管,請兄台放心,此事有我擔著,此人嗜酒如命,我只將他請來,好好招待一番,再許他些好處,將那詔旨先取回來,定能化險為夷。」度厄急道:「那就請公子速請他來赴宴!」戌閏圱道:「我與此人關係一般,這還得請我兩個弟弟請他來,他們三個可算得上是情同手足,不怕請他不來。」說著便又讓童子去叫人。度厄自飲一盞酒,等得急切,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在他就如等了半年。不一會兒,就忽聽得有人說說笑笑進來,見到戌閏圱,連忙拜過。戌閏圱令坐,又對度厄介紹道:「此乃舍弟戌閏靖、戌閏罡,還請上神關照。」度厄又起身作揖,彼此又拜畢,這才入座。才坐下,就聽門外叫嚷道:「你們兩個怎麼這陣子請我飲酒,不曉得我在外公幹么?」只聽戌閏罡回道:「你個挨千刀的,又去哪裡做壞事去了?每天跋扈自恣的,叫你來這裏飲酒,灌醉了你免得出去害人!」度厄仔細一望,卻是要抓他的冣疍,不覺心裏有些發毛。
【莫道鸞困鳳慵,正是情意綿綿。】
列位看官,那「翡片兒」乃是翡翠和紫金、水晶、瑪瑙、琥珀合成的一塊金玉,乃作為寶瓶星世界的貨幣,但您可知這「玥供」是個什麼東西?且聽我細細道來,原來這仙界也是有俸祿的,此便是玥供:玥為神珠,供養元神九竅,稱之為玥供。女媧尚未造化諸神時,天斗在太陽宮發現盤古置於南殿九尺瑤台上的那玄靈球之奧妙,只湊近吸入一絲玄氣,便覺神清氣爽,精力充沛,內力便能增加一倍,有此內力,便可使意念得物,元神內力越大,得物就越多越廣,譬如開始時只能得一些瓜果桃李,或珠玉器皿,但隨著內力加倍,便可得仙靈宮殿等東西,可謂是想到什麼,它便能變化出什麼來,天斗就以此變化出仙婢和宮殿來賞賜給諸弟子。天斗發現此玄靈球之大用,曾幾次潛入宮殿吸納玄氣,使自己內力大增,一日再去吸時,卻不見玄靈球生出玄氣,只是從中飄出一陰一陽兩枚神珠兒,便取回來琢磨其中玄妙,即命伏羲昊查閱《昊經》,發現此神珠兒借三昧真火便可熔煉複製,於是自己使用囲山之石和太碑碎石,提取精華,自造八卦玄爐,爐中有乾(☰)、兌(☱)、離(☲)、震(☳)、巽(☴)、坎(☵)、艮(☶)、坤(☷)八層通道,再以此兩枚神珠兒為母珠,置於爐內,點三昧真火鑄煉,又命元真童子每日天時、元時採擷芃樹葉兒上的靈露和玄水澆注八層通道,陰陽母珠交合,三昧真火熏蒸不息,使玄靈之氣周流六十四轉,沖和爐里八表,剎那間電出坤門,雷轟巽戶,五行生剋,貫透九天。內爐湯煎,以坎中靈露制離中玄水;外爐火熾,取坎中陽珠制離中陰珠;水露髓凝,使陽純復成乾元整體,千燒萬煉,最後形成丹珠兒,供天斗每日獨用,為滋神養元珍品。女媧造化諸神之後,天斗便命北方辰星水德真君于北極星金斗宮專司丹爐,熔煉丹珠,逐日命十八名童子抽添真火,澆注靈露玄水,反覆交媾,左旋三十二以進三昧陽火,右轉三十二次退陰符,露漸多而水漸少,久而水枯露干、陰剝陽純,日積月久,煉成一黍米之丹珠,此便是「玥供」,再由天廷敕令福壽、福祿二輔神,根據諸神職階大小按量分配,也有時作為天廷妙品賞賜諸神,一枚玥供可得一層內力。你可知玥供有什麼效用?《昊經》有雲:「【常用玄丹,可養元滋七竅,以至長壽;久服玄丹,可啟封玄玥命門,以至永生。】」原來,那坎中之靈露,乃是九天之真精,離中之玄水,乃是九天之真氣,陰陽母珠交融,二珠分成八道,凝鍊成丹,神仙服用,可法乾坤之整體、效坎離之大用,能增長神功,變改天命,若不停服用,能從無到有,飛仙成神,乃至達到亘古永生。若是人神久服玥供,可飛升成仙,倘若凡人久服玥供,便可長生不死,以成真人。
卻說度厄朝東極星天龍宮奔去,途中經過寶瓶星海神府所在,見此間人神熙熙攘攘,熱鬧非凡,但見:
笪殷昊送出軒轅昊,忙整衣冠,恭恭敬敬來到後園,只見樓台寂寂,玉砌雕欄,花霧靡靡,幾處紅亭連畫閣,旁有碧水接香堤。直到紅亭邊,兩個婢子迎上,欠身施禮。玄女窺見他一表人材,風流品格,肚裏轉道:「三大王英俊,將來必為棟樑之器。」玄女見笪殷昊快到了跟前,迎上去福了一福,笪殷昊揖道:「本王見你來,如旱苗得甘澤。」玄女掩鼻一笑道:「妾來給三大王送婢子來了。」笪殷昊笑道:「玄女妹妹,請坐下來講。」說完一揮袖子,一霎時,圓桌上就珍饈羅列。玄女在琉璃圓桌旁坐下,盈盈而笑,笪殷昊坐在對面,不說一句話,只是獃獃地瞅著她,神馳了半晌。玄女掩口笑道:「三大王,你不看婢子們好不好,只顧盯著妾作甚?」說著便招手,讓兩個婢子過來,笪殷昊見婢子十三四歲,低頭站在一側,就問玄女道:「本王清靜慣了,要她們何用?」玄女笑道:「三大王一個人在府上,也不覺乎冷清么,連個端茶倒水的人也沒有,三大王若不要婢子伺候,那倒是妾安排得不周了,天廷若責問起來,我這個天香殿的輔神,可如何對天廷交代呢?」笪殷昊笑道:「既是如此,本王願留一個婢子。」玄女聞言,忙喚一個清秀婢子,領到面前,笑道:「這個婢子聰慧伶俐。」笪殷昊見婢子頗嫵媚,忙道:「不消如此窕窈的,可有一般些的,將就便好。」玄女笑道:「只怕三大王看著不喜歡。」說著又喚來另一個婢女,笑道:「她叫嬆蕙,從台琴星來的。」嬆蕙上前福了一福,低頭道:「小婢拜見三大王。」笪殷昊瞥了一眼,見她雖不嫵媚,但也清秀標緻,笑道:「這個婢子甚合本王之意。」玄女掩鼻笑道:「三大王可真奇怪,別的府上只挑那些如花似玉的婢子,你卻只撿些其貌不揚的來。」笪殷昊笑道:「有么?你且再看她。」說著朝嬆蕙一揮袖子,只見她被一片紫煙籠罩,煙靄里出現一個玉裹珠圍,華妝艷飾的仙婢,清芬撲鼻,再看她蟬翼垂肩,鳳梢侵鬢,比先時美過三分。玄女不勝歡喜,驚道:「三大王竟有此神奇之法。」笪殷昊笑道:「這也不算什麼神奇,只是本王的玥供多些罷了。」玄女笑道:「妾的玥供也只能變些花花果果的,還捨不得用呢!」兩個人又說說笑笑一會兒,玄女暗送秋波,笪殷昊不覺心蕩神搖,精魂已失。玄女見好就收,起身告辭,他也未挽留,只得作別,不題。
〖姝涵入珠宮初顯異能〗
伏羲昊問須菩提道:「我兒,你在這靈界多時了,可知道這山是什麼山?」須菩提恭敬答道:「父王,此山名曰西極靈山。」伏羲昊搖頭道:「為父方聽那童子唱道耆闍崛山,可見不是西極靈山。」須菩提回道:「孩兒不知耆闍崛山,但看今日之象,似與往日大不相同。」伏羲昊嘆道:「果然是奇妙,這靈界與仙界不同,聲聲清音幽韻,清耳悅心,處處慶雲煥彩,化養萬物,若是能在此修行,也不枉來這一世了。」軒轅昊笑道:「也不見得有多好,我倒覺得喧囂聒噪,不如去問問那神仙,也好知道陰靈藏在何處,我們速戰速決,早些回仙界去!」說著便來到神仙面前,伏羲昊問道:「何方神仙在此吟唱?」神仙見問,起身回道:「在下乃牧夫星人神軒轅氏,名為鍾頎,拜見幾位上神。」軒轅昊轉身看了一眼那童子,問道:「這小童是誰?」鍾頎起身,看了看童子,笑道:「這個是我的小童,名曰『玄真子』。那個是小女,名叫㛞珠。」伏羲昊看了一眼那女孩兒,只是低頭文文靜靜、規規矩矩地坐著。伏羲昊問道:「陰靈正要攻打靈界,兵臨雷音寺下,諸佛和菩薩不思退敵,卻聽這妙樂喧天的,不知所為何事呢?」鍾頎恭敬答道:「今日燃燈佛下凡間輪迴去了,凡間西方耆闍崛山將有佛出世,靈界諸佛和菩薩齊聚在大小雷音寺,想必是在禮佛,以為慶荷。」伏羲昊吃驚道:「燃燈佛要涅槃了?昨日還與本王在那界下忙碌,不料此時卻要一隔兩世了!」軒轅昊嘀咕道:「人都死了還慶賀什麼?怪道人說靈界的人最是無情的,住的是空明洞天,進出的是空門,眼裡肚裏都是空生空死的。」鍾頎揖道:「回二大王,在下所謂的慶荷,乃是燃燈佛涅槃,大小諸佛、菩薩禮佛以望身受福惠,而不是慶賀。」軒轅昊挑起眉頭,又問鍾頎道:「這不就是一個意思么?本王看你也不像這靈界的佛和菩薩,你為何在此?也是來慶賀的么?」鍾頎無奈,搖頭苦笑,施禮答道:「在下自牧夫星而來,遊覽聖境,故而高興吟唱,不想卻被二位大王聽見,慚愧,慚愧!」伏羲昊一聽,奇怪道:「你怎知本王的?」鍾頎笑道:「在下見二位大王頭頂紫氣而至,便知自仙界而來的。」伏羲昊又問道:「既然來自牧夫星,你可知道那駐星守將軒轅敖?」鍾頎輕聲回道:「在下知道。」伏羲昊道:「依你這般才能,何不去向他討個職銜報效神府呢?」鍾頎望天嘆道:「非我不願,只可惜那敖似燕雀,而我如大鵬!」伏羲昊一聽,覺他口氣不小,問道:「請問你這話怎講?」鍾頎轉臉看著伏羲昊道:「大鵬之志,燕雀安知?」伏羲昊聞言,低頭不語,若有所思。軒轅昊卻怒道:「你大胆!狂妄之輩,安敢譏嘲我天廷駐星守將!」鍾頎不言,鞠躬一笑。伏羲昊笑道:「我看你頗有些才氣,你可願跟隨本王,為天廷效力?」鍾頎即叩謝道:「大王栽培之情,在下永世不忘!」伏羲昊轉身對須菩提道:「須菩提,你來拜見先生。」須菩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㛞珠看,惹得那女孩兒忍住笑,裊裊婷婷地走到他跟前,伸出小手兒摸他襟兒上掛的翡翠佩玦。須菩提見她纖腰楚楚,雙鬟滴翠,粉頰上有一對兒淺淺的梨渦,把個須菩提看得骨軟筋酥,伏羲昊和他說的什麼話兒,一個字都未進他耳朵里去。伏羲昊見他這個情景,臉慢慢沉了下來,也只好不再理他。軒轅昊見一時尷尬,便岔開話兒笑道:「大師兄見了誰都稱他先生,也不知道這先生是真是假。」伏羲昊忙道:「二師弟休得亂言。」軒轅昊轉臉問鍾頎道:「大大王說你頗有才氣,本王卻不信,你既有奇才,那本王問你,你可知道那陰靈現在何處?」鍾頎從容抬手,掐指一算,朗朗答道:「陰靈與眾魔在大雷音寺西門外十五里。」伏羲昊喜道:「好!這就去會會他!」於是,伏羲昊、軒轅昊、須菩提即率軍跟隨鍾頎前去。
【綠萼梅螭蟠虯結,綏山桃芳香芬馨。】
女姬見女媧為她凄楚,心裏也是百般地感激,拉了女媧的手,又嚶嚶嚀嚀地哭了起來,女媧心裏想道:「附寶,我知你有委屈,你可曉得那邠夙也有委屈么?」女姬一想到此,便覺得痛心刺骨,竟也跟著女姬抽泣起來,哭得岄靈和蘇叆、妺喜個個驚疑,都躡手躡腳地湊至窗外怔怔地看。女姬曉得婢子們聽見了,便鬆開女媧坐起,轉抹了眼淚,朝著窗外大聲道:「邠夙,你死哪去了,若是你在外邊,就取絹帕兒進來,給娘娘拭一拭淚兒。」一面說著,便取出絹帕兒給女媧拭了淚。蘇叆和妺喜見這情景,伸了伸舌頭,又躡手躡腳地離開窗子,又見岄靈淚流滿面,捂著臉兒咚咚地跑了。
話說牛宿拿著帕兒果然去了圓融府,迎面碰到了一個仙婢端茶水低著頭緩步而來,牛宿攔住她便問道:「奉天王旨意,特來尋織女問話,你可曉得她在哪裡?」那婢子一聽大驚,手一抖連茶水都溢了出來,慌忙欠身回道:「就在後面的花園裡呢。」牛宿正色道:「我奉天王旨意問話,你告訴眾人,任何人都不得入花園半步,否則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婢子應了一聲,低著頭就匆匆地走了。牛宿得意地進入後園,見一個仙子俏俏麗麗的一個人坐在軒榭里發獃,想必就是織女,便悄悄來到她身後,將手在她香肩上輕輕拍了拍,織女嚇了一跳,倏地站起身,卻見是一個男子,倒也生得風流,頗令人動情,也不問是誰,便粉臉含羞,低頭拈帶,盈盈轉身。牛宿見她心動,知她有意,又湊了過去,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誰?」織女搖頭不語。牛宿將帕兒伸過去,在她眼前擺一擺,笑道:「這個帕兒可是你的?」織女點點頭兒道:「這是我送給女宿神的帕兒,卻怎麼在你手裡了?」牛宿道:「她與我在北極星天真宮執明神君玄武麾下共事,我是牛宿神,聞美仙芳名,慕望已久,特來拜會。」織女看牛宿風流瀟洒,語氣溫柔,一時芳心萌動,也不答話,只是面帶春風,一笑而已。牛宿笑道:「她在帕兒上寫了一些話,你要不要看?」織女嚶嚀一聲,低頭道:「是什麼?」牛宿笑道:「她不讓我看,我怎麼能偷看呢?你想看就自己拿去。」說著便將帕兒遞與織女,織女伸手兒接時,牛宿卻將她的縴手兒輕輕捏了一把,織女滿面紅暈,將那纖體一扭,嬌嗔道:「上神這是做什麼?若叫人看到了,豈不是惹人閑話?」牛宿見園中無他人,笑道:「你怕什麼?只要我不出去,這裡是不會有人進來的。」織女羞紅了臉兒,嬌嗔道:「此處不宜久留,還是請上神回吧。」說完轉身便去了園中香閣里,牛宿見織女進了房門,正要跟進去,卻聽身後有人問道:「請問圓融神可在?」牛宿回頭一看,原來是神農琊,便一笑揖道:「圓融神不在這裏,我卻在這裏。」這時,織女聽見有人來問,又出來看,見神農琊前來,盈盈上前,福了一福道:「府主不在,請上神改日再來。」神農琊對織女早有愛慕之情,只是一直未得機會表白,織女忽然出來,他一時愣住了,盯著織女一刻也不放,把個織女羞得轉身又進閣里去了。牛宿見狀,上前道:「既然圓融神不在,就請回吧,站在這裏作甚?」神農琊回過神兒來,瞅著牛宿,疑道:「你在這裏作甚?」牛宿笑道:「你還不明白?我與佳人有約,卻被你打擾了。」神農琊臉色一沉,心下已明白三分,「哼」了一聲,轉身怏怏離去。牛宿見神農琊出了園子,又急忙轉身進了香閣。織女見牛宿進來,羞嗔道:「叫你回去的,你不回去,來我房裡作什麼?」牛宿笑道:「你可知我對你的愛慕之情?」織女羞得背過身子,嚶嚀道:「再這樣兒的,我就叫人了。」牛宿見她面有喜色,大著膽兒上來就摟抱,那織女也是正值豆蔻梢頭,一時心頭兒撞鹿,一邊投懷一邊輕推,笑嗔道:「哥哥,你這是什麼意思?看有人來的。」牛宿笑道:「無人來的,小姐如不見愛,我這就走,可好?」織女低頭不語,牛宿又抱,織女含羞道:「哥哥且放手,我豈是輕薄女子?哥哥若真的喜歡妾,須立個誓,妾才願從。」牛宿急道:「若小姐肯就,我若負心,便不得好死。」說著就放下簾兒,黏在一起,雲雨而已,不消一提。
且說碧玉到了雲靈軒,見須菩提在榻上熟睡,尚翠坐在一旁的春凳兒上打盹。碧玉過去輕輕推了她一把,尚翠睜眼見是碧玉,低聲道:「你怎麼才來,我都困死了,你就替我一會兒吧。」碧玉笑道:「等等吧,我還要去伺候娘娘,過一陣子再來替你。」尚翠問道:「那些婢子不是都來了,怎麼就不叫她們來伺候這個伺候那個的?每天就我們兩個,累死了。」碧玉斜睨她道:「怎麼?你不想伺候人了?什麼時候開始有怨言了!」尚翠笑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碧玉轉身要出去,才掀起珠簾兒,又退了回來,從懷裡取出那件粉色絲線背心兒,遞給尚翠道:「我差一點兒就忘了,娘娘說將這個絲線背心兒放這裏的。」尚翠忙接過來,看了一眼,問道:「這是粉色的,是不是娘娘賞給我穿的?」碧玉瞥她一眼道:「你想得倒美,我都沒有呢,怎麼輪到你了?你先放著吧。」說完便又出去了。尚翠又掂起絲線背心兒看來看去,見上面的絲線兒晶晶亮亮,摸上去又柔滑絲綿的,越看越喜歡,就去裡間換在自己身上,果然穿著剛剛好。尚翠暗思道:「這麼好的背心兒,正適合我穿,許是娘娘本來就給我的。」尚翠滿心歡喜,又去外間照鏡子,須菩提也醒了,見尚翠在鏡子前將腰肢轉來轉去,問道:「碧玉呢?」尚翠隨口道:「去娘娘那裡了。」須菩提起身半躺著,又問道:「你在作甚?」尚翠轉過身子,笑道:「少主,你看娘娘給我的這件背心兒好看么?」須菩提看了一眼,問道:「你不是有天衣么?母后什麼時候又做起衣服了?」尚翠努著嘴兒道:「每天只穿著一身天衣,我都穿膩了。」說著到碧紗櫥里取茶,給須菩提端了過去,自己又坐在春凳上,約莫一會兒就打起了哈欠,須菩提聽見了,笑道:「你困了就睡吧,我不用伺候了。」尚翠越發覺得睏倦,迷迷糊糊地就在春凳上睡了。
卻說伏羲昊凱旋,領著軒轅昊、鍾頎、須菩提、玄真子進宮面聖。天斗聽說陰靈退走,心中大喜,命元真童子一一賞賜了玥供若干。忽又聽得須菩提只出一招就擊退十萬魔兵,心頭疑雲又起,暗想道:「須菩提法力高深,無人可敵,若被伏羲昊和女媧利用,必為我心頭之患。」思畢,對伏羲昊道:「須菩提功過兩抵,不賞不罰,讓他仍回靈界去吧!」伏羲昊雖說有點失望,也只好領命。伏羲昊舉薦道:「弟子遇到牧夫星人神鍾頎,有奇才,能未卜先知,特舉薦他為天廷效力!」天斗思忖片刻,道:「封鍾頎為內廷天卜神,玄真子為侍仙。」鍾頎叩首謝恩不題。天斗又問道:「界下凡間之事如何了?」伏羲昊道:「師尊召女媧和我等返回天廷,這界下現在情勢如何,弟子也不知道。」天斗令道:「陰靈已退,天廷無憂,著令你與女媧等諸神再度下界,幫助人類生計,旨到三天後即行,不得延誤!」伏羲昊叩首領旨。軒轅昊急問道:「弟子也下界去么?」天斗道:「你就留在天廷吧,為師另有任用。」說罷散朝,各自退下。
且說女媧見女姬散席之後,也不肯久坐就匆匆告辭,便知她心情不爽,等打發完賓客后,順路向南靈殿來,見院內綠陰如幄,芬芳撲鼻,遠遠就看到女姬坐在欄畔發獃,望見女媧進來了,起身笑道:「我就想著你也該來了。」女媧含笑不語,攜著她的手兒同入客廳,女姬就叫婢子來奉茶。蘇叆和妺喜見是女媧來了,猶豫不安,只怕女媧是來追究邠夙的事兒,便互相推起來,不肯端茶去。岄靈急了,跺腳道:「娘娘都來一會兒了,上神喚你們奉茶,你們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去。」蘇叆巴不得有人來替,便將茶具遞給了岄靈。岄靈到了客廳,先給女媧欠身問安,女媧見她兩鬢別著一支翠色雕鳳簪兒,就像光溜溜的一簇烏雲上立著的一隻金鳳。女媧默默看了她一會兒,笑道:「附寶,你府上的婢子看著就是儒雅水靈的,怎麼就她一個?別的婢子呢?」女姬不應,又見岄靈端上茶水就匆匆退出了,女姬瞅了女媧一眼,仍不言不語。女媧問道:「你怎麼啞巴了?」女姬正色道:「姐姐何必明知故問呢。」女媧笑道:「原來你心裏是明白的,怪不得你散席之後就跑回來了。」女姬嘆道:「怕不止姐姐一個人知道,二師兄也知道的,他只是裝作不知道罷了,今天在席上正眼也不瞧我一下,哼,我就知道他心裏恨我的。」女媧驚道:「哦?附寶,怎麼如此在意你二師兄的眼神兒?莫非你早就中意他了,卻一直瞞著我么?」女姬搖頭笑道:「咳!我若是有事兒能瞞得住姐姐,那也不至於犯這個錯了,邠夙那婢子死了,這事兒一直在我心裏懸著,遲早被師尊知道,只怕我也會和金童玉女的下場一樣兒,被他打下界去了。」女媧握著她的手兒道:「妹妹別怕,若真打下界去,有姐姐罩著你呢,這仙界的事兒姐姐說了不算,可到了界下,凡事由姐姐做主的。」女姬聽了吃吃笑起來。
卻說天斗因東極星孟章神君出缺,便召來笪殷昊問道:「神農琊隨伏羲昊于凡間助人有功,本王欲封他為東極星孟章神君,接替青龍之位,你覺得如何?」笪殷昊道:「無有不妥,神農琊頗有才幹,讓他接替青龍再合適不過。」天斗吩咐道:「為師令你去界下傳旨。」笪殷昊領旨,出南天門來到凡間懷仁之地,見到伏羲昊和女媧、神農琊等。笪殷昊宣了天斗的旨意,神農琊頗感意外,看看女媧,女媧笑道:「這凡間的事兒,有我們操心,你就放心去赴任吧。」說完又與笪殷昊寒暄幾句,便各自作別。
軒轅昊才回到殿中,正思如何去找女姬算賬,卻聽見有人在門外叫道:「二大王可在府上?」洛珠聽見了,匆忙來報道:「天香殿輔神玄女來了。」軒轅昊探出身去一看,原來是玄女,忙轉身問道:「本王上次去天香殿尋女姬,雖與你見過一面,但素無往來,不知你來鄙府有何貴幹?」玄女一笑,轉身對珝瑤道:「你且在門外守著,我與二大王有事密談,但有人進來,你只說二大王不在就是了。」珝瑤應了一聲便守在殿門口,見洛珠在一旁傻愣愣看,珝瑤等玄女和軒轅昊進了裡屋,又將洛珠叫過來,朝她一噘嘴兒,悄聲道:「你給我老實點兒,不許你進去!」洛珠白她一眼,懟道:「你個死婢子,你當這是在哪裡的?睜眼看看,這可是在我府上,你少給我撒沁!」珝瑤見洛珠蠻凶,只好不理她。
【紫光佛塔,香火因緣,霄壤自有別,靈地各見長。】
雨罷雲收,各自穿好衣裳,又相擁依戀,玉嫊問道:「郎君當何以解救我逃出此地?」戌閏魁思忖片刻,笑道:「放心,明日我便帶你去寶瓶星,即使一死,也要與你在一起的。」玉嫊仍不放心,半信半疑問道:「胡臾芎麾下兵卒三萬,你一人勢單力薄,我何以能逃脫?萬一被他拿住,你可脫身去了,只是讓我如何辯說,到那時,即使不死,也真要做他孽妾了。」戌閏魁道:「不妨。吾有長兄,武勇超人,誰敢來阻擋!」玉嫊問道:「此苟且之事,你長兄安能助你?」戌閏魁立眉道:「不助也罷,我也無須他助我!他雖是長兄,而我卻是庶出,生來絲毫風光,皆被他一人佔盡,我知他有過人之處,必是天神護佑,故而嫉恨,我去求他反而不美,不如隻身救你出去。」玉嫊忙道:「那如何使得,就憑你一人,焉能突破?先不說你嫉恨你長兄之事,但救我一事,你須與長兄細細商議,好有個萬全之策。」戌閏魁低頭沉思一會兒,嘆道:「也好,我這就去對他說。」說罷便起身走了。
度厄到了北極星天宮所在,只見宮內外紫氣縈繞,幢幡寶蓋遍布,抬頭看宮門上「【北斗宮】」三字,透著銀光,一時如數重,長舒一口氣,而後步將進去,才上正殿金階,就見兩個雄赳赳的天將持著長戟把守殿門,度厄從容道:「下官奉旨來見上神,請兩位通報。」報事已過,那兩位瞪著眼睛,一句不說,只將那長戟挪開兩邊,度厄正要進去,卻見一仙童手持金仗翩翩迎來,說道:「上神已知輔神來到,請入殿參拜。」度厄整好衣冠,隨童子進殿,只見飛身直上,肅立於寶座左側。再看寶座,左右七彩花幡,遠望北斗星君,長發黑須,穿著綉龍白袍,兩旁有仙婢將玄光羽扇擁著,度厄拜完,站在堂前,北斗星君笑容可掬,問道:「度厄,你一直都在天廷待命,只等女媧娘娘召喚,今日卻為何突然到此?莫非女媧娘娘凡間諸事已畢?」度厄跪道:「女媧娘娘還未召喚在下,倒是天王下詔,令在下查辦少主須菩提誅殺孟章神君青龍一案,在下未敢擅動,特來拜見上神。」北斗星君一愣,而後笑道:「天王令你去查辦此案,你自去便好,為何又來面見本座?」度厄道:「茲事體大,在下只想聽上神還有何吩咐。」北斗星君道:「奉詔而行,秉公處理。」度厄再拜道:「上神指點迷津,在下感激不盡,公務在身,請允准在下告退。」北斗星君卻一言不發,轉身直往後殿去了。
須菩提想著碧霞的事,心裏鬱悶不已,出了園子轉到碧玉的寢殿,他悄悄地進去,見碧玉慵懶地靠在春凳上睡覺,嬌軀微側,霧鬢蓬鬆,小櫻桃上還留一點紅脂,酥胸微露,白紗衣掩不住粉色兜胸,映著她一身冰肌玉骨,艷態盈盈。須菩提一時心醉,便將碧霞忘腦後去了,躡手躡腳來到榻前,伸手撩撥她的秀髮,碧玉驚醒來,煙視矇矓地看他一會兒,見真的是須菩提,便一頭撲進他懷裡,嬌嗔道:「冤家,你怎麼忽然就回來了?」須菩提便急著動手,碧玉掙脫,笑道:「又忘記娘娘怎麼說了?」須菩提急道:「就是娘娘讓我來的!」碧玉斜睨他,嚶嚀一聲道:「就知道亂說。」須菩提粗喘著道:「多久沒見了,此刻就是那玉京宮的天王駕到,我也不管了!」碧玉忙道:「那也不能在這裏的,叫人看見怎麼好?」須菩提扳過她的香肩,捧她的粉臉,順嘴兒就咂了一口舌,笑道:「小娘子,就在這裏干罷。」說完就閃念一出,雙雙褪了雲裳,靠在春凳上雲雨起來。
且說玄女叫仙婢珝瑤領著妱翚、姝涵、鳧嬥、媚鳳、玉奴、嬙娟、香噥、斕姁八個侍婢來到蕊珠宮,就在前殿等候,她們站成一排說說笑笑著,珝瑤不時地提醒她們小聲點兒。
話分兩頭。且說須菩提去靈界修真,不覺就過了二十天,㛞珠在一旁的圓桌上調弄顏色,嘆了一句道:「我哥哥多時也不來了,怕是快練到太虛之境了。」碧玉一聽,想起也該去看他了,笑道:「你不說倒忘了,母後下界前還吩咐我,說每隔二十天去看看他呢。㛞珠兒,你不跟我們去看看你哥哥么?」㛞珠嘴兒一撇道:「我才不去呢。」碧玉笑笑道:「那你方才還念叨呢。」㛞珠兒頭一偏,噘嘴兒笑道:「呵,我念叨他什麼!我只是盼著他回來給我教那個什麼五雷大法的。」碧玉搖搖頭,轉身對尚翠道:「你去準備些個茶和酒的,我們去靈界吧。」尚翠將手裡的絹子和綉綳兒收起,笑道:「不消準備那些個的,我聽須菩提說過,那靈界卻與此間不同呢,送什麼過去都可以的,就是不許送些茶和酒的東西。」碧玉問道:「為什麼?靈界的人就不吃茶?不飲酒么?」尚翠笑道:「這個我也說不好,他說靈界修道的人,修成佛和菩薩的人就是居上界的神了,什麼『【空寂無塵可染,心竅靈合自然】』,他在那處修鍊,一時就覺得自己元靈與仙體合二為一了,覺不到仙體,自己在那清凈體中,空空蕩蕩,心內純一不雜,晃晃朗朗,沒有一毫情念,一無所有,一無所住的,從那修定直到真定,好不容易呢。若是吃茶飲酒,一時便驚動了六根,胡思亂想,他便會墮生清凈體中,猶如墜入死窟,元靈不得出來,仙體也就死了。」碧玉啐了一口,立眉笑道:「就他混說白道的,什麼心裏空空蕩蕩,沒有一毫情念的,怪不得那會兒我問想不想我,他卻說一點兒也不想,原來他又離弦走板兒的,說這些瞎話兒搪塞你呢。」㛞珠聽見了掩口竊笑,正要說,就聽尚翠道:「反正不曉得他怎麼想,只是交代我千萬不可送茶和酒過去,上次母后就送茶和酒去了,他說幸好是母后,若換了別人,怕那燃燈佛祖就會關他禁閉,最後將好好兒的茶和酒全都倒了出去。我問他為什麼不能吃茶飲酒,他道那個會蒙了慧性靈通,吃了就會擾亂定力,不能修行修到密處了,更不能見性見到徹處了,一性不能圓明,六根無法頓定,那可是要命的事兒呢。」碧玉笑道:「說的真好,怎麼回來就沒有定力了呢?他可是母后常說的那句兒什麼『偷嘴的貓兒性不改』呢,上一次他見了那個叫姝涵的婢子,看他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自此不論他說什麼,我再不信的。」㛞珠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見袖口翹起一截玉指兒,點著碧玉道:「大嫂子笑死人了呵!你可是冤枉我哥哥了,哥哥給我小嫂子所說的可俱是實話。修真就是這樣兒的,你不懂得罷了,別說讓哥哥想著你,到了修真的時候,就連母后他都不能想呢,什麼殿閣樓台、諸神眾仙的,一切善惡境界都不可染著,吃茶飲酒那更不能的了,那茶酒是太初聖神盤古發明出來的,什麼『九宮三命』和『察察久久』的,自有一套修身養元之法,如今這茶酒也不過是個飲品而已,自比不得盤古的仙露,你若送了去,便是污了哥哥的修真虛空之道,若再被他吃了,就不能使元靈和仙體合而為一了,再怎麼修鍊也不得精進,不能升入大虛,也煉不到至妙至極之地,更不能證成道果了。」碧玉聽㛞珠這麼一說,這才篤信不疑了,她知道㛞珠是天卜神鍾頎的女兒,自有些個道學。碧玉笑道:「好吧,那就不送什麼茶和酒了,我們只去看看他就好,免得時間長了他的什麼六根不能頓定。」㛞珠又掩口一笑,自去忙了,碧玉隨即與尚翠帶著媚鳳和玉奴兩個仙婢去了靈界。
卻說天香殿玄女聽珝瑤和兩個婢子在階前議論邠夙,便將她單獨喚到屋裡細問,方知邠夙被女姬打死一事,心上一個激靈便想入非非起來,暗思道:「不意二大王卻喜歡上了一個仙婢,果真邠夙姐姐也令人婉惜,只可惜她卻不是出自天香殿的婢子,否則我便好好調|教一番,也斷不會被女姬打死。今兒此事已露了出來,我正好藉此去結識二大王,只說天王傳諭讓我將各府侍婢造冊,故來見一見邠夙,人都已經死了,二大王也怕事情若被天王知道他也脫不了干係,他必然做賊心虛,所以我也不怕他能怎麼了,不如我就趁著這個機會,先去勾引他入了圈套,隨後再慢慢從他口裡套出些機密來,一旦他的把柄兒始終在我手裡,不怕他不聽我的。」想到這裏,便喚上珝瑤去了朝陽殿南殿。
【一朝百花競秀,千日瑞露化雲。】
再說戌閏圱與胡臾芎,飲了一回茶,便沉默起來。戌閏圱見他神色不安,似有心事,便道:「將軍不適否?」胡臾芎勉強笑道:「我愛妾去花園了,久不歸來,故而我心中不安。」戌閏圱道:「將軍不必因晚生而為難,請自便。」胡臾芎連連告辭,一心要出去尋找,才起身,就見玉嫊笑盈盈地進來了,手裡捧著幾枝鮮花。胡臾芎又落座,笑問道:「愛妾因何遲來?」玉嫊笑道:「妾見花兒都開了,喜歡不已,挑挑揀揀才折了幾枝,故而來遲。」戌閏圱起身拱道:「請將軍和姨娘敘話,晚生告辭。」胡臾芎忙道:「公子莫要急去罷,不是說過要留一宿么?」戌閏圱道:「當然。我只是去客堂歇息一會兒。」說罷一拱而去。
伏羲昊先派楊天佑和天蓬兩將率兵直抵西天門,又急召白虎、朱雀、玄武三位神君領麾下輔神前來助戰,三位神君按兵不動,不肯出戰。伏羲昊派武德星君前去,將一干人帶到西天門問話。伏羲昊先問白虎、朱雀、玄武三位神君,道:「天魔來犯,本王奉詔殺敵,急召你們前來助戰,為何遲遲不動?」白虎神君道:「大大王之子須菩提逼殺我孟章神君青龍,此事尚未了結,我等怕賤命朝夕不保,故不敢奉命。」伏羲昊本要動怒,因提及須菩提殺青龍一事,只好隱忍。轉而又問青龍麾下諸神,角、亢、氐、房、心、尾、箕七輔神道:「大大王之子須菩提殺我主孟章神君青龍,主死臣亡,我等不尋復讎已經很好了,又豈肯聽從大大王調遣?我等今天要去面見天王,為我主孟章神君討個說法,等了結此事後再行伐魔。」而斗、牛、女、虛、危、室、壁;奎、婁、胃、昴、畢、觜、參;井、鬼、柳、星、張、翼、軫等神說,「行兵之事,天廷曾有嚴令,非我神君親令,恕我等不能從命。」伏羲昊嘆息一聲,也只好由他們去了。伏羲昊率兵出西天門察看陰靈動向,卻不見有一兵一卒,又等半日,仍不見動向,怒道:「陰靈這賊,揚言來打卻不見人,門神所見,不過是疑兵而已,我們先退回天門坐等他來!」正要迴轉,卻見笪殷昊趕來,拱道:「大師兄,天魔來襲,你不去迎敵,卻為何迴轉?」伏羲昊問道:「並未見賊兵。你來此做什麼?」笪殷昊笑道:「奉師尊密令,前來代替大師兄!」伏羲昊疑道:「哦?我奉詔前來擊敵,並無急事,為何要你來接替我?」笪殷昊笑道:「大師兄,師妹女媧才回府,你且回去與師妹相聚,為何這般辛苦,這裡有我在,陰靈若來,我自對付就是了,還請大師兄回宮歇息吧!」伏羲昊冷笑道:「師尊派你來收我兵權,如此而已。你有話就直說,何必繞來繞去的!」笪殷昊笑道:「師尊說大師兄在冥界征剿天魔,大捷而歸,此番再出兵剿殺陰靈,太過辛苦,故而讓我來接替而已。」伏羲昊怒道:「哼!方才領兵迎敵,此番又來讓你接替,你當我不知道!」說罷,隻身憤憤而去。
蘇叆和妺喜端著茶水又到了後殿,不敢推門進去,蘇叆給妺喜使個眼色,妺喜會意,便叫道:「二大王,小婢奉茶來了。」裏面道:「進來吧。」妺喜推門進去,蘇叆跟進,軒轅昊踱著方步,冷冷道:「將門關了,本王有話要說。」蘇叆關了門,心裏想道:「不好,中他們的計了。」想到這裏,又道:「二大王請慢用,小婢還要去園子里拾掇芃葉呢,我家主子走時吩咐的,要趕快摘完了,釀酒烹茶,不得耽擱的。」軒轅昊突然止步,轉身怒道:「賤婢子聽好了,既然來了就不要性急,你們當本王是什麼了?你們以為是女姬府上的婢子,本王就拿你們沒治了么?既來了就不能去了,膽敢挪出一步,本王的佩劍可要出鞘了!」蘇叆一聽,嚇得癱軟在地,又坐起跪下,泣道:「二大王叫我們在此作什麼?」還未等軒轅昊開口,妺喜早嚇得面如紙色,只把兩手一松,茶壺茶盅的就摔了一地,也慌忙跪在蘇叆身邊。軒轅昊喝問道:「本王且問你們,邠夙是怎麼死的?」話一出口,蘇叆和妺喜便知事已敗露,戰戰兢兢地望著軒轅昊,蘇叆哭道:「小婢實在是不曉得。」軒轅昊怒視妺喜,喝道:「她不曉得?你可曉得?」妺喜哇哇大哭,嗚咽道:「與小婢無干,這都是我主子手裡做下的。」軒轅昊怒道:「賤婢子!膽兒也太大了,這種惡毒的事兒也做得出來!我看你們的心比那石頭還硬!我先把你們的心挖出來看看,到底是什麼樣兒的。」蘇叆哭道:「二大王,真正冤枉,我們一個婢子而已,怎麼敢做得此事?望二大王詳察。」軒轅昊拔劍斥道:「賤婢子!你們倒賴得乾乾淨淨的,邠夙受害的時候,你們為何不勸阻女姬?即使不勸阻女姬,為何不出來稟報天廷?你們蛇蝎心腸,實實說了便罷,若再扯謊抵塞,恐你們性命難逃了!」妺喜此刻已經嚇得魂飛魄散,急道:「二大王,是上神女姬令小婢們看住邠夙的,她是被上神女姬打死的!」說完便昏厥于地了。軒轅昊怒道:「賤婢子!若是早早地招了,本王又何須費這般周折!」說完便將劍入鞘,轉身走出,徑自回朝陽殿不題。
話分兩頭。卻說女姬自回南靈殿,卻見岄靈迎了出來,女姬問道:「二大王可曾來過?」岄靈欠身回道:「未曾來過。」女姬輕嘆一聲道:「你去吧。」岄靈瞅了她一眼,便轉身走開。女姬在廡欄杆邊上站了一會兒,只覺風吹桃葉籟籟有聲,遠處傳來猛犬狺狺。女姬暗思道:「這仙界何處來的狗叫聲?」想著又覺無聊,想起軒轅昊竟然幾天對她不理不睬,一時胸中怨氣填堵,便拔腳踢開月亮門,匆匆往寢殿走去,才上台階,又聽裡頭珠簾兒窸窸窣窣。女姬抬頭,只見軒轅昊背著雙手站在門邊,吃吃笑道:「這一陣子你都在屋裡,這會兒從哪裡來的?」女姬粉臉羞暈,含笑迎上,攜著他的手一面進去,一面低泣。軒轅昊急道:「才見怎麼就哭了?誰惹著你了?」女姬坐在春凳旁,泣道:「你惹著我了!這麼久也不來此間,不論去哪裡也不給我一個信兒,你那天在蕊珠宮席上,對我也視而不見的,你心裏有什麼怨恨,只管說出來吧!」軒轅昊正要說話,只見岄靈掀簾進來,端上一碗釅釅的芃葉兒茶來,又瞥見軒轅昊低頭不語,這才姍姍退了出去。軒轅昊端起茶水,便覺異香撲鼻,珍味沁心,呷了一口又去閉上門,回來對著女姬,吃吃笑道:「我何曾怨恨你了,這幾天忙著天廷的事情,不得空閑。」女姬嬌嗔道:「你不說,難道我就不知么?何必拿些個虛話兒來搪塞我。」軒轅昊笑了一笑,上前揖道:「我對你的心,你或許不知道,但我絕不會敷衍你的。」女姬眼圈兒一紅,蹙眉道:「只怕我……」說到這裏又將話兒咽了回去,軒轅昊見她臉上一紅一白,便知她是為邠夙的事兒慚愧無地,故意問道:「真是雲層中的龍尾巴,只露半截兒。只怕怎的?直說可好?」女姬嘆道:「只怕是我無心得罪人了呢。」軒轅昊笑道:「人家不得罪你也就好了,你還能得罪了人家?」女姬立眉瞅著他,問道:「你這話兒是什麼意思?」軒轅昊忙笑道:「我的意思是,你這麼一個美人兒,人家趨奉還來不及,誰人會讓你得罪了呢。」女姬斜睨他問道:「我失手打死了你的婢子邠夙,你一點兒也不恨我?」軒轅昊愣了一下,笑道:「師妹也是無心的,我為何要恨,就一個婢子而已,如何能讓我生恨?」女姬起身問道:「你這可是心裡話?」軒轅昊道:「當然是心裡話。」女姬又問道:「你莫哄我呢,若你真的不在乎她,為何我贈你的紫金鐲子卻戴在她的腕兒上?」軒轅昊臉一紅,吃吃道:「我也就這一個婢子,總是慣著她,那天她見了想要,我便隨手給了。」女姬正色道:「我豈能不知道,你與那婢子的曖昧之事,就當過去了,我也不計較,只是往後萬萬不可如此,你也是一個大王,怎麼就不在乎自己的聲名?這話兒若是傳了出去,教人如何看你?」軒轅昊低頭道:「師妹之言,我銘刻於心。」
卻說戌閏桀得報大喜,鬆了一口氣,急派神府官吏往仙界送密札信給女媧,幾天之後,女媧果然收到南天門門神轉來密札,拆開一看,只見寫道:
【身在巫山外,雨意已趨濃濃。】
【瑤草琪葩,根株結盤;】
話分兩頭說。且說須菩提一覺醒來,見碧玉不在,霍地立起身呆坐了片刻,又覺得殿里殿外鴉雀無聲,心裏悶得慌。須菩提推開軒窗看時,見霞彩滿天,如用碧水清洗過一般,那囲山峰之間,薄霧隱隱瀰漫四圍,蒼穹湛藍,鋪滿朦朦朧朧的點點星辰,最顯眼壯觀的便是那如近在咫尺的牧夫星和貂獅星,似兩顆巨大的橙紅色圓球懸挂在空中。須菩提心情有些寂寥,就出去找碧玉了。轉出拱門,穿過一條瑪瑙砌就的小徑,就聽見佩環窸窸窣窣,嘻嘻嚷嚷的聲音傳來了。須菩提放慢腳步走了過去,見轉角處,碧玉和尚翠、㛞珠三個正坐在池亭里說話,他也不過去,就地坐在檯子上偷偷地看著她們。見尚翠弄著綉繃子,㛞珠在一旁嘻嘻笑著,梨渦淺淺,露出一顆小虎牙,瞅著碧玉問道:「我沒來時,你們就伺候著少主,你說他是什麼樣兒的?」碧玉望著水池旁的金柳,一臉暈紅,微笑道:「少主好樣兒的,要怎樣呢?」尚翠將繡花針挑挑額前青絲兒,轉臉問她道:「你怎麼才來就打問我家少主?」㛞珠粉臉兒一偏,輕輕捶一下,笑道:「我只問一下的呵,你怎的亂想了。」尚翠淺笑一下道:「我何時亂想了,我也只是說一下的。」㛞珠拈帶,噘嘴兒道:「不說算了。」碧玉看她一眼,問道:「那你說我家少主是什麼樣兒的?」㛞珠笑道:「只是覺得他少年輕薄,還有點兒風流呢。」碧玉愣了一下,又問道:「哦?怎麼就輕薄,怎麼就風流了?你從哪裡看出來的?」㛞珠撇嘴兒道:「反正我就知道。」碧玉看著她,問道:「你父親怎麼把你送這裏來了?」㛞珠明眸閃閃道:「我父親在宮裡當差,我沒處去的,就把我送這裏來了呀。」碧玉正色道:「在這裏就要遵守這裏的規矩。」㛞珠斜睨她,問道:「這裏的是什麼規矩?」碧玉道:「規矩就是話少一些兒,手勤一些兒,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一句也不說,你可明白了?」㛞珠嚶嚀一聲,背過身子不理她。須菩提見狀,心內想道:「這丫頭倒是有些脾氣,才來就說我輕薄風流,也不怕什麼的,確實可愛。」須菩提只得走出來。㛞珠正好是背過身子的,一眼就瞧見他來了,高興地站起來,迎上去拉住襟子,嬌嗔道:「哥哥來得正好,你就來評評理兒,不然我還不知道犯了什麼規矩呢!我只說你有點兒輕薄、風流,她就瞪著眼要吃了我似的,幸虧我沒說你是個情種,不然這會子我可能就被關到黑屋裡去了呢!」尚翠聽她這句話,嚇得手裡的綉綳兒都掉地上了,尚翠望著㛞珠,低聲道:「小姐,怎麼就沒大沒小的,說話沒個輕重……」話未說完,㛞珠就粘在須菩提身上,嚅唲道:「哥哥你聽見了么,說我沒輕沒重的。」須菩提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辦了,手足無措。碧玉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起身白須菩提一眼,怒道:「別哥哥哥哥的了,你不是小孩子了,還這麼不知羞的,我看他是有點兒輕薄,你也有點輕佻了。」㛞珠跺腳道:「哥哥,你看看,到底誰沒大沒小了?到底誰輕佻了?」須菩提見狀,趕忙到碧玉跟前,又是躬身,又是作揖,笑道:「不該如此的,不該如此的!你都不知道,㛞珠確實是我的妹妹了,我母后收了她做女兒,你不曉得么?」說完這句,又突然後悔,心裏抓癢抓癢的,恨得直摳自己的頭皮。碧玉聽見這句,愣了一下,看看須菩提,又看看㛞珠,最後將臉轉向尚翠,問道:「我卻不知道這個事兒,你知道么?」尚翠撿起地上的綉綳兒,笑道:「好像是這樣的,那天我聽見娘娘也是這麼說的。」碧玉掩口,撲哧一笑道:「這可太難為情了!」說著轉過身子去,又轉過來,拉住㛞珠的手兒,賠笑道:「妹妹別生氣了,我原來是不知道的,你別在乎我。」㛞珠噘起嘴兒道:「哼!我偏就生氣。」碧玉笑道:「看看妹妹多乖巧的,比得上琪花,超得過瓊枝,怎麼會有錯呢,倒是我這個做婢子的錯了,不知道我哪根筋又不對了,竟然教訓起小主兒來了。」㛞珠還是故作不理,氣氣呼呼的,兩瓣兒小鼻翼翕動著。碧玉又笑道:「小主兒,若你不生氣了,我便送你一樣兒好東西。」㛞珠這才慢慢轉過身來,閃著明眸問道:「什麼東西呢?我先看看。」碧玉從袖裡取出一個翠綠的鳳佩兒,綠光瑩瑩的,奪目可愛,㛞珠眼睛一亮,劈手奪了來,笑道:「這是個什麼東西?給我看看呢hetubook•com•com。」須菩提湊上去細看,原來是個鳳形的佩墜兒,用綠寶石雕成的,也就指頭肚那麼大一點兒,磷光宛然,晶晶剔透,以前一直是系在碧霞的裙裾上的。㛞珠不忍釋手,喜歡道:「美呵,這是個好東西,我還是第一次見呢,姐姐真給我了,不許後悔的。」碧玉笑道:「贈你的東西,我後悔什麼呢。」㛞珠微微一笑,將那墜子系在藍裙上,而後欠身道:「妹妹我這廂致謝了。」不料這須菩提不看到這東西還好,一看到是碧霞的東西,心病就躥了上來,急問碧玉道:「這個墜兒不是碧霞的么?你怎麼留著?」碧玉笑道:「碧霞姐姐給我的,她說以後可能用不到了,沒想到她原來是下界去找娘娘了。」須菩提又不高興了,坐在地上長吁短嘆,一會兒又道:「既然是碧霞的東西,就斷不送人的。」碧玉見狀,一時也沒了主意,只好眼巴巴地看著㛞珠,㛞珠明白她的意思,就是捨不得再還給她,又怕須菩提急出病來,只好挨了過去道:「哥哥,既然是你的心愛之物,我是不會要的,不過,既然是送我的東西,好歹讓我玩兒兩天再給你,可好?」見須菩提抱著頭不說話,㛞珠噘著嘴就向裙帶上取下墜子來,遞向須菩提,不情願道:「給你吧,我其實也不是非要不可的,只是和你開玩笑的。」須菩提突然抬手,一把將那墜兒打掉,怒道:「誰要這個東西!」碧玉、㛞珠、尚翠相顧錯愕,不知如何是好。碧玉撿起墜兒,正要去勸他,忽然就聽身後道:「這又是怎麼了?才消停了一天,又鬧不安生了的!你們怎麼就惹他了!」
女媧看了密札,又疑又喜道:「這戌閏桀,我差點就記不得了,只記得璟琄,那時候可憐的,若不是我及時過問,定然被那笪殷昊活活打死!如今看來,那戌閏桀倒是個有心人。」正思索間,只見伏羲昊慢慢騰騰地踱進來。女媧見了,即拉住他問道:「師尊召你,可是為須菩提的事兒?」伏羲昊點點頭。女媧急問道:「結果如何?師尊待要怎樣處置我兒?」伏羲昊笑道:「度厄早回來複命,師尊聞奏,已知詳細,只道孟章神君青龍咎由自取,可憐可恨,而須菩提誤殺正神,罪不可逭,他既有大法力,本王就令他隨軍出戰陰靈,以將功贖罪。」女媧聞言大喜,心中千愁萬緒一瞬化為雲煙,又看了看手中密札,暗思道:「多虧戌閏氏父子幫助,才得保全須菩提前程性命。」伏羲昊見女媧愣怔,問道:「你又怎麼了?」女媧忙收起密札,笑道:「我只是想,昊天有眼,終於讓須菩提躲過一劫,這下我就放心了。」伏羲昊道:「放心便好,你且在宮裡歇息,我要進宮面聖去了。」女媧問道:「才面聖回來,卻為何又去?」伏羲昊道:「讓須菩提戴罪立功只是師尊與我私底下說的,我想師尊必會公開裁決。我怕你心裏著急,只是回來給娘子報個信兒,一會兒笪殷昊也要進宮奏報對付陰靈的事兒,師尊讓我也去聽聽。」女媧莞爾一笑道:「那你去吧。」伏羲昊轉身欲走,女媧又道:「先等等。」伏羲昊轉身問道:「娘子又有何事?」女媧正色道:「那笪殷昊野心昭然,不知他要做什麼!他因嫉恨,與我素有嫌隙,想必會乘機刁難。此去若師尊公開裁決須菩提,就怕笪殷昊又要唱反調了。度厄既然已經結案,就沒有什麼好爭議的,若是他不依不饒,你須小心應對,據理力爭,不能讓他一步。」伏羲昊道:「這個我自然知道,笪殷昊若與我為難,我豈能饒他!」
且說那針媛和織女因針綉在天界聞名,無神不知,無仙不曉。牛宿雖未見過織女,但心內早已傾心,但凡見到手裡拿著帕兒的仙子,他便時時以目顧盼,就像是見著了織女。一日,牛宿見女宿有一方絹帕兒粉香精美,取來一看就愛不釋手,牛宿便索要,女宿神道:「你一個鬚眉男兒,要絹帕兒作甚?」牛宿笑道:「睹物思人。」女宿斜睨他,問道:「思誰個?」牛宿道:「當然是誰繡的帕兒就思誰了。」女宿瞥他一眼道:「你不是思那女姬么?怎的,又變心了?」牛宿嘿嘿道:「我哪有那個膽兒?那女姬可是天王的弟子,再說她心儀的可是二大王,我何德何能敢跟他爭?」女宿白他一眼道:「既不敢與他爭,昔日界下造人時,你為何要化成一頭野牛故意嚇唬她來?結果呢?丟了夫人又折兵,如果不是你元身跑得快,被那望舒逮著,你就變成那頭死牛了。」牛宿笑道:「那不過是我和女姬開個玩笑而已,你千萬不可張揚出去。快,將你的帕兒給我吧。」女宿捨不得給他,笑道:「這絹帕兒是文武殿圓融府上的仙子織女贈與我的,你去問她討一個,為何偏搶我的?」牛宿笑道:「我去討要一個倒不難,只是我與她素未謀面,這男來女往的總是有些不便,需借個由頭方好去見,不如先將你的帕兒給我,我拿去就說想要一個這般顏色的帕兒,這不是就水到渠成了么。」女宿笑道:「什麼,討一個帕兒還要用計謀,你平日里是不是用慣了的?」牛宿問道:「你不曾聽大大王講《昊經》時說過的話么?」女宿道:「大大王說過什麼?也只是講講經罷了。」牛宿笑道:「人都說我牛宿膽大心粗,其實他們只說對了一半兒,我是心兒又細,膽兒也大。那日大大王講經,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大大王說那經卷上說了,九重三千萬大千世界,不論什麼,凡有心靈者,就有計謀存在,這計謀只用在三處才好,一處是攘權奪利時用計,另一處是行軍打仗時用計,最後一處是對女人用計。除此而外,其餘都不能用計謀的,全憑情感和善念處世,可惜偏偏被他們使反了,除了不對女人用計之外,其他處處都用計,結果是什麼?世界愈來愈沒有感情了,眾生愈來愈沒有善念了。」女宿一笑了之,正色道:「你別對我說,我修界還未到那境地。帕兒借給你了,你請自便吧。」說罷各自離去。
尚翠睡了一個時辰醒了,就覺得身上發熱,嬌喘不止。尚翠覺得不對,暗想道:「我本來好端端的,這忽然就怎麼了,莫不是這絲線背心兒作怪,穿上它就覺得燥熱。」尚翠起來,見須菩提躺著,她又去裡間換衣服,想把那絲線背心兒脫下來,結果弄了半天也沒脫去,就像是長在身上了似的。無奈,只好又出外間,此時心煩口渴,身子像火一般發燒。尚翠又去榻前取茶連喝了兩杯,放茶杯的時候,看須菩提的錦被掉下了半截兒,又去給他蓋被子,忽然瞥見了他白森森的褲衫裹著一雙結實的腿兒,尚翠一時小鹿兒胸頭亂撞,紅暈滿面,自言自語道:「真的要死了,這到底怎麼了!」須菩提聽見了,醒來盯著尚翠,見她一臉媚態,笑吟吟地站在榻前,須菩提揉了揉眼睛,將她看成了碧霞,心上一驚,便霍地坐起,拉住她的手兒說道:「碧霞,你曉得我回來了么?」尚翠不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須菩提拉著她又端詳了一回,見她一隻手兒撕扯著身上的粉色絲線背心兒,低頭嬌喘,一言不發。須菩提問道:「碧霞,你這是怎麼了?」尚翠低聲道:「我覺熱得不行,想將它解了去,可是怎麼也解不開。」須菩提道:「你坐下來,我替你解了去。」尚翠坐在他身邊,須菩提替她解背心兒,問道:「碧霞,你見我不高興么,怎的不說話?」尚翠心裏明白須菩提將她看成了碧霞,心想著解了背心兒便抽身走開,可被須菩提的一雙手在她玉肌上這麼一碰,自己倒有些眩眩暈暈的,熱流襲來覺得舒服,便也不答話,只是笑盈盈的。須菩提將她背心兒解下,尚翠一把抓起粉色背心兒先將半灣酥胸遮住,須菩提又扳過她瘦削的香肩,淚熒凄然道:「你這麼久去哪裡了,聽母后說你下界輪迴了,怎麼就回來了?」尚翠輕輕搖著嬌軀,仍是脈脈不語,須菩提倏地摟她入懷,說道:「碧霞,我可想死你了!」尚翠聽見這句,心裏不高興,立刻淚珠紛墜,撇嘴兒說道:「你哪隻眼睛看我是碧霞了?我是尚翠!」須菩提驚得雙手一松,又揉揉眼看她,這才看得清楚,確是尚翠。須菩提問道:「怎麼是你?碧霞呢,我剛才明明看她在這裏的!」尚翠見他這般情景,覺得可憐,拉著他的手道:「少主,你就忘了碧霞吧,她已經不在這兒了。」須菩提見她露著半個玉體,纖腰婉柔,不覺蠢動起來,漸漸挨到她身邊,伸手扯她遮在胸上的背心兒,尚翠臉兒一紅,喘息微微,含嗔道:「你別動它了。」須菩提見她兩頰滃著兩朵兒紅雲,羞羞答答,遮遮掩掩,心裏越發喜歡,就將她身子一攬推在榻上,雙目含情凝視著她的粉臉兒,一隻手扯去她遮擋在胸前的粉色背心兒,就見兩個白玉桃兒跳了出來,嬌小可人。尚翠急得臉紅心跳,又將一雙小手兒遮住,越發喘息道:「少主,別弄我了。」須菩提不說話,心頭閃念一出,天衣褪去,扯過鸞被蓋上,將兩隻手于暗中摸索,尚翠玉面嬌紅,嚶嚀不止,眼淚兒珠珠下滴,輕輕泣道:「你若污了我,讓我怎麼去見娘娘?」須菩提就不言語,仍忙著上下摸弄,尚翠急了,抬起一雙粉臂用力推他,誰知此刻身子已酥軟如泥,哪裡還有半點氣力,又覺著須菩提欲探花房,尚翠忙將玉股挪開一點,他將金蓮緊湊上來,尚翠見無濟於事,嬌喘道:「少主,賤婢尚未破瓜,不比那碧玉,你須慢著點兒……」話尚未說完,就覺一物急入,刺痛難忍,她尖叫一聲,將玉手兒在他脊上抓出一條紅印子,不消一會兒,才泄了犟氣,漸漸變得溫順起來,側了臉兒婉轉嬌啼,任他擺弄,一時落紅狼藉,摧殘花枝。
女姬聽了許久,一時陷入沉思,直到堂上點名已畢,正要退堂,忽聽圓融神問道:「本府嗅得一陣玄氣,定有大神造訪此處,你們可曾見過?」女姬一聽,忙令童子稟報。圓融神走下階來,笑呵呵一揖,問道:「不知上神駕到,有失遠迎。不知尊駕為何來到此間?」女姬欠身,笑道:「信步遊覽,不覺誤造貴府,不想冒犯了府君,還請多多海涵。」圓融神一聽,忙跪地拜道:「在下乃區區輔神,安敢以上神自居,上神乃善元天使,在下豈敢僭越,上神說『冒犯』二字,真乃折煞在下了。」女姬笑道:「快快請起吧,我也是一句戲言而已,你不必當真的。」圓融神又揖道:「上神駕臨,必有賜教,在下洗耳恭聽。」女姬四顧一下,笑道:「請退下左右,我有私事相問。」圓融神忙令左右人等全部退出。女姬笑道:「我來此,只想問問,不知道我的姻緣如何?」圓融神驚道:「上神早有仙基,姻緣不在本府造冊,更不屬在下檢點。」女姬笑道:「你莫怕,直言無妨。」圓融神沉思片刻,謹慎問道:「不怕泄露機密?」女姬笑道:「直說無妨,若有違天條,我自有擔當。」圓融神伸手,那錦簿便飛入手中,翻看了半晌,這才低頭道:「上神緣在仙界,姻在凡間,一切隨緣而定,必有後福。」女姬一聽大驚,問道:「姻緣異處,不知當作何講?」圓融神沉吟道:「上神與二大王在仙界有緣分,而婚姻卻在凡間,而且必將大福大貴。」女姬問道:「我與二大王因何下界輪迴?」圓融神搖頭道:「上神並非輪迴,而是仙體下凡,在人間結成姻緣。」女姬又問道:「可否細細說來?」圓融神拱道:「在下就知這麼多,其餘不知,請上神勿怪。」女姬思忖半晌,而後從袖中取出一支釵釧遞與圓融神,笑道:「我來得匆忙,也未曾準備,只此釵釧,聊以為贈,還請笑納。」圓融神伏首叩謝,又令針媛與織女將她送出宮去。
卻說武仙星一連侵擾天壇星十五年,戌閏桀雖然為胡臾芎所累,到底也是他妻舅,故而一句也不埋怨,於是喚來長子戌閏圱道:「為父因你庶母之故,不曾抵禦武仙星侵擾,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帶著為父所備之厚禮,領著你弟弟魁兒,親往武仙星去拜會胡臾芎,只說為父不願啟動干戈,唯願結永世之好。」戌閏圱問道:「父親,若那胡臾芎不願結好,又當如何?」戌閏桀正色道:「但願他看在你弟魁兒的面上能罷兵結盟,如若不允,那為父也只好刀兵相見了!」戌閏圱揖道:「孩兒明白了。」說罷便帶領十六個隨從,載著厚禮,與戌閏魁至寶瓶星通道直往武仙星海神府而去。戌閏圱與戌閏魁來到武仙星海神府門前,一路觀賞景緻,忽然走出幾十個兵勇,上前一把將戌閏魁拿住,問道:「哪裡來的小子?」戌閏圱見狀,令眾人站定,一個箭步上去,將那為首的劈手推開,怒斥道:「何人在此撒野,敢拿我弟弟!」那為首的一瞧,呵呵笑道:「你二人是何人?看裝扮非富即貴,倒也不像是尋常人家出來的。」戌閏圱拱道:「我乃寶瓶星海戌閏王之長子,他是我弟弟,特來拜會胡臾芎將軍。」那為首的一聽,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又哈哈大笑,接著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寶瓶星的賊人。」戌閏圱聞言大怒,斥道:「我與你素不相識,為何罵我是賊人?莫非要動干戈么?」為首的笑道:「公子息怒,寶瓶星海人神,於我武仙星來說,皆是賊人也,並非我說你們是賊人,乃是我家將軍嚴令,稱寶瓶星海人神為賊人。」戌閏圱怒道:「那好,既然如此,我去問問你家將軍,不與爾等計較,快快讓路!」為首的道:「讓路也可以,昔日是賊攔路索財,今日到了我武仙星,便是我等攔路問賊索財,爾等送了買路錢,便放爾等過去,若敢說一聲沒有,爾等看我手中的利劍答不答應。」戌閏圱笑道:「就你們幾個?莫說我口出狂言,就你們幾個人,也不夠我揮一巴掌的,若不是來武仙星作客,你們早就死在此處了,安敢問我索財?非我吝嗇,而是實不能丟了你家將軍顏面,讓外人說將軍之親戚竟然被幾個毛賊攔路打劫了!」為首的「嗖」地拔出劍,指著戌閏圱怒問道:「你是我家將軍什麼親戚?」戌閏圱怒從心底騰起,伸手將二指夾住那劍刃,稍稍一撇,只聽「咣當」一聲,劍刃便斷成兩截兒。那為首的見狀一身冷汗,嚇個半死。戌閏圱冷笑道:「我弟弟乃是你家將軍外甥,你若識相,趕快讓路,得罪了我倒沒什麼,若得罪了你家將軍,怕你擔待不起。」那為首的只得讓路,戌閏圱便令眾人接著走,一直到神府大門,那為首的便進去報與胡臾芎知得,對胡臾芎道:「有個寶瓶星神府的人來了,說其弟乃是將軍之外甥,現在門外求見,將軍若不見,我便將他們攆回去了事!」胡臾芎吃驚道:「聽說我妹妹與那戌閏桀生了一子,叫作戌閏魁,來者定是戌閏桀之長子,他如今過來,便是以我妹夫之名,有道是『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何況我們又不是國,只是相鄰的星海,都為天廷鎮守星海而已,既來便是客,我焉能怠慢?傳出去讓諸星恥笑!快快迎客!」那為首的兵勇驚訝不已,只得與胡臾芎出迎,開門見是戌閏圱與戌閏魁兩兄弟,便一路下階來。戌閏圱見狀,拉著戌閏魁單膝跪地行參拜禮。胡臾芎急上前攙起道:「這就是戌閏公子么?」戌閏圱拱道:「正是晚生,特來拜會將軍。」那為首的兵勇急忙上來,請罪道:「小的有眼無珠,望乞恕罪。」戌閏圱回禮道:「不知者不罪,再說皆為一家人,就不說兩家話了。」胡臾芎問道:「兩位公子為何到此?」問著便令人將厚禮收下,又請他們倆入內。戌閏圱一邊走一邊回道:「家父與庶母婈馚在府中恁樣念將軍,特派晚生來賠罪,祈望再度結盟,還望將軍寬容。」胡臾芎思忖片刻,笑道:「你庶母棄我而去,往寶瓶星神府得遇令尊相留。只是,不知你庶母為何不來武仙星探望我這個兄長?是否被令尊扣押了?」戌閏圱正要發話,卻聽戌閏魁生氣道:「什麼扣押?我母親焉能被我父親扣押?」戌閏圱忙對戌閏魁道:「休得無禮!」戌閏魁只好閉口不言,跟在一側。戌閏圱又瞅了胡臾芎一眼,拱手笑道:「庶母非不欲歸,實不得已耳。當時將軍心中尚有怨氣,幾次三番擾我天壇星,一擾就是十五載,庶母心中更添一段愁腸,安敢再來使將軍動了怒氣,故而,此番晚生與稚弟前來,也是庶母之意,一來讓晚生代庶母給將軍賠個不是,探望將軍可俱康健,二來也讓將軍親眼看看這個未曾謀面的外甥。」胡臾芎聞言,暗暗私自歡喜,笑道:「我本以為公子乃習武之人,不料今日一見,公子溫文爾雅,談吐有方,真是令我佩服。」說著就來到廳堂,禮畢入座,說了些閑話,胡臾芎笑道:「既來之,且寬住幾日,也領略一下我武仙星之風情。」胡臾芎令備酒設宴,請少夫人玉嫊入席陪坐。戌閏圱瞅了一眼玉嫊,見她粉臉標緻,體態妖嬈,渾身透著一番孩子氣質,心裏想道:「這少夫人如此年少,也不過十五六歲,為何卻是將軍的妾婦?」回頭一看戌閏魁,亦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玉嫊,神色恍惚。戌閏圱咳嗽了一下,戌閏魁才反應過來,慌忙低頭。席間,胡臾芎端詳戌閏圱,見他相貌堂堂,笑道:「我看公子雖為人神,卻器宇不凡,既身兼武藝,何不立身於天廷,建功立業,卻屈身於寶瓶星耶?」戌閏圱稱謝道:「多承將軍誇讚。晚生不才,安敢望天闕之事。」胡臾芎沉吟半晌道:「此處非久屈大才之所,還要思報效天廷也。」戌閏圱回道:「自然,自然,若得機緣,定當報效天廷。」說著便舉杯敬他,二人開懷暢飲,胡臾芎吃了幾杯酒,席間大吹大擂,一時好不熱鬧,一會兒又令玉嫊斟酒,直飲到各人酩酊而罷。到了次早,戌閏圱收拾行李,便要辭別。胡臾芎問道:「二位公子決意要行否?」說了這一句,面露不舍之色,竟然流下淚來。胡臾芎吩咐下人取來一些禮物,送與戌閏圱、戌閏魁道:「我才見到外甥,心中十分不舍,既然公子要辭別,我也不好強留,只望公子在路小心保重,往後有甚機會,千萬再來相聚才好。」戌閏圱拱道:「多蒙將軍款待之恩,已難圖報,此些個禮物,晚生卻不能收,還望將軍收回。」誰知戌閏魁卻道:「長兄!既然舅舅捨不得我,不妨再住一日,何必急著回去!」話音剛落,就見玉嫊也出來了,欠身婉轉道:「既是本家人,何必見外,就再住幾日,也好圓了將軍的心意。」戌閏圱聞言,只得輕嘆一聲道:「如此也好,既盛情難卻,那就再留一宿罷!」且說戌閏圱本欲辭別,卻被戌閏魁和玉嫊三言兩句又留住了,只得又進去飲茶,與胡臾芎閑談而已。再說玉嫊,見戌閏圱和戌閏魁俱已留下,便上了茶水和果品,而後欠身笑道:「妾去園子里賞花了,你們請自便。」胡臾芎笑道:「好,好,你自去吧,也好讓我們在這裏敘話。」玉嫊姍姍而出,那戌閏魁坐了半個時辰,也出去了。戌閏圱以為他在這裏坐著不自在,也未管束,由他去了。戌閏魁出門之後,戌閏圱問道:「我看姨娘好生年輕也。」胡臾芎呷一口茶,笑道:「人皆如此說。我比愛妾大十三歲,倒惹得議論甚多。」戌閏圱笑道:「既是兩情相悅,有何非議。」胡臾芎頷首道:「謝公子美言,此乃天緣人湊,故與愛妾得以相聚,非我強求也。」說著哈哈大笑一陣子,又與戌閏圱攀談起來。
【霧發蟬鬢,雅態娟媚;愁眉嬌蹙,光凝秋水。】
【鴛鴦抱衾,乍現酥胸,似乎一場春夢。】
【玉兔心馳神往,神龜環繞佪旋。】
圓融目送雋軐離去,回到正殿,就召來針媛和織女議事,飲茶中間,圓融神問道:「下界主持婚配在即,曩日女媧娘娘造你們入世后,曾賜的九重針和玄絲線可在?」針媛回道:「九重針小婢時時藏在身上,頃刻未離。」織女也回道:「玄絲線也在小婢身上,不曾分離。」圓融神道:「這兩日你們就準備好玄絲線,否則到了界下,想準備也不能了。」說罷,又將下界主持婚配的事兒細說了一遍。針媛和織女聽說要下界去,自是高興,圓融神又道:「此番凡間婚配,因生靈繁多,婚姻隨緣即可。」針媛和織女遵令,即各自忙碌去了。
到了靈霄殿,見天斗在御座上閉目不語,笪殷昊立在一旁,瞪著眼睛。伏羲昊和軒轅昊拜過天斗,也立在一旁。天斗不緊不慢道:「陰靈虛詐,疑兵攻我西天門,結果去襲擾靈界了,如今駐紮在靈山,這可如何是好。」伏羲昊驚道:「師尊,那陰靈為何去攻靈界?」天斗嘆道:「西極星本是那陰靈老巢,重返故地而已,這也在為師意料之中。聽接引歸真佛說,陰靈圍攻大、小雷音寺,眾佛和菩薩心懷慈悲,不忍殺戮,故而未出迎戰。」伏羲昊拱道:「請師尊降諭,弟子願領兵往西極星靈界剿賊。」天斗思忖片刻,緩緩走下御座,踱步道:「自須菩提殺孟章神君青龍之後,聲名大噪,如今就連陰靈也知道了,他竟然說:『你們靈界諸佛,在我看來都是草芥,不值一提,聽聞靈界有一比丘,名叫須菩提,一拳打死一位正神,我特來請他與我見上一面,若他能勝我,我則不動刀槍,撤兵回去,若他不能勝我,你們都滾回仙界去,這西極星仍歸我陰靈。』如此看來,那陰靈是沖你兒子須菩提來的。孟章神君青龍死後,執明、監兵、陵光三神頗有怨恨,屢次奏請嚴懲,為師特封他為副將,隨你去靈界剿賊,一來將功折罪,二來絕人口舌,不知你意下如何?」伏羲昊聞言,低頭不語。軒轅昊見狀,跪地奏道:「稟師尊,那陰靈明知須菩提乃是大師兄之子,故意使計賺須菩提回去,須菩提年幼,豈能是陰靈對手,若被他捉去,正好來要挾師兄師妹,弟子以為此計不妥。」天斗嘆道:「陰靈要如此,若不應戰,只怕他攻佔靈界,勢必成我心頭大患。」話剛落地,就聽笪殷昊奏道:「師尊,須菩提誅殺孟章神君青龍,罪在不赦,應立即斬首,以示天威公正,豈能赦免他反封他為將?真若如此,必令諸神寒心,眾兵不服,一旦軍中生變,正中陰靈下懷,請師尊明鑒!」天斗聞奏大怒,斥責道:「劣徒!須菩提是你師兄師妹之子,你身為師叔,何以能絕情至此?將來只怕你還要殺害同門師兄弟,留你這個禍害必會亂我天廷,左右金剛何在?將這個惡徒拿下,拉出去斬了!」笪殷昊大驚失色,叩道:「弟子知罪,望師尊饒恕!」伏羲昊也大驚,忙叩道:「弟子願與犬子前往靈界禦敵,請師尊開恩,赦免了師弟吧!」天斗登上御座,怒視笪殷昊道:「若非你師兄求情,今天必不饒你!你退下吧!」笪殷昊叩謝完畢,轉身離去。天斗道:「事已至此,為師雖心有不忍,只是這外有陰靈咄咄相逼,內有諸神糾參不休,實在無可奈何。傳旨,封伏羲昊為將,軒轅昊、須菩提為副將,前往靈界平叛。」伏羲昊、軒轅昊遵命,急去整軍備戰。
姝涵和㛞珠在屋裡坐著說話,約莫一會兒就聽到一片窸窸窣窣環佩聲急促傳來,抬頭一看,原來是鳧嬥領著妱翚、玉奴、媚鳳、香噥、嬙娟、斕姁跑了進來。玉奴驚叫道:「真氣派華麗的屋子,這是怎麼來的?」鳧嬥忙指著姝涵道:「就是她吹出來的。」香噥驚道:「我就不信,我只聽說過娘娘能把綉繃子上的鴛鴦給吹活了,還沒聽過誰能吹一口氣變出這麼些東西來呢!」妱翚、媚鳳、嬙娟、斕姁四個俱瞪大眼睛驚疑地望著姝涵。㛞珠神氣地站起身,斜睨著她們道:「不信么?誰倒稀罕你們信不信的,你們一個個爭來搶去的,還不如我姝涵妹妹一口氣來得多呢。」妱翚聽㛞珠也這麼說,半信半疑道:「姝涵怎麼會這個的?只有玉京宮裡的天王會這種神奇的。」姝涵笑道:「你們都來坐吧,這也不算什麼神奇,只是我生來就有的小小的一點兒本事而已。」眾婢圍成一圈兒都坐了,玉手托著粉腮靜靜地凝視著姝涵,大家都不說一句話。姝涵又笑道:「怎麼都啞巴了,來了就是客,我這會兒要好好招待你們的。」媚鳳問道:「怎麼招待?」姝涵笑道:「飲酒么?坐到桌子跟前。」眾婢答應,將凳子都挪到圓桌跟前。㛞珠笑笑道:「你們可都瞧好了,看一看她的神奇呢。」姝涵噘起嘴兒繞著桌子吹了一圈兒玄氣,只見桌子中央出現了一隻鏤金的翠玉攢盒,又吹一口氣,盒蓋慢慢開啟,只見盒子里共有九碟玉桃和乾果,九雙銀箸,九隻鑲著珍珠的金杯,精巧別緻。最下一層又有九個袖珍雕龍八角壺,只見姝涵又吹出一口氣,那九個袖珍八角壺便冉冉懸空,對著金杯逐一淺斟起來。眾婢已是目瞠心驚,面面相覷,姝涵盈盈一笑道:「請諸位姐妹品嘗。」㛞珠先舉起金杯呷了一口,笑道:「這真是仙露,從未飲過的,味道真美。」話一出口,妱翚、鳧嬥、媚鳳、玉奴、嬙娟、香噥、斕姁都舉起杯子一飲而盡了,細細品味,果然覺好,咂嘴咂舌的。姝涵笑道:「要一醉方休才好。」眾婢不語,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來。
玉嫊低聲道:「也不知為何,只覺得頭暈,妾先去歇息了。」說罷自己朝裡間去了。胡臾芎見狀,對戌閏圱道:「如此,我便不留公子了,請公子自便,望有再會之時。」戌閏圱一拱而去。戌閏圱回到寶瓶星神府,才知道戌閏魁回來了一會兒,又走了。
見岄靈出來,蘇叆和妺喜便躡手躡腳跟在後面,一直跟進偏殿屋裡。岄靈才要坐下,卻被蘇叆和妺喜將她堵住,蘇叆問道:「姐姐可是怎麼說的?二大王說什麼了?」岄靈嘆道:「我還能怎麼說呢,我只說邠夙的事兒我也不清楚,這是她和主子的事兒,二大王也沒說什麼,只叫你們倆去添些茶水。」妺喜瞪她一眼,狠狠說道:「諒你也不敢亂說!若騙我們,等回來小心扒你的皮!」岄靈不說話,坐在椅子上拿起綉繃子來。
岄靈見到軒轅昊,拜過之後就站在地上嚶嚶哭了起來,軒轅昊忙問道:「婢子你別哭,你據實說來,本王絕不怪罪你的,邠夙到底哪裡去了?」岄靈抹著淚道:「邠夙她沒了,幾天前就沒了。」軒轅昊一聽,驚得面如土色,心嗵嗵直跳,急問道:「好端端的怎麼就沒了?」岄靈泣道:「這還不是怪二大王么,邠夙的事兒被我家主子知道了,那天邠夙來找我玩兒,結果被她堵在屋裡,又打又罵,逼問她來。」軒轅昊問道:「即使如此,她女姬有什麼權利逼問?」岄靈泣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的。」軒轅昊問道:「就因為這個就死了,女姬就算再惱,這也不至於打死她吧?」岄靈道:「邠夙來過幾次,每一次來都給我看一些個金珥、珠玉、釵釧的,我問她哪裡來的,她說是二大王給的,我才曉得她與二大王的事兒,見她高興我自然也跟著高興。不料那天邠夙來了,又和我說起你們的事兒,結果被主子撞見,看見她手腕兒上戴著的紫金鐲子,便問她從哪裡得來的鐲子,邠夙不肯說,她便狠狠毒打,最後說邠夙偷了她的鐲子,便將她活活打死了。」軒轅昊一聽,一時無話,嘆氣道:「是我害了她。」岄靈氣憤道:「她那鐲子怎麼會到邠夙手裡的?我和邠夙自打出世就在一起的,素知她那個人兒,絕不會做偷盜的事兒。」軒轅昊道:「當然不是她偷的,這鐲子是我贈給她的。原本這鐲子是女姬給我的,後來被邠夙看見了,喜歡得不得了,我就順手送給她了,沒想到卻給她帶來大禍,連命都搭進去了。看來這都是女姬的詭計,故意引蛇出洞的,我真後悔不曾看破,否則也不會害了邠夙。」岄靈落淚嘆道:「邠夙就是痴痴傻傻的人,哪裡知道什麼陰謀詭計,她就知道二大王疼她,和她十分相契的,便一心想跟了二大王,卻不知道遭人暗算,她也真是冤死了,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死了。」軒轅昊道:「我也是想和她成親的,可這事兒需要天王允准,那幾天就在界下忙別的事兒,就暫時擱下了,還沒來得及說,邠夙就出事兒了。」岄靈泣道:「邠夙臨死的時候,說她一點兒也不後悔。」軒轅昊聽了,驚呆半晌,忙問道:「她還說什麼了?」岄靈道:「就是那些話,沒有別的,到死還說她心裏只有二大王,就算死了也不後悔的。」軒轅昊不覺垂淚,泣道:「人死不能復生,她這一走就是永別,是再也不能回來的了。」岄靈泣道:「她說讓我把這個交給我主子,我一直未敢拿出來,今天既然二大王來了,小婢將它交給二大王收著吧。」說完便從袖子里取出紫金鐲子遞過去。軒轅昊接過細細看一遍,不免又唉聲嘆氣一回。岄靈泣道:「人都死了,二大王就不要傷心了,更不要再尋我主子的麻煩,她也是心裏有你才這麼做的。」軒轅昊問道:「邠夙因我而死,你就不恨本王么?怎麼倒替那毒婦說起話來?」岄靈頓足道:「雖然二大王與她鏡拆釵分,良緣已斷,但是畢竟人已經死了,縱有空恨又有何用?這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活的,二大王就此一時彼一時,忍了吧,為邠夙再大鬧我主子,不值當了,邠夙死的時候,就盼二大王能過得好。」軒轅昊嘆道:「唉,邠夙最好了,是我對不住她,害她送了命。女姬打她的時候,你就不在場么?」岄靈道:「我就在跟前,眼睜睜看著邠夙死的,那鞭子就像打在我身上一樣的。」軒轅昊問道:「既然在場,你為何不來喊我?」岄靈泣道:「一來二大王在界下凡間,我想去報信來著,可不知報給誰。二來這府上的那兩個婢子,一個叫蘇叆,一個叫妺喜,怕我出去報信兒,就堵在門口不讓我出去。」
㛞珠正要追問,卻聽珠簾兒落下,應聲看去,見鳧嬥進來了,先是看了一眼姝涵,又欠身對㛞珠道:「二少主,大少主叫你過去呢。」㛞珠嘟噥道:「我才把他們送入洞房,這會兒又叫我作甚?」鳧嬥低頭道:「大少主沒給我說什麼事兒。」㛞珠又問道:「你不是娘娘屋裡的婢子么?怎麼是你來叫我的?」鳧嬥低聲答道:「小婢也是去給他們傳娘娘的話兒,大少主就說『回娘娘那裡如果遇見了二少主,就說我請她過來』。小婢一路上也沒遇見二少主,小婢就猜二少主可能是來這裏了,進來果然就尋著了。」㛞珠怨嗔道:「你果然很會猜的!」鳧嬥低頭不語,㛞珠又問道:「那你去那邊傳娘娘的什麼話兒?」鳧嬥道:「娘娘說她就要下界去忙了,一家人聚聚餐的。」㛞珠又要說話,還沒等她開口,姝涵扭頭一笑,問道:「一家人聚餐,娘娘沒叫我么?」鳧嬥瞥她一眼,輕輕搖頭兒,又瞅她一下道:「你好一陣子都不在這的,怎麼才回來?」姝涵正要回話,㛞珠搶道:「是我叫姝涵去玉京宮裡給我父親送東西了,你一個婢子問什麼?」鳧嬥低下頭不說話了。㛞珠拉住姝涵的手兒笑道:「你也去吧,順便也看看新娘子。」姝涵笑道:「我不去,又不是沒見過新娘子,再說沒人叫我去,哪有趕著去伺候人的婢子呢。」㛞珠急道:「你才不是婢子呢,你看這全世界有你這樣兒的婢子么?」姝涵捏了一下她的耳垂,笑道:「你真笑死我了,開口閉口全世界全世界的。」㛞珠又道:「去不去,不去我去了,省得他們又遣人來叫我。」姝涵又不出聲兒,只是做著口型慢慢搖著頭兒,悄悄道:「我——就——不——去。」㛞珠一跺腳,噘著嘴兒「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了,鳧嬥忙著跟了出去,見㛞珠出了拱門,這才轉出角門去清元殿了。
戌閏圱見戌閏罡離開,又問雋軐道:「他走了,你有事兒不妨直說。」雋軐四顧一番,低聲道:「盤古於我夢中道,讓我來找你,說你有話要吩咐我的,你怎麼反問起我了?」戌閏圱聞言,眼紅眉豎,問道:「上仙如此,莫不是戲弄我么?」雋軐忙道:「豈敢,確實如此。況且,有一言我須說清楚,並非是你妹妹走失,而是她與你母親在一起,或是見到了我,便一路跟了來,我也不知為何,不信你可以問你妹妹。」戌閏圱聽得一頭霧水,便扯過臙婣問道:「妹妹,可有此事兒?你與為兄說實話。」臙婣羞得不行,只是低頭拈帶。戌閏圱無可奈何,正欲發怒時,忽然閣前騰起一團紫光,明光艷艷,煞是耀眼,一會兒便狂風大作,只見一陣旋風襲來,捲起雋軐和臙婣就朝天極星方向飛去了,只聽見雋軐大叫道:「戌閏公子!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何故害我?!」戌閏圱越發驚疑,抽出劍來望去,早就不見二人蹤影了。戌閏圱急得團團轉,忽然又風停了,那紫光也瞬間消失,只聽上空有聲音道:「汝勿驚,汝妹與天神私情,觸犯天戒,昊天震怒,那二人已被打下界去了。」戌閏圱看來看去不見人出來,大怒道:「是何人在此作怪?速速現身!」那聲音道:「戌閏圱,我乃是盤古,人各有使命,爾亦不例外,天意如此,不可強求,速速回去吧!」戌閏圱大驚,問道:「世上焉真有盤古?請問你將我妹妹打下界去,她如何生存?」那聲音道:「你且放心,我已告知界下女媧,讓其好生安置。」戌閏圱十分納悶,一時又毫無辦法,等了半晌也不見人出來,也再聽不見說話聲,只得悻悻回府。
【粉臂一彎雪蓮,纖體幾度柔情,嬌滴滴一聲婉囀,香酥酥一簾春夢。】
【三寶殿前飄金光,護法堂后盪寶焰。】
再說須菩提和碧玉、尚翠、㛞珠來見女媧,到了清元殿上房跟前,鳧嬥先跑去掀帘子,須菩提和㛞珠、碧玉、尚翠先後進去,眾婢又各自散開去忙了。屋裡倒是清雅,堂前有兩根鑲金銀柱,玻璃壁上掛著一幅織錦畫,一張紫水晶几上擺著幾隻雕龍鏤鳳的瑪瑙花觚,內插幾枝瓊花玉葉,鏤空金螭爐內焚著玄香,琉璃案上擺著金甌玉碟,還有一條紫金春凳,瑤窗掛著白紗帳、粉紅綾,以及橘黃綢幔,上面綉著花卉和蝴蝶,栩栩如生。再看紫水晶几旁有兩隻鏤紋白銀盆,裏面有三條小紅魚兒,掩映在珊瑚樹和綠藻之間,甚是幽約。須菩提剛坐下,就見妱翚和嬙娟擁著女媧從屧廊緩步走來,須菩提趕忙迎上去給女媧磕頭道:「母后萬福金安。」㛞珠跟著磕頭道:「母后萬福金安!」碧玉、尚翠雙雙給女媧磕頭問安,女媧扶起笑道:「以後只叫母后,不許叫娘娘了。」碧玉和尚翠應了,又雙雙福了一福,叫道:「母后。」女媧笑道:「這才像一家人了!」說著又各賞了她們一些珠玉和釵釧。女媧又道:「為母要去界下了,臨走與你們坐一會兒,我在㛞珠的偏殿里備了宴呢。」眾人又簇擁著女媧到偏殿入席。餐畢,女媧起身要走,對須菩提道:「我兒如今已成親,也是個大人了,以後不可再毛毛躁躁的,凡事多聽碧玉和尚翠的話,她們可比你要懂事兒呢!」須菩提答應著,又望著碧玉和尚翠笑了笑。女媧擺手道:「你們都去罷。」
卻說笪殷昊飲酒尚未盡心,只是見軒轅昊和女姬等離席而去,此時婢子們又撤去殘肴,他也不好逗留,只好起身,轉眼看軒轅昊時,卻突然見玄女站在軒廊紗窗下與女姬說話,一邊瞅著軒轅昊的背影兒。笪殷昊本有些微醉,此時又看玄女越發美麗,見她妝束略顯成熟,但卻嬌小可人,嫵媚妖冶,如一隻嫩燕雛鶯,一顰一笑間半啟朱唇,笑窩帶暈,微露瓠犀,一張粉臉白裡透紅,彷彿輕輕一彈就破了。笪殷昊望眼欲穿,暗想道:「上次雖說有過一面,但卻未曾細看,今日才知她果然妖艷,若得此女為妻,也不枉此生。」如此想著,醉眼矇矓,不覺心蕩神迷起來。此時,玄女也隱約覺得有人窺她,便輕輕轉臉看去,見是笪殷昊,她便回眸一笑,更讓笪殷昊魂不附體了,見玄女與女姬告別,走出拱門,朝園子里的角門去了,他趕忙跟了上去。玄女知道笪殷昊看她,心裏早已春風蕩漾,暗思道:「三大王可是對我有意?」想著便又轉身盼去,見他跟了上來,她也慢移金蓮,笪殷昊走到跟前,笑揖道:「玄女,我也要回府去了,可願同行?」玄女媚笑道:「與三大王同行,豈有不願之理?」二人輕移前行,走到玉亭畔,見琪花瓊樹,千種奇葩,姣姣開艷,頗覺得十分愜意。笪殷昊四顧園景,嘆道:「師妹真好福氣,這麼大的宮殿,綠艷紅姣的,真是個逍遙所在。」玄女微微一笑,問道:「三大王與娘娘也是一朝重臣,想要這麼個園子也不是什麼難事吧。」笪殷昊笑道:「只可惜本王卻沒有師妹的項領之功,師尊斷捨不得賜我這般金殿的。」玄女蹙眉嘆道:「只要三大王想要,別說一個園子,就是那玉京宮也如探囊取物。」笪殷昊一聽大驚,愕然道:「玄女,何出此大逆之言?」玄女潸然下淚,苦笑道:「妾見三大王也是堂堂英雄,卻鬱郁不得志,今見大大王和女媧娘娘佔盡風頭,只怕往後更難得機會翻身,既然三大王身懷無敵大法,為何不放手一搏呢?」笪殷昊又是一驚,急問道:「賢妹,何以知我機密?」玄女輕移金蓮,笑道:「妾常與眾婢往囲山採集靈露,親眼見過三大王在谷中試法,掀起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唬得妾身無處藏身,又豈能不知?」笪殷昊問道:「這便以為我有無敵大法?」玄女笑道:「曾見三大王取出一物,明光閃爍,妾便知那必是傳說中的照石,據說天王就曾竊取盤古涅槃時所遺靈骨,方成為今日三界之主,如今這照石被三大王所得,既有心出頭,又何愁霸業不成?」笪殷昊見事不機密,已然泄露,心中甚為不安,急問道:「不知賢妹是聽誰說的?」玄女一笑道:「妾本來一無所知,也是聽二大王說起的,他說他曾親眼見天王用過此物。」玄女說猶未了,笪殷昊忙道:「賢妹不要說了,小心隔牆有耳。本王曾奉旨與大大王往諸星域封賜駐星守將,以此寶物變化宮殿樓閣,但此寶物復命時已被天王收回。」玄女笑笑道:「既然三大王不肯明言,我也不好勉強,我先回天香殿了,只盼有緣能再見到三大王。」說完瞅一瞅笪殷昊,見他心事重重,也就不再多說,二人無話,一路走出蕊珠宮,各自離去。
【凌波步步流金,筍指纖纖露玉。】
〖戌閏圱出山計救菩提〗
【纖塵不染沐仙風,萬念俱寂浴道骨。】
度厄心下大喜,直走了進去,又仔細定睛一看,輕紗霧綃下,婱翜白如凝脂般的皮膚隱隱可見,好像都能看清玉體上的青色脈管兒,胸前隆起兩朵玉蕊,嬌嬌妙妙,只叫他魂銷魄散,暗喜道:「我度厄不知何緣,竟與美人在這裏相會。」度厄沉吟道:「姑娘之貌美,真仙界少有。」那婱翜只笑不語,起身就攜起他的手同入洞房,但見:
軒轅昊見院中蕭條無色,遂問道:「看這院子里花木凋殘,像是很久都沒有人住了,這卻是為什麼?」笪殷昊笑道:「也就我一個人,得過且過而已。」軒轅昊道:「為何府上沒有婢子伺候?」笪殷昊愣了一下,暗思道:「我有照石在身,生怕有人知道,故而不要一婢一女,他自然不曉得我的心事,現在他如此問來,卻讓我如何回答。」軒轅昊見他低頭不語,笑道:「師弟不想說便不說了,為兄不問也就是了。」笪殷昊笑道:「哪裡。之前也有過一個婢子,我見女姬妹妹那裡沒有人伺候,就送給她了。」軒轅昊聽他說送給女姬一個婢子,心裏也咯噔一下,笑道:「難得你這麼關心師妹,只讓自己受了委屈。」笪殷昊轉臉,笑問道:「二師兄到我府上,不會是來談婢子的事兒吧?」軒轅昊輕嘆一聲道:「當然不是,為兄有些話兒憋在心裏許久,甚是苦悶,覺得不吐不快,故而來與師弟道道。」笪殷昊疑道:「哦?二師兄有什麼話要說?」軒轅昊道:「大師兄與師妹女媧已是一家,如今唯有你我尚且獨身。雖說為兄與你是個一人之交,但為兄的隱衷尚未與你盡述,心中有些個念頭,只怕你認為只是妄想,所以不知如何開口。」笪殷昊聞言,心中已有些觸動,笑問道:「二師兄與小弟同出一脈,又互為鄰居,有話不妨直說,難道還有隱諱么?請裡屋說話!」軒轅昊一邊進屋,一邊道:「師弟有所不知,眼看師尊急於輪迴,你說這後事該如何安排?要說繼位者,我們五人誰當其位?」笪殷昊笑道:「當然是大師兄或者師妹女媧了,這不消一問的。」軒轅昊搖頭道:「若是如此倒也罷了,可為兄以為不然。」笪殷昊疑道:「哦?那以二師兄之見,誰當繼位?」軒轅昊嘆道:「師尊不會那麼想的,你仔細想想看,我們五個都是他的弟子,不論讓誰繼位,以師尊之多疑,總會擔心禍起蕭牆,故而,他不會選我們當中的任何一位來繼承天位。」笪殷昊笑道:「除此之外,這天廷上下,還能有誰繼位?」軒轅昊道:「當然是女媧之子須菩提了。」笪殷昊搖頭道:「豈有此理,須菩提可不是師尊的弟子,這無緣無故的,讓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兒繼承大統,師尊乃聖明之君,如此大事焉能兒戲!」軒轅昊瞟他一眼,笑道:「你忘了么?那個少年可是徒手殺青龍,獨身退陰靈的人,在師尊眼裡,難道還有比他更合適保衛天闕的人么?須菩提大婚之時,師尊不但賞賜頗豐,而且聖諭中多有溢美之詞,這就是說給我們聽的,以表露他的心跡,難道這麼簡單的道理,師弟都想不明白么?」笪殷昊道:「這不過是看在大師兄與師妹女媧的情面上許他的,不足為奇。」軒轅昊笑道:「依你的說法,想必因為伏羲昊與女媧功高蓋世,師尊不得不討好么?」笪殷昊道:「伏羲昊不消說,但師尊確實是想討好女媧。」軒轅昊道:「你怎麼如此糊塗!師尊若傳位給伏羲昊,只怕眾神不服,若傳給女媧,只怕我們不服,若傳位女姬或給你我二人,更無人信服,只有傳給須菩提,方可令眾神無話可說。」笪殷昊問道:「說也可笑,難道傳位給須菩提小兒,就能服眾么?」軒轅昊道:「當然了,師尊也不怕誰不服,因為須菩提背後自然有伏羲昊和女媧支持,若想從他那裡奪取王位,簡直是妄想。」笪殷昊笑道:「讓他做夢吧!若真是如此安排,我首先就不服!」軒轅昊故作驚駭,問道:「師弟不服,又當如何?」笪殷昊斜睨他,問道:「難道二師兄服他么?」說到這話,軒轅昊不覺踴躍大喜,笑道:「我當然不服!所以才來問問師弟,今見師弟如此,我也就放心了。」笪殷昊笑道:「只要你我二人反對,再加上師妹女姬反對,難道師尊還不改變主意?至於那須菩提,我已恨之切骨,只要除掉此人,師尊縱然有立他的念頭,也是枉然了。」軒轅昊笑道:「妙,妙!實在是妙!為兄原以為你胸中無策,沒想到你比為兄還想得周全!」笪殷昊搖頭道:「不然,不然。理應如此,若不諫阻,師尊一旦將大位傳於那小兒,豈不是壞了天廷大事!我所做的,絕無半點兒私心,皆為大局著想。」軒轅昊笑道:「師弟果然深明大義。」笪殷昊嘆道:「雖說如此,可如何才能除掉須菩提?我一人之力恐怕難以做到,還須二師兄聯袂謀事,方可成功。」軒轅昊道:「不難。待我細細思之,定有良策,明日即來相告。」說著便抬腿要走,笪殷昊起身笑道:「何不飲茶之後再去?」軒轅昊道:「為兄還有別的事兒,明日再來叨擾罷。」說著便一拱而去。
卻說這戌閏魁,生來聰慧又清俊,但性情桀驁不馴,為其次兄戌閏靖、三兄戌閏罡所惡,但他卻被長兄戌閏圱所疼愛,但凡出入,必攜在身邊。一日,戌閏圱又攜戌閏魁與戌閏靖、戌閏罡一同往那太初閣去玩耍,到了那裡耍了半晌。眾兄弟又提出去太初閣后的天淚河去玩。說起這一條河,戌閏圱聽母親璟琄道,原本無河,自她臨盆之日,夜間忽然大雨傾盆,下了一天一夜,那時就聽戌閏桀進來道:「真怪哉,這一場大雨不同別的雨,一嘗卻帶著鹹味兒,頗像淚水的味道。」璟琄本來腹痛得死去活來,聽戌閏桀如此說,便道:「那便是昊天盤古為妾流淚了!」誰知這一句方出,腹痛竟然立即消失,相隔一天,便一先一后產下兩子,便是戌閏圱和戌閏靖。戌閏桀根本不信,這時,神府的人進來報道:「稟大王,那太初閣后出來一條深河,奇特得很,人進去便沉底,就是船兒進去立時就沉沒了,眾人皆說河水是鹹的,像眼淚!」說著呈上一杯河水,戌閏桀嘗了嘗,果然是鹹的,便道:「這一場雨水是鹹的,雨過之後,便有了這條河,水卻也是鹹的,莫非真的是昊天盤古之淚?」說罷又親自去太初閣看,見一條又寬又深的大河,形似湖泊,從此後便將此河稱之為「天淚河」。言歸正傳。卻說戌閏圱與戌閏靖、戌閏罡、戌閏魁來到太初閣后,見河水深不見底,清澈澄明。戌閏魁指著河道:「據說這天淚河,鳥兒飛過都會墜下水去,人也游不過去,沉入水底,就連船兒都不能過,也沉入水底,我看也只有天神才能渡此河了。」戌閏圱笑道:「為兄非天神,若渡此河,當如何?」戌閏魁搖頭兒道:「就請長兄試試,若真過得去,小弟便拜長兄為天神,自此一切聽從長兄的。」戌閏圱道:「好,為兄試試何妨。」戌閏圱正欲過河,卻被戌閏靖和戌閏罡攔下。戌閏靖道:「長兄千萬不可過河,萬一沉入水底,出了事故,那還了得!」戌閏罡轉身瞪著戌閏魁,斥道:「你這個混球!只管多什麼嘴!要過河請自便!何必激長兄渡河,出了事兒可怎麼辦?!」戌閏魁怒視戌閏罡道:「我如何激長兄了?怕死便不要應諾要渡河,我也沒強迫!」戌閏罡正欲叱罵,戌閏圱攔著笑道:「四弟說得是!人要言而有信,豈能應諾了的事兒不去做!為兄試試,即使沉入水底,也斷不至於死!放心好了!」說著便朝水裡走去,走了幾步卻見自己在水上漂著,絲毫無要下沉景象,戌閏圱大喜,昂首挺胸踩水渡河,走了一會兒竟然到了對岸。戌閏靖、罡、魁三兄弟驚得目瞪口呆,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戌閏圱站在對岸哈哈大笑,又朝三個弟弟喊道:「為兄渡過來了,你們也來吧!」戌閏靖亦是個倔脾氣,見他渡了過去,自己也朝水中走去,依然是踩水渡河了,順利到了對岸,兄弟倆相視一笑,心裏明白,但不知從何說起。這時,戌閏罡對戌閏魁道:「兩位兄長都過去了,我們倆也過去吧,你是弟弟我讓你,你先過河。」戌閏魁驚道:「這怎麼可能,無人可以過此河,兩位兄長是如何過去的?莫非他們乃是天神么?」戌閏罡問道:「什麼天神!父母尚且不是天神,他們怎麼會是天神,你到底過不過?」戌閏魁笑道:「說得好,你是兄長,你先過,我跟著你吧。」戌閏罡無奈,只得下河,戌閏魁緊跟在後面下河來,結果兩人撲通一聲就掉下河水了,一眨眼就沉入水下去了。對岸的戌閏圱和戌閏靖兄弟一看,大喊一聲不好,二人踩水跑了過來,潛入水底將戌閏罡和戌閏魁救出,放在岸上,戌閏罡問道:「這卻是為何?」戌閏魁不發一言,只獃獃地看著兩位兄長。戌閏靖笑道:「你兩個是庶出,豈能與我們一樣的?」這句話一出口,就見戌閏罡和戌閏魁臉色刷地變白,戌閏圱見狀,斥責戌閏靖道:「二弟放肆!怎的說出這種生分的話來!我們皆兄弟也,豈能有嫡庶之別!」戌閏靖賠笑道:「戲言,戲言耳!」戌閏罡低頭不語,而戌閏魁便惱怒了,大喊一聲道:「你們兩個是嫡出,你們兩個尊貴!」說罷便起身跑了去,兄弟們便不歡而散,各自回到府里,一宿無話。
眾人又出殿,婢子們簇擁著須菩提和碧玉、尚翠往鳳來閣去了。經過宸恩殿時,只聽一陣環佩聲傳來,須菩提應聲望去,見粉牆小徑上走出一個花枝招展的人來,便覺得飄來一股清香,沁人心脾,須菩提兩條腿尚如釘住,定睛一看,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兒,梳蟬翼鬢,纖纖弱體披著輕紗異錦,嬌艷無比,像一個天外明珠仙后,又如一輪寶月祥雲,那道神采襲來,使得這邊群芳頓時了無顏色。眾目澄澄地望去,不覺俱駐足而立,凝眸無語。須菩提更是一見魂銷,眼光晃漾不定,㛞珠仔細一看,原來是軒轅姝涵,便遠遠招手喊道:「姝涵,你要去哪裡?」姝涵好像未聽到,徑自往前走了。須菩提那一縷魂靈兒早就被那倩影帶了去,恍恍惚惚。碧玉見他出神兒,笑道:「走吧,一個婢子有什麼好看的?」須菩提急問道:「哪個婢子?誰屋裡的?」㛞珠笑道:「哥哥,你管她哪個屋裡的?她是母後身邊的。」須菩提心裏想道:「這一個絕色婢子從哪裡來的?看她那神采,萬分不像是一個婢子,這樣兒的仙界絕色,只怕也只有她了,若是能早些認識……」尚翠見他心神不定,推了他一下,笑道:「又想什麼呢?快走吧!」須菩提暗思道:「仙界哪有如此絕世丰神,莫非我眼花了?」如此想著,酥了半晌,如醉如痴,把一雙眼睛擦了又擦,摸了又摸,停了一會兒,再看時美人已去,他又東張西望,早已沒個人影兒。尚翠搖頭輕嘆一聲,碧玉翻了他一個白眼,須菩提只顧凝神兒,哪裡還注意她,只問㛞珠道:「你剛才叫她什麼名字?」㛞珠見他發獃,隨口回道:「她就是哥哥聽人說的那個有神奇的女子,今年十三歲了,名叫軒轅姝涵。」須菩提嘆道:「果然是仙界絕無僅有的女子。」㛞珠掩鼻笑問道:「當然是個絕色的仙子了,然後呢?」須菩提道:「但不知這朵花又被何人所摧折了。」㛞珠一聽,眼皮一翻,急忙移到碧玉身後躲去。碧玉伸手拽住須菩提,正色道:「妾有一句話,或有些兒冒昧,但是也不得不說,你從哪裡學來的這些淫|褻的話兒?怎麼能當著你妹妹的面兒說?她還是個未雕之玉,何曾聽過淫|褻之語,你如此輕薄,是不是太過了點兒?」須菩提急挑起雙眉,賠笑道:「你嚴重了,我怎麼有此妄念,只是突然看到一個天外之人,心如止水,頓消俗念,哪裡還有什麼淫|褻話兒說給你們聽的。」碧玉霍地鬆開他的手,恚嗔道:「你再這麼不正經的,我就告母後去。」須菩提怕人窺見心事,也不好再說www.hetubook.com.com什麼,只是蒙頭走著,一路上出神渺慮,細細追摹,不知不覺就到了鳳來閣。不題。
笪殷昊本想進宮見天斗密奏軒轅昊和女姬的事兒,不料得了美人寶物,不覺喜動眉宇,又轉身去天香殿。玄女見笪殷昊突然前來,暗暗歡喜,忙迎進香閣,吩咐婢子們奉茶。笪殷昊笑道:「你猜本王今天得了什麼寶貝?」玄女問道:「是什麼?」笪殷昊取出金釵在她面前晃了一晃,笑道:「不知這是哪個美人兒的寶物。」玄女定睛一看,羞羞答答低聲說道:「那釵兒是妾送與圓融府仙婢織女的,卻怎麼在三大王手上?」笪殷昊聽了一愣,暗思道:「我本想問她何故要將釵子與那圓融神為她點姻緣,看來我卻被圓融那廝騙了一頓去了,此賊究竟謀算什麼,我且問問她來。」想到這裏,笪殷昊笑問道:「原來是你送給婢子的,本王路過偶然撿到了,原來見過你髮髻上有它,所以就送來了。」玄女盈盈笑道:「仙婢針媛和織女常來天香殿教婢子們學習刺繡和織縑,很是費心,妾就送針媛一隻鐲子,送織女一枝金釵,不料她卻遺失了,看來是不該丟的,如今被三大王撿到送來,也算是物歸原主了。」笪殷昊將金釵遞給她,笑道:「若不是這枝金釵兒,本王焉能再見你一面,你說這豈非天緣?」玄女羞暈不行,掩口笑道:「三大王真會說笑,妾一輔神而已,哪裡有這個福分呢。」說著便伸手兒要接過金釵,卻被笪殷昊將她玉手一把攥住,輕輕喘道:「頭一遭見你,我便心生愛慕,只是無奈緣慳分淺,再一遭你與軒轅昊來我府上,使我有幸再睹芳容,一時令我將那愛慕變作了相思,只恨自己身無彩翼,不能飛到美人身旁,我甚愛你,時時刻刻,望穿東牆,你可知道?今日若不能在一起,只是這一腔縈情,卻讓我怎生髮付?」玄女聽了不覺兩頰通紅,不禁噘起小嘴兒生氣。笪殷昊急了,將腰間利劍「噌」地拔出,在自己小臂劃了一下,一道細口子便涔涔滴出血珠兒來,玄女大驚,只聽他舉劍誓道:「我若負玄女,當粉身碎骨!」玄女忙取出絹帕兒將傷口扎住,蹙眉問道:「疼否?」笪殷昊搖搖頭燦然一笑。玄女暗忖道:「三大王對我情真意切,早知如此,我何必被二大王玷污,只恨我貪心妄想害了自己,若真與他結為連理,我定要珍惜,絕不負他。」想到這裏,忽然嘆道:「妾雖有心,但怎敢自主。」笪殷昊道:「本王只愛你一人,絕不會負你。」玄女此刻芳心已盛,恨不能定下終身,便挽著他入閨房內,笪殷昊見滿室珠光寶氣,綉褥錦茵,玉榻雕枕,更加飄然,正欲摟抱,就見玄女將那纖體一歪便倒入他懷中,笪殷昊也不啰唆,即抱她進赴陽台,火急火燎褪去天衣,初合之時玄女故作苦楚光景,宛若梨花傷雨,一雙縴手兒東撐西抵,兀是不肯,但她一苗嬌軀焉能抵得過他五大三粗,轉瞬又被他攬入腋下,笪殷昊喘息問道:「不樂否?」玄女以玉臂掩面,嬌喘道:「妾尚未破瓜,三大王憐惜,只是不可縱容。」笪殷昊輕聲應道:「且忍耐一點兒。」說罷便徐徐開拓,見她並不推拒,便縱橫起來,又看她雲鬢蓬鬆,桃花浮兩臉,玉肌轉輾,神情如醉,香汗淋漓,他便越發馳騁,又問道:「極樂否?」玄女抿嘴,只搖頭而不語,兩人又溫柔一番。珝瑤不知屋裡風光,仍進來奉茶,只見帳兒簌簌地抖動,心裏恍然明白,忙掩著小口兒悄悄退了出來。雨收雲散之後,玄女想起前時笪殷昊和軒轅昊在朝陽殿北殿密談之事,就問道:「二大王上次尋你談的什麼機密?」笪殷昊笑道:「本王與他能有什麼機密,無非他擔心天王輪迴后將傳位於須菩提,故來勸我提防。」玄女笑道:「二大王野心勃然,你且不可上了他的當兒,你若出了事兒,卻讓妾怎麼活?」笪殷昊看她柔滑如脂,於懷中就似軟玉一般,便不捨得放手,撫摸她道:「娘子放心,料他也無能耐算計我,看他絕頂聰明,實際蠢笨至極,我早有提防,我若逮著機會,定讓他在天廷無立錐之地。」玄女聽了,笑道:「只要你平安就好,妾不作他想。」笪殷昊嘆道:「只怕是有他在我也不得安生,如今天王涅槃在即,伏羲昊和女媧又在凡間忙碌,那個軒轅昊早就心懷叵測,我若不提早下手,唯恐被他所害。」玄女暗忖片刻,問道:「二大王與那女姬私通,妾也曾聽聞過,你可知道二大王淫婢女邠夙,惹得女姬妒恨,竟被她活活打死?」笪殷昊道:「本王豈能不知。」玄女問道:「既然知道,機會就在眼前,你為何不將此事報于天王,只這一件就能讓她不得翻身。」笪殷昊一聽,突然嘎嘎地笑了起來,只笑得玄女心頭瘮懍,玄女抬起粉臉瞅著他,問道:「你笑什麼?」笪殷昊嘆道:「唉!你未免想得太簡單。天王是何人?他可是親手造化了我們的師尊,如父如母,軒轅昊和女姬也是他的弟子,情同骨肉,他豈能因兒女閨幃之事而懲治他們呢?殺了他們,誰又來鉗制我們?就死一個婢子的蠅頭小事兒,尚不足以震懾師尊,再不過訓斥幾句罷了,若想要我師尊下得死手,逼他殺兒殺女,非驚天動地之事不能奏效的。」玄女點點頭兒,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給他弄出一個驚天動地的事兒來。」笪殷昊搖頭,冷笑道:「談何容易,我是他師弟尚且無奈,你一個輔神,且是一個女流,又有什麼能耐。」玄女咬著朱唇兒,雙眸閃過一縷寒光,一時無話。笪殷昊忽然想到要進宮密奏天斗,又與玄女溫存片刻,便起身告辭。不題。
【金鳳紅鸞盡逸爽,狙猿天鹿然陶怡。】
再說那日,監兵神君白虎、陵光神君朱雀、執明神君玄武三神君,聽說孟章神君青龍被打死,急忙趕赴東極星天龍宮察看,得知青龍死於須菩提之手。玄武大怒道:「須菩提竟然誅殺天廷神臣,此事若不討個說法,將來怎生了得!」白虎嘆道:「如何討個說法?我們都是女媧娘娘造化的,奉女媧娘娘為天母,其子弒神,我們若要報仇,這不成了以怨報德么?」朱雀嘆息一聲道:「唉,說的也是,若是別人,我們自不饒他,只是這須菩提乃是少主,礙於娘娘的情面,這就不好辦了。」玄武怒道:「這是什麼話!青龍兄飲恨而終,若我們不為他復讎,何以告慰神君亡靈?再者,那須菩提目無天條,凌弱暴寡,現在若不收拾他,將來我們的命也將喪在他手!」白虎道:「不可報私仇,這件事我們只能進宮面奏天王,讓天王來懲此惡賊。」朱雀道:「也只能如此了。」於是白虎、朱雀、玄武三神進宮覲見。天斗聽了三神奏請,故作大驚狀,問道:「竟有這等奇事?那須菩提一小兒,如何能殺了孟章神君?」白虎回道:「須菩提學的邪術,又仗勢欺人,孟章神君只怕投鼠忌器,只好任他宰割!請天王為我等做主,嚴懲須菩提!」天斗暗思道:「須菩提年幼,哪裡來的神力擊斃青龍?若等他長大,豈不威脅到天廷帝祚?可是如何嚴懲,若將他殺了,伏羲昊和女媧將來必報仇,或許更為後患,若饒他一命,這三位神君又豈能善罷甘休?不論如何,先查明原委再定罪發落,讓他們兩廂無話可說。」天斗踱來踱去,問道:「誰是鼠?誰又是器?」玄武拱道:「小神不怕,乾脆就明說吧,這個鼠就是須菩提,那個器便是女媧娘娘!」天斗道:「好了,休得再聒噪!本王派輔神度厄前往東極星查辦此事,若須菩提果真無端誅殺孟章神君青龍,本王決不寬赦,若孟章神君青龍也有過錯,本王自會裁處。」三神君跪地道:「小神遵旨!」三神退出,天斗急傳笪殷昊覲見,問道:「須菩提弒孟章神君青龍,你可知道?」笪殷昊回道:「弟子已聽說。」天斗又問:「他小小年紀,何來的如此大法力?」笪殷昊眼珠一轉,回道:「稟師尊,須菩提有大法力都是訛傳而已,其後必有大神唆使,謀害孟章神君。」天斗疑道:「有大神唆使?你說的是誰?」笪殷昊道:「弟子懷疑是大師兄和師妹唆使,為何不將他們拿下問罪?」天斗吃驚道:「你怎能信口亂說?你說這些可有憑據?那伏羲昊和女媧與孟章神君素無讎隙,為何要殺害他?」笪殷昊低頭道:「只是弟子猜測而已,若不是他們唆使,諒那小兒也不敢作惡!」天斗嘆道:「一派胡言!你怎敢如此污衊你的師兄師妹?本是同門所出,理應和睦,卻不想你如此歹毒!為師問你,你急於想置伏羲昊和女媧于死地,有何企圖?」笪殷昊被這一問,已是魂不附體,戰慄跪道:「弟子絕無此意,只是揣度而已,那須菩提一小兒,斷無此本領殺了那孟章神君,這其中必有蹊蹺!」天斗怒道:「無憑無據,不得妄加懷疑!」說完,即命元真童子去給輔神度厄傳旨,令他前往東極星徹查此案。不題。
軒轅昊怒道:「女姬真是個蛇蝎心腸,她那兩個婢子也實實可惡!」岄靈抹淚兒道:「二大王,事情都過去了,人也死了,就不要再動怒了,我們當下人的哪有個好命的,這就算了,請大王回府吧!」軒轅昊忿然道:「這事兒不能就這麼完了,我終要替邠夙作主,不然她活著的時候委屈,死了還受委屈。」岄靈見說他不動,欠身泣道:「既然二大王有了主意,小婢也不好說什麼,總是希望息事寧人的好,邠夙雖冤死,但自己多少也有錯的,上神女姬雖然有罪,但她卻沒錯,她們都是因為二大王才這樣兒的。」說罷便要退出,軒轅昊垂淚說道:「你且別忙著走,本王有句話要說的,女姬她明明設了陷阱害人,只是邠夙她為何薄命至此!這事兒本王要給邠夙一個交代的,你就別擔心了,但你在這府上,須要事事小心,別讓她們捉住把柄再來害你。」岄靈見軒轅昊甚悲切,也不好再添愁恨,只又勸解道:「二大王且免愁煩,小婢心寒已久,凡事與她們不爭不論的,見了有利的事兒也躲得遠遠的,與她們秋毫不犯,她們不會把我怎樣的,二大王還請放心。」軒轅昊道:「如此便好,你自去吧,本王在這裏等女姬回來,你讓那兩個婢子進來給本王添些茶水。」岄靈點點頭,默默退出,又輕輕推上門,轉身下台階時,看到蘇叆和妺喜躲在雕欄后伸頭窺探,她也不理,徑直朝偏殿走去。
女姬見軒轅昊頗有懺悔之意,也覺得他可憐,便過來輕輕抱住他。軒轅昊吃了一驚,未曾想到女姬早就對他有情,此刻又見她秋波盈盈,千嬌百媚,頓時目眩神搖起來,一時將邠夙的事兒拋到了九霄雲外。女姬又鬆開他,莞爾笑道:「你不在你的殿里,方才像個陰魅,偷偷來我這裏想做什麼?」軒轅昊笑道:「我非陰魅,卻是個勾神。」女姬含羞笑道:「你是勾神,那我又是什麼?」軒轅昊笑道:「你自然是麗神了。」女姬撲哧一笑,掩口嬌嗔道:「此話怎講?」軒轅昊笑道:「有詩為證。」女姬知他又來撩撥,笑問道:「是你作的詩么?」軒轅昊笑道:「當然是我直抒胸臆。」女姬笑道:「你且吟來。」軒轅昊吟道:「【淑女姿唯媙,花貌尤碧芳。玉口逗俏潔,鶯唇惹天香。】」女姬聽了細眉一蹙,半晌不言。軒轅昊問道:「此詩不好么?」女姬心裏自然高興,早已心蕩神怡,靠著他的臂膀,笑道:「情意是好的,不過卻不像詩,聽著為何不押韻?」軒轅昊見她嫵媚多情,膽兒大了起來,吃吃笑道:「我尚未壓過花枝,安知艷韻?」女姬回頭,滿臉嬌紅,生氣道:「我看你作詩不行,倒是會說這些個淫詞褻語的。」軒轅昊笑道:「溢美之詞,只對佳人說。」女姬被他百般諧語,惹得也是春心難遏,又緊緊挨著他。軒轅昊望著那嬌軀媚貌,心內蠢蠢欲動,見她雙臉膩霞,縴手如玉,更是欲|火如焚,按捺不住,急忙摟住她道:「妹妹,既然兩心相悅,不如就訂下終身吧。」女姬注目熟視,訕訕一笑道:「我非不願,而是怕你負心。」軒轅昊起誓道:「但若負心,不得好死!」女姬嘻嘻笑道:「這個毒誓,昊天聽得見,你且小心。也不知道你與那邠夙在一起時,可曾想到我?」軒轅昊急道:「莫再提她,我心裏唯有你的,衾影獨對,每每想起你來,倒枕槌床,不能安眠,怎能不想你呢?」女姬低鬟微笑,嬌羞滿面,縴手拈弄裙帶,軒轅昊見狀,越發銷魂,遂伸手探其胸,只覺十分飽滿,又低頭嗅她粉臉,女姬將手勾住他的頸項,又將盈盈小嘴兒貼在他唇邊咂嘴咂舌起來。軒轅昊恣意撫弄,女姬也半推半就,只嬌嗔道:「哥哥方才說,尚未壓過花枝兒,只恐妹妹這柔枝兒也不勝風雨呢。」說著便閃出一念,褻衣盡褪,酥胸全露。軒轅昊自褪天衣,直采嫩蕊,女姬瑩瑩嬌喘,將玉指兒按上脊樑,輕綃之下,扭擺一支靜婉腰兒,一任靈犀歡合,兩情綢繆。不題。
卻說戌閏圱將度厄安置在「仙人居」客棧,又安排美味肴饌與度厄享用,席間畢恭畢敬,頗得度厄欣賞。度厄暗忖道:「想不到這寶瓶星竟有如此賢俊之人,仙界也少有,不如就與他做個知己,也不枉來此地一回。」想到這裏,度厄又問道:「此客棧為何叫作『仙人居』,小神初來乍到,不勝明了,直覺此間頗有些玩味,尤其門上那副楹聯,不知是什麼意思?」戌閏圱也不急著回答,一邊將酒盅斟滿,一邊遞到度厄面前,呵呵笑道:「不瞞上神,此客棧大有來歷,不過,欲知其玄妙,非把盞不能耽味,若神君願與在下共飲,在下便細細道來。」度厄笑道:「飲酒不難,只是果真有如此玄乎?」戌閏圱先與他舉杯飲了一盞,又舉杯同飲一盞,再斟滿時,度厄舉杯道:「這一盞,小神敬戌閏君款待!」度厄一飲而盡,笑道:「現在可以細細道來了么?」戌閏圱道:「說到這仙人居客棧,卻有十多年了,在下尚未出生時,就有這座客棧了,聽前輩說,天王尚未開闢星域時,這裏曾來過一個大神,不知叫什麼名號,建了這一座殿閣,此間人神稱之為『太初閣』。天王召集大大王、二大王、三大王、女媧娘娘開闢諸星海后,寶瓶星海始出,卻無人神及生靈,那時候,這座殿閣依然如新,女媧娘娘造化諸神和人神后,我父母便受封此星域,家父為戌閏王,家母為戌閏王妃,攜帶一萬眾戌閏氏人神遷居此星域諸星,家父被封為寶瓶星海神府駐星守將,統領寶瓶星、天燕星、天鷹星、天壇星四星,如今這四星都有人神居住,繁衍不息。我們現在所在正是星海神府以及王廷所在地寶瓶星,最初遷來時,便看見這座殿閣,並多次見到一天神在此獨坐,偶爾也見其獨飲。家父家母都很不解,星域初開,哪裡來的神仙會在這裏建造殿閣?他又是誰?此一度成謎,之後家父便令人修葺一新,命名為『仙人居』,再後來就令人將此殿閣偏閣作為客棧,以接待往來客人。」度厄道:「這些都是傳說,也未見其必是。令尊、令堂是女媧娘娘造化成之後才遷居到這裏的,那時候此間沒有生靈,怎麼會有天神來這裏建這殿閣呢?」戌閏圱笑道:「家父家母親眼所見,並有幾千人神見證,豈能是傳說,神君不信,可問此間一個美仙人。」說著二人又把一盞。度厄驚道:「哦?美仙人?這又作何講?」戌閏圱道:「在下所說的這個美仙人,正是『仙人居』主人婱翜。」度厄問道:「莫非建造此殿閣的那個天神就是這個美仙人?她仍在此處?」戌閏圱道:「這倒不是。這個美仙人婱翜乃是戌閏氏人神家族中的庶民之女,當時只有七八歲,因一日在此附近玩耍,看見客棧進來一個白衣素服的天神,獨自坐在桌前飲酒,她覺得新奇,便進來看他。其他人只看見她獨自站在桌前自言自語,滿嘴說些奇怪的話兒,很是驚訝,便問她與誰在說話,她就指著對面空位道,『我與天神說話呢,天神給我一顆珠子讓我吃了。』眾人並未看見有什麼天神在這裏,便認為她年幼無知,只是說謊,便不再理會她。但是,到最後證明了婱翜的話並非說謊,人們認為她得到天神點化,吃了那珠子便升為上仙了。」度厄笑道:「這倒是奇了,她是如何證明的?」戌閏圱道:「上神不是疑惑那門柱上的對聯么?那邊是婱翜親題的,再說,人神並不會飛天,而她會,人神不會用意念化物,而她也會,你說她不是仙子又是什麼?」度厄又自飲一盞,搖頭道:「奇了,奇了,若是仙子,飛天倒不難,只是能意念化物,我卻不信,除非她每次都吃玥供。我是仙界輔神,高仙一等,至今尚不能意念化物,她即使是個仙子,又豈能化物呢?」戌閏圱笑道:「我說了你也不信。婱翜神容仙貌,上神一看便知,若此時有意,在下請她來陪坐可好?」度厄道:「哦?戌閏君莫不是吃醉了?」戌閏圱道:「若有半字虛言,上神可與我一刀兩斷!」度厄本也風流,聽戌閏圱說出美仙人此時就在客棧,不覺神魂酥盪,有一些飄飄然了,暗想道:「若果真如此,不妨見見!」又眼波斜溜,忙問道:「戌閏君果然能請她來?」戌閏圱拱道:「當然能請她來,婱翜曾道,若有姻緣,也是非神不嫁,故而但若有天神駕臨,她定會出來認識的。」度厄道:「原來如此。」心下卻暗喜道:「若我果真與她有姻緣,這也是天意緣分,不如見她一面再說。」想到此處,心潮澎湃起來,便又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就煩請戌閏君為我引見一下。」戌閏圱拍一拍手叫道:「童子何在?」那童子聞聲又來,揖道:「公子有何吩咐?」戌閏圱道:「婱翜仙子在么?」童子道:「就在樓上。」戌閏圱道:「去將她請來,只說天神駕臨,我欲引薦她認識。」童子應諾,欲上樓去,走了幾步又轉了回來,戌閏圱問道:「為何不去?」童子抓耳半晌,滿面添花,回道:「忘了一件事兒要對公子說,前時來了一個天神,說要公子往什麼太初閣見他去。」戌閏圱心上疑惑,問道:「來者叫什麼名號?」童子低頭苦思,撓腮回道:「他道是來自什麼西極星善元宮,好像是什麼西方太白金德真君府上的,一個叫什麼雋軐的。」戌閏圱把一雙眼睛釘定在度厄身上,目不轉睛地瞅著,低語道:「我只聽說有太白金星,他府上的人尋我作甚?上神可認得雋軐此人?」度厄忙搖頭兒道:「不認得。善元宮神仙不少,我一時豈能認得全,既是金德真君府上來人,想必有要事與公子商議,公子去看看便知了。」戌閏圱暗思道:「我與仙界諸神素無往來,此時忽然來訪,莫不是來阻止我的?此時不可節外生枝,還是不見為妙。」想到此處,便對童子道:「不見,不見。我陪上神要緊,你速去請婱翜來!」童子躬身回道:「公子慢飲,小的這就去請。」說著便上樓去了。
原來,這璟琄口裡所說的魁兒,便是戌閏圱、戌閏靖之弟戌閏魁,乃是庶出,為戌閏桀與妾胡臾氏婈馚所生,後來下界投生為達旦和伊娃之子的陸正,在冥界做了判官,此事始末,還須從頭道來。自十八家族人神首領遷徙至諸星之後,未過幾年,諸星人神家族人丁漸漸多了,故而天斗下旨設諸星海駐星守將,這戌閏桀所統領之寶瓶星,與那武仙星為鄰,本為唇齒相依,卻因一事而兩廂情誼疏遠。戌閏桀為結盟好,親往武仙星海神府拜會駐星守將胡臾芎,胡臾芎自然是設宴款待,不料那胡臾芎之妹婈馚在神府見了戌閏桀一面,便芳心大動,一心想與他結為連理。戌閏桀回寶瓶星之後,不過五六天,婈馚便私奔至寶瓶星來,住在神府便不走了,令戌閏桀頗為煩惱,欲送將去,無奈她寧死不往,欲留下,只怕那胡臾芎心生誤會,恐傷了兩家和氣。如此過了半年,璟琄卻對婈馚頗有好感,私下裡認了姐妹,並勸說戌閏桀納她為妾,於是一家人倒也和和美美。再說胡臾芎,聽聞妹妹婈馚跑去寶瓶星做了戌閏桀小妾,心裏也是惱怒,只因是他妹妹自己投奔而去的,也不好明面上發難,只得默認此事,但此後一直不與戌閏桀來往,不過,他卻經常發兵滋擾寶瓶星海之轄星天壇星,一度製造邊患,戌閏桀因婈馚之故,只得隱忍,由他去侵擾,每次待他大行劫掠之後,便前往天壇星安撫人神,如此過了一年,直到婈馚產子,戌閏桀為其取名為戌閏魁,頗為喜歡,更對武仙星屢屢來犯不作抵禦,這一來就過了十五年,戌閏魁也已十五歲了。
且說㛞珠到了鳳來閣,媚鳳和玉奴掀起珠簾兒,玉奴朝里報道:「二少主來了!」㛞珠進裡間去,站在裡屋的香噥和斕姁雙雙欠身道:「二少主。」㛞珠見須菩提和碧玉、尚翠都坐在春凳上。須菩提見她來了,抬眼笑道:「㛞珠兒,你過來,我問一句話。」㛞珠不知他要問什麼,就過去坐碧玉和尚翠旁邊,然後看著須菩提。須菩提四顧一下,然後對香噥和斕姁道:「你兩個先出去,把門關上。」香噥和斕姁躬身退出裡間,又輕輕地放下珠簾兒將門關上。㛞珠笑道:「哥哥要說什麼機密,還要將婢子攆出去。」須菩提拉住她的手兒,問道:「我聽人說,蕊珠宮裡有個婢子,手裡有神奇,能千變萬化的,可是真的?」㛞珠先是一愣,又看了看碧玉和尚翠,見她們倆說著別的,這才問須菩提道:「你是聽誰說的?」須菩提笑道:「不管誰說的,你就告訴我,那婢子是不是有這神奇?」㛞珠搖頭兒道:「不曾見過。」須菩提板著臉道:「她們一個個都知道了,你只瞞著我作甚?」㛞珠道:「哥哥須告訴我是誰說的,我就告訴你。」須菩提道:「是母後身邊的一個叫鳧嬥的婢子說的,她就和那婢子住一個屋裡,她說她親眼所見,還說很多人都見了,連你也見了的。」㛞珠咬咬唇,笑道:「鳧嬥這婢子嘴賤,就知道胡說八道的,你怎的也就信了?哥哥覺乎若真有那麼一個神奇的人,會跑來給人做婢子么?」須菩提一聽,低頭思忖片刻,又抬頭憨笑道:「還是妹妹說的有道理,我也覺乎這斷不可能。」正說著,就聽鳧嬥在門外道:「少主,少夫人,娘娘讓小婢來送壓床禮了!」碧玉去開門,鳧嬥端著一隻琉璃托盤進來,欠身道:「恭喜少夫人,賀喜少夫人,娘娘讓婢子來送壓床禮了。」碧玉笑了笑,又回到春凳旁邊,鳧嬥端著托盤朝尚翠走來,㛞珠翻她一眼,等她剛邁步就出腳擋了她一下,鳧嬥冷不防就一跤撲在地下了,托盤也翻了,珠零玉翠的撒了一地。㛞珠掩口笑,須菩提知道是她使壞,只搖頭笑笑。碧玉也掩鼻一笑,打趣道:「真的是妻不如妾呢,方才給我只福了一福,見了尚翠她就磕起頭了!」尚翠急忙起來,扶起她道:「你這個婢子,怎麼這麼沒大沒小的,少夫人在那邊站著呢,你給我磕什麼頭。」㛞珠忍俊不住,眯著眼睛咯咯地笑了。鳧嬥爬起來,笑著給尚翠福了一福道:「恭喜二少夫人!」又對著須菩提欠身道:「恭喜少主,賀喜少主!」須菩提笑道:「你真很辛苦呢!」鳧嬥又彎腰收拾地上的東西,大家看去,卻是紫金鐲子、真珠串子,瑪瑙,五彩珊瑚玦,五彩雕紋玉環,七彩水晶寶釵,錯金鏤銀圓璫,太虛螺紋琉璃墜子,太虛雲母扇,九天靈露,九真玄香,玄靈茶,九天紫露酒等,一律都是成雙成對的。碧玉和尚翠收了,碧玉笑道:「你回去代我們向娘娘道謝,就說我們很喜歡。」鳧嬥欠身道:「娘娘說叫少主和二少主、少夫人、二少夫人都去清元殿呢。」須菩提起身道:「那我們就去吧,娘娘要請客了,不去怎麼行!」說著出門,須菩提和㛞珠前邊走著,碧玉、尚翠、媚鳳、玉奴、香噥、斕姁、鳧嬥俱跟在後邊,一路上歡聲笑語,環佩叮咚。
婱翜見度厄離去,已看不見背影,便關上門縮身進去了。妤嬛早就放下翡翠梳子,急問道:「你覺得他聽到我倆說的話兒了么?」婱翜笑道:「當然聽到了,我們故意引他來的,怎麼就沒聽到呢。」妤嬛笑道:「還是姐姐扮的好。」婱翜嘆道:「唉!要不是你王兄來東極星求我演上這麼一齣戲,我豈肯做這種昧心的事兒!」妤嬛輕輕啐了一聲笑道:「看你這副狐媚相兒,難道是我教你做的?我那王兄也是為了救女媧娘娘的兒子,才出此下策的,你自己也急得不行,說少主活不了,娘娘就會心痛死了,你也就不活了。怎麼,這會兒又後悔了么?」婱翜道:「我不後悔!我為女媧娘娘寵婢,娘娘待我恩重如山,平時也慣得我,我雖寄在輔神心宿府上,但她見我也須讓得三分。」妤嬛嘆道:「唉!我們親如姊妹,我豈能不知你的苦心,唉,只是我想不通了,不管他青龍還是白龍的,最初都是女媧娘娘親手造的,就算死一個又何妨?都說臣為君死,怎麼到真正死了又不這麼說了?」婱翜也嘆道:「唉!孟章神君青龍的家人鬧事兒,白虎、朱雀、玄武又追究,天王豈能無視?如果他們不追究,倒也好些了。雖說諸神都是娘娘造的,但也不能隨意殺戮,殺了就要償命,這就是天條戒律,豈能因少主而網開一面?」妤嬛笑道:「幫忙幫到底,否則就不幫,姐姐準備好獻身了么?」婱翜笑道:「顧不得什麼了,我既為女媧娘娘的寵婢,那少主須菩提也算是我半個哥哥了,為了救哥哥,叫我做什麼,我都願意的。」妤嬛笑道:「好姐姐!就這麼做吧,若真覺得度厄好了,再去求女媧娘娘,玉成你們的姻緣,也不算白白獻身的。」婱翜嘆道:「我可不要什麼姻緣,虧你想得出來,如果這樣豈不是露餡了?叫天廷說娘娘讓少主殺死青龍的,本來沒有的事兒,倒真成了陰謀。」妤嬛笑道:「就是的,你是上仙,我一個人神的腦子沒你好使的,你自己拿定主意,千萬不要聽我的話。」婱翜點頭道:「這個我心裡有數的。」妤嬛問道:「我侄兒去找那冣疍商量事情,也不知道回來沒,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過來?」婱翜笑道:「那個冣疍就是一個混蛋,平日里偷偷伴伴的,你侄兒去和他談,他不乘機訛點兒好處來,怕是不肯一口答應。」妤嬛擺擺手兒道:「這卻不會,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雖說那冣疍不好,可對我侄兒還是不錯的,但凡交代的事必會儘力操辦,他若敢訛我侄兒,除非他不想在寶瓶星域混了。」正說間,就見戌閏圱推門進來了。婱翜笑問道:「都安排好了么?」戌閏圱點頭道:「都說好了的,這次就看你和那冣疍的了,我看度厄對你實心有意,一旦做得巧妙,少主也就平安了。」妤嬛道:「侄哥兒,你就去安排吧,那上神本是奉旨查案去的,卻被我們留在這裏,時間久了就怕天廷知道了越發不好,宜早不宜遲呢。」戌閏圱揖道:「姑母說的是,我這就去安排。」妤嬛起身道:「我也要去王兄那裡了,等這些事兒完了,我再來打聽消息。」說完便與戌閏圱轉身出去,各自忙碌去了。
這時候碧玉正好從清元殿那邊過來,經過雲靈軒時,聽見尚翠尖叫一聲,也嚇了一跳,才一步捱一步地走了進去,隔著門兒聽裏面動靜,就聽尚翠嬌吟連連,當下就明白了,氣得她嬌軀顫抖,本想闖進去,可是又念須菩提在裏面,若衝撞了他,免不了鬧生分,只好忍了下來,又聽得裏面忽然鴉雀無聲了,只有窸窸窣窣的環佩聲,便知尚翠正在整妝。只聽須菩提急道:「尚翠,別急著走,我們躺會兒。」尚翠道:「放賤婢走吧,切莫待碧玉來了撞見,那可如何是好?」須菩提道:「今天確實唐突了,多虧你見憐著我,我也不會忘了你的。」尚翠嚶嚶泣道:「賤婢的身子已托給你了,心裏再也沒有別人,也不指望你記著賤婢,只望你以後再不要惦念著碧霞了,好好兒的,別讓娘娘時時牽心了,我們就都好了,此外別無甚話,望你牢記著。」須菩提嘆道:「唉,我知道了。」尚翠低頭道:「賤婢先出去躲一會兒,就怕萬一被人撞見,天就要塌下來了。」說著朝外走去,碧玉躲避不及,只好裝作才進來,兩個人就撞了個滿懷。尚翠以為已泄了機密,滿臉通紅,不敢看碧玉,只是吃吃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碧玉見她發鬆鬢亂,便強顏笑道:「我這不才進來么?你這會兒要去哪裡?我還沒忙完呢,娘娘吩咐我去偏殿去安排那些婢子,我就來和你打個招呼。」尚翠頭也不回,邊走邊說:「你在這裏吧,我都在屋裡悶了幾個時辰了,再說新婢子們來了,我還沒見過呢,我也想去看看。」碧玉正要說話,卻見她才轉出蘭軒就不見了。
原來戌閏魁被戌閏圱一頓責罵,心裏無限委屈,想起自己乃是庶出,又想起過往之事,一件都不稱心如意,一時心裏想道:「我何必留在此處,早就聽說界下有凡間,不如去了那裡,叫他們都尋不著我!此生再也不見了!」想到這裏,他聽說女媧曾給璟琄一枚令牌,可隨意出入天界,一不做二不休,便潛入戌閏桀寢殿,又進入璟琄卧室,將那令牌偷了出來,細細一看,上面果然有「【蕊珠宮女媧】」幾個字。取了令牌,戌閏魁便自來到通道,一閃間就去了仙界,來到元天門,卻被門神擋住,問道:「哪裡來的少年,欲往何處?」戌閏魁回道:「我乃蕊珠宮裡的人,今奉女媧娘娘密令,下界投生。」門神頗疑,問道:「你可有女媧娘娘手令?」戌閏魁便將那令牌取出,遞給門神,門神細看,確實是女媧令牌,不敢怠慢,忙道:「你走錯了,下界須往南天門,我這就帶你過去,可好?」戌閏魁拱道:「有勞天神。」說著又去了南天門,二門神相遇,將事由說了一遍。南天門門神道:「既奉娘娘密令,我等豈敢慢待,不過,他要下界,那凡間尚未婚配,他往何處投生?」元天門門神道:「這有何難,既是娘娘密令,就讓他投生於達旦和伊娃。」南天門門神道:「事不宜遲,欲投生則趁早,這仙界一日凡間一年,晚了只怕那達旦和伊娃皆幾百歲之人了,屆時子孫遍地,卻如何投生?」南天門門神收下令牌,瞅著戌閏魁嘆道:「既如此,那就請下界吧!」說著便打開天門,啟動通道,戌閏魁便一躍而下,投生凡間去了。這便是後來的陸正,此處不題。
圓融神下界不知不覺就過去一年,雖說光陰荏苒,然而天界只過了一天而已。這日,西極星善元宮的侍仙雋軐聽聞圓融府牽引人神與諸神姻緣,便前來觀看,一心想問問自己的姻緣之事,不料卻被告知圓融神不在,配姻緣之事暫不受理。雋軐聞訊好不失落,便告辭離去,出來的時候卻走到了園中,見萬卉呈英,花光燦爛,即止步觀賞,才到花圃,忽聞隱隱環佩之聲,清脆婉轉,凝目一望,就見針媛在花叢中摘花,雋軐瞧見針媛花枝招颭,霞衣款款,纖體盈態,姣容嫵媚,不覺魂醉,便向她道:「小姐可是圓融府上的仙子?」針媛抬頭一瞅,見是個風流少年,笑道:「郎君莫非來作耍妾么?這可是圓融府里的花圃,妾若非圓融府上的仙子,焉能在此摘花兒?」雋軐深深一揖,忙道:「說的也是,瞧我糊塗了。」針媛將一枝紅梅伸了過去,笑道:「妾此來摘得紅梅兩枝,今既與君有緣,特贈于君。」雋軐接過,頓覺異香撲鼻,便心潮澎湃起來,忙笑道:「在下何德何能,小姐何必用情至此?」說著長揖作謝,針媛笑道:「郎君為何在園中?」雋軐笑道:「不瞞小姐說,特來打問姻緣,卻被府上仙婢告知上神圓融不在,故而欲離去,誰知卻有幸在這裏遇到小姐,故而驚喜萬分。」針媛聞言,羞暈粉面,莞爾一笑。雋軐正要問她姓名,卻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咳嗽聲,急忙回頭去看。
度厄見冣疍走了,忙與婱翜起身,穿衣整妝。度厄嘆道:「本想與娘子恩愛纏綿,卻不想被當地府衙驚擾,為何此處府衙還管男女幽會這等閑事兒?」婱翜撫著他的寬肩,嬌聲安慰道:「夫君不知,天廷有戒律,人神世界各氏族婚配需呈報西極星西斗宮輔神福祿批准,方可成婚。」度厄搖頭道:「此為天廷限制各氏族人神無節制生育為增加人眾,擴大勢力,只怕做大了難以管制,這些我豈能不知。只是不明白,這男歡女愛,你情我願的,並未礙著誰,為何也要治罪,實乃聞所未聞。」婱翜道:「寶瓶星海神府有法度,禁止未婚男女私通,違者從重治罪。」度厄斜睨她道:「先時為何未聽娘子說過?」婱翜柔聲道:「夫君莫怕,妾知夫君與那戌閏公子交好,又想夫君急著要去東極星辦案,一旦別離,不知相見又待何時,於是鋌而走險,不顧後果與夫君有魚水之歡,也不枉相愛一場,妾想若真出事兒了,自有那戌閏公子從中周旋,可保平安,故而未先說起。」度厄道:「此事難以啟齒,怎好給戌閏公子說?」婱翜笑道:「你我恩愛幽會的事兒,戌閏公子都知道,你們男人間有什麼不好說的。」度厄想想道:「也只能勉為其難了,何況天廷詔旨還在那廷尉手中,若不取回,我如何去那東極星辦差。」說著,見婱翜取茶來,度厄此時心裏已是七上八下,全無心情飲茶。就在此時,聽得有人叩門,又驚懼起來,婱翜問道:「是誰來了?」只聽戌閏圱道:「是我,不知上神可在?我來接他用膳。」度厄一聽戌閏圱來了,三步並作兩步迎上去開門。戌閏圱笑道:「你們兩個時間也夠長了,我在『仙人居』等了半晌也不見你來,便來接你們過去把盞。」度厄臉色陰沉,低聲道:「這個……」戌閏圱拉起他,笑道:「什麼這個那個的,先把盞,然後我再送你們來,什麼時候你們都能在一起的,放心吧!」說著又抬眼看婱翜道:「我說美仙子,你也來坐吧,你要是不來,我兄台也沒心思飲酒了。」婱翜嘆一口氣道:「你們去吧,我此刻還哪有心情把盞言歡。」戌閏圱問道:「怎的?出什麼事兒了?」婱翜泣道:「我們好好的在這裏,就被你們衙門裡的人來欺負!真羞死人了,你別問我,去問他吧!」戌閏圱看著度厄,低聲問道:「到底怎麼了?」度厄嘆道:「唉!此處不是說話處,我們還是去客棧說吧。」戌閏圱讓開道:「兄台請!」於是,二人又朝客棧去了。
伏羲昊對軒轅昊和須菩提道:「多日不見這西極星,自有靈界以來,變化竟如此之大。看這仙人,再聽這歌聲,自與天廷不同,竟是別有天地。」話音剛落,又聽那童子和聲唱道:
【雲淡風輕,天朗地美,看繁華世間如畫。菀柳紅橋,青簾綺幕,落落數萬雲廈。林樹繞綠壩,湖心泛清波,山水人家。路陌綺麗,市街熙熙,真康樂。虹樓疊秀紛華,俯仰一瞬時,似若仙葩。香潤玉溫,雲舞清歌,依依婉孌花下。還有五花馬,騁馳揚纖塵,驚飛落霞。比侔天界妙境,最是此間佳。】
元真童子去天牢,令聚靈神放了須菩提,賜給戎服兵器,送往伏羲昊營中。往西極靈界的途中,伏羲昊問須菩提殺孟章神君青龍一事,須菩提如實說出。伏羲昊聽后,斥責須菩提道:「你膽大妄為!那孟章神君乃天廷正神,為父見他尚且讓得三分,你又是何方尊神,竟敢如此放肆?」須菩提道:「孩兒該死,一時失手以致大禍,祈求父王寬恕。」伏羲昊嘆道:「既然你有此等本領,就去打陰靈吧!天王有旨,今封你為副將,也算給你個職銜,你與那陰靈一決高下,將功贖罪吧!」須菩提聞言,暗自高興,笑道:「若那陰靈敗在我手下,又當如何?」伏羲昊瞪他一眼道:「你想如何?今能保住項上之頭已是萬幸,莫非還想讓天王封賞你么?你與那陰靈打鬥,萬萬不可輕敵,若是不能勝他,也不要戀戰,撤回軍中即可。」須菩提道:「孩兒知道了,請父王寬心。」
【琪花玉樹,玲瓏彌望;】
女媧一時看迷了眼,指著那個少女,輕聲問玄女道:「那一個婢子是誰?」玄女順著指頭看去,回道:「回娘娘,她叫軒轅姝涵,自己說是從鹿雅星來的。」女媧疑惑道:「自己說的?」玄女笑道:「天香殿徵募的婢子太多了,有各星域神府送來的,也有的是自己跑過來的,因而有些婢子也沒有一個籍記,不清楚底細,全憑她們自己說的。」女媧笑道:「這卻不行的,總要知道來龍去脈才好,不然她家裡人操心的。」說著便向軒轅姝涵招了招手,軒轅姝涵見狀,忙收起扇兒姍姍過來。女媧細細端詳,不覺目瞪神呆,但見她:
翌日,度厄辭別戌閏圱,匆忙趕往東極星,一切都依戌閏圱之言審理結案,而後回仙界復命,途中經過寶瓶星,又與戌閏圱把盞一回,將審理過程一一細說了。戌閏圱欲回府稟報戌閏桀,卻聽戌閏罡急來道:「長兄,方才母親來道,前一會兒與妹妹去遊玩,妹妹非要去看什麼太初閣,這會兒尋不見了!」戌閏圱急道:「妹妹走失,你為何不去尋找,卻來這裏做什麼?」戌閏罡急道:「為弟尋了半晌,不見蹤影。」戌閏圱暗思道:「前時聽童子說金德真君府上來人,在那太初閣等我去見,此時妹妹又在太初閣走失,此事卻也蹊蹺。」度厄見戌閏圱來回踱步,於是拱手道:「公子家裡既有急事兒,小神便不打攪了,小神還須回宮復命,就此告辭!」戌閏圱已是心如火焚,急拱道:「上神慢行,恕不遠送!」度厄一拱而去。戌閏圱忙暗中差人將度厄一事報于戌閏桀,一邊急往太初閣去了不題。
【耆闍崛山凝神彩,無極靈界結梵雲。】
話分兩頭。卻說伏羲昊進宮直往靈霄殿,才上玉階就遇見軒轅昊低著頭朝前走,伏羲昊忙叫道:「二師弟,才從凡間回來,不在府里歇著,進宮去做什麼?」軒轅昊轉身望著伏羲昊愣了半晌,心不在焉道:「元真傳旨意,說師尊召我議事。」伏羲昊一邊與他走,一邊道:「師尊最近也不知怎的了,急急忙忙的,恨不得一時就做完所有的事兒!」軒轅昊半晌不說話,伏羲昊見他面色憂鬱,問道:「你怎麼了?」軒轅昊嘆道:「才回來,見殿中蕭瑟,又不見婢子在,心裏直覺得悶。」伏羲昊問道:「你不是和三師弟住在朝陽殿么?怎麼就蕭瑟了?一個婢子不見了你就悶?她又不是死了,不知去哪野去了,總要回來的。」軒轅昊目光獃滯,喃喃道:「我雖然和三師弟住在朝陽殿,但我在南殿,他在北殿,院子是分開的,他那邊的事兒我不知道,我這邊的事兒他不知道,平時很少往來。說起這個婢子,我就怕可能是死了,回來睡著做了一夢,夢見她披頭散髮,哭哭啼啼道她在什麼聚靈閣,又渴又餓又孤獨的,叫我接她回來呢。」伏羲昊笑道:「盡亂說什麼,婢子好端端的怎麼會死?夢裡的事兒你也當真起來了。」軒轅昊搖頭不語,伏羲昊見狀,也不說話了,兩人一路無話。
且說戌閏圱回到府上,就見母親璟琄抹眼淚低泣,戌閏圱忙上前,跪地叩頭道:「母親莫悲傷,孩兒不孝,未能為母親解憂。」璟琄睜著兩眼,望了他半晌,連忙扶起他,問道:「我聽罡兒道,臙婣走失了,與一個什麼神仙在一起,後來你們去見著了,她又和你在一起,為何你一個人回來了,臙婣現在何處?」戌閏圱輕嘆一聲低頭不語。璟琄見此光景,知道必出了大事兒,越發哭泣起來,戌閏圱忙安慰道:「母親,妹妹本來與孩兒在一起的,可是忽然不知怎麼就來了一陣妖風,將妹妹和那神仙一起捲走了,孩兒尋了半晌也尋不見人,只好回來了。」璟琄一聽妖風二字,更是驚懼不安,泣道:「我女兒得罪了何方妖怪,以致於此?」戌閏圱忙道:「孩兒也不知是否妖風,後來又聽見有聲音對孩兒道,他是盤古,說妹妹與那個叫雋軐的神仙私情,犯了天戒,被打下界去了。」璟琄聽了戌閏圱的話,拭去淚兒,仔細一想,笑道:「哎呀,為母好糊塗呀!果真是這樣兒的么,為母昨夜得一夢,夢裡盤古對我說,讓我帶著臙婣去太初閣,後來還說臙婣有什麼使命,須下界去,在那凡間經歷兩世輪迴方能歸一,屆時也就成了亘古真神,現在想來,確有其事,這可是盤古的旨意,也是一樁好事兒呢。」說罷,又忙到堂前的香案前跪下,對著案子上的玉石牌位,連連磕頭道:「請盤古大神息怒,小女既是大神差遣輪迴,我便是十萬個願意了,只是我璟琄何德何能,蒙大神兩番賜福,大神之恩,璟琄何以為報。」戌閏圱聽母親如此嘀咕,心裏大驚,忙近前看那牌位,上書「昊天盤古大神玄位」幾個字,看罷甚是疑惑,正要發問,忽然見父親戌閏桀也進來了,一邊走一邊問道:「夫人,臙婣可尋著了?」璟琄聞言,起身笑道:「尋著了,只是奉盤古大神之命,下凡輪迴去了!」戌閏圱見戌閏桀一臉驚恐狀,慌忙低頭。戌閏桀急問道:「怎麼是盤古令其下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璟琄遂將夢中如何聽了盤古吩咐將臙婣帶入太初閣,戌閏圱又如何在太初閣見到臙婣和雋軐,二人又如何被大風捲走,戌閏圱又如何聽到有聲音道是盤古的話,從頭至尾細說一遍。戌閏圱暗暗頓足,心裏思道:「父親可未必信這些個荒唐事兒,母親如此說,父親定然會怒,如今丟了妹妹,我卻如何交代!」想到這裏,又看戌閏桀,不料見他卻無比高興,又拉著璟琄去跪在了香案前,雙手合十,沒完沒了地感恩一番。戌閏圱大惑不解,熬忍不住問道:「父親母親何故如此?」戌閏桀與璟琄起身,將他拉到一邊坐下,戌閏桀笑道:「我兒尚不知也,何不聽你母親細說。」璟琄雙眉一展,喜道:「我兒,為母與汝父帶族人初來寶瓶星時,發現此間荒無人煙,只有一座閣子,無名無字的,我們便叫它太初閣,汝父與為母來到此閣,第二天便懷了你和靖兒,那一夜得一夢,也是盤古大神對為母道:『此閣為吾所設,人神族中,爾是第一個來此閣觀瞻之女,此乃爾與昊天有緣,吾乃是盤古,今取下吾左右肋骨化為靈珠兒,投生於爾胎,將來生下二子,吾取乾、靖二字為二子名,先為吾左肋之靈珠兒生出,爾必為其取名為乾,后是吾右肋之靈珠兒出,爾必為其取名為靖,吾之後歷經兩次輪迴,一是在天界為龍帝,二是在那界下凡間,爾二子必為吾之左臂右膀,背負天命,護吾渡劫,爾切不可慢待。』為母聞言不解,問道:『盤古大神,吾兒在此人神世界,何以能侍奉大神?』盤古道:『爾二子自有緣往那仙界去,此時無須憂慮。』盤古大神說罷便消失了,為母明知乃是夢境,卻掙扎不起,不消片刻,只見空中飛來一枚紫色靈珠兒,直入為母口中,未及片刻,又飛來一枚白色靈珠兒,也直入為母口中,如此,汝與汝弟靖兒便一先一后懷胎了。」說到此處,只聽戌閏桀笑道:「是也,是也,為父當初以為此夢乃虛妄之事,不料九十天後,見你母親腹大如斗,卻遲遲不見生產,直到九年之後方生出你們來,當時為父將你母親夢中之語記錯,竟將那『乾』字記成了『圱』字,現在想來,汝妹此劫,乃是昊天之意,此番汝母親又得一夢,今日乃成真也。」璟琄忙笑道:「九年算得什麼?畢竟乃是大神肋骨投生,雖於我寶瓶星九年,豈不知在仙界也不過九天而已。」戌閏桀忙道:「是也,是也,貴人自入世不凡,理應如此。」戌閏圱聽罷釋然,問道:「既是盤古大神授夢,妹妹此去,亦為喜事。不過,孩兒不明白,孩兒既為盤古之肋骨所化,為何卻毫無知覺?」戌閏桀搖首道:「我兒休得懷疑,為父豈能誑語?汝今無知覺,乃是因尚未見到龍帝,待見之時,汝自又知覺也。」戌閏圱笑道:「孩兒知道了,望有朝一日能見龍帝,以證此夢。」
事畢,玄女梳妝,軒轅昊才睡醒,又扶起她到榻上摟在懷中,玄女一手理著頭髮,斜睨他道:「妾今兒被你欺負足了,本來好端端一個清白身子也被污了,也不知妾將來許與誰去。」軒轅昊笑道:「好妹妹,若得機會,本王必與你做個天長夫妻。」玄女笑道:「二大王說得好聽,只是敢對昊天起誓么?」軒轅昊笑道:「敢是敢,只是不好出口,又怕人多眼眾的。」玄女瞥他一眼道:「二大王不說,我也這麼想的,只是我亦算得識趣的人,知道自個兒不過就是囲山一顆爛石頭造的,自然比不得那女姬那金枝玉葉兒。」軒轅昊笑道:「本王那是戲言!你何苦自輕自賤的,不論什麼造的,都是活靈靈一個美仙兒,何況你還是天廷敕封的輔神呢!」玄女掙脫,泣道:「二大王這話兒倒是不錯的,可惜沒有一句是真的。」軒轅昊嘆道:「唉!本王之婚事自己做不了主的,須我師尊發話,你以為有如此容易么?」玄女嬌嗔道:「總歸還是要你的心意,天王如何能強加於人,只是你愛慕女姬,不願要我罷了。」軒轅昊笑道:「本王若要了你,我那師弟卻怎麼辦?」玄女轉臉問道:「哪個師弟?」軒轅昊嘿嘿笑道:「笪殷昊早就對你垂涎三尺了,當我不知么?他卻萬萬也想不到,我先他一步撅了花枝兒。」玄女臉一紅跳下榻來,恚嗔道:「呸!討了我的便宜,還說冷落人的話!下次呢?妾再也不上你的當了。」說著就取出絹帕兒一邊拭淚,一邊轉身就要走,軒轅昊急忙下榻,急上前將她一把拖住,又坐回榻上,又是鞠躬,又是賠笑道:「玄女妹妹,本王也只是一句玩笑,你怎麼就認真了呢?」說著又將她絹帕兒扯過來藏在袖裡,笑道;「這塊絹帕兒就贈與本王吧,本王見它,即如見著你一般,可好?」玄女撲哧一笑,將絹帕兒又搶了回來,立眉道:「千萬別,我可不想被女姬活活打死,萬一被她見著了,許多恐怖呢。妾先走了,二大王歇著吧。」玄女說完,懶洋洋地走了出去,珝瑤見她粉面飄紅,痴痴恍恍,趕忙上來攙扶,與她一同回天香殿了。
卻說那日,須菩提孤身闖入東極星天龍宮,打死孟章神君青龍,三界為之一震,居在幽冥界的魔天王陰靈聽聞此事,也大為驚駭,又暗自高興,陰魔問道:「天廷有此大法力神童,將來必為我幽冥界後患,天王不憂,反而高興,這是為何?」陰靈哈哈大笑,說道:「此事於我幽冥界有利無害,其利有二。第一,須菩提一小兒,卻能隻身打死正神孟章神君青龍,可見其厲害,天斗那賊豈能不防女媧以及伏羲昊父子?天斗那賊必會嚴懲他的,輕則下天牢,重則被斬首,而女媧和伏羲昊再也不得重用,我幽冥可保無憂。其二,女媧和伏羲昊為子擔憂,生怕被天斗那賊斬首,他們還有什麼心情與我作戰?即使天斗那賊給他們兵權,他們也不敢過用,倘若我幽冥淪陷,本王只一席言,女媧必不會作難,放本王一條生路,而後本王再重整旗鼓,捲土重來!」陰靈自逃至西方冥界,又召集殘餘,造化眾魔數萬,不消幾天便又重振昔日威風,與天廷誓不兩立。
且說度厄等了半晌也不見有人來接待,又覺得婱翜似有曖昧之意,但好像又不明確,一時心中有些失落,正要打算離開時,就見戌閏圱匆匆來了。戌閏圱見面就拱手道:「實不相瞞,神府有些事物耽擱了半晌,在下這才趕來找兄台,請多多包涵。」度厄笑道:「公子有事且自去忙,我在這裏已多有叨擾,我有詔命在身,不敢久留,這就要去東極星查案去了。」戌閏圱忙道:「兄台急什麼?莫非在下照顧不周?」度厄拱手道:「哪裡,哪裡,公子盛情,我深感榮幸,豈能說照顧不周。」戌閏圱又問道:「本來今日又與兄台把盞言歡,可那美仙子卻說已與兄台有約,莫非已經見過她了?」度厄一愣,暗思道:「婱翜何曾約我?我卻不知,難道我未看出她的美意?」思罷,又笑道:「不知婱翜現在何處?」戌閏圱嘆道:「唉!她就在妝樓等著兄台,沒想到兄台憨直,如此不懂風情也,還等什麼,快去,快去!」說完便轉身走了幾步,忽又轉身,低聲笑道:「兄台切記,不論怎麼耍都行,只是不要太作聲,本地衙門常巡邏,被逮住可就不好了!」度厄只當是一句玩笑,也未當真。躊躇間,突然又想起婱翜早上說的,閑時去她那處做客,這才恍悟,拍了拍腦袋,徑直朝妝樓去了。到了門前見門虛掩著,便探身進去看,見裏面空無一人,便叫一聲道:「婱翜姑娘可在?」半晌沒有人應答,他便上樓去看,樓上有一香閣,門也虛掩著,度厄躡手躡腳前去,透過縫隙細看,見婱翜只穿著薄紗,纖體裊娜地坐在妝台,嬌媚娉婷,度厄不能自持,感覺心兒就要跳出來,欲待進去,又覺魯莽,便退後兩步,略整衣冠,這才高聲道:「婱翜姑娘可在裏面?小神度厄來訪。」婱翜笑道:「妾在這裏呢,上神何必多禮,就請進來吧。」
大軍開到西極星靈界,遠遠看到大小雷音寺。伏羲昊、軒轅昊和須菩提登山觀望,只聽鼓樂喧天,直衝雲霄;妙音裊繞,不絕於耳。這時,又聽不遠處的山崖上傳來歌聲,三神應聲前去,看到一處璇霄丹闕,再往前看去,見一身著黑色錦袍的神仙盤腿坐在一棵樹下,身邊還伴隨著一個童子和一個小仙娥。只聽那神仙唱道:
冣疍進來就一屁股落座,哈哈大笑道:「就你二人也想把我灌醉么?」說完又轉臉往旁座一看,又板著臉道:「這位公子好生面熟,不是上午我在那妝樓……」說到此時,戌閏靖連忙道:「你這張嘴幾時能閉上?」冣疍笑道:「哈哈!我這嘴也就喝酒的時候能閉上!」又轉臉朝戌閏圱笑道:「這位兄台想必就是大公子了!」戌閏圱稍稍揖道:「正是,能與廷尉共飲,榮幸之至!」冣疍又朝度厄道:「公子怎麼不樂?既然你是座上賓,便是自家兄弟了,來,我們喝一盞酒,消除誤會!今日多有得罪,還望公子海涵!」度厄拱道:「彼此彼此,還望廷尉多多擔待!」戌閏圱笑道:「既然是誤會,那就請廷尉將所收之物歸還給公子。」冣疍忙道:「莫急,莫急!待我將這酒喝好了,自然會歸還!」戌閏罡對度厄道:「我聽說仙界的人飲酒好吟詩作對,尊客為上,不如今日把盞,我www.hetubook.com.com們就吟詩作對,以助酒興如何?」度厄回道:「只是唇齒遊戲,也沒有什麼稀罕的。」冣疍憨笑道:「我可不會那個,你們吟詩我飲酒,輸贏都算我的!」戌閏靖道:「只是這吟詩作對,我們人神卻比不得上神,就當娛樂,若是韻押得不當,還望上神莫笑。」度厄笑道:「這個不打緊,彼此而已,我不擅吟詩的。」戌閏罡舉盞道:「請共飲一盞!」說完大家都飲一盞,說笑一會兒。戌閏罡見大家高興,便把盞道:「那就從我這裏起頭如何?詩若吟得好,便不飲酒,若吟得不好,便罰酒三盞。」說完便高吟道:「【雨打階前水,綠萍迎風泣。門前飛燕去,纖纖若思緒。】」吟罷,眾人叫好。戌閏罡笑道:「長兄,該輪到你了。」戌閏圱沉思片刻,徐徐吟道:「【山高煙霧迷,層巒各不齊。莫道不是景,遍野競翠綠。】」又是一片叫好,冣疍也跟著亂叫道:「好得很,好得很!先賀一盞再來吟!」說完自己咕咚灌下一盞。戌閏圱看度厄一眼,笑道:「就請兄台續吟。」度厄思忖一下,把盞吟道:「【春風一夜綠,雨過聞鳥啼。娉婷愁珠軒,怨恨花不語。】」吟畢,滿座叫好,戌閏罡笑道:「不愧是仙界中人,這詩就是空靈。」度厄拱道:「見笑,見笑!」戌閏罡又道:「次兄,該你吟詩了。」戌閏靖抓耳撓腮半晌,方才吟道:「【風卷碧珠簾,殘月對竹影。盈盈一美人,庭前獨自飲。】」戌閏罡笑道:「次兄這詩倒也有些意境。」度厄接道:「這首好,字字珠玉。」戌閏靖道:「只是隨口而作,不能成詩的。」冣疍搶道:「那美人現在何處?如何捨得讓她獨自傷感,你告訴我,我陪她飲來!」戌閏靖笑道:「只是行令作樂,不可當真。」戌閏罡瞥冣疍一眼,舉盞道:「看來這酒罰不出了,就請大家共飲一盞吧!」眾人又把盞飲了。戌閏圱放下酒盞,微微一笑,望著冣疍道:「該輪到這位兄台了吧?身為廷尉大人,想必不會落俗,定有妙句。」冣疍呵呵笑道:「我是個粗人,要我作詩就如讓狗下蛋。」戌閏罡斜睨他,笑道:「飲酒行令,大家公平才好,即使再難也要吟來,若吟不好便罰酒一壇!」冣疍瞪著眼睛問道:「這卻是為何?你們吟得不好,只罰酒三盞,我吟得不好,便罰一罈子,豈有此理?」戌閏罡笑道:「在座的都吟得好,沒有被罰的,最後只剩下你,故而臨時定了此規矩,可好?」冣疍打了一個酒嗝兒道:「好便好,只是我乃武將,爾等都是文人,算不得公平。」戌閏罡笑問道:「那你說如何才算公平?」冣疍又打個酒嗝兒道:「只要我吟一句,不論好壞,你們都須喝上一盞,這才叫公平。」戌閏罡抬手扇了扇,怨道:「你快快吟吧,你這酒氣熏天,臭死人了!」冣疍瞪大眼睛環視一遍,慢吞吞吟道:「美人嬌滴滴。」吟了半句又停下,瞪著眼環視眾人,眾人無奈,只得飲了一盞,戌閏罡忍不住笑道:「接著吟,看你這句平平,毫無質感。」冣疍又憋出半句道:「睇盼不相語。」又閉口不言,只將眼睛瞪著大家,度厄笑道:「這句好!漸入佳境了,請接著吟來。」冣疍又打了一個長長的、顫巍巍的酒嗝兒,醉眼猩紅地問道:「你們怎的不喝酒?」戌閏罡連忙掩鼻道:「一句飲一盞,這可是你說的,為何半句就要喝?你橫豎將最後一句吟完了,我們共同飲了如何?」冣疍一拍桌子道:「好!你們先喝,我這就吟來!」大家無奈,只好把盞,冣疍眼珠子轉了一轉,終於憋出一句:「婢是一個婢,臉上比高低。」大家聽了,都忍不住失聲大笑起來,戌閏罡笑得猛了,吐出一口酒,噴了冣疍一身一臉。冣疍抬起袖子擦臉,吃吃問道:「你們笑什麼?莫非這句不好?」滿座又哈哈大笑不止。戌閏罡指著冣疍鼻子笑道:「這真正是個粗人,粗鄙不堪,只怕寶瓶星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度厄見滿座笑倒,甚是驚訝,問道:「廷尉此詩聽來也順口,押韻工整,為何惹得你們這般狂笑?」眾人一聽又哄然大笑起來,戌閏罡避開左右,附耳對度厄道:「上神還不明白么?」度厄搖頭,戌閏罡翹指沾了酒水,往手心寫了一個字,又湊近他附耳說了幾句,說完擦了掌心,嘎嘎竊笑了起來,度厄一拍腦門兒,尷尬不已,忙低頭不語。冣疍將度厄肩上拍一把,笑道:「還是仙界中人高見,卻懂得我詩意,只這一點,我便將今日沒收之物歸還他。」說著便從懷中取出紫金捲軸塞到度厄手裡,度厄忙收起來。度厄此時已有幾分酒興,又道:「我們只把盞,不吟詩了。」戌閏靖道:「我也是此意。」於是又把盞言歡一陣子不題。
報畢,玄女又令眾仙婢將箱子抬入殿中。女媧心裏喜歡,笑道:「師尊禮重了。」玄女笑道:「就給少主和少夫人添個喜吧。」女媧又笑道:「讓天王費心。」又轉臉對須菩提和碧玉、尚翠等道:「還不快謝恩。」須菩提和碧玉、尚翠以及眾婢都上前,跪叩道:「謝天王隆恩!」玄女又將須菩提、碧玉和尚翠逐個攙起,福了一福道:「少主、少夫人千福!」說完又與女媧等說笑了一會兒,無非都是些祝福的話兒。這時候,又見軒轅昊、笪殷昊、女姬也來了,眾人又各自拜過,女媧將他們迎入客廳,挨次入座,便開了席,一時鸞管玉簫,玄音繚繞。只見堂前地上鋪的龍紋卍字的錦繡氈,廳上布滿霧帷雲幛,幔頂上有卍字華蓋,四圍各種琪花,殿前懸起「囍」字軸,金絲銀縷絨邊,上有珍珠瑪瑙妝成卍字封邊,中間有「天禧」兩個黃金大字。軒轅昊、笪殷昊、女姬各自送禮,女姬送上八寶鏤金鑲玉妝奩一隻,翡翠帶、紅玉絛各兩條。軒轅昊送上水晶琥珀果盒一個,鏤金嵌玉六棱酒壺一隻,鑲玉嵌銀雕花八寶杯九隻。笪殷昊送上金絲琥珀圓盤一隻,上鏤翠葉金枝,雕得十分精細。須菩提行禮致謝,一一收下,女媧歡喜不已。
「瑤瓊錦二十八匹,琪花綾三十六匹,紫金緞二十一匹,紫金鐲子十二隻,珍珠十二琲,瑪瑙十二隻,五彩珊瑚玦八十一隻,五彩雕紋玉環二十四枚,七彩水晶寶釵十六枚,錯金鏤銀圓璫十八枚,太虛螺紋琉璃墜子七十二隻,太虛雲母扇二十七隻,九天靈露九十一盒,九真玄香二十七盒,玄靈茶十二盒,九天紫露酒二十二支,玄絲龍鳳琥珀枕四雙,絡金絲鴛鴦繡花枕四雙,九色玄絲綢鴛衾一雙,七色玄絲錦繡褥一雙。」
突然,只聽得大殿上笙簫迭奏,鐘鼓齊鳴,交雜一時,殿中間有兩根雕柱,上面也有一副對聯,上聯曰:「【昨天成雙成對結為婚姻】」,下聯道:「【今日一寡一鰥亦是宿緣】」,橫匾題雲:「【順天應命】」。女姬看得入神兒,忽又聽一童子階前喊道:「上神升殿!」女姬舉目望去,只見圓融神徐徐走上台階,居中坐在殿堂之上,博帶褒衣,峨冠革履,精神奕奕,旁邊針媛和織女二仙娥各抱一個錦簿,身邊又有一仙婢掌簿注錄。殿內眾人神女子立於丹埠之上,如一片花團簇錦,映得滿堂艷麗。女姬只聽得針媛和織女一一點名,只見點到一個仙女,叫作嬋嫣,看她花容婀娜,斂笑玉靨,含羞露半,自與眾不同。圓融神起身道:「嬋嫣,天機不可泄露,本府不宜點明,你的姻緣當在人神世界,此男子必為貴人,也是一方之主。」嬋嫣欠身問道:「請上神明言,此男子叫何名字?」圓融神正色道:「嬋嫣,本府恐觸犯天律,不能明說,姻緣到時你自會知道。」說罷,不復再言,嬋嫣聽了,只好不再追問,襝衽再拜,又退在一側。女姬細看嬋嫣,心裏思道:「這仙子真是命途多舛。」想到這裏,又聽針媛點到一仙女,名叫妲娥,見她從容緩步而上,環佩叮噹脆響,悠悠然立在階前。圓融神一翻錦簿,對她道:「妲娥,你也是仙界一神,然而在八十一星海卻無姻緣,你與那嬋嫣一樣,將入凡間輪迴,在那處有你的心儀之人將成婚姻。」妲娥面露失望之色,噘起嘴兒問道:「上神,不知那男子是何樣人?請明示。」圓融神道:「半人半神,位極人臣,也是大富大貴,你可放心。」妲娥聽罷,不發一語,默然退下。
【青龍恬卧,白虎泰然。】
「【天母女媧娘娘謹啟上。娘娘殿下:臣乃寶瓶星海神府駐星守將、戌閏氏王戌閏桀,得蒙娘娘抬愛不次擢用,自蒞任以來諸事俱安。臣聞欽命輔神度厄赴東極星一事,夙夜圖謀,終措處無策,臣有犬子戌閏圱胸懷大志,夙儲報恩之忠,目睹少主危急竟出奇謀,不費周折助度厄從速結案,終使少主化險為夷。伏乞勿念,只候佳音。犬子長成,然而賦閑,見其腹有經濟,略備才智,臣不忍沒之,倘得娘娘薦剡使得效力天廷,臣願足矣。跪祝天母娘娘萬福。】」
話分兩頭。女姬閑來無事,想起邠夙的事兒就心口發悶,便去天香殿找玄女說話,到了那裡又聽珝瑤說玄女去給笪殷昊送婢子去了,她只好又返回來,路上走著又忽然想起玄女曾說過圓融府有兩個仙婢,一個叫針媛,一個叫織女,心靈手巧,能織出千品錦彩,萬般綉文,便想前去看看。女姬一轉身便隨著一團光雲落地,抬頭便見已來到一座宮閣,見殿宇寬大,全用寶石水晶為牆,有曲曲折折十玄錦窗牖,如菱角、扇形,色彩鮮麗,窗牖上是七色玻璃。宮門上有「【天緣圓融府】」五個晶光大字,進入院落,玉階前盡栽瓊花,兩處看來皆是廊廡,正面是金光大殿,巍巍然屹立。女姬心中沉吟道:「看來圓融神府就是這裏了,我既到了此間,不如與他當面一見,問問我與軒轅昊姻緣是否有分,如若無姻緣之分,我亦不作痴心妄想了。」拾級而上,再看兩邊雕紋玉柱,左右各有一聯,上聯雲:「愛九天寰宇痴男怨女結為夫妻」下聯曰:「恨八方世界冤家對頭成了父子」,上又有一橫匾,有「天定九緣」四個大字,女姬看罷,沉思道:「這倒有點兒不明白了,為何這圓融神偏偏喜歡叫痴男怨女成為夫妻呢?卻又不喜歡冤家對頭成為父子,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正思間,就見一個童子姍姍而來,欠身道:「請上神這邊來。」女姬問道:「圓融神可在府上?」童子回身答道:「府主出外,稍候便回,請上神隨在下往殿內等候。」女姬點點頭兒跟他前去,邊走邊問道:「方見神府有『天定九緣』,不知作何解釋?」童子回道:「在下只聽府主說過這九緣,一為空緣,二為明緣,三為根緣,四為境緣,五為作意緣,六為分別依緣,七為染凈依緣,八為根本依緣,九為種子依緣,諸緣天定,因分果分,因緣合成,緣生緣滅。」女姬笑道:「可惜我一句也聽不懂。」說著,又隨童子進得月洞門來,見琪花燦漫,千紅萬紫,又至一園,見綠窗下立一女子,粉妝玉砌,委婉之態楚楚動人,年可十五六歲,縴手執著一簿,朱唇微啟,輕輕念道:「陰陽交互,紫瑞相成,綠葉織蕊,紅花結果,細針織縷,玉成良姻,天定婚緣,隨命沉浮。」女姬頗為好奇,探頭看去,見門內有一大殿,裏面一排女子,側耳聆聽。正看之間,又一個仙婢進去,說道:「一會兒圓融神要來坐大殿,審查名姓仙籍,檢看姻緣簿,各女子需妝裹整齊,上殿聽點,不得有誤。」女姬聽了,心中思道:「這便是圓融神府在點姻緣么?」想到此,轉身問童子道:「為何只點女子?卻無一個男子呢?」童子微微一笑道:「上神有所不知,這是一年一次的八十一星域各神府送來的閨女,都要來此勾牽姻緣,至於為何只有女子來,這便有了玄機,據我府主說,一來人神乃女媧娘娘所造,故姻緣當以女為先,女子中意誰便點誰,絕非男子可以隨心選擇,二來天下女子痴情,男子寡愛,故姻緣當以女為主,所以不點男子。本府仙娥針媛和織女,定時拋出千種情絲萬般緣縷,為其勾牽最佳配偶,注錄姻緣簿,再由府主親定,方能玉成婚配。」女姬點著頭兒,暗思道:「卻不知我的姻緣可與那軒轅昊勾牽,在此不便垂問,不如直接去問那圓融神也好。」女姬駐足等待,欲看圓融神將如何點名,又將如何發落。
眾婢見這擺設,心裏喜歡,嘰嘰喳喳,進進出出地看來看去,爭搶起房間來,碧玉笑道:「不要爭了,都有你們住的地方,我來給你們安排吧。」妱翚不高興了,噘著嘴兒道:「憑什麼是你給我們安排?你不也是個婢子么?」碧玉被忽然懟了一句,斂起了笑容,還未等她說話,就聽鳧嬥也插了一句道:「就是,你也只是個婢子,只是比我們先來罷了,憑什麼我們就要聽你的呢?要說安排,還是少主姐姐的,不論怎麼我們都服帖的。」碧玉正要發作,又覺得也沒辦法說,只好不作聲了,拿眼看著㛞珠,不料㛞珠正在痴痴迷迷地偷窺站在後面的軒轅姝涵,也沒注意她們說什麼。眾婢又開始亂糟糟地嚷嚷起來,這時,就見軒轅姝涵撥開她們走出來,站在碧玉身邊,眾婢都愣怔了,安靜下來望著她。姝涵盯著妱翚和鳧嬥,正色道:「你們兩個吵吵什麼?沒大沒小的,知道碧玉姐姐是誰么?她可是少夫人,不聽她安排要聽誰安排?我看你兩個皮痒痒了,要不是看你們頭一次進這宮裡來,少夫人早就把你們攆出去了!」話剛出口,眾婢個個驚疑,刷地臉色就白一陣子紅一陣子的,慌忙在碧玉面前跪成一排,頭不敢抬。碧玉也一時嚇傻了,只站著怔怔地看著姝涵。姝涵朝碧玉莞爾一笑道:「請少夫人分配住處吧。」碧玉回過神兒來,輕輕嚶嚀一聲,又對眾婢道:「我給大家分分殿閣,都是一個樣兒,沒有必要爭來搶去的,只是要兩個人同居一閣,且不可自己組的。」眾婢聽了都低頭拈帶,暗中噘嘴兒。碧玉看她們都靜悄悄的,接著道:「妱翚和媚鳳住翠錦閣,玉奴和香噥住珠香閣,嬙娟和斕姁住靜蘭閣,姝涵和鳧嬥住紅玉閣。就這麼定了,你們自己去拾掇,再有別的什麼需要,和我來說,我再給安排。」說完,碧玉又看看大家,見眾婢都沒有意見,又道:「這宮裡吃的喝的都不操心的,大家都在後園的玉亭里一起的。」鳧嬥問道:「我們幾個都伺候誰呢?這會兒也分配好了,讓婢子也好準備著。」碧玉想了想道:「才來的,先玩一會兒,待我稟明娘娘再做安排。」話才說完,就聽見嬙娟嘻嘻笑道:「我想伺候少主哥哥。」眾婢都掩口笑了一聲,偷偷瞅著碧玉,這時,斕姁打趣道:「你怎的這麼不害臊的,少夫人還沒發話,你倒先佔上了?」嬙娟綻開梨渦微微一笑道:「那總得要伺候一個主子吧,我不去總是有人去的,有什麼害臊的。」媚鳳瞅了碧玉一眼,笑道:「我要麼就伺候娘娘,要麼就伺候少主妹妹。」碧玉聽得頭暈目眩,不耐煩地道:「別說了,這蕊珠宮裡頭不是天香殿的束女營,也是有規矩的,往後不許你們哥哥妹妹的亂叫,一律按照禮數來!」說完轉身就走,才出門檻時瞥了姝涵一眼,而後又姍姍地走了。
【靈鶴騫飛過雲靄,丹鸞棲集碧玉椽;】
女媧笑道:「看看她們,如魚得水一般的,今後這裏可要熱鬧起來了。」玄女笑道:「只要娘娘滿意,我也就放心了。只是有些個婢子,不懂得禮數的,就怕在這裏惹娘娘生氣,叫我說,不論是誰,娘娘只管嚴加管教,願打願罵隨著娘娘,若再不聽話就叫我來領了去,將她們逐出去,也就清靜些了。」女媧笑道:「卻不能打罵的,你看她們一個個玉軟花柔的,我見了都心疼,怎麼捨得打罵,她們初來乍到,慢慢兒就好了。」玄女語氣緊張,急道:「娘娘是不知道,我也只是為了她們好,若真的慣壞了脾氣,一來惹得主人不高興,二來自己遭罪,不然她們的下場也就和那邠夙一樣了。」女媧疑道:「邠夙是哪個府上的?她怎麼了?」玄女神秘兮兮道:「娘娘不曉得么?二大王府上的婢子邠夙,也不知怎的了,被上神女姬活活打死了。」女媧大驚失色,霍地起身急問道:「怎的?被女姬給打死了?」玄女也起身嘆道:「我聽說邠夙那婢子死了,心裏也實在難受,想想一個婢子也真不容易的。邠夙幸虧不是天香殿里的,聽說是天王造化的送給二大王的,若是天香殿里送去的,怕是連我都免不了受牽連。」女媧驚道:「那邠夙做了什麼就讓女姬打死了?」玄女道:「聽婢子們私下裡傳話兒,好像是邠夙偷了她的紫金鐲子,就被她逮住,當場就給打死了。」女媧忿忿道:「這個女姬目無法度,也太過囂張了,即使那婢子犯了什麼王法,自有天廷處置,她怎麼就能隨隨便便將人打死!」玄女搖頭,嘆息了一陣子。女媧嘆道:「就是一個鐲子而已,婢子若喜歡,就當送與她了,什麼大不了的,至於將她打死。」玄女趁著話題,小心問道:「小仙職小位卑,有些話兒也是不敢問不敢說的,說到邠夙被打死,我認為總是有其他隱情的,不知娘娘聽沒聽說二大王和上神女姬的事兒?」女媧反問道:「他們有什麼事兒?」玄女笑道:「我也只是聽來一鱗半爪的,還是不清不楚,聽說二大王和上神女姬曖昧不清的,因為二大王和婢子邠夙的風流事被上神女姬發現了,便吃她的醋,設了一計就將邠夙逮住了,就這麼活活打死了。」女媧突然想起邠夙和軒轅昊的風流事兒來,心中已明白。女媧問道:「你是聽誰說的?」玄女愣了一下,回道:「那天聽我的丫頭珝瑤說的,她也是聽別人說的,是上神女姬府上的婢子岄靈傳出來的話兒。」女媧正色道:「這些話都是道聽途說,本宮以為未必全信,今後當告誡那些婢子不要隨口亂說,事情到底怎麼樣兒的,未水落石出前,誰也不許亂傳亂說的。」玄女蹙眉道:「娘娘的話我記住了。」說完便告辭,女媧也未留她,就叫碧玉送客。
話說神農琊到了天廷,還未進得宮門,就見笪殷昊已經趕到,神農琊拱道:「三大王真神力,在下先來而卻後到。」笪殷昊冷冷道:「本王去那冥界,並未見到冥王,故而又返了回來。」神農琊也不好多問,只得與他進宮,直往太真殿去。天斗封他為孟章神君一職,吩咐了幾句就讓他去赴任,笪殷昊見無事便也告退。
到了那裡,果如鍾頎所言,魔軍大營就在眼前。那陰靈端坐陣中,身著黑袍,袍上金光璀璨。見伏羲昊領兵來到,近前喝問道:「哪個是那神通廣大的小兒?」須菩提也不怕,上前一步道:「我便是。」陰靈哈哈大笑道:「聽說你徒手打死孟章神君青龍,本王卻不全信。本王與天斗那賊有言在先,今日不出一兵一卒,只你我二人交手,本王只出一招,你如果能抵得住,本王言出即行,絕無反悔,立即撤出這靈界!」須菩提站立不動,微笑道:「別說一招,即使三招五招又何妨,大王出手就是!」陰靈先是一愣,盤腿一坐,身下便騰起一團黑雲,隨著身子徐徐旋轉,陰靈摶掌,上下翻轉,接著就朝須菩提擊出一掌,只見萬道黑光直襲須菩提而來。須菩提也不慌不忙紮下馬步,出掌迎擊,就見一道金光那萬道黑光化于無形,接著也擊出一掌,突然閃出萬道金光直衝魔兵陣中,眾魔頓時大亂,哀嚎遁逃。陰靈臉色大變,暗思道:「不知這女媧之子從何得來的如此法力,果然厲害,我再試他一試,看他還有何本領。」思畢,飛身直衝須菩提殺來,伏羲昊見狀大驚,急道:「我兒!當心陰靈!」須菩提不慌不忙,轉身又換姿勢,突然坐下,抬手攥成兩拳,口中默念道:「我有五令,雷神分身為五,攢亥、坤、卯、戊、巳、午、未為我法門,亥為天門,門上起天火,坤為地戶,地戶起地火,卯為雷門,卯上起雷火,戊子起霹靂火,巳午未凝定,上起太陽三昧真火,速起速走,急入律令!」話音剛落,只聽空中一聲炸雷,一時狂風大作,雲屯席捲,須菩提雙拳緊握,見陰靈重來,便揮拳擊出,只見地上飛沙走石,山搖地動,陰靈哪裡扛得住這猛力,瞬間就被擊倒,滾出幾十步去。陰靈大驚,思忖道:「這廝雖小,卻不好對付,我若再糾纏,必被他所殺,不如退去!」想到這裏,慌忙喊道:「本王言而有信,大軍速速撤離!」須菩提大笑道:「大王慢走,若下次敢來,我只叫你有來無回!」軒轅昊見這陣勢,早就驚得合不攏嘴,鍾頎嘆道:「生兒如此,乃大王之福也。」伏羲昊心裏也高興,只是不便明說,只笑道:「只要他不為禍,就是本王之福了。」說罷,即令回軍復命。
伏羲昊與須菩提、㛞珠回蕊珠宮,去各殿轉了一圈兒也不見女媧,才到後面花園拱門前,見尚翠端著茶具出來,須菩提急問道:「娘娘呢?」尚翠見須菩提來了,盯著他愣了一會兒,將頭一偏,翣翣眼笑道:「少主你怎麼回來了?」須菩提瞥她一眼道:「什麼話了,這是我的家,我就不能回來么?」尚翠一笑,低頭道:「小婢不是那個意思。」須菩提急道:「不管你什麼意思,我問你娘娘呢?」尚翠低聲道:「娘娘在園子飲茶呢。」說著瞅了一眼㛞珠,便低頭走了。須菩提急忙轉進園子,㛞珠不知去哪裡,就回頭看伏羲昊,伏羲昊笑道:「你也進去吧,見見娘娘。」㛞珠不說話,只轉身就跟了進去。伏羲昊四顧著宮裡的景緻,此時正值琪花盛開,白蕊如雪,香氣迷空,他一邊看一邊慢悠悠地逛了進去。女媧正在呷茶,忽然見須菩提跑了進來,跪地拜了她三拜,她急忙放下茶盅,也迎了上去,摟住須菩提,眼淚簌簌地道:「你呀!這個逆子,想要為娘去死么!」須菩提把女媧仔細一看,記得往時綠雲蟬鬢,如今看上去憔悴不堪,不勝凄涼,又見女媧垂首掩淚,出涕不語,心上更是悲傷,泣道:「總是孩兒不孝,讓母后操心了!」女媧鬆開他,抹著眼淚笑道:「這也不消說了,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女媧轉臉卻見一個女子在旁瞅著,問須菩提道:「這女孩兒是你領來的?」須菩提搖頭,㛞珠忙欠身,聲音細靈靈道:「小婢㛞珠拜見娘娘!」女媧抹了眼淚,笑問道:「㛞珠?從哪裡來的?」伏羲昊也走進來了,見女媧問,忙回道:「她是內廷天卜神鍾頎的女兒,鍾頎將她託付給我了,以後就當她是個女兒吧。」女媧拉過㛞珠的手,仔細端詳著,笑道:「真水靈的女孩兒,以後就在府上吧,和你家裡是一樣兒的。」㛞珠聽話地點點頭兒。女媧又轉身看須菩提,摸他的臉泣道:「在那地方可是受罪了?」須菩提道:「也不受罪,只是沒有一個說話的人。」伏羲昊見女媧哭哭啼啼的,搖頭嘆道:「他在的時候你煩他,他不在的時候又想他,這是何苦呢!」女媧笑道:「總是自己的心頭肉,能煩個什麼,一家人不要分離才好。」伏羲昊坐下飲茶,將須菩提擊退陰靈和天斗下旨讓他們三天後下界的事兒細細說了一遍,女媧聽說須菩提大戰陰靈,心裏越發高興,笑道:「我兒果然有出息了。」伏羲昊嘆道:「唉,須菩提立下奇功,我本指望著師尊給他封個一官半職的,可師尊不允,又讓他去靈界。」女媧瞥一眼伏羲昊,笑道:「你也別慣著他了,才死裡逃生,好好地回來就已經感天謝地了。師尊讓他去靈界也好,那邊清凈,繼續跟著燃燈佛修行,遠離這是非之地。」須菩提低聲道:「修行什麼,師父燃燈佛已經輪迴到界下去了。」女媧一聽,又傷感起來。須菩提見女媧傷心,又挨著她搖著她的胳膊道:「今日母子重逢,正當歡喜,母后卻為何愁眉不展?」女媧微微一笑道:「我兒回來了,我當然高興了。」說完又喚尚翠來,吩咐道:「你取幾個小果碟子,還有小吃碟子,再將前些時候宮裡給我的靈露烹些茶來。」約莫一會兒都一一備齊了,四個人坐下吃了一回茶,又說說笑笑了一陣子,㛞珠見尚翠立在一旁低著頭,就朝她翣翣眼,伸出舌頭逗她,尚翠也瞅著她只掩鼻笑。須菩提不見碧玉在跟前,便問道:「碧玉哪裡去了?」女媧笑道:「在她寢殿歇著呢。」須菩提又問:「碧霞回來了么?」女媧見問,一時愣住,不知如何回答,朱唇顫顫看向伏羲昊,伏羲昊嘆息一聲低頭。女媧掩著淚眼只不出聲,須菩提暗想道:「莫非出什麼事兒了么?」又問道:「母后,為何不說話?是不是碧霞她出什麼事兒了?」女媧只得含著淚道:「碧霞……碧霞她輪迴到凡間了,只怕你們再也見不到了。」須菩提一時眩暈,抖動著嘴唇問道:「碧霞犯了什麼天條戒律,怎的就被打下界去了?」問著就嗚嗚哭了起來。女媧嘆道:「我兒不要哭,自你入了那天牢后,我和你父王也在界下凡間,碧霞也不知受了多少驚惶,她偷著下界去看我,許是因為這個就輪迴了,我料也沒什麼事兒的,將來總有歸一的時候,還會回來的。你須在靈界專意修行,以圖上進,方有益處的。碧霞沒有了,還有碧玉和尚翠,這不又來了一個㛞珠,有她們在府上也熱鬧些個,你就不要再想那碧霞了。」須菩提蹙著眉,無言無語,半晌才說道:「孩兒知道了,母親不必擔心我,我沒事兒。」女媧看他心裏難過,不免又掉下淚來,須菩提道:「孩兒真的沒事兒,這也是昊天之意,或也是好事呢。」女媧點頭,拭乾了淚眼說道:「好了,你去找碧玉去吧,你們也好久都沒見了,她還不知道你回來呢。」須菩提起身,沒精打采地去了。
【綉簾錦帳,香焚蘭麝,使人暗銷香魂;】
【鳶騰魚躍,簫韶霏彌鳳來儀。】
且說姝涵才進紅玉閣,就見鳧嬥叉著腰肢堵在中堂門口,立眉說道:「怎麼才來?我都收拾好了,這裏沒你的份兒了。」姝涵瞥她一眼道:「呃,這怎麼說的?你是想一個人在這裏住么?」鳧嬥粉頭一偏,怪嗔道:「誰讓你不來的?若是你不想住這裏,我一個人更好呢。」姝涵撥開她道:「起開!我進裏面看看,怎的就沒我的份兒了。」姝涵移到裡間一看,原來是閣中只有這一間有一張鏤銀跋步床榻,她又轉到中堂另一間看去,裏面除了兩張柜子什麼都沒有。姝涵轉身伸出筍指,點著她笑道:「哦呀,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想一個人住一間對吧?那榻閣里就是不想要我唄,那你要我去哪睡呢?」鳧嬥嘟噥道:「先來先得,你可明白?這可不能怨我。」姝涵正要說話,卻見㛞珠也進來了,沉著臉咬著牙問鳧嬥道:「誰說的先來先得?好霸道的婢子呀,少夫人都分配好的,你又想造反,是不是皮兒又痒痒了?」鳧嬥嚇得立在一旁,欠身道:「二少主,我只是開玩笑的,怎會不讓她住呢。」姝涵掩鼻一笑道:「你和我開玩笑,我可不與你開玩笑的,好了,我就住在這一間,你住在你的那一間吧。」㛞珠將頭探進裡間一看,撇著嘴兒道:「好妹妹,這裏面沒有榻,如何住得?」姝涵仰起粉臉,笑道:「說有就有了。」㛞珠知道她有神奇,便咬著朱唇點點頭兒,姝涵輕盈一笑,只朝那裡間稍稍吹了一口真氣,只見滿屋紅光閃閃,煙霧飄渺,不大一會兒便煙消霧散了,㛞珠探頭進去一看,不由得出聲道:「我娘!這還得了!」說著又縮回脖子痴獃呆地瞅著姝涵。鳧嬥聞聲也湊了上去,掀開綴珠水晶簾,只見滿室羅綺橫照,滿目琳琅,又見碧紗窗前擺著六面綴金絲嫣紅珠箔,鏤空銀屏四扇,雕麗琉璃障兩張。中間鋪著綉龍鳳地氈,正對面一台八尺翡翠架子床,四角垂琪花錦幌,櫥柵掛金絲彩幔,枕席織文,衣箱疊彩。床頭置一珊瑚梳妝台,上面一圓鏤銀菱花鏡,旁邊零零碎碎一排瑪瑙珍珠,金玉鸞箋等珍寶。再看那榻上更是錦團花簇,八疊龍鳳被,錦褥綉茵,映得滿堂熒光錚亮。鳧嬥揉揉眼睛又看了一看,倏地抽身就跑出門了,一邊跑一邊驚道:「要命了要命了!」姝涵和㛞珠相視一笑,便進去坐在水晶桌子旁。
且說眾婢正在紅玉閣里與姝涵飲酒,樂在其中,只見一個個已經秋波微展,玉頰飛紅,越發顯得慵怯懶舒。屋內馨香撲鼻,眾婢又吃著碟子里的乾果點心,無非是紫霄絨糕、玄蕊雪餅、蓮膏圓子、圜元甜卷、芃子仁兒、玉桃脯兒、金棠豆蔻、琪花精酥、瑤樹菓子、瓊香乾、玉藕冰糖、蓉靈蜜餞心。媚鳳吃好了,舔舔唇兒道:「這陣子才算真的大飽眼福口福了!」香噥翹起玉指將紫霄絨糕蘸一點兒,兀地就抹上媚鳳的粉頰,嘻嘻笑道:「再吃一些方好,這可是吃了這頓沒下頓的饈饌。」媚鳳急了,兀地起身,將手一摸卻抹出了小花臉兒,眾婢都咯咯笑了,媚鳳不服,也蘸了一指頭兒絨糕要抹香噥,哪知她卻機靈,早就起身閃開了,眾婢笑得肚疼,媚鳳沒處抹,伸著指頭兒點來點去的,見鳧嬥還吧唧著嘴兒吃著,便抹在了她臉上,鳧嬥撇著嘴兒不吃了,乾脆端起絨糕碟子就扣在了媚鳳臉上,只見小花臉兒又成了大花臉兒,惹得眾婢又笑個不停。媚鳳眼睛、鼻子、脖子上儘是糕,哭笑不得了,又將一雙小手兒抓挖起來,逮住個人就胡亂抹一通,這下全亂了,眾婢都嘻嘻哈哈地鬧將起來,你抹我,我抹你的,只看那碟子、餅子、圓子、果子、糕兒、捲兒、脯兒的都亂飛起來。
女媧不放心須菩提,又去雲靈軒探,推門進去見須菩提不在屋裡,又轉出朝鳳來閣來,見須菩提和碧玉、尚翠在一起。碧玉捧著綉綳兒刺繡,尚翠就站在旁邊看著學,兩個人如花似玉,容光互映,再看須菩提一個人坐在春凳上發獃。女媧暗思道:「看起來碧玉也鬱鬱不樂,本來就將她和碧霞都許給須菩提的,可偏偏碧霞就去界下輪迴了,碧玉一個人心裏悲傷,平時我也管束太緊,她有苦也不敢說出來,現在覺得她怪可憐的。」又轉想道:「碧玉已許給須菩提,兩人也大了,乾脆就讓他們成親,這婢子苦了好些年,也不該再做婢子了。」想到此處,女媧低頭嘆了口氣,不由得撲簌簌落下淚來。碧玉聽見嘆息聲,抬眼看見女媧,忙忙地又起身,欠身道:「娘娘萬福。」尚翠跟著拜了,須菩提坐起來,目光獃滯,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女媧伸手去摸碧玉的臉兒,笑道:「繡的一手好繃子,你看這兩隻鴛鴦交頸雙棲,栩栩如生的,若我再吹一口仙氣兒,它們就能活了。」碧玉低聲道:「小婢也沒事兒,閑的時候繡的。」須菩提突然就來了精神,湊到跟前,搶過碧玉手裡的綉綳兒道:「拿來我看看!」端詳了一會兒,又遞給女媧,笑道:「親娘,你要能吹一口氣兒讓它們活了,我就給你磕一萬個響頭。」女媧笑道:「為娘現在沒心思理那兩個假鴛鴦,只尋思著這裏的兩個真鴛鴦,什麼時候比翼雙棲呢!」碧玉聞言,羞澀地低下頭,一時就心裏暖烘烘的了。女媧蹙眉,拉起碧玉的手兒道:「此時越發覺得我兒可憐見的。」碧玉低頭,越發顯得溫柔乖巧。須菩提抬手伏在女媧肩頭,笑道:「母后好端端的又苦惱了?」女媧笑道:「也沒苦惱的。」須菩提突然蹙眉,嘆道:「碧霞去界下這麼久了,也不知道她何時才能回來?」女媧見他這個光景,知他心中不暢,只好說道:「碧霞已輪迴人間,等她歸一之後方能回來,你過你的就好了,不要再以她為念。」須菩提哪裡聽得進去,一聽傷感起來,哭道:「碧霞姐姐在那凡間,也不知幾時能歸一?」女媧嘆道:「也不會太久,幾十天或百十年,這便是最晚了。」見須菩提低著頭又不出聲了,女媧笑道:「今天咱們宮裡要來幾個新婢子,你們都要高高興興的,免得人家來了還以為你們不歡迎呢!須菩提,你可要記住了。」須菩提點點頭道:「知道了,我就不出去了,讓碧玉和尚翠去看吧。」正說著就見㛞珠笑嘻嘻地進來了。女媧問道:「㛞珠兒,什麼事兒高興的你?」㛞珠笑道:「母后,外面來了一堆桃夭柳媚,奼紫嫣紅的。」女媧笑道:「你那嘴兒可真會說,是天香殿的玄女帶來的么?」㛞珠回道:「正是玄女帶來的,她就在前殿候著拜見母后呢。」女媧起身道:「那我就去見見她。」說著就要走,碧玉忙上去捲起珠簾兒,和㛞珠跟著過去了。
度厄落在此間,四處遊覽,一路逛了下來,滿街琳琅滿目,令人眼花繚亂,暗嘆道:「我在仙界久了,卻不知這人神世界也是如此繁華,此番查辦須菩提一案,必秉持公正,不能讓女媧娘娘作難,只望下次女媧娘娘能召我去那界下凡間,想必更是錦繡如畫,到時候,我一定要好好遊覽一番的。」度厄不覺間已疲乏,便尋了一處僻靜處暫歇一會兒。約莫一會兒,又見此間人眾紛紛湧向一處,他也好奇,就跟著去看,這才發現原來是一所清雅的寺觀,門楣上掛一匾,上書「【寶瓶寺】」,門前台階上,一個身著素衣素裳的長發男兒正在講經佈道,只聽他道:「諸位人神,我自靈界雷音寺而來,接引歸真佛珍坖子座下弟子鍾頎,特來寶地度化眾生……」度厄聽到這裏,不由嘆道:「如今靈界都來各星域佈道度化了,可見八十一星海諸世界已繁榮鼎盛,非同往昔了。」度厄見天色已晚,便揀擇下榻之處,見有客棧一所,清幽典雅,花牆拱門,裡外綠竹細柳,花草芳菲,抬頭一看,見匾額上題著「【仙人居】」三個金色大字,甚是耀眼。度厄看得滿意,喜道:「仙人居倒是有些意思,莫非就是神仙住的地方,今夜就在此下榻吧。」說著便進入客棧,又入一拱門,門前兩柱各有一聯,上聯道:「【都道人間歹,神仙笑我每日唯利是圖】」,下聯雲:「【皆說天上好,俗眾問你幾時大公無私】」,橫批曰:「【天人一同】」。度厄甚覺奇怪,正在思索聯上字句時,有個童子迎上來問道:「上仙,要住店么?」度厄第一次來,不知這寶瓶星是人神世界,食宿都要收費的,便隨口說道:「正是。」童子道:「你若是此間人神,住一宿我便收你十個『翡片兒』,但我看你這體貌,非神即仙,那就一宿一顆玥供,拿來罷。」度厄一時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三人談笑,樂此不疲,直到三更方散,度厄回到客房,哪裡有睡意,腦里全是婱翜的倩影。度厄想道:「我本奉旨去東極星查辦須菩提一案,卻經過此地遇到了戌閏圱和婱翜,這也是難得的緣分,想往日在仙界,何曾得過如此幽閑,終朝悶坐,沒有一個知己朋友,十分乏味。既然難得如此,不如再住上兩日,和婱翜姑娘一訴衷腸,便也心愿足了,而後再去東極星辦案也未遲。」想來想去,乘著醉意睡著了。翌日醒來,就聽得窗外鶯歌燕語,度厄推窗四望,只見雲淡風輕,山明水秀,令人愜適。再抬頭一看,卻是婱翜的妝樓隱隱在目,說來也巧,正好婱翜也推窗望來,見到度厄,又嬌羞一笑,抬手將那紗簾放下,轉身離開。度厄覺婱翜有意,一時心裏痒痒,不能按捺,便整好衣裝前去拜訪,走出客棧,轉過一排雕欄,便來到妝樓,度厄不敢進去,在門背後站著,只聽裏面婱翜笑道:「妤嬛,你猜本小姐昨日遇見了誰?」妤嬛笑道:「在這裏還能遇見誰,不是我王兄就是那個靈界來的半癲鍾頎。」婱翜道:「就是你侄兒,他昨天向我引見了天廷來的輔神度厄。」妤嬛笑問道:「既然見了,你心裏覺得怎的,中意么?」度厄聽到這裏,心裏喜道:「原來這個叫妤嬛的是戌閏公子的姑姑,我且聽聽那婱翜的意思。」又聽婱翜笑道:「看他生得風流俊朗,卻也是我喜歡的人,不知他意中如何。」度厄將婱翜和妤嬛兩人的說話,句句聽得明明白白,心中喜道:「不料美仙子這般念我,這種美事兒可是千載難逢。」又聽妤嬛道:「既然如此,便是你遇到佳偶了,你要珍惜,切莫將他放走了。」婱翜笑道:「你先梳妝,我去外邊看看童子過來沒有,就等他報信呢,不然我怎知度厄何時出來的。」度厄一聽,心中大喜,又怕她忽然出來撞見,便急忙閃在雕欄后,聽見門吱呀一聲開了,度厄又走出來,對著婱翜深深一揖:「姑娘早起。」婱翜掩口,轉臉朝里一笑,又轉回欠身道:「上神也早。不知這是要往哪裡去?」度厄從容笑道:「我見此間景緻優美,便出來隨便走走。」婱翜道:「請上神自便,但若得閑時,便來做客吧。」度厄又揖了一揖,轉身離去。
話分兩頭。伏羲昊和女媧下界之後,須菩提在蕊珠宮沒幾天,便被接引歸真佛帶到靈山雷音寺。此時,朝陽殿的笪殷昊卻坐立不安起來,那天在須菩提婚宴上,他親眼看到天斗賞賜的若干奇珍異寶,再聽聖諭中對他讚賞之詞,越發心亂,暗思道:「須菩提徒手打死孟章神君青龍,又孤身擊退陰靈,看來法力非同尋常,我要謀事,他必成為我後患,倒不如藉機一試真假,看他厲害,還是我手裡的照石厲害!」正要出門,又轉念一想:「不行,萬一到了靈界,諸佛必會奏報師尊,照石之事一旦敗露,豈不成了禍事兒?」如此想著,只好打消了念頭。笪殷昊在園子里踱來踱去,心上甚不稱意。踱了幾步就喊道:「岄靈,速給本王斟茶來!」半晌沒有動靜,這才想起自己早把這個婢子送給了女姬。這時一陣清清冷冷的風兒吹來,抖落了一陣蕭蕭颯颯,只看院里琪花顫顫,瑤草簌簌,碧紗窗外落葉飛旋,檐前銀鈴也叮叮噹噹亂響起來,恍如幻夢。笪殷昊看這朝陽殿空無一人,四壁蕭蕭,長吁短嘆一番,心中不免凄惻,望著庭院萋萋,忽然想起在蕊珠宮與玄女一面,不覺詩興大發,仰面吟道:
這時,伏羲昊早就坐在堂上等著新媳婦兒奉茶了。玄女也趕來了,身後跟著十六個仙婢,抬著四個大箱子。玄女先向女媧跪拜請了安,又入堂前給伏羲昊問了安,禮畢,玄女又來到女媧身邊,女媧便讓碧玉和尚翠施禮,兩個人又向玄女欠身問安,玄女回敬一福,笑道:「兩位少夫人的好日子,天王讓我來送禮了。」說著便從袖中取出玉軸詔旨來,女媧見狀便要下跪,玄女笑道:「此為聖諭,娘娘不必行禮。」說完便宣道:「聖諭:伏羲昊女媧之子須菩提有異才,孤身退強敵陰靈,不負本王所望。本王因思昊天生才甚難,天廷得奇才當深加愛惜,須菩提已少年,未曾婚配,今特准伏羲昊女媧奏請須菩提婚姻之事。本王聞蕊珠宮仙子碧玉、尚翠惠心妍狀,溫柔敦厚,賚賜與須菩提為妻妾,如此才美相宜,暗彰聖化。特令天香殿玄女為媒,銜本王之命,聯合兩姓之好。」玄女宣畢,又令仙婢打開箱子,只見箱內奇光異彩,瑩瑩爍爍,又聽仙婢高聲報道:
【鸞吟鳳唱醉三霄,龍騰虎嘯震九天;】
卻說散席之後,伏羲昊往玉京宮去找神農琊準備下界的事兒。女媧留在蕊珠宮照應,㛞珠陪女媧送來迎往地忙了一陣子。好不容易才應酬完,女媧去南靈殿找女姬,㛞珠也急著去找姝涵。㛞珠到了紅玉閣,見中堂沒人,又進了裡間,卻看到姝涵正在妝台前梳妝,好像沒事兒人似的,突然在鏡子里瞥見㛞珠來了,姝涵笑著起來,上前去恭恭敬敬福了一個福,笑道:「給二少主請安。」㛞珠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道:「姝涵,你是不是瘋了。」姝涵瞅她一眼,將粉臉兒一偏,霧鬟傾披香肩,淺淺一笑道:「呃,我怎麼就瘋了?」㛞珠怪嗔道:「少主大喜之日,全世界的人都在,就你一個不在,你不是瘋了么?」姝涵笑道:「那麼多的人,誰在乎一個婢子!」㛞珠問道:「外面熱熱鬧鬧的,你就一直坐在這兒的?」姝涵搖搖頭,笑道:「沒有啊,我也是才回來呢。」㛞珠又問道:「那你去哪裡了?」姝涵向她拋個媚眼兒,笑道:「就不告訴你。」㛞珠輕輕一跺腳,嬌嗔道:「你快告訴我呵,如果娘娘問起來,我也好替你圓個謊的。」姝涵問道:「娘娘為什麼要問我呢?」㛞珠急道:「你今天不在那邊伺候,娘娘怎麼不問,只是那會兒忙了,根本顧不得,這會兒閑了,不問才怪的!」姝涵又往妝台坐下,取過水晶妝奩打開了,挑出一支粉色簪子來,玉指兒輕輕一勾便別上霧髻,粉臉在鏡子前轉了一轉,又覺得不好,遂又挑了一支藍色的別了上去,這才對著鏡子傻傻一笑,道:「我料你家娘娘暫時還想不起來我呢,所以你不要去問,省得提醒了她的。」㛞珠不解,翻著白眼問道:「我家娘娘?你倒把自己說成是外人了,那你是誰家的了?」姝涵撇了撇嘴兒笑道:「我叫軒轅姝涵,當然是軒轅家的了。」㛞珠見她頭上的簪子別緻,也湊了上來,笑道:「蕊珠宮就十幾個人,怎麼就想不起你的,明天娘娘要問起來,我看你怎麼解釋。」姝涵瞅她一眼,笑道:「不會的,娘娘就要奉旨下界去忙了。」㛞珠沒搭話兒,只拿眼瞧著水晶妝奩。姝涵笑了笑,輕輕抽出奩屜兒,㛞珠仔細一看裏面琳琳琅琅的珠寶首飾,伸了伸舌頭,又瞧准一個嵌藍瑪瑙的金釵,自己就取了來端詳,愛不釋手。姝涵見她喜歡,笑道:「你要喜歡就拿去吧,這個是雙鳳頭瓊釵兒,卡子金煌煌的,鳳頭兒是藍瑪瑙的,看著剔透玲瓏,最適合你了。」㛞珠喜歡得不行,攥在手裡不放,又彎下腰肢在她臉蛋兒上親一口,笑道:「好妹妹,我就曉得你捨得給我。」姝涵忙抬手兒擦擦臉頰,翻眼笑道:「呀呸,你哪裡學的下流動作,這麼不害臊的。」㛞珠笑道:「這有什麼害臊的,我也是女兒家,看把你羞的,若是個公子哥兒,不曉得你又怎樣呢。」姝涵攏一攏髮髻,起身笑道:「那是不可能的。」㛞珠將那釵子別上髻荷,笑道:「妹妹這屋子就是寶藏,什麼都有,我看就是兩個少夫人的家當首飾全部加起來也沒有你的多,而且她們的都沒有你的好,你的衣裳和首飾我看這全世界就沒有第二個。」姝涵莞爾一笑道:「我這個人,全世界也沒有第二個的。」㛞珠問道:「妹妹說你的神奇是與生俱來的,果真如此么?」姝涵點點頭兒,笑而不語。
女媧心裏吃驚道:「這女孩兒如此面熟,好似在哪裡見過的,就是記不得了。」軒轅姝涵福了一福道:「娘娘萬福。」女媧回過神兒,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軒轅姝涵低聲道:「我叫軒轅姝涵。」玄女聽了,白了她一眼道:「我說了多少次了,你總是不改,我都怎麼教你們的?見了主人一定要自稱小婢,你卻一點兒都記不住。」女媧笑道:「不計較這個,她以後學會了,慢慢就改過來了。」女媧又問道:「你從哪裡來的?你父母叫什麼名字?」姝涵瞅了一眼玄女,小聲道:「小……」姝涵說到這裏又不說了,抬眼瞅著女媧道:「我是從鹿雅星來的,無父無母。」女媧大驚,問道:「怎麼就無父無母了?莫非你是本宮造化的么?本宮怎麼就不記得有你?」軒轅姝涵回道:「我確實無父無母,即使有父母,我也全不記得了,只是我並不是娘娘造化的,並非天界所有人都是娘娘造化的,其實娘娘之前也有神靈的。」玄女一聽臉色大變,斥道:「放肆!你一個小婢子,怎敢在娘娘面前如此答話?!」女媧微微一笑道:「哎,算了算了,或許有父母,只是自小被棄了,她自己都不曉得了。這不要緊的,這個婢子倒有些性格,不像別個婢子逆來順受的,她這個倒有點兒像本宮。」玄女只好作罷,笑問道:「不知這些個婢子,娘娘可中意?」女媧笑道:「好得很,本宮喜歡這些個婢子。」說著又叫來㛞珠和碧玉,吩咐道:「領她們去吧,這宮殿里這麼大,多住些人兒才有生機,讓她們自己去挑,除了我這後殿還有這前殿,願住哪裡都行的。」㛞珠和碧玉一聽,高興地拍起小手兒來,就見眾婢簇擁著她倆嬉嬉鬧鬧地去了。
【千峰萬壑,拏雲攫石。】
【酡顏輕擺小蠻腰,花心搖動銷魂間。蝶綃遮不住,玉顏一點紅。】
戌閏魁聞言,且驚且喜,四顧無人,便將殿門順手關上,又來到榻前與她一起坐了,玉嫊不說一句話,只是咯咯笑著,玉臂一彎,就勾住他的脖子,倒在他懷中,兩廂卿卿我我,親嘴咂舌地忙了一陣子。戌閏魁哪裡禁得起這般溫存,伸手就要扯她衣裳,誰知玉嫊竟翻起身來,撲通一聲倒身下拜,泣道:「妾薄命也,流落此間,陷入惡人之手,生不如死,還望公子救妾!」戌閏魁一聽,大驚失色,慌忙攙扶她起來,急問道:「姐姐何出此言?被誰人陷害?」玉嫊泣道:「我本為武仙星庶民之女,一日獨行尋我母親去,不幸遭遇胡臾芎將軍巡視,見我貌美,便不顧反抗,強擄至此,霸為妾室,今有緣得見公子,還望救我出去,為奴為婢,任憑公子了!」戌閏魁忙推開她,驚問道:「你是說我舅舅?」玉嫊泣道:「正是你舅舅,既然公子因是他外甥而不願救我,那便是我命運,只當妾從未說過此事,公子請回吧。」戌閏魁忙挽她的手兒,急道:「非也,非也,只是不敢相信是我舅舅所為,真氣煞人也。」玉嫊喜道:「公子肯救我否?」戌閏魁點頭兒道:「我不勝憤恨,豈能坐視不理,不論如何,亦當儘力救姐姐出這火坑,豈敢負姐姐一番情意。」玉嫊流涕道:「若能如此,乃玉嫊之福也。」二人相對而泣,又相擁一處。戌閏魁見玉嫊婉柔,問道:「既如身處牢籠,姐姐孤芳自守,莫不覺寂寞乎?」玉嫊笑道:「身在虎穴,心如冰石,看一切皆為浮雲,何人能夠染我?」戌閏魁喜道:「姐姐果為處|子乎?」玉嫊羞暈不行,低頭回道:「豈可輕易被他人褻瀆。」戌閏魁笑道:「既如此,可願做我妻否?」玉嫊嘆道:「身在牢籠,談何容易,若得公子相救,此身不死,願以身相許。」戌閏魁緩緩將她攬入懷中,倒在榻上,笑道:「今日得妻如你,乃我之洪福也,斷不會負了姐姐。」玉嫊本想推拒,然而因要賴他相救,此時只想厚結其心,便低聲回道:「求郎君萬萬救我,豈敢不從,但願郎君珍惜,切莫將妾棄擲之於半途,枉使我有白頭之恨也!」戌閏魁起誓道:「姐姐放心,莫說你我已私訂終身,即使無此事,我也難忍強霸之事,既得姐姐厚愛,我必不負姐姐,但若負之,便遭碎屍萬段之禍!」玉嫊忙掩其口道:「郎君何必發毒誓。」說著衣裳含羞解,兩人云情雨意,好不溫存。
女媧自己轉回清元殿歇息,碧玉又回來侍奉茶水,女媧笑道:「過來,坐在我這裏,我們說說話兒。」碧玉受寵若驚,瞅了女媧一眼,低頭道:「娘娘,婢子不敢。」女媧就將她衣襟兒一拽,碧玉便乖巧地挨了過去坐下。女媧拉著她的手兒瞅了她半晌,笑道:「碧玉,以後不許你再叫娘娘了,也不許你再伺候我了,過些時候給你安排兩個婢子伺候你吧。」碧玉驚得瞪大眼睛瞅了女媧一眼,心裏也明白了幾分,暗喜了一下,又不敢確定,於是低頭道:「婢子就是伺候娘娘的。」女媧笑道:「剛才說什麼來的,你還不明白么?你要改口叫母后了,也不許再自稱婢子,為娘要給你們辦婚禮,你就是我們家的少夫人了。」碧玉聽了臉上一片紅暈不散,輕輕點了點頭兒。女媧一出閃念,手裡就落了一件粉色絲線背心兒,她看了一眼,又遞給碧玉,笑道:「碧玉,你都累了這一陣子了,讓尚翠看著須菩提就好,快去歇著吧,你去把這個背心兒放在須菩提榻上,免得他又想起那碧霞犯起病來了。」碧玉應著,接著背心兒一看,肚裏轉道:「這怎的是粉色,須菩提穿這個笑死個人了。」碧玉見女媧有些睏倦了,也就沒多問,收起絲線背心兒,輕手輕腳地退出殿外,往雲靈軒去了。
話說笪殷昊見女姬與軒轅昊弄玉偷香,肚裏轉道:「我若將他們苟且之事密報于師尊,只怕他們是『鳳凰落在了玉竹林,插翅難飛』了,如此一石二鳥,少了他們倆,我再與伏羲昊和女媧慢慢計較。」想著便往玉京宮飛去,剛在宮門口落地,便見圓融神信步走來,見他手裡握著一支雕鳳瑤杖,杖頭斜掛一物,瑩瑩燦燦,翠色耀艷。笪殷昊定睛細看,像是一股金釵,暗驚道:「這金質翠妝好生眼熟,不正是玄女之物么?安得在此?」圓融神見他愣在那裡,拈起瑤杖拱手道:「小神圓融見過三大王。」笪殷昊笑揖道:「不知尊駕這是要往何處去?」圓融神答道:「小神正要去中天門。」笪殷昊警覺,問道:「哦?尊駕是去北極星金斗宮么?」圓融神故作隱諱之態,吃吃道:「小神奉旨前往北天諸星域查訪婚配之事。」笪殷昊見他似有難言之隱,便不再多問,只是伸手取來他手上的瑤杖,再細看來,果然是玄女髮髻上的那枝點翠的金釵兒,甚是精巧,笑問道:「圓融神,你這杖上之物從何而來的?」圓融神笑道:「三大王,這是天香殿玄女的金釵。」笪殷昊斜睨他問道:「卻為何在你手中?」圓融神笑道:「玄女將它交給小神,想必是讓小神為她點一姻緣,小神查訪多時,得知北天星域似有相配者,正要前往那裡,正巧在此遇到了三大王。」笪殷昊臉色一沉,一把扯下杖頭上的金釵,冷冷道:「玄女已心有所屬,不勞尊駕操心了!」圓融神驚道:「這……」笪殷昊哼了一聲,懷揣金釵揚長而去,圓融神望其背影,點頭微笑,身子一閃也離去了。
第二日,戌閏魁一大早起來,吃過茶點,獨自無聊,便出神府去閑散遊玩,經過一門庭時,見一個人背著手站在門前眺望。街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熙熙攘攘,甚為擁擠。這時候,又一個人打馬馳來,到了那門庭前勒馬,而後下馬拜道:「公子,小的去打點了,無奈那戌閏長公子說什麼也不收,一時又見不著三公子,只好回來了。」戌閏魁聽到戌閏長公子幾個字,便知那人說的是自己長兄戌閏圱,便立定去看,只見那公子背著手踱來踱去,一邊埋怨道:「你說那駐星守將神府,裡頭都是和你我一樣兒的人神,裏面並沒有一個天神,它卻怎麼就叫個神府?卻如此難進的!」下馬的那人牽著馬回道:「小的怎麼知道。」那公子擺著手道:「去吧,去吧!」那牽馬m•hetubook.com.com的人便牽著馬從旁邊的一個角門進去了。那公子也轉身從正門進去了,將門閉上。戌閏魁正要轉身離開,忽然聽得那門兒「呀」的一聲又開了,回頭一看,只見有個十六七歲的女子出來了,看上去尚未梳洗,雲髻蓬鬆,穿著一身黃色的綾羅裙子,纖腰風流裊娜,粉面嬌花含露,天然俊俏,只把個戌閏魁看痴了,那女子端著盆子潑了水,抬起頭來,見對面卻有一個少年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將那小臉兒一紅,轉身進門去了,又「撲通」一聲把門關上了。戌閏魁暗低頭暗思道:「那個丫鬟不是琇梅么?好像來過神府,她原來是這家的婢子。」如此想著,那魂兒直跟了那女子進去,一時卻收轉不來,只管痴獃呆望著那大門,好半會兒,忽然背後有人在他肩頭猛拍了一把,問道:「你是何人,在我家門上張望什麼?」戌閏魁回頭,見是先前進去的公子,頗為驚疑,問道:「適才你不是才進去么,怎麼忽然又到這裏了?」那公子瞪著他道:「看來你窺視半晌了,我問你,你在看什麼東西?」戌閏魁反問道:「方才出來的那個丫鬟,我曾見過,是貴府里的么?」那公子笑道:「你說什麼瘋話,那是我小妾,你這小子,賊頭賊腦偷窺,是不是對我小妾動了邪念?」戌閏魁怒道:「我動什麼邪念?你休要亂說,因曾見過她,只看兩眼而已。」那公子道:「你是何人?看你這身打扮,不像是個尋常人。」戌閏魁斜睨他道:「剛才聽你說什麼戌閏長公子,那是我長兄,我便是戌閏四公子戌閏魁。」那公子一聽,雖然沒見過他,卻知道他的,便拱手笑道:「幸會!你三兄戌閏罡與我交往甚密,既是戌閏四公子,不妨到寒舍拜茶。」戌閏魁本不願去,聽他說認識戌閏罡,又想起琇梅,便跟著他進門去了。那公子將他請進客廳,上了果品和茶點。戌閏魁問道:「你說什麼神府難進,又道什麼我長兄不收什麼,這究竟是所謂何事?」那公子拱手笑道:「哦,在下是冣疍,一直想進神府謀個差事,便想打點令尊,可那神府一些個事務,聽說令尊都交給了你長兄戌閏圱打理,你三兄戌閏罡卻做不得主,我便派人去打點你長兄,誰知你長兄卻死活不收細軟,也不見我,真是無奈。」戌閏魁冷冷道:「我長兄就是那樣兒的一個人。」冣疍搖頭道:「唉,畢竟你三兄與你都是庶出,如若不然,我這點兒小事情何須打擾你長兄!」戌閏魁一聽這話,一時又刺痛了神經,霍地起身道:「嫡出有什麼了不起!我雖是庶出,但也不求他什麼事兒!」說著就要告辭,冣疍忙攔住笑道:「只怪在下失言,公子萬不可生氣,少時坐會兒,我讓丫鬟琇梅給公子奉茶!」戌閏魁一聽琇梅,只得坐了,笑問道:「他不是你的小妾么?讓她為我奉茶,如何使得?」冣疍忙道:「適才戲言耳,琇梅乃是一個丫鬟而已,讓公子見笑了。」說著就掀起帘子出去了。冣疍穿過長廊,便進了卧房,琇梅見他進來,坐下來道:「你不陪客人,來這裏做什麼?」冣疍近前一步,雙手將她摟住,笑道:「美人兒,這一回我是撞了大運,這時候該你出馬了。」琇梅立眉問道:「怎麼?妾能為你做什麼?」冣疍笑道:「我一直想入神府當差,可那神府就是水潑不進,那戌閏長公子就是不給我機會,送了許多細軟去,盡皆被拒了出來。這下好了,他的弟弟戌閏魁卻被我請進了家裡,我使個美人計,不怕那戌閏圱不肯就範!」琇梅聞言,急得心頭鹿撞,羞得渾身發抖,忙道:「你要使什麼美人計,你怎麼如此厚顏無恥,妾乃是你的女人,如何要送與別人淫樂?你好好兒地打消這個念頭便罷,不然妾就是一頭碰死了,也不願受你侮辱!」冣疍摟著她笑道:「你真是沒腦子,我好不容易逮住這個機會,你理應幫我一把,我若進了神府當差,今後便能有了好日子過,好歹也給你買幾個丫鬟來伺候你的,再說了,我只是讓你去與他調侃幾句,又不當真的,他在咱們家裡能把你怎麼著的。」說著,又摟抱她親嘴兒,連聲道:「你就助我一回,我得了勢,怎麼會忘了你呢!」琇梅思忖片刻,推開他道:「好吧,這一回就聽你的,下一回膽敢如此,我便是死也不做你的妻了。」說罷,來到妝台,拾掇了一會兒,轉身出門去。戌閏魁等了好大一會兒,卻不見冣疍回來,正欲起身去看,忽然聽見外邊蓮步急促,環佩窸窣,急掉頭看時,見琇梅冉冉而來,將那縴手兒掀起帘子,沖他莞爾一笑。戌閏魁急忙起身,深深一揖道:「見過姑娘。」琇梅捧著茶碗,放在他旁邊,笑道:「方才門外見你望我,並不知是公子,多有冒犯,還請公子見諒。」戌閏魁坐下道:「哪裡,我卻未計較的。」這時又看她來,就如著了魔似的,於是問道:「冣疍公子去哪裡了?怎麼不見他來?」琇梅笑道:「他去馬廄看馬了,聽說馬要產子了,他便去忙那邊的事兒,叫我來侍奉公子。」戌閏魁聞言,望著琇梅,越看她越美,越看她越愛,那琇梅見狀,竟坐在他身邊,一彎玉臂早就勾在他脖子上,戌閏魁大驚,忙道:「姑娘不可如此,小心被人瞧見。」琇梅左手抱住他,右手翹起一玉指兒按住他的嘴,笑吟吟道:「公子,莫怕,此間只有我二人,公子既然喜歡我,又何必擔心呢,難道公子對我不是真心的么。」戌閏魁一時忘了這是在別人家,也不避諱什麼了,竟也摟著她親嘴兒,又輕輕將她抱起,即向裡間走去,卻不知道早就藏門外的冣疍正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忽然掀起帘子,在他二人面前立定。那琇梅見狀,故作驚恐,將那兩隻小腳兒亂蹬亂踢,連忙推開他,霍地起身,又羞又惱地指著戌閏魁喊道:「這個公子趁你不在,卻在這裏欺負妾!」冣疍聞言,指著琇梅呵斥道:「好不要臉的賤人,竟然在此苟且!還不滾出去!」那琇梅低頭就跑了出去。冣疍又來到戌閏魁面前,見他面紅耳赤,呵呵笑道:「好一個戌閏四公子,我好心請你來拜茶,你卻做出了勾引我妻妾的勾當!」戌閏魁問道:「不是你的丫鬟么?怎麼又成你的妻妾了?」冣疍怒道:「大胆!來啊!把戌閏公子鎖在此處,我便要去那神府討個說法!」戌閏魁聞言大怒,罵道:「奸賊!我未識得你詭計,上你當也!」冣疍轉身出去,叫下人將門鎖了,一邊又讓下人去神府告知戌閏罡。卻說戌閏罡聽聞此事,忙去尋找戌閏圱,將此事細細說了。戌閏圱聞言,大驚道:「四弟年幼,焉能如此?」戌閏罡忙道:「那個四弟,也不知怎麼的,小小年紀就頗好美色。如今闖了禍,要不要告知父親?」戌閏圱忙道:「不可!此事無論真假,都不可告知父親知道,果然如此,豈不是傷了四弟的心!」戌閏罡怨道:「這小子如今在外闖禍,長兄何必替他遮掩?」戌閏圱怒道:「放肆!什麼小子,那是我們的弟弟,豈能袖手旁觀!我問你,既然如此,那個什麼冣疍的東西,他要什麼?儘管說來。」戌閏罡忙道:「我與冣疍素有往來,他的意思是想進神府謀個一官半職。長兄若能使他如願,四弟之事便迎刃而解。」戌閏圱疑惑道:「哦?你與他交往甚厚,既然如此,他何必難為四弟?不曉得四弟少不更事么?」戌閏罡道:「四弟欺辱他妻子,此恨安能輕易消解?長兄就給他個一官半職,又有何妨?」戌閏圱冷笑道:「三弟說的也是,我若不如此,叫他將此醜事編排出去,豈不是壞了我戌閏家的名聲!真是手段高明!」戌閏罡忙附和道:「長兄所言極是!」戌閏圱忽然轉身,怒道:「我懷疑此事與你也脫不了干係!四弟乃單純之人,安知他不是被人陷害?我看就是你與那個什麼冣疍的東西合謀,以此來賺官職。」戌閏罡忙道:「小弟豈敢如此,長兄放心,即使給此人一官半職也稱職,他卻是仙界大大王伏羲昊麾下的一員虓將,因與魔天王陰靈大戰,不料他誤殺了幾個天兵,大大王怕天廷知道受牽連,就讓他逃到了這裏,論武藝,也算得上是個人才。」戌閏圱怒道:「既然如此,那就好說,我看你和四弟的情面,給他一個官做做,你親自去將四弟接出來,就說讓他任神府廷尉。」戌閏罡問道:「長兄不親自去么?」戌閏圱背過身道:「此無恥小人,我安能見他?你自去吧,此人將來或許對你有用,好生盯緊了,若他敢在我神府惹麻煩,我定饒不了他!」戌閏罡應了一聲就要出去,戌閏圱又喝住他道:「你告訴那冣疍,四弟的事兒,叫他給我把嘴閉上!若敢透露半點消息,被我聽到,我就割了他的舌頭!」戌閏罡連忙答應,一拱而去。雖說救出戌閏魁,那冣疍也如願以償,但此事卻傷了戌閏魁的心,讓他越發覺得人神世界無處不邪惡危險,經過此兩樁事情,戌閏魁越發覺得戌閏圱有優越性,便越發嫉恨。
來到太真殿不遠處的一座偏殿,便是鍾頎居所,拱門上有「玄宸殿」三個字。軒轅昊立在殿門口,遠遠望見鍾頎在院子里踱方步,跟前置一個繽紛斑斕的珊瑚方桌,兩把透著青光的硨磲椅子,空無一人,童子玄真子在一旁斟茶。玄真子瞥見了軒轅昊,說道:「二大王來了。」鍾頎忙迎了過來,揖道:「在下已備好香茶,等候二大王多時了。」軒轅昊奇怪道:「你怎麼就知道我要到這裏來?」鍾頎笑道:「在下若連這個都不知道,二大王就不會到這裏來了。」軒轅昊笑道:「哪裡,哪裡,本王只是閑來無事,過來瞧瞧你的。」說著走到桌前坐下,又細看了一遍桌椅。鍾頎笑道:「二大王駕臨陋室,斷不是為看這些個桌椅來的。」軒轅昊笑道:「你這裏的傢具比我王府的還要好,天王看來對你不薄。」鍾頎慢慢坐下,笑道:「對我來說這都是身外之物,何足掛齒。」軒轅昊心裏著急,又不好直問,欲言又止。鍾頎見他模樣兒,笑問道:「二大王是不是來找一個人的?」軒轅昊連忙道:「對對對,正是來找一個人,故而想問問先生。」鍾頎又問道:「二大王要找的可是一位女子?」軒轅昊越發驚奇,忙道:「對對對!正是要找我府上的一個婢子,請先生占卜一下,看看她人在何處。」鍾頎端起茶盅遞上,笑道:「只是,現在尚不能起卦?二大王稍安勿躁,請用茶。」軒轅昊疑道:「怎的還有這個講究?何時才能起卦?」鍾頎呷一口茶,笑道:「大王有所不知的,這起卦須在吉時,才不致應讖。」軒轅昊道:「哦?此話怎的說?」鍾頎道:「一旦起卦,無非兩種結果,非吉即凶,若不按時間,貿然起卦,將導致應驗,若結果是吉還好,若結果是凶,反為壞事,所以起卦須掐在吉時,不論結果如何,絕不當下應驗,若結果為凶,再想破解之法不遲。」軒轅昊問道:「當下之事甚急,以先生之見,何時起卦為吉時?」鍾頎道:「昔日,大大王從《昊經》中學得玄術,又在凡間偶得龍馬圖讖,因此推出乾、坤、艮、巽、震、離、坎、兌八卦,以此占卜吉凶,在下所用也無非此法,只是需要在吉時起卦。當下正是中時,不宜起卦。天時、元時、西時這上三時,正值陽盛,玄氣鋒利,若是起卦尋人,卻難以算準,而望時、亞時、角時這下三時,正值陰盛,玄氣消弱,此時起卦尋人,也難以算準。在下以為,起卦吉時之選,因人因事而異,各不相同,二大王尋人,須在中三時之末光時為好,此時玄氣中和,利於尋人尋物。」軒轅昊點頭道:「還有一個時辰方到,那本王就一邊飲茶,一邊等待吉時到來。」鍾頎又道:「敢問大王,倘若結果為凶,當如何?」軒轅昊驚問道:「莫非先生已知結果?」鍾頎忙道:「還未占算,無根無據,又豈能先知,在下只是問問而已。」軒轅昊急道:「不論吉凶,我又豈能懟怨先生,請放心占算,不要猶豫。」鍾頎見吉時已到,便從桌下取出一隻琉璃筒,又將一排水晶簽子抽出一支遞與軒轅昊,吩咐道:「請二大王心中默念所尋之人,從中挑出一支即可。」軒轅昊細看,上面皆是圖讖,俱不能辨識,只好聽從,閉目暗暗禱念了一番,而後遞還鍾頎。鍾頎閉目,將簽子歸置於筒,將筒握在手中上下搖一搖,左右搖一搖,口中念些儀文。不多時便睜眼直愣愣盯著軒轅昊。軒轅昊頗為緊張,盯著鍾頎問道:「可有結果?」鍾頎沉吟道:「離上坎下,卻是個未濟卦。」軒轅昊急問道:「請先生明言,什麼是個未濟卦,本王只問結果。」鍾頎道:「二大王與這女子雖有男女之情,卻無夫妻之名,此卦陽爻不動,陰爻反動,又遇白虎臨身,必是大凶。」軒轅昊急道:「可知是何凶事?」鍾頎嘆道:「唉,此卦預示凶極。」軒轅昊問道:「難道人死了么?」鍾頎道:「在下也不知詳情。」軒轅昊急道:「先生妙算,豈能不知道詳情,必是怕我傷心憂慮,故而隱瞞。」鍾頎搖頭不語。軒轅昊端起琉璃筒,遞與鍾頎,正色道:「煩請先生再搖一卦。」說完又禱一番,鍾頎重排爻象又起一卦,笑道:「這卻是個姤卦,乃預示二大王近日要成姻緣。」軒轅昊問道:「可知妻子是誰?」鍾頎道:「據卦看來,二大王要娶的這位女子,非同一般,將來母子都貴不可言!」軒轅昊道:「這是后話了,就請先生明說,我所尋的那個婢子,是否已經遇害?」鍾頎嘆道:「唉,那婢子確實已死,但在下有一言相告,二大王不必再念那婢子,所謂一物降一物的,那婢子與二大王未來之妻似有牽連,說來說去,還是因二大王之過,害了那婢子,若是追究,只是自尋煩惱,且不利將來。」軒轅昊道:「如此,本王就明白了。」說罷起身告辭,飄然而去。
【霓剪雲裳虹作佩,神凝露水靈為眸。】
天斗見他們走了,斜倚在寶座上歇息,恍恍惚惚中又走出太真殿,一邊往御花園走去,一邊自言自語道:「該做的我都已經做完,就連一個缺兒也補上了,卻為何不見那泰階星顯現?也不知何日才能往去輪迴,真急煞人也。」不知走了多少曲曲折折的玉階紅亭,抬頭忽然看見一處宮殿,或顯或隱,高接雲霄,粉牆外芃桃成林,碧紅如霞,天斗心中疑惑,暗思道:「這園子里幾時有了這宮殿,真是稀奇。」想著便直往前去,來至殿前,一條碧水溪灣橫在眼前,上面架一水晶小橋,再看宮殿設有琥珀大門六扇,褐光赤赤,環獸爍爍,琉璃碧瓦,吻獸吞脊。天斗不知這是何寶殿,深為疑猜,及到門前,見門頭高懸一方豎匾,有「【軒轅宮】」三個大字,心中驚道:「御花園中何來的這一座宮殿?莫非是軒轅昊貪戀園中美景,在此造了一殿?」如此胡思亂想著,又行了數十步,只見殿東有一雙紫金門扉未闔,上也有一匾,有「【御花園】」三字,天斗奇怪道:「我就在御花園,這裏卻有一個御花園,御花園乃為天主所有,這軒轅宮又是何人所居,膽敢如此!定是那軒轅昊想入非非,造此宮殿玩樂,真狂悖之徒!」天斗進得園來,見園內曲徑通幽,瓊樓飛閣,奇花異蕊,竹景風聲,又有暖風徐徐,清芬襲人,天斗自語道:「這可真奇了,這御花園乃是我的御花園的園中園,怎看起來比外園還要大上數倍?」說著便由東而西去了,走上一帶迴廊,來到一處六角亭子,行遍欄杆,又來到一庭院,怪石嶙峋,花草簇錦,再往前便來到一大殿所在,上懸大匾,又見「【龍帝行宮】」四個大金字,丹墀周圍皆是水晶欄杆,殿前左右粉壁高牆,各開一月洞門。進入洞門一看,見眼前巍巍一棵菩提樹,金光閃閃,天斗頓時驚心駭目,不覺出口道:「菩提樹在囲山,怎麼會在這裏?」天斗忙跪在樹下祈道:「昊天盤古龍帝,弟子天斗于天廷已數年有餘,如今三界已成,凡間造化已畢,卻遲遲不見泰階星光芒顯現,不知弟子何時才能在此樹下坐化,去往下世輪迴,叩請太師明示。」說完,忽然一陣大風吹過,見盤古顯現,天斗忙叩頭拜去。盤古聲音隆隆道:「天斗聽著,你雖有功於三界,但卻諸根暗鈍,心術不正,故而那泰階星未曾顯現。」天斗大驚,忙叩道:「弟子有什麼罪垢,請太師明示。」盤古道:「莫要欺瞞,你的心思我盡知道。你急於想去輪迴,以求亘古真身,這個卻也不難。然而你卻放不下這天廷的天王之位!」天斗聞言大驚,戰慄道:「弟子為師尊守護天闕,安敢望此?」盤古道:「你聽著,天道自然,後繼之君自有昊天授祚,你豈能強求?我已輪迴至此,是為龍帝,將君臨三界,除我之外,誰能妄稱天帝?你不思修行,竟敢覬覦天位,我豈能容你往去輪迴求得亘古真身?不如現在就殺了你,以除後患!」天斗大驚失色,慌忙叩首道:「太師饒我!太師饒我!弟子已知罪,以後當如何行事,請太師教我。」盤古道:「你不可逆天而行,只須順其自然,等那女媧等諸神完成凡間之事,泰階星自會出現,你便可前往囲山,在那菩提樹下坐化,往去輪迴,歸一之後,自會得到真身,若你逆天背道,致三界陷入大亂,為師定要你萬劫不復!」天斗叩頭連連,泣道:「弟子謹記!弟子謹記!」又見盤古變成一條巨龍長嘯而去。天斗正要起來,見那巨龍又忽然調轉龍頭,口噴大火直衝過來。天斗大叫一聲,忽然驚醒,才知是噩夢一場。見四周並無異象,恍惚起身,長嘆一聲道:「好一場噩夢,險些殺我也,唉!本王當如何行事,才能使那泰階星顯現……」如此自言自語了一會兒,怏怏不樂,便想傳軒轅昊和笪殷昊、女姬進宮議事。
【偏偏美人在別處,薿薿庭圃獨我愁。」】
玄女進來時,就暗自驚嘆蕊珠宮壯觀到可以與那玉京宮媲美了,甚至這裏的景色更勝玉京宮三分,心裏思道:「若有一天我也能住進這般奢華的宮裡,此生也就無憾了。」想到這裏又在殿堂里參觀,見有一大張琉璃桌子,上面擺滿各種字畫兒,還有瑤琴、芸簽、鎮尺、絳羅、鑒屏、銀盒、筆硯、油墨、顏色、玄帛等,尤為清雅。玄女看得入神兒,女媧進來她都不知道,女媧笑道:「玄女看得這麼入迷,要不也來畫一個?」玄女連忙轉過頭來,見是女媧忽至,又趕忙跪叩三遍道:「拜見天母,娘娘萬福!」眾婢見狀,駭得急忙跪成一排,不敢回眸正視。玄女拜完,珝瑤又領眾婢叩拜道:「娘娘萬福!」女媧笑道:「都免禮吧。」玄女和眾婢這才起身而立。玄女恭謹道:「自娘娘造化妾人之後,妾人尚未拜訪過娘娘,那時候娘娘還在南靈殿,妾人也忙於天香殿的事兒,一直未得機會。娘娘的造化之恩,妾人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能報答的,今天大大王來天香殿,說起宮裡須添些侍婢,妾人方知道娘娘喬遷蕊珠宮了,本該早早地就為娘娘安排了的,卻怠慢了這長時間,妾人真的該死,這就急著親自過來了,一來賠罪的,二來送這些婢子過來伺候娘娘。」女媧挽起她的手,笑道:「怎麼就突然說起這些話了,我何曾埋怨過呢?本宮也才從凡間回來沒幾天,宮裡空蕩蕩的也不急著要人來伺候,所以也就沒去問你要婢子,你就是多心了。」玄女又問:「為何不見少主?他還好么?」說著便熱淚盈眶了,女媧拉著她坐下,這時碧玉端上茶來,女媧道:「須菩提好著呢。來,先用茶吧。」玄女接過茶,呷一口放在桌子上,女媧又道:「本宮在凡間繁忙,也少關心府里的事兒,碧霞去界下輪迴了,現在只剩下碧玉和尚翠了,頓覺得這宮裡冷清得很,才讓大大王順道去你那裡討幾個婢子來。」玄女傷心落淚道:「碧霞輪迴去了,再也不容易見著她了。」見女媧又傷感,玄女又岔開話兒道:「妾人見這些油畫里景兒活生生的,可是娘娘畫的?」女媧笑道:「是本宮閑來無事亂畫的。在界下忙的時候,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兒,這突然回來就覺得手裡沒事兒做了,悶得慌,所以就造了這些,寫寫畫畫的排遣無聊。」玄女笑道:「娘娘造化萬物,更別說是畫畫了,這也只有娘娘才能畫得這麼好,跟真的一模一樣兒的。」女媧嘆道:「唉,這也就是個戲耍罷了,有時候見婢子們手裡弄那個綉綳兒,綉出來的東西也很精緻,本宮卻一點兒都做不來的。」玄女笑道:「自從圓融府上的仙婢針媛和織女弄了這個刺繡,一時都流行開了,婢子們都喜歡刺繡了。」女媧問道:「圓融神府上有這麼兩個巧手的仙婢么?本宮卻未曾見過,在凡間時,本宮令圓融神為凡間男女操持婚配的事兒,他倒是說過一句,說需要請府上的仙婢針媛和織女下界去幫忙,他才能做成這個事兒的。」玄女問道:「凡間人類要婚配的么?」女媧笑道:「再不婚配就滅絕了,還如何繁衍生息呢。」玄女掩鼻笑道:「這若是在仙界,可不是人人都敢想的事兒。」女媧笑道:「現在不同昔日了,昔日諸神慧智未開,只有吃了芃果才曉得風月,而如今人人都曉得了,只要有意的,只需報天廷允准就行了。」玄女嘆道:「唉,這也是呢,仙界的諸神、眾人神也要繁衍生息,若不婚配如何使得?」女媧笑問道:「你就沒踅摸一個中意的來?」玄女不覺臉上一紅,笑道:「每天忙得,暫且還顧不得那些事兒。」女媧見她羞人答答的,也就不再追問,轉臉又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幾個婢子,向玄女問道:「這次給本宮安排了幾個來?」玄女也回頭看看,笑道:「一共八個,都是天香殿里的精品人物,我親自為娘娘挑選的。」女媧心裏歡喜,笑道:「這可讓你費心了。你叫她們過來吧,本宮須仔細看看。」玄女輕輕一揚紅袖,珝瑤會意,領著妱翚、姝涵、鳧嬥、媚鳳、玉奴、嬙娟、香噥、斕姁八個仙婢姍姍而來,珠圍翠繞,裊裊婷婷站了一地,女媧見她們一個個生得眼橫秋水,幽柔婉媚,眉掃春山,便不停地點頭微笑。
卻說尚翠又轉回雲靈軒,見須菩提躺著,碧玉在一旁坐著一言不發,自己又生一頓悶氣,無處發作,進來就將地上的春凳兒踢了一腳,然後就坐上去,粉臉嘟嘟地生氣。碧玉見尚翠出去一會兒就轉回來,心中也有幾分猜疑,想起她和須菩提暗中苟且,心上越發不舒服,於是沒好氣地問道:「怎的了?誰惹你了?」尚翠欲言又止,不知如何說,須菩提下榻來,握著她的手兒道:「娘娘說你什麼了?」尚翠臉一紅,甩開他的手,翻著白眼急道:「就不能不毛手毛腳的么?」須菩提知她因碧玉在一旁也不便說話,只好沒趣地又坐上榻去。碧玉暗思道:「沒想到尚翠卻和我爭上了,看她現在這個脾氣,以往從未有的,如今與須菩提有了那事兒,定是心裡有數了。」碧玉越想越生氣,拉著尚翠的裙裾,輕聲道:「你跟我去鳳來閣兒吧,娘娘有些話兒,要我和你吩咐。」尚翠不知是計,便起身低著頭跟她出去了,兩個人一前一後忙忙走進鳳來閣,碧玉順手就關了門。尚翠不知碧玉已在暗中窺聽她和須菩提的風流事兒,但見她一臉慍色,心中不覺有些兒發憷。尚翠也不看她,直問道:「娘娘有什麼事兒要吩咐的?」碧玉盯著她,冷笑道:「娘娘沒事兒,我倒是有事兒。」一聽這話,尚翠已經斷定她全知道了,胸中突突直跳,低聲道:「你有什麼事兒?」碧玉開門見山,冷笑道:「你和少主幾時好上的?為什麼瞞著我?」尚翠面紅耳赤,嚅囁道:「你說的什麼呢,我……」碧玉走到她跟前,氣喘喘的,冷笑道:「我怎麼沒看出來你是這樣兒的人,平時裝作乖巧懵懂,背後卻干這種偷雞盜狗的事兒,你說你可對得起我?」尚翠的頭越發低了,半晌說不出話來,碧玉見她沉默,便知她是承認了,怒氣又躥了上來,叱問道:「我問你呢,你幾時和少主好上的?」尚翠憋了半天,微啟朱唇道:「我們……就今天。」碧玉朱唇兒一顫,泣道:「尚翠,你怎的……」說著欲言又止,捂著臉哽咽起來。碧玉忍住,又狠狠剜她一眼道:「死不要臉的賤婢子!這事兒我要告訴娘娘去,看娘娘會怎麼待你。」尚翠只覺神情恍惚,痴痴一笑,喃喃道:「反正我也要死了,不妨就直說了罷,我和少主的這事兒,其實也斷非姐姐那樣想的是你情我願,我也是沒有辦法,自從碧霞沒了,少主他心裏苦的,一時就把我看成了碧霞,你說我一個賤婢子,沒依沒靠的,我能怎的?」碧玉聽了這番話,心裏稍稍安慰了些兒,又見尚翠神情迷離,一副尋死覓活的樣兒,一時心軟了下來,便過去拉住尚翠的手兒,笑道:「尚翠,你們的事兒我已看破了,我猜你說的也是實情,碧霞沒了,就剩你我情同骨肉,我怎麼忍心讓你受罪?你心裏不可胡思亂想,娘娘那裡我什麼也不說,但望天從人願,若是娘娘願將你隨我同事少主,我也心甘情願的,仍像姐妹一樣兒待你。」尚翠聞言,哇地一聲哭了,抱著碧玉的雙膝跪下,哽咽道:「今日之事,是我對不住姐姐,姐姐寬宥之恩,我無以為報,只望姐姐心裏好受些,不要再生氣了。」碧玉忙將她攙起來,正要說話,卻聽門兒軋然開了,卻是女媧進來了,笑問道:「誰要生氣了?」碧玉慌忙鬆開尚翠,正要答話,卻見尚翠面如土色地盯著女媧,身子一軟就倒在地上了。女媧大驚失色,忙過來抱起她,摸著她的臉兒叫道:「尚翠!尚翠!」碧玉驚得兩眼一呆,不知所措,嘴裏嘟噥道:「她是不是嚇死了?」女媧轉臉瞪著碧玉,問道:「怎的就嚇死了?因為什麼事兒?」碧玉點點頭又搖搖頭兒,女媧也不管她,只是喚著尚翠。約莫一會兒,尚翠漸醒了,瞅著女媧,泣道:「娘娘。」女媧嘆道:「唉!你險些驚殺我了,怎麼就突然昏死了?」尚翠瞅了瞅旁邊站著的碧玉,哽咽道:「娘娘,賤婢知道錯了,娘娘也不要傷心,就乾脆打死我算了。」女媧低頭看她粉臉憔悴,又突然瞥見她霓裳里的粉色絲線背心兒,心裏已明白大半兒。女媧憐惜道:「我孩兒說的什麼話,你怎麼就錯了呢。」尚翠朱唇漸紫,微微喘道:「事到如今,我也顧不得羞恥了,今天賤婢與少主……」女媧將她又扶到榻上,笑道:「我孩兒,快別說了,好生歇著吧。」尚翠眸子一閃,怯生生道:「娘娘……」欲言又止,只是啼哭。女媧轉身問碧玉道:「到底怎麼了?」碧玉見問,撲通一聲跪下,就將尚翠和須菩提的事兒細細說了一遍。女媧聽了,摸著尚翠的臉頰,垂淚道:「我孩兒可憐的,都是須菩提不好,淫|褻了我孩兒,要說賠罪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尚翠一聽,如釋重負,泣道:「娘娘這麼說,是要折煞賤婢么?」女媧抹淚兒道:「尚翠,你和須菩提的事兒我盡曉得了,這事兒卻也是一件好事兒,我就將你們續了這段姻緣吧,也不至於讓外人抓住了話柄兒,今天我做主,把你和碧玉都許給他罷,碧玉做個正室,就委屈你做個偏房,今後你們就是主子了,再給你們幾個婢子侍奉著。」尚翠急忙下榻,倒身便拜道:「娘娘總是為賤婢好,不論一切都聽娘娘做主的。」女媧點著頭兒,唯含淚而已,此事不題。
一會兒,眾婢又絡繹而至,奉上茶水酒露,又端上各種靈瓜卍果、瓊餚瑤饌擺了一大桌子,眾人盡皆暢飲,觥籌交錯,只是軒轅昊和女姬不言不語,顯得席間冷冷清清。軒轅昊因邠夙之死,心裏憋著怨氣許久了,無處發泄,本來想趁著酒勁給女姬一頓顏色看的,結果瞥見女姬坐在對面,芳顏融融,越發嬌嬈裊娜,如桃花露滴,何等清艷,一時心裏酥軟,那滿肚子怨氣隨即便散得無影無蹤了。直到酒過半筵,軒轅昊和笪殷昊離席把盞,敬伏羲昊和女媧,軒轅昊笑道:「賢侄與新人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如今成家了,也該到立業的時候了。」女媧笑道:「犬子無大志,順其自然罷了。」軒轅昊笑道:「師妹太過謙了。聽說師尊不久將要輪迴,此時聖諭大讚須菩提,想必是有所用意的。」女姬聽這話,白了軒轅昊一眼兒,舉起杯子呷了一口,又重重放下,軒轅昊應聲望去,見她面帶慍怒之色,他心中也有些不安,便忙低下頭去。女媧聽軒轅昊一席話,也是暗吃一驚,知是軒轅昊有意試探,只好從容說道:「師兄說笑了,我兒須菩提尚且年少,無意于功名,所以才早早兒成親,只想圖個安樂,今日大婚之日,聖諭賀喜,我只當吉祥話兒了,卻不知有何用意的。倒是師兄這話里藏話,不知用意何在?」說完又請眾人飲酒,軒轅昊笑而不語,眾人直飲到玉漏將殘,才盡心而散。
【恰似桃花含嬌媚,嬈嬈一笑更幽柔。】
恰好岄靈又送進茶來,女媧放開手,故意問道:「怎麼來來回回就你一個人伺候著?別的婢子死哪去了?」岄靈瞅著女媧一眼,笑道:「小婢不誤娘娘吃茶就是了,她們各自忙碌著,我也不曉得呢。」女媧笑道:「也不是嫌你斟茶慢了,只是疼惜你一個人忙裡忙外的。」女姬愣了一下,對著岄靈立眉道:「放肆!怎麼就對娘娘這般說話?別以為你的心思我不曉得,只是表面上順從我,心裡頭還不知怎的咒我呢!你仔細聽好了,我如今什麼也不怕了,別把我惹急了,否則你也是邠夙的下場。」一句話嚇得岄靈嬌軀一抖,差點將茶杯落在地上。女媧瞥了女姬一眼,忙道:「怎麼這樣兒說話,你看把婢子嚇得!這麼好的一個婢子,換我心疼都來不及,還能對她兒大呼小叫的!」女姬冷笑道:「只怕她沒這個好命伺候姐姐呢,姐姐若喜歡,一會兒就帶她去吧,省得我在這裏還要看一個婢子的臉色!」岄靈臉一紅,低頭退出。女媧笑道:「你此話可當真?」女姬笑道:「不就是一個婢子么,我有什麼捨不得的,這幾天心煩意亂,就想一個清清靜靜的。」女媧笑道:「算了,不說這些個,我且問你,這幾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你不覺得岑寂么?」女姬被她這麼一問,一股悲酸湧上心頭,鼻翼微微歙動,淚珠兒便簌簌而下。女媧見狀,驚道:「附寶,你是怎的了?」女姬嗚嗚咽咽道:「如果不是那婢子死了。」只說這一句,便倒在女媧胸前大哭起來,女媧知她一肚子委屈和愁緒,被她惹得也楚楚凄凄起來,輕輕拍著她的削肩,泣道:「附寶莫哭,姐姐何嘗不知你心裏的苦。按說這事兒也不完全怪你,二師兄不自重,害了那婢子,你雖然有私心,一時泄憤,下手重了些而已,斷不會想著將她打死的。不論怎的,事已至此,多說也無益了,你要好好的姐姐就放心了。」
酒席散去,各自回府歇息,唯有戌閏圱與度厄去了客房敘話。度厄笑道:「今日幸虧有公子解圍,不然小神可就大禍臨頭了。」戌閏圱道:「且小聲細談。你可知那冣疍是大大王伏羲昊的人,兄台此去東極星查辦須菩提一案,須小心謹慎,若得罪了大大王,便是得罪了那黑臉冣疍,萬一哪天又將此事告你一狀,到時候你有口難辯,仍是莫大後患。」度厄又驚又慌,一把扯他的袖子,乞道:「還請公子教我脫身之計。」戌閏圱暗忖片刻,正色道:「如今唯有一個辦法,既可結了那案子,又不得罪女媧娘娘,也是皆大歡喜。」度厄忙問道:「是何辦法能使皆大歡喜?請公子賜教!」戌閏圱道:「兄台去了那東極星天龍宮,首先要秉公審理,不聽一面之詞,這些事我還是知道一些的,你細細想,須菩提焉能隨便就打死一個正神?必然是那孟章神君青龍囂張跋扈,惹怒了須菩提,令他忍無可忍才動手的,何況須菩提年幼,豈能三拳兩腳就將他打死?必是那孟章神君青龍打不過須菩提,羞憤之下,拔刀自裁,而後嫁禍須菩提,以雪此恨,如今已死無對證,誰能知道是也不是?你明日前去,只速審速決,上報天廷就說,『已查明孟章神君青龍先是欺凌蕊珠宮侍婢碧霞,須菩提聞訊去找碧霞未果,回來時又遭孟章神君青龍領兵攔路,而後百般挑釁,將須菩提引往東極星天龍宮,又再三尋釁,與須菩提鬥法,不料卻輸給須菩提,孟章神君青龍羞愧難當,轉身去了偏殿,拔刀自裁,嫁禍須菩提,以圖雪恨』云云,如此,天廷必不會再追究須菩提,你也順利結了此案,這豈不是兩全其美,皆大歡喜么?」度厄聽罷,千恩萬謝道:「承公子指點迷津,使我脫身,小神感激不盡!」又連忙置酒相敬。戌閏圱又道:「兄台,我還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度厄道:「但講無妨,我知公子是為我好。」戌閏圱道:「你明日走後,斷不能再與那婱翜聯繫,我知你心中難捨,但事已至此,當斷則斷,萬不可引火燒身。」度厄驚道:「哦?公子此話怎講?」戌閏圱嘆道:「事發之後,她便永遠成為你的把柄,你豈能再與她來往而授人以柄呢?」度厄點頭道:「公子此言甚是。只是,我於心何忍。」戌閏圱道:「你險些因她斷送了性命,幸得我出面化解,才了了此事,她若有心,當有自知之明!兄台莫愁,此事我會與她說明,她自能體諒你難處。」度厄嘆口氣道:「罷,罷!我不會再纏她了,就當此生無緣,彼若有情,只等來世吧。」說罷,兩廂又喝了一頓悶酒不題。
且說笪殷昊去朝陽殿南殿造訪軒轅昊,與他商議聯合冥界笪殷曹共同舉事,卻不見他在殿中,便又去天香殿探望玄女,正巧路過南靈殿,卻見岄靈蹲在門外嚶嚶低泣,笪殷昊忙上前,喚道:「岄靈,你為何在此哭泣?」岄靈見舊主來問,忙起身福了一福,回道:「也沒什麼的,一時無聊,故而傷心。」笪殷昊疑道:「女姬不在府上么?無聊什麼?」岄靈紅著眼圈兒,泣道:「上神正在與二大王敘話,小婢只怕侍奉不周,故而害怕。」笪殷昊道:「你莫瞞本王,本王知道你想念邠夙了,故而哭泣,這事兒早就傳得沸沸揚揚,本王豈能不知,只是可惜了邠夙那婢子了。」岄靈聽笪殷昊這麼說,更是悲上心來,竟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笪殷昊急道:「不要啼哭,若被女姬聽到,越發不好,本王偷偷進去看看,再作計較。」笪殷昊說著便要進去,岄靈也不攔他,只是輕聲說道:「三大王若要進去,只怕蘇叆和妺喜那兩個婢子喊叫,三大王就從西邊的角門進去看吧。」笪殷昊點點頭,悄然入內,將那女姬閨幃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又悄然退出,轉身離去。
一會兒,聽見環佩脆響,抬頭看去,果然見童子立在畫棟前,捲起珠簾,玉梯間姍姍下來一仙女,輕移蓮步,清姿秀骨,芳顏如醉,千般體態,萬種風流,度厄見了婱翜,不覺魂飛魄散,正在愣怔之時,婱翜已經過來了,坐下嚶嚶一聲道:「請問公子,是哪位天神來了?」戌閏圱拱手笑道:「眼前這位便是天廷輔神度厄,本是奉旨去東極星公幹的,路過此地,我便邀來聚聚,介紹姑娘認識。」婱翜緩緩立起,福了一福,度厄迷住了,見她梳個飛鳳髻兒,活像一隻玄鳳,展開蟬翼玉翅,栩栩如生,那翩若驚鴻的俏身材,讓度厄神搖魂盪,肚裏轉道:「果然是個天上宮闕美仙子,人神世界真珠玉。」只見她纖指間捏著一隻碧紗扇,嬌盈盈道:「見過上神。」度厄忙又讓坐,沉吟道:「姑娘果然是個美仙子。」婱翜坐在他身旁,抬起玉臂,輕輕將青絲解散披下香肩,又莞爾一笑。度厄又看薄妙掩體,容光照人,吹氣如蘭。度厄早已半醺,斜靠玉椅上,醉眼矇矓,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婱翜被他看得害羞,輕盈一笑道:「上神駕臨草廬,妾覺萬分榮幸。」度厄笑道:「哪裡是草廬,分明是金闕仙閣,又藏著一個美仙人!」婱翜聽了,粉頸微低,玉面上飛起兩朵紅雲。戌閏圱見狀,料他已經魂不守舍,便舉盞笑道:「來來來,我們三人共飲一杯,以祝有緣!」婱翜只將手指輕輕一彈,就見一隻綠玉盞輕輕落在手中,度厄驚呆,心中暗思道:「戌閏公子說她是仙子,看來此話果然不假,不曾想這寶瓶星一個人神世界,竟然還有如此絕色的仙子,實屬罕見。」婱翜見度厄又發獃,抬起粉袖掩面,將酒飲了,又將綠玉盞落上桌面。
眾婢擁著姝涵花團錦簇,如百蝶集聚一般。只見㛞珠提劍飛到空地,抑揚進退,舞得劍鋒閃爍,光影迷離,眾婢同聲喝彩。㛞珠越發舞得流利,只見寒芒四射,萬道金光縱橫交錯,猶如飄帶。舞了一會兒覺得累了,就將劍收起,看她面色微紅,鬢髮一絲不亂,輕輕喘道:「哎呀,好久都沒動過劍了,這會兒一動就筋骨疼呢。」姝涵笑問道:「舞得可真好,可是你父親教你的?」㛞珠擦一下額頭香汗,笑道:「我就學了這一段兒。」正說著,瞥見有個裊娜的影子一閃,卻見尚翠彩袖盈空地站在跟前。眾婢齊齊看去,見她輕施脂粉,細眉櫻唇,杏靨桃腮,玉藕般的一彎粉臂,翠鎖朝煙,芳顏如醉,腰肢若柳,體態風流,眾婢不覺傻眼。尚翠立眉,微啟朱唇,問道:「誰讓你們在這裏喧鬧的?」妱翚鳳眼一瞪,反問道:「你是誰?我怎麼從未見過的?」未等尚翠說話,㛞珠搶著道:「她是娘娘房裡的婢子尚翠。」妱翚又瞥她一眼道:「你管我們在這裏喧鬧呢,二少主也在這兒的,她都沒說什麼,你和我們一樣也是個婢子,卻來管我們了!」尚翠突然被她這麼一頓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一時默然。姝涵見狀,來到尚翠跟前,欠身笑道:「這不是二少夫人么?怎麼來這裏了。」妱翚一聽,忙掩口,瞪大眼睛看看姝涵,又看看尚翠,㛞珠也暗吃一驚,盯著姝涵問道:「二少夫人?」尚翠也大吃一驚,一時嬌羞滿面,低垂粉頸,怯生生眼波瞟了姝涵一下,便掩著粉面不敢再瞧了,肚裏轉道:「壞了,壞了,這婢子怕是窺見我和須菩提的醜事了,才故意這麼奚落我的。」姝涵見眾婢驚疑不定,又笑道:「看什麼看,她就是二少夫人,只是還未過門兒,我看也就快過門兒了。」此話一出,眾婢嘩然。㛞珠料姝涵有神奇,所說無一不應,便也相信她的話,聽見眾婢嘰嘰喳喳議論,便斥道:「都閉嘴吧,看你們沒大沒小的沒個輕重!趕緊拜見二少夫人!」驚得眾婢慌忙散開,紛紛跪成一排,低頭不敢作聲了。尚翠又羞又臊,又驚又懼,心裏又委屈得不行,一句話也不說,轉身捂著臉就跑了。㛞珠見尚翠這般,又轉臉瞅著姝涵,低聲問道:「你剛才說的可都是真的?」姝涵掩鼻一笑,凝視著她點點頭兒。㛞珠又轉身教訓婢子們道:「看看你們,把二少夫人氣得都走了!往後學點兒規矩!別見著誰都頂幾句,你們不知好歹,還以為自己佔了便宜呢!」眾婢齊聲回道:「是,二少主,婢子再也不敢了。」㛞珠又道:「二少夫人都走了,你們給誰跪著的,還不快起來,各自回閣里去等著吩咐吧。」眾婢一聽,各自散去。
㛞珠見她們走了,就又去紅玉閣去找軒轅姝涵,進去后,抬頭見香噥和斕姁偷偷摸摸地往軒窗里望,㛞珠咳了一聲,兩個婢子忙縮回身子,來到她面前,欠身拜道:「二少主千福。」㛞珠柳眉一挑,問道:「你兩個賊眉鼠眼地瞧什麼呢?」香噥和斕姁相視掩鼻一笑,低頭不答。㛞珠也不理她們,自己湊到軒窗,朝里望去,見一個少年背著臉坐在春凳上,見姝涵坐在他腿上,一彎玉臂勾著他的頸,將嘴兒湊在他耳朵上,唧唧噥噥地說著什麼。㛞珠心內驚道:「這丫頭越發反天了,怎麼敢將外人招進這裏來,我且看看這小子是個誰。」想著又抬起一雙玉手兒揉揉眼睛,再細看去,只見姝涵竟然與他親嘴咂舌,一會兒又抽開粉臉嬌笑,笑得雲鬢上的碧鳳簪兒的金蟬翅兒顫瑩瑩地搧動,像是活了一般就要飛去似的。㛞珠臉上浮起一團紅雲,目不轉睛地往裡瞅著,突然被姝涵發現了,忙從少年腿上下來,朝她招手兒。㛞珠也不客氣,咚咚地就進去了,站在她跟前,也不看那少年,就立眉道:「妹妹會客了?」姝涵一愣,笑道:「呃,會什麼客?」㛞珠伸手指著春凳,滿面羞暈道:「他是誰?怎麼在這裏的?」姝涵笑道:「什麼他是誰?」㛞珠也不答應,轉身看去,不覺目瞪口呆,春凳上竟空無一人。㛞珠又四顧一下,笑道:「咦?人呢?」姝涵將她拉到春凳上坐下,笑道:「咦什麼咦,神神叨叨的,是不是眼花了呢。」㛞珠笑道:「明明看得真真切切的,怎麼一進來就不見了?」姝涵忍不住笑,偏著臉問道:「你看到什麼人了?」㛞珠坐著,暗思道:「是不是藏起來了?」又側耳聽了一時也不見動靜,想了一時又不知所以然,只好轉臉瞅著姝涵,問道:「你是不是又耍什麼神奇了呵?」姝涵咬著朱唇淺淺一笑,嬌嗔道:「沒啊,是你自己眼花了。」㛞珠嘆了口氣,正要說話,卻見斕姁進來道:「二大王府上的洛珠來了。」㛞珠蹙眉問道:「洛珠?哪個洛珠?」斕姁低頭道:「就是二大王府上的婢子。」
姝涵也笑得不行,嬌喘道:「真一群敗家子兒,暴殄天物,以後沒得吃了!」媚鳳轉過大花臉,眉頭皺起來,上面的糕兒都快掉下來了。眾婢又笑,媚鳳嘟著嘴兒道:「我怎麼辦呢,這要讓娘娘和少夫人瞧見了,又少不了拾掇我的!」眾婢聽她這麼說,都抿嘴笑了起來。姝涵拉過她來笑道:「不怕的,我給你弄乾凈就行了。」說著就抬起霧袖在她面前扇了扇,再看去面如白玉,糕脂兒全不見了。妱翚一邊給媚鳳整衣,一邊笑道:「以後有姝涵在,我們也不愁吃喝玩樂的,什麼也不做,想要什麼,只問她來要,她吹一口氣兒就全有了。」㛞珠噘著嘴兒道:「你們想得美。」㛞珠欲接著說,只見玉奴湊前來笑道:「反正也沒事兒,這會子玩兒什麼呢?」㛞珠眼皮兒也不抬一下,冷笑一聲道:「就是的,趁還沒給你們分配活兒,好好玩兒吧,以後想玩兒,怕是也沒得機會了。」姝涵忙岔開話,笑道:「㛞珠兒,你不是會舞劍么?給她們舞一回見識一下。」㛞珠斜睨她道:「你怎的啥都知道了?」姝涵微微一笑,閃出一念,伸手就有一把劍在手中了,把個旁邊的鳧嬥看得如痴如醉。姝涵起身,一隻手兒背在後面,一隻手兒將劍交給㛞珠,故作聲兒笑道:「就賜愛卿宵練一把,為寡人舞劍。」㛞珠連忙跪地接劍,也作聲兒道:「臣遵旨。」而後起來,轉身四顧一下,又轉回道:「但臣不知往哪裡舞來?」姝涵撲哧一聲笑了,惹得眾婢都笑彎了腰。斕姁指著珠簾兒,笑道:「二少主,我住的靜蘭閣後面有一處可寬敞的空地,去那裡舞吧。」㛞珠笑道:「好呢,那就給大家舞一段兒吧。」只見眾婢簇擁著㛞珠和姝涵紛紛冉冉來到靜蘭閣,果然後面有一堵粉牆,穿過一扇小角門兒,便來到內院,確實有一處空曠之地,原來這裏就是平時女媧練劍的地方。
【紅闌珠綴影千重,多少天香倚瓊樓。】
【深宮看花花更柔,綉幃錦帳掛銀鉤。】
軒轅昊越想越氣,斷定是女姬害死邠夙,恨不能殺了她府上的婢子來解氣,見蘇叆和妺喜立在一旁,便紅著眼睛問道:「本王問你們一件事兒,你們要據實回答,但要有半點兒扯謊,小心本王不留情面。」蘇叆和妺喜驚得面如土色,軒轅昊見狀,越發懷疑,問道:「本王府上的邠夙常來你們這裏玩兒,本王這兩天都不見她了,你們可知道她人在哪裡?」蘇叆和妺喜搖頭,妺喜吃吃道:「前幾天還來這裏耍的,後來就不曉得了,再也沒見來過。」軒轅昊道:「看來你們也不肯說,本王再問一次,你們可知道邠夙在哪裡?」蘇叆急道:「小婢都說不曉得了,二大王莫要逼問。」軒轅昊忽然起身,怒道:「若本王不知道個一二三四,怎的來這裏問你們!」蘇叆和妺喜嚇得跪下,蘇叆戰慄道:「二大王,邠夙只和岄靈要好,我們都不熟,你還是問岄靈吧。」軒轅昊這才坐下,低聲道:「那你們就讓岄靈來我這裏,我親自問她。」蘇叆和妺喜聽了,慌忙退出,急著去偏殿喊岄靈去了。兩個婢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衝進殿里,看岄靈正躺在榻上睡覺,蘇叆頓足道:「完了!完了!」岄靈看見,急忙翻身起來,不覺驚呆了半晌,急問道:「你說什麼?什麼完了?」蘇叆急道:「二大王來了,兇巴巴地打問邠夙下落呢!」妺喜接著道:「我們不知道,二大王就讓我們來喚你去,你快去說吧!」岄靈懶洋洋地下榻,慢騰騰說了一句道:「報應還來得真快呢,早知有今日,你們又何必當初。」蘇叆氣得白她一眼道:「當初怎樣,今日又怎樣?又不是我們兩個作的惡,你說這些個話是什麼意思!」岄靈冷笑道:「當時邠夙挨打時,你們一個守在門裡,一個守在門外的,生怕我偷出去報信兒,就要我眼睜睜看著她死在我面前。當時你們做了什麼?如果不是你們煽風點火的,邠夙也不至於被打死!今天二大王要人來了,你們兩個卻一推二六五,都想把自個兒撇得乾乾淨淨的!我實話告訴你們,惡有惡報,就是誰也跑不掉的!」妺喜急了,上前拉住岄靈道:「好姐姐,你聽我說,我們都一個府上的婢子,你這胳膊肘子可不能朝外拐,二大王問起,你只說不知道就算了,萬不能一五一十全盤端出,反正是主子自己做下的事兒,就讓她去和二大王交代,我們就不要火上澆油了!」岄靈也不答話,就朝後殿去了。
度厄隨婱翜坐上香榻,雙目交匯,不覺已是神魂飛盪,度厄凝視她道:「不知我度厄何來的福緣,蒙姑娘錯愛至此?」婱翜笑道:「君乃天界仙姿,妾也非此間俗子,自然與君結此良緣,今日相逢,也是天意使然,只願共酬夙願。」度厄道:「我得美人,此生再無所求。」婱翜伸出玉手,便從桌前飛來兩盞酒,捧一盞遞與度厄,度厄接在手,只覺清香撲鼻,與婱翜交盞飲下。度厄陶然,婱翜欲醉,兩廂魂飛魄舞,共入鴛衾。大家解衣寬頻,遂成雲雨之歡。但見:
且說㛞珠和碧玉領著眾婢出了前殿,由一條軒廊走入題有「鏡花」二字匾額的拱門,又穿過一座岸邊碧蘿斑駁的水池,又走了數十級的玉階,曲曲繞繞來到偏殿的大院子里,四圍是繞著琉璃欄的甬道,偏殿有五殿,三間通作一閣,分別為「翠錦閣」「珠香閣」「靜蘭閣」「紅玉閣」「瑤軒閣」,每閣有三扇落地雕花玄石門,地上擺著一張水晶圓桌兒,周圍八個白玉雕花坐墩。正面上首是一座鏤銀跋步床榻,似月洞一般,銀榻側有一條春凳,旁邊焚一紫金爐熏香,紫氣氤氳,煙雲繚繞。銀榻櫥柵垂下七彩錦織百褶綴珠簾,映著四壁,頂上掛一盞琥珀色的玻璃大燈籠,東西各又掛一盞六瓣珊瑚水晶小燈籠,陳設精緻典雅,奢華無比。
璟琄長長嘆了口氣,抹著淚兒道:「唉,如今臙婣有了著落,為母也不操心了,她好歹在界下,或許有她哥哥魁兒照顧。圱兒,你一會兒去瞧瞧你庶母吧,自魁兒下界后,她一個人便悶在屋裡不出來了,昔日一家人上下和睦,也是融融怡怡的,也都是因為你的緣故,唉!」戌閏圱聞言,瞅了璟琄一眼,又低下頭來思忖片刻,而後起身揖道:「孩兒知道了,母親且勿念。」
【明眸盼轉時,柔情嫚嫚玉體。】
卻說圓融神跟隨女媧等諸神返回天廷,拜過天斗之後,徑自回到府上,經過軒榭時,無比愜意,見花圃齊整,瓊花長春。圓融自花圃前經過,只見針媛站在花圃前的風亭旁,旁邊還站著一個風流倜儻的侍仙,手裡拈著一枝紅梅,眉開眼笑地說著什麼,只逗得針媛咯咯地笑。圓融見狀不悅,故意咳嗽一聲,雋軐和針媛聽見了,慌忙轉身望去,見是圓融神來了,又急上前叩頭,拜道:「拜見上神。」圓融一揮袖子,側過身去,冷冷道:「起來吧,針媛,你為何在這裏?怎的不在府中與織女公幹?近來府上可好么?」針媛回道:「府里俱好,織女那邊忙得過來,叫小婢休息片刻,小婢這就……」圓融瞥一眼那侍仙,問道:「你與何人在此消閑?」針媛見問,低頭拈帶,默默不語。那侍仙見圓融一臉慍色,便來解圍,深深一揖道:「在下乃是西極星善元宮金德真君座下侍仙,在下名叫雋軐,拜見上神!」圓融聞言,故作驚訝道:「哦?既是金德真君座下侍仙,因何事來此?」雋軐回道:「聽聞圓融府為人神牽引婚姻,在下亦有此意,特來問詢。」圓融冷笑道:「那為何不去堂上,卻在此與我侍婢調侃,成何體統?」雋軐拱手回道:「在下先是在堂上等候,卻聞說上神下界公幹,尚未回府,因而出來遊覽園中美景,卻有幸在此遇見針媛,隨意攀談幾句而已,不期上神駕臨,望恕在下無知之罪。」圓融聞言,暗思道:「少男少女鍾愛花錦,此也是性情使然,何罪之有?亦怪不得他們親昵,我若過分嚴厲,倒是顯得我圓融府雖主九重姻緣之事,卻也不通情理,惹人笑話,不如輕責兩句,讓他去罷。」圓融本想將那年伯之勢著實發揮他幾句,卻見雋軐年少翩翩,翠色凝人,倒也不像個庸愚之人,竟將此意捻滅了,於是皺眉道:「隨意攀談?手中拈花,在我園中調笑,舉止輕浮,哪有此理,你一個侍仙安敢在我府上造次,還不快快回去。」雋軐聞言,覺著不好意思,一時也無奈何,只得拂衣而去,垂頭喪氣朝園外走了,圓融望著他的背影搖起頭來。
玉奴、嬙娟、香噥、斕姁四個婢子細心侍奉碧玉和尚翠,各自妝掠已畢,又簇擁著兩位新娘來到前殿客廳等候。那邊,女媧攜著㛞珠和須菩提朝前殿走來,鳧嬥入客廳報道:「少夫人,二少夫人,娘娘和少主向這邊來了!」接著,鳧嬥和媚鳳又趕著迎出,眾婢也都一字兒站著伺候。碧玉和尚翠也出來,女媧到了跟前,拉著她倆的手兒,細細端詳一陣子,笑眯眯道:「這一打扮兒,就越發喜人了。」須菩提盯著尚翠,朝她擠眉弄眼兒的,尚翠羞暈不行,也回他一個白眼兒。㛞珠東張西望地瞅了半晌,唯獨不見姝涵在,心裏納悶兒,一時鬱鬱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