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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著軍歌低聲齊唱，彷彿又回到了十幾年前，初入海軍學院的時刻。站在巨大方陣中，仰望著軍旗升起。

《海軍進行曲》。

無盡的雄心是我們的旗幟。」

陸伯言不忍再聽下去。的確，這時候人民需要希望，需要前方正在奮戰的消息。但是，他深深明白。在沒有艦隊保護的情況下，假如敵方付出了巨大代價，我方的代價一定是敵方的數倍甚至十數倍。

「……處猛烈交火。我衛北要塞數十萬官兵英勇奮戰，重創敵艦隊。牢牢把敵人頂在首都防禦圈之外，使敵軍付出了巨大代價。官兵們表示，哪怕戰到最後一兵一卒……」

播音員的聲音響了起來：「有許多聽眾聯名來點這首樂曲，一位不留名的女孩在信中說：她要對一位她在空港時遇到的海軍將領道歉。他不是逃兵，他們不是失敗者。她堅https://m.hetubook.com.com信我們會有勝利的那一天。而那時，她一定會在空港，迎接他的凱旋。」

我知道半夜的星星會唱歌，

樂曲結束了。陸伯言還保持筆直坐姿，木然不動。

我知道午後的清風會唱歌，

他在座椅邊按了一下，打開了電台。

才發現世上一切都會變卦。

他不由想起地球，他喜歡那裡的藍色天空，也喜歡這裏的銀色月球。不過地球相比這裏，有一個好處。那裡的計程車司機喜歡和你不停說話，讓你無法安靜地想事情。而在這裏，無人駕駛車沉默著飛速前行，巨大的星球，可怕的寂靜，每座建築都相距幾十公里，有時候他總會有幻覺，這裏只有他一個人在孤獨生活。

幾十萬人，能拼多久呢。

車輛在高架軌道上飛掠。陸伯言靠在車窗邊，看htｔｐs://m.heｔｕbｏoｋ•ｃoｍ•ｃom著遠處另一條軌道上，一列城鐵正在和自己競速。更遠處，是無盡的金屬地面和巨型建築，天空泛著藍色，一條高空軌道橫亘天空，穿梭機正沿它加速。一顆巨大的金屬衛星佔據了四分之一的天空視野，像是地面正升起的巨月。許多巨艦正漂浮在兩顆星球之間。

在心中來回的唱。

陸伯言突然覺得從來沒有這樣恨過自己。如果自己不冒險突進，也許艦隊不會輸掉那場戰役。如果艦隊還在，這麼多人不會無奈戰死。

想家的夜晚，

當手中握住繁華，

想到這裏，他索性坐直身子，把這道樂曲聽下去。音符像一把把刀刺入心臟。讓他去記起每一件事。記起海軍學院的日子，記起十億光年號起航的那一刻，記起艦上每一位飛行員，每一位船員的臉，和他們的名字。

「…和_圖_書…遠處的群星是我們的目標，

這事後來陸伯言保不了，被人以佔用主頻道唱禁歌動搖軍心極其反動罪，捅到艦隊司令周公瑾那裡。這罪名定下來，白霜就死定了。周公瑾皺著眉頭很認真地聽完了那段錄音，拍案大怒，說：「跑調怎麼能跑能這樣！」勒令白霜去學習班學了三天音律兼通信紀律，然後沒事了。

於是，他聽到了一首音樂。

當青春剩下日記，

沉浸在回憶之中，他不由微笑。有回憶真好，但有回憶又太痛苦了。他想周公瑾要自己必須活下去的理由，除了重建艦隊之外，也許還有一條：總得有人來記住這些事，這些人。

它就這樣和我一唱一和；

不能再想這些。像抓救命稻草似的，他換了一個頻道。說點別的，千萬別再是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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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絲就要變成白髮，

當旋律響起時，陸https://www.hetubook.com.com伯言突然微笑了，這是一首來自地球的歌，白霜回到星系時帶回了幾千G的電影和音樂，它們迅速在帝國傳播，造成極大反響，甚至產生了歸鄉的思潮。於是這些音樂電影全部被禁了，尤其是在軍中。這首歌能在電台中播放，看來戰亂之際，帝國宣傳機構已經失效了。或者這位主播很明白，這是她的最後一次播音了。

一個女子的聲音輕輕唱起。

這是對他的懲罰，他就該不逃不避的接受。

不變的只有那首歌，

播音員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其實，我也有一首最愛的歌，我每天晚上都在聽，因為我的一位好朋友，也在艦隊之中……在這裏，我想放這首共同喜愛的歌。」

童年的蟬聲，

陸伯言默默坐著，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流淚。前方正在飛速逼近。他的心中突然空明坦蕩。

後來陸和-圖-書伯言才知道，周公瑾也很迷那首歌。

陸伯言並不喜歡這首歌，因為它太傷感，所有出征前的英雄豪氣都會在這女子的輕唱前粉碎。但他記起來有人喜歡，比如白霜。她不敢在人前唱，卻敢在指揮室里偷偷的哼。但有一次她忘了關閉主頻道。於是全艦隊幾十萬人那幾分鐘什麼都沒幹，都傻聽著主指揮頻道里的這個跑調女聲。最要命的是白霜哼完歌，還拿起一份命令清清嗓子，開始換了一種冷峻的聲音一本正經的閱讀：「艦隊指揮部重要指令……」。於是全艦隊哄堂大笑，這笑聲的覆蓋面達到整個艦隊編隊數萬公里。

為什麼在空港時不被憤怒的人群打死算了呢？如果死了，就不用面對這樣的悔疚和煎熬。

它總是跟風一唱一和。

心情卻變得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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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全世界都算計好了要毀掉他，讓他無處可逃，讓他受良心的指責，最後吞下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