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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不幸，陸伯言在軍事指揮學院一年後，再也沒有人肯放他回到原集團軍去。

於是陸伯言以實習學員的身份登上了海軍旗艦，隨艦隊出訪海外。

沒有人再記得陸伯言檔案上的那句評語，因為他在學院軍事考核演習中指揮藍軍打敗所有人。一年之後沒有人再肯在陸伯言任藍軍指揮官的情況來出任紅軍指揮官。

「我是要你們用戰艦去打仗，不是用酒瓶！」海軍司令看著繃帶纏身的這幫未來之星暴跳著，「別人刀都拔|出|來了，你們不會抄板凳嗎？對方人多，就瞅准領頭的往死里打啊！豬腦子啊！打群架這不是小學里就該學會的事嗎？還要到海軍里來讓我現教？」

他是全宇宙唯一的一個。

五年之後，燎原海之戰。陸伯言作為巡洋艦的副艦長，但他在旗艦被擊傷無法指揮的情況下升起了指揮旗，代替旗艦指揮作戰。全艦隊突然好像脫胎和*圖*書換骨，在空中布開難以捉摸的陣形，變換穿插，從一群被追擊的綿羊變成回身猛撲的獅子，攪亂敵陣，對敵旗艦形成優勢包圍，一通狠打。

黑暗中前行總是覺得時光漫長，因為你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人生是一條夜行長路，前方有燈火輝煌，最難看清的卻是腳下。

當他還是個孩子時，作為一個基因複製品，從來沒有享受過這個名字帶來的光榮，只記得自己是這樣恨自己的命運。因為當別的孩子放學回家時，他只能去另一座學校，接受更多的訓練。每次他都要背著書包步行從學校走向軍營，那是一條園區中的小徑，兩邊全是暗紅磚牆，牆后是高大喬木。他的記憶中，永遠只有自己一個人在走。

安靜而空曠的樓道讓他痛苦不堪，那戰敗的回憶正在他身後緊緊追趕。

有些事像下圍棋，一盤驚世的得意之局，總是很難再現ｈttｐs://ｗｗw.hｅｔuboｏｋ•cｏm.cｏｍ。

陸伯言不知道幾千年前的那個最初的自己是不是也性格孤僻，但他明白自己是。他的成績像他的脾氣一樣不可捉摸，第一年是全市第一，第二年又在留級線下。

但他死後，世上縱然還有千百萬個陸伯言，又與他何干。

評語說他不適合當軍人，所以他要證明他是世上最好的將領。

於是他被淘汰了。陸伯言隨時可以被複制出來，千千萬萬個，淘汰一個就像掃掉一片枯葉一樣簡單平常。

但是陸伯言不肯再留在指揮學院，連畢業證都不要了。因為他要去海軍，去登艦實習。

下了幾天圍棋后，海軍司令掀翻了桌子，說：「棋下得好算什麼本事，帶了艦隊去打贏一場仗給我看。」

他慢慢向上走，慢慢喝著瓶中的酒，慢慢回憶。人在黑暗中總是會想起很多事，很多人，全是舊日面孔。窗外的城市在他的行hｔｔｐs://ｗｗw•ｈｅtｕbooｋ.ｃｏｍ•ｃｏm走中慢慢展開，無邊無際。有時候他會停下來，趴在窗邊，凝望很久。他想起自己其實沒有家，從來沒有過。

「你又是誰？」那女子喊著。

突然他撞到了台階上一個什麼軟軟的東西上，然後是一聲女子的驚叫。

「我覺得他將來可以接替我的位置。」指揮學院校長說。

「此生不適合公職、軍人等需穩定性格領域。屬發展偏離型基因。」這是自己在中學后獲得的評語。

「我們上當了！他們居然用假旗艦為誘餌引誘我們的旗艦，他們真的旗艦居然是艘巡洋艦，我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逼真的佯敗！」敵軍在事後的戰略總結中捶胸頓足。

陸伯言條件反射的把潛伏在暗中的人揪了起來，反扭她的手腕，將她推到牆上，「你是誰？」

車輛慢慢換軌滑下輔道。陸伯言看到了自己的家。那座公寓還在幾百米的下方，燈火零落，似乎沒和*圖*書有什麼人住在裏面了。

陸伯言一步步踩緊台階向上走，酒已喝了半瓶，他已經有些搖搖晃晃。

於是陸伯言做了一件讓所有的人想不通的事。他放棄了分配的工廠名額，自行報名參軍。

這是第幾層樓了？也許自己早已走過了出口？

台下掌聲喧天。

三年後，他所在集團軍的司令拿著他的檔案來到軍事指揮學院，說：「這個人我將來要他接替我的位置，你們負責把文憑發給他。」

那一戰之後，陸伯言聞名天下。雖然這個名字早已聞名天下，但是他不再是幾千年的那個人的複製品之一，他就是他自己。

當時的海軍司令看到這篇論文，立刻殺到指揮學院問：「誰是陸伯言？他寫得這叫做什麼狗屁東西？他圍棋幾段？」

電梯居然停了。因為民用電力限制。陸伯言終於明白為什麼這裏沒有人住了。幸好他住得不太高，才五十五層。也沒有帶什麼行李，只有一瓶酒。https://www.hetubook.com.com

他第三年的學年論文是：《立體圍棋實用布局，兼論立體空間海戰》

但陸伯言明白，自己的一生際遇就被檔案中的一句評語決定了，至到死去，難以更改。

和他一起登艦的還有同樣是實習學員上等兵周公瑾。

那年陸伯言十五歲。

一周之後，他們就在長崎港和對方海軍士兵在酒館里大打出手，致使兩國關係瀕臨破裂。

「我沒什麼戰術思想，只是堅決執行了上級指示：如果打群架時我方人不夠多，那就盯准對方領頭的往死里打。」這是陸伯言在戰後的報告會上的總結。

帶著那瓶酒，他摸黑慢慢從台階向上走。樓道中安靜無比，沒有燈光，只在每次樓梯拐角時，可以看見窗外的城市，燈火闌珊，寧靜安詳。這座面積數百萬平方公里的城市似乎睡去了，在戰爭來臨之際，它用這種方式掩飾內心的恐懼與掙扎。也許就在幾天之後，這種平靜將不復存在，這裡會變成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