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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直到河內同學把我找來為止，高倉前輩仍然在不斷嘗試著複製出第一次試製品的口味。我不禁在心裏暗想，高倉前輩的性格，太容易受欺負了。我向高倉前輩問道：「前輩第一次製作之前，有沒有練習過呢？」

「不好意思，嘉茂同學，我是高倉緣，非常抱歉，耽誤了你的時間。」

「只要你注意了，你怎麼拿筷子都不舒服。」

想不起在哪裡幫忙的河內同學把我往樓上拉。

接下來，河內同學把記錄下的用量交給高倉前輩。兩人再行確認了一遍，終於確保了和菓子能夠公式化地製作，高倉前輩的神色更為高興，從我見到她時便緊繃的雙肩也開始有了些鬆動。

「嗯。製作試吃品時肯定不清楚這次試吃能不能通過，所以也不會刻意記住那次的方法，只有確認通過之後，才會製作第二遍來確定原料用量和製作方法。然而高倉前輩現在複製不出第一次製作的口味了。」

「問題就出在這第二次試吃品上。這第二批試吃品完成之後，大家吃起來，普遍都說，沒有第一次好吃。有的淋多了鹽，導致一側吃起來特別咸；有的在糖水中泡久了，以至於口感過膩等等。

一陣寒暄過後，我感覺高倉前輩似乎有些自謙過度。在兩個後輩面前，她仍然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樣，壓抑著說話的音量，而且不斷重複著抱歉的話。我們問及家庭科室中為何只剩她一人時，她的回答是這樣的：

製作完畢后，我拿起一個鼓起的塑料袋，在高倉前輩的身後猛地一拍。

「歡迎回來，河內同學。」

「她不止有一塊『表』。她第一天嘗試直到第一次試做的經驗是第一塊，其他人的意見就是第二、第三以至更多的『表』。她向來按照自己的經驗製作都能成功，這就與一塊表時人們能夠很快相信相似，而她有了更多的『表』時，她便開始困惑和*圖*書了。所以她被那些意見影響之後，那天就再沒能複製出成功的作品。

話說回來，學生會直到現在，還沒能拿出一個參加文化祭的策劃。期限漸少，植野前輩和近藤前輩越來越難安坐在座椅上。可嘆的是，請求協助文化祭準備的社團有增無減。時間表排得密密麻麻，包括占卜研究社的五個人在內的，高一成員與預備成員們幾乎都沒有在學生會室駐留的空閑。

河內同學又拿出了手機，這才告訴我準確的時間。

「和菓子真好吃啊……好想吃和菓子……」我壓低音量，用盡量輕柔的語調重複著心理暗示的用詞。

高倉前輩被突如其來的大聲音嚇得蹲在了牆角。我指著新做好的和菓子道：「這次的口味是不是原來的那種呢？」

我和河內同學都覺得，這句話要這樣理解：高倉前輩被其他人不斷地施加壓力，導致始終回想不起來那個配方，最終其他人失去了耐心，紛紛離開。由此可見，料理研究社的成員們的確不甚和睦。若不是互相掣肘，又自知實力比不過高倉前輩，提出撤換製作人的建議應該早就不絕於耳了。

「高倉前輩自身性格弱氣，不是很能堅持自己的主見，所以很容易被其他人的意見所左右。在後來的製作中，她在潛意識中加了一條『必須記住用量』的束縛，反而使向來憑習慣製作的她縛手縛腳。而料理研究社的成員間並不和睦，這也是側面施加給她的壓力。甚至可以這麼揣測，這次把文化祭發表內容全部交給她負責，可能也未必是完全自願的。此外，也正是由於她比較容易受外界干擾的性格，我這臨陣磨槍的催眠也能影響到她。

從家庭科室走出來后，我向河內同學解釋起這次問題的原因：

「家庭科室。」我印象中，家庭科室是料理研究社進行社團活動的場所。看來，她是在和圖書料理研究社幫忙製作將在文化祭發售的和菓子。

料理研究社已經確定了文化祭的發表內容，已經核發了購買相應食材的經費，現在更改發表內容已經來不及了。然而本該作為製作指導的高倉前輩，卻連自己之前製作過的成品都沒法複製一次，這的確不太尋常。

按理說，記住了某種菜式的做法之後，一天之內是不太可能忘記的，並且高倉前輩今天也成功製作了一次。所以問題應該是出在那一次成功製作之後，出現了什麼因素讓她始終不能完成第二次成功製作。

「按理說，高倉同學的製作不應該出現這種失誤。她已經一個人考慮過很久，並且有第一次製作的經驗在那裡。可是，我們按照她第二次示範製作的用法用量製作出來的成品，味道也不如第一次試吃的好。」

「河內同學是怎麼拿筷子的呢？正手還是反手？」

「這是要去哪裡啊？」我不解地跟在河內同學身後。

「高倉前輩，這位就是我的同班同學兼友人，嘉茂淵子，她或許能幫前輩發現問題所在。」

「這就是所謂的眾口難調吧。」我對這種情況雖有耳聞，不過切身體會倒是不怎麼深。父母都在大學里工作，難得到那間塞滿古籍的房子里吃一次飯。所以我一向是自己做飯。也正因此，不會有什麼飯菜不對口的情況出現。

「能不能給料理研究社的社員們建議一下，用那些原料做其他款式的菜品呢？」我倒是覺得那些原料就不一定非要綁在和菓子這一棵樹上。

「材料浪費了好多！」高倉前輩突然意識到自己過多的失敗嘗試已經有點超出試製能承受的損耗量，又轉過身去，抱著頭，低聲道：「又給料理研究社添麻煩了。」

「高倉前輩一個人決定了方案之後，便在這裏現場製作了一批試吃樣品出來。我們嘗過之後，有些人覺得咸了和-圖-書一些，有些人則覺得酸得過了，調整意見始終沒有統一。」河內同學搖了搖頭。

第二天，我和高倉前輩單獨來到了家庭科室。我掏出一個催眠用的擺錘，在高倉前輩的眼前搖晃。

「催眠的目的就是讓她忘掉其他人的干擾，文化祭的壓力和必須記住用量的負擔，專心做一次和菓子，這樣，或許能複原出第一次試做的水平吧。」

「話說回來，還真不記得河內同學去做什麼工作了……」我思索了一會，實在想不起來當時河內同學到底接下了哪個社團的請求。不過還是當前受理的任務要緊，想了一會沒有結果，還是先完成手上的篆書字帖再說吧。然而篆書是種心越急躁，越難以寫好的字體。好不容易寫完，我起身離開書道社時，河內同學已經等在拉門外了。

「而且，」河內同學嘆了口氣，接著道。「像這樣，高倉前輩明明狀態不佳，其他人卻不來安慰或是鼓勵她，反而不斷地挑試吃品的刺，我這個外人都有些看不過去了。」

舉個例子，我現在就坐在書道社中，幫著書道社的成員抄寫帖文。這個社團預定在文化祭時展出五體字帖，五體就是篆隸楷行草五種書體，后四種，由於流傳廣泛，書道社都有專門人才，然而篆書由於太過久遠以至沒能在日本流傳，書道社並無會篆書的社員。於是我便接到了協力製作篆書字帖的請求。占卜研究社的剩下四個社員：奈惠應該在運動社團那邊當臨時經理，明石同學應該在撥給準備咖啡屋、鬼屋等班級發表的班級各種裝飾品，江之島同學應該在古典音樂社當臨時琵琶樂手……

「這個……沒注意。」

「因為我實在想不起來第一次製作和菓子的方法，耽誤了大家的時間，於是大家便先行一步離開了。」

「時間也不早了。」河內同學拿出手機看了看。「高倉前輩還是先回家吧。和*圖*書」

「啪！」

「時間不早了」這句話，使我也想知道當前的時間。於是我向河內同學問道：「現在幾點了？」

「如果只有一塊手錶，人們很容易相信它。但是一個人若是有兩塊時刻不一樣的表，他就會遲疑，不知該相信哪一塊，這就是手錶理論。高倉同學的困惑就可以用這個來解釋。

一路上，河內同學向我介紹了這次的問題所在。

「這應該不太可能吧。」河內同學低聲道。「我在料理研究社幫忙時都能察覺到，料理研究社的成員之間關係並不十分融洽。高倉前輩的水平夠高，才能力壓眾議，以她的製作作為發表的內容。若是改用其他成員的作品，想必是一片反對聲吧。

「前輩好，我是一年E班的嘉茂淵子。」

河內同學拿出手機，向我展示了她拍攝的試吃品成品的樣貌。從圖片中看上去，這種成品的外形很不錯，能夠在文化祭上賺到眼球。不過按照河內同學所言，內在口味卻有所缺失。我覺得這樣下去，料理研究社未必能在文化祭上出彩。

「今天就先解散吧。」我對河內同學和高倉前輩說道。「明天午休時，如果能使用家庭科室的話，問題說不定就能解決了。」

「可是，明天要是還不能做出那個口味的和菓子，整個進度就又被我耽誤了……」高倉前輩的臉上寫滿了憂慮。

等到高倉前輩嘴角有些鬆動時，我把擺錘向下放，把她的視線引向料理台。果不其然，她開始了製作。我向旁邊搖了搖手，事先蹲在料理台另一側的河內同學站了起來，開始記錄高倉前輩這次製作的步驟和材料的用量。

現在，河內同學的舉動正印證了這一研究的結論。不過這個結論，倒是讓我聯想到了一個類似的理論。這個理論應該可以解決高倉前輩的煩惱。

料理研究社的成員之間並不和睦，想必被推到風口浪尖的高倉前輩也肩負了和圖書不小的壓力啊。說話間，家庭科室已經到了。我和河內同學進門時，裏面只有一位戰戰兢兢地站在料理台前的女學生。她見到我們前來，便放下手中的工作，向河內同學道：

「為什麼必須記住用量也是一種壓力呢？」河內同學問道。

「嗯，可是問題還沒結束。」河內同學繼續了話題。「由於調整方向並不一致，而且問題也不算大，高倉前輩便打算維持原來的方案，大家也同意了。於是，她開始製作第二批試吃品，並且打算趁著這次製作，把各種原料的用量確定下來，以便其他人學習製作。

根據河內同學的介紹，這次的和菓子是以一位名叫高倉緣的二年級同學的製作為基準的，她的料理水平在社團中是一流的。之前，她在綜合考慮了各種因素后，定下了現在製作的口味作為最終方案。不過，料理研究社的社員們在試吃的過程中對於和菓子的口味卻出現了兩派意見。

這個情形讓我聯想到了一個心理調查。向剛看過手錶或手機的人詢問當前時間，大部分的人都會拿出手錶或是手機，再看一遍，才能給出當前的時間。因為他們自己看時間時，往往注意力並沒有放在當前時刻具體是幾時幾分，而是普遍把注意力放在「當前時刻離我預定的下一個時刻還有多久」上。比如一個學生在上課時看表，他的注意力，往往不會放在「現在幾點」，而是放在「離下課還有多久」上。

「那麼問題就在於，高倉前輩複製不出第一次製作時的味道了？」我向河內同學詢問道。

「有過幾次。」高倉前輩回答道。「為了確定方案，我一個人在這裏製作過幾次。確定了口味之後，我還製作過幾次，那時覺得已經掌握了方法，可是沒想到現在竟然沒能再現……」

高倉前輩畏縮著，拿了一個放進嘴裏。瞬間，她臉上的表情由膽怯變成了寬慰。看來這個方法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