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寄給初春的書信
第十二章 追根溯源
「……若其人得以之自省,不涉學生會正職之爭,自當上善。若執迷不悟,必將於信任票選之際,自取其辱。」
「嘉茂同學,信看完了吧。」近藤前輩道。
班主任老師會在什麼情況下說出那種話呢?如果對話方和我是陌生人,又或是和我相處不好的人,班主任老師的戒心也不會消除。所以這麼想來,班主任應該是在和我相熟的人面前提到這個事實,並且,班主任也主觀地認為對話方聽到這個消息的反應也是積極並且不致泄露的。
這個信任案票選的流程大概是這樣:由上一屆學生會的會長作總陳述,有職成員各自作分管事務的陳述,再由會長發表下一屆學生會的人事任命。而所有一二年級的學生則對這三塊的的全部或一部分投出信任票,得票一半以上則通過,若是某個人事任命的得票小於二分之一,那就需要進行全校競選。
這麼一來,泄密就有了兩種可能:一是來自植野前輩或近藤前輩的無意,而被班主任老師探知到對我不利的存在後對我提醒;另一種是班主任老師自己無意泄密並隨即發覺,然後對我進行提醒。
這位寫信人直接或間接地從我的某位友人那裡了解了關於我的某些推理故事。然後對我的推理能力感到厭惡,如果不是這樣,他大可以空穴來風地全面詆毀於我,而非單獨挑出推理。因為那個人知道,中傷我的推理能力可以把情報源和自己綁在一駕戰車上,而全方位不著重的詆毀則會讓情報源心存僥倖,更有可能製造出會被我察覺到的破綻。
「這樣就夠了。」近藤前輩的面容緩了下來。「一年來,我也相信了,學校里能勝過嘉茂同學推理的人幾乎不存在。」
「我從一個人那裡得知了這麼一個事實。嘉茂淵子是內定的人選。所以我必須讓嘉茂淵子身敗名裂,讓她得不到信任案半數的投票。然而我沒法從情報網上抓到嘉茂淵子實際的把柄,不過情報網又告訴我她頭腦很是https://m.hetubook•com.com聰明,而且善於推理。這種善於推理的人,給人的最突出印象就是『能夠預言中許多其他人難以預測的結果』吧。能夠預言是嘉茂淵子的能力,我無法中傷,所以,我就必須去中傷『難以預測的結果……」
「如此,你明白什麼了嗎?」
這個人這封匿名信的用意,說不定就是在引誘我前去進行調查。我在向周邊的人詢問的時候,就給了別人「在信任案即將投票的時候左右詢問,是否有所圖謀」的印象。這一點就會落人口實。要不是我向來習慣一個人思考,輕率展開調查的話,就中了這個圈套了。由此看來,情報源接觸的只是我在友人面前展開推理的一面,我更樂於自行推理的性格並未被情報源掌握。
「所以,嘉茂同學。」近藤前輩的語氣更為嚴肅起來。「這件事既然和你扯上了關係,而且你也是植野前輩看好的下一屆學生會的智囊,還是希望你能夠調查並儘快解決這一事件。」
「我只能保證盡我所能。」我依然保持著不輕易承諾的守則。
「不過植野前輩也說了,讓我們不要鬆懈。」近藤前輩道。「在他看來,這封舉報信對準的不是嘉茂同學你,而是副會長的職位。由此一來,他認為寫信人必然通過某種渠道預知了這份名單。」
說到這個,我倒是也沒忘記。不過我始終沒把借奈惠作業抄和學生會的信任案票選聯繫到一塊去。說到這個票選,那是植野勝人前輩最後一次以會長身份參与的活動。不過這也只是一個名分,決定權等實權已在此前完全移交給近藤前輩了。這之後他與其他三年級的學生會成員將正式退出學生會,專註于進路方面的努力。
「嗯。寫信人讓我不得擔任學生會的正職,我也沒這個打算,就這樣吧。」
「你錯了哦。」
「再然後,我的身邊有一個想當上副會長的人。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一個密切的利害關係和-圖-書者。我用這封匿名信讓嘉茂淵子先不受近藤里緒的完全信任,再在信任案審議時散布與之相應的證據。不管是不是事實,總之能讓許多不明就裡的人不敢輕易投出信任票。就算植野和近藤在當時為她說話,這也只能徒增『小集團內部沆瀣一氣』的壞風評罷了。」
植野前輩精明得很,文化祭的時候就看得出來。我自己都沒有勝過他的絕對自信,其他人要套出他的話可是千難萬難。近藤前輩也不是會因為奉承而動搖的人,如果有人用上面的問題問這兩人,這兩人一定會感到其中的突兀。這麼一想,他們兩人無意間泄露名單的可能性也不大。那麼還是把重點集中到班主任老師的身上去思考吧。
似乎是在說我泄露了什麼機密吧。當我的推理撞中事件的真相時,總有人懷疑我事先已經得知了詳細,而推理無非是做做樣子,這樣懷疑推理能力的情形我倒是見過不少,不足為怪。不過我回想著我進入霞浦高中以來所作過的推理,撞中真相的雖然不少,不過沒哪一件是涉及到什麼未公開的機密的啊。
近藤前輩左右環顧,學生會室里只有我和她兩人。她把門鎖好后,私自向我展示了收在會長抽屜里的一份名單。
「雖說一道題問題不大,我們也很相信嘉茂同學的學習能力。只不過……」班主任老師困擾地說著。「嘉茂同學不是學生會的成員嗎?第三學期時會有學生會信任案和下一屆幹部任命的票選,把作業借出去說不定會成為競爭對手的口實啊。」
是她啊……那麼,她的利害關係人有一條人脈指向我的友人之一。和她最有聯繫的,我的那位友人,就是她啊……
「這是植野前輩擬定的下屆成員的名單。」
孰料想,第二天,我被近藤前輩喊去了學生會室。她向我出示了一份匿名的舉報信。
這裏也有信息。之所以能判斷寫信人在調查時沒有完全消除自己的存在,是因為班主任老師的提醒m•hetubook.com•com,這個提醒讓我先入為主地把借作業和信任案票選聯繫到了一起。雖說現在已經可以認為,那只是班主任老師自行在兩者之間建立起了聯繫,不過班主任老師之所以會這麼認為,是她感覺到了有人將對我擔任副會長提出異議。
那麼,我不妨自己扮演一下匿名信的寫信人來逆向思考一下吧。我拿出紙筆,把我自擬為寫信人的思緒都記錄在紙上。
「我要如何探知秘密呢?一種是和植野勝人或近藤里緒套好關係,然後問『下屆會長肯定是近藤(你)了吧,那麼副會長是誰?』這樣,還有一種是無意間聽到某個老師說『我們班的嘉茂淵子已經被內定成副會長了。』這樣……」。
「我是寄出那封匿名信的人,目的是讓副會長一職在校內競選。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我想讓某個利害關係者擔任這個職位。之所以是副會長,因為下屆會長由上屆的副會長繼任似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我確信前會長植野勝人沒有將我的關係人當作擬定的副會長。這個事實我可以從日常的條件判斷出來,也可以間接從植野勝人,近藤里緒或一個其他人那裡得知這個事實……」
「嗯,植野前輩也看了那封信,他認為無須在意,只不過是空穴來風。」近藤前輩道。「植野前輩和我都相信,嘉茂同學你的能力完全勝任這個職位,並且從我們掌握的事實來看,嘉茂同學所作的推理也完全沒有泄密的成分。」
這裏!因為寄信人是無目的地鎖定副會長席位,因此,可以確定的泄密源只有植野前輩,充其量算上一定會當上會長的近藤前輩。如果那個人從我的班主任老師那裡間接聽到了情報,那麼這個人一定離我們班的距離不遠……「我知道我的關係人當不上會長,而我又要讓關係人儘可能地高攀,所以我的目標是副會長。在得知副會長被內定成嘉茂淵子這個情報之後,我開始調查這個人。不過我似有意似無意地留下了痕迹……
和-圖-書
」這是什麼,舉報信?我把作業借出去給朋友抄一下是這麼上綱上線的問題嗎?而且,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這封舉報信,加上班主任老師也話中有話地把學生會信任案和抄作業聯繫在了一起,難道有什麼不利於我的事情不成?
名單是植野前輩自己擬定的,近藤前輩則將匿名信和名單直接讓我過目。從這裏可以判斷,植野前輩和近藤前輩的意見,都是支持我擔任副會長的,而班主任老師也向我提醒了要避免投票前落人口實,那麼老師的主觀意願,至少也不反對我擔任這一職務的。那麼,三人的主觀意願都不至於讓他們泄密,所以匿名信的寫信人,只能從這三人無意間的泄密中得到了情報。
走出學生會室后,我開始思考那封匿名信的前後。據近藤前輩轉述植野前輩的判斷,這份名單的內容,目前僅有四位擬定正職的人所在班級的班主任,植野前輩和近藤前輩,以及方才的我才知道。我知道這份名單還不超過半小時,自然做不出那封匿名信。那麼,泄露這份名單的信息的,就只有六個人有這種可能了。近藤前輩又提供了一條線索,植野前輩對班主任老師交代時,只交代了在其班級上的那個人的情況。也就是說,其他三個老師不知道我被擬定為副會長。那麼,可能性就縮小到三個人身上了。
「嗯,的確如此。」我實在想不出到底是誰會盯上一個成天看占卜書,偶爾突發奇想撞中幾件小事的我。而某些人盯上學生會副會長的位置,那就合情合理得多了。
假設我被信任投票否決,那麼站在最有利地位的競選人是誰?「我向來就與嘉茂淵子勢同水火,不與她的小團體同流合污」這樣的發言是最能賺取選票的吧。那麼,在霞浦高中高一高二的人當中,能打出這個旗號的人是誰?
我接著往下看那封信:「……又屢泄機密于外,殊不知機密成於當時,線索必稀。然其人述之於外者,竟若得窺全般之豹。若非早知詳細,焉能和圖書考究如斯?既屬早知詳細之人,然機密未行之先,述之於外,此不為泄密乎?……」
冬假結束后,三個學期中最短,卻是最讓人感到壓力的第三學期開始了。學期伊始,班主任老師若有意若無意地向我提到了奈惠。看來,教師方面在作業上面也設了一個詭計,某一科的最後的一道題對於奈惠來說不可能一口氣流利地完成。於是,老師順藤摸瓜,便能發現,奈惠作業上,最後一題那流利的答題,必然是因為抄了我的作業。
「我只是個普通成員,怎麼算也輪不到我去作發言,而且人事任命,我也沒指望能獲得什麼書記會計的正職,平日里借本作業給奈惠抄,和這個一點關係都沒有吧……」我心裏暗想著。
「多謝兩位前輩的信任。」我向近藤前輩鞠了一躬。
「茲有嘉茂淵子,身為學生會成員,未能以正確方式引導其他學生之正常學習,反以私濟人……」
我將懷疑的重點轉向了我的四個友人。宇野奈惠、河內杏葉、江之島桐華和明石雅。當時的情形應該是,班主任老師在對話時,將「嘉茂淵子被擬定擔任下一屆學生會長」的信息告訴了對方,對方因此感到高興,然後她直接寫了匿名信或是告訴了別人,然後那個人又有可能直接寫了匿名信或轉述。總之,直接認定寫信人從這一途徑得到了這條消息,繼續推想下去吧。
「看來,有人打算讓副會長一職變成全校競選?」
匿名信到此為止,完全是列印稿,沒有筆跡信息。而且,裏面雖然檢舉我泄密,可是,完全沒有具體事件。舉報者提出的要求是我不得擔任下屆學生會的正職,我本來就沒這打算。
學生會的正職,會長、副會長、書記、會計四人,我的名字赫然緊跟于擬會長近藤里緒之後,位於副會長的職務之下。
「我扳倒了嘉茂淵子之後,副會長一職就會進行選舉。若是有其他更有競爭力的人出現,我的所作所為豈不是為人作嫁?因此,我還要保證能夠得到足夠的選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