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京洛花實
第一章 戀心徒惹人虛問
這兩個地點是每年輪換著成為目的地的。植野前輩那一屆是京都,近藤前輩那一屆是奈良,到了我們這一屆,便又成了京都。金閣寺、二條城與斑鳩寺、正倉院的景色在我的腦海中不住鬥爭,讓我深深感到不能同時拜訪兩地誠為遺憾。
「這封信的內容不是讚美他劍道高明,表達仰慕嗎?最後還……」前橋想到最後那句話,忍不住又露出了滿腹狐疑的神色。
文化祭過後,近藤前輩也開始像去年的植野前輩那般,將決策權開始逐步移交給我。一般來說,二年級的副會長便從這裏開始,逐步開始對學生會的活動進行決策和負責。首當其衝的一件大事,便是緊接文化祭的日程,二年級全體參与的活動——修學旅行。
「當然是你邊謄邊想。」
「能看看信里的內容嗎?」
「其三,便是這句令氣氛驟然緊張的英文表白了。這幾個字母,算下來比用國字正常寫下去還耗筆墨。那麼,刻意用英文,筆跡還如此拙劣,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剛才奈惠的話給了我一條提示——展示劍道必須要揮舞木劍,光是把木劍帶在身上是不夠的。木劍是比較惹眼的物品,平日都放在劍袋裡,還得用束繩緊緊捆紮。那麼,要在不是劍道比賽的場合打開劍袋。取出木劍再拉開架勢,到底羽田碰到了怎樣的場合呢?
我正思考著還擊奈惠的言辭時,有人敲響了學生會室的門。
「其次,羽田的身份是高中生,劍道社員。高中生的前提決定了他不可能存在過多的社會人際,而劍道社員的身份則為我們模擬其社會交際提供思考方向。一個知道羽田的存在,但不知道羽田住所的人寄來含有愛慕可能的信件,這個人是羽田親戚的可能性可以排除。如果是親戚間產生愛意,那麼可以肯定,這兩家的親緣比較緊密,既然知道羽田就讀的高中,那更為重要的親緣紐帶——地址便更不可能不知道。排除親緣關係之後,下一步要考https://www.hetubook.com.com慮的則是其接觸外界人士的機會:比如補習班、跨校活動、社會活動等等。
「補習班上,通過校服可以辨認所屬的高中,但補習班的全程都是教學和試題,根本沒有絲毫機會展現劍道技術。若是羽田與一位補習班的朋友親密到足以讓其領略自身劍道的關係,那麼地址想必也早就該透露了。寄信人在信中花了大筆墨諛美羽田的劍道,同時也表達了自己是劍道愛好者,仰慕羽田技藝的心境。如果寄信人是和羽田一般參加劍道比賽的選手,那麼羽田也應該認識對方,對方的水平羽田自有衡量,寄信人也心知肚明,那麼又何必要自謙至此呢?所以得出第二條推論,寄信人通過某種能夠展示劍道的社會活動認識了羽田,並以劍道為契機記住了羽田。
「啊,前橋同學,什麼事?」背後的奈惠招呼著她。
「請看吧。」
「沒問題,咱們都多久的交情了,儘管說。」
「諛美劍道」必然要建立在見過羽田劍道的前提上,否則只能是空穴來風。若是空穴來風,前橋同學也大可以不必縈懷。而之前也有判斷,他們相見的場合併不是劍道最為合適的展現平台——劍道比賽。所以,思考出一個能夠將劍道合理地展示給對方的活動成了最令人費解的一關。
轉念一想,羽田只是在對方面前展示了劍道,並沒有說他一定是用木劍的。換句話說,可以是這樣一種情形:在什麼地方看見了其他人在練劍,比如在庭園或是公園做素振練習等等。羽田上前演習一招兩式,進而博得對方好感,這種可能也是存在的。
「那為什麼還要刻意讓淵子把你們倆的座位安排得越遠越好?夫婦喧嘩?」
高中二年級的這個時候,是許多學校集中進行修學旅行的時段。地點的選擇也非常統一:要體驗南國風情便去沖繩,要體驗雪國風情便去仙台,要欣賞戰國時代則去名和_圖_書古屋或是大阪。當然,我之所以選擇霞浦高中,有一個原因便是這裏修學旅行的慣例目的地——充滿古風氣息的京都和奈良。
根據前橋同學的敘述,她是對自己的男友起了疑心。至於證據,則是無意間他的書包里掉出的一封信。
「什麼活動?」
「打攪了。」門口走進一位女生,定睛看時,卻是我們早就認識的面孔——手工藝社社員前橋綠,和同為二年級的劍道社社員羽田能步戀愛中。
不過,這種想法也禁不起推敲。像這樣的場合,能讓對方掌握姓名和就讀學校,說明已經進行了基礎的對談。既然如此,倘若產生了愛意,為何不問明地址,卻偏偏只記得名字和學校呢?所以,這也不是當時的真實情況。
「你一個永遠走不上桃花運的傢伙念叨什麼戀歌,趕緊寫啦。」奈惠又提起紙扇在我的後腦敲了一下。「小心到時候留給你的位置只剩一對情侶身邊的空座,坐飛機的時候就等著被曬上一臉吧。」
I love N.H.。
奈惠拿起了紙摺扇又站到了我的後方,看來她對這個鞭策我的工作相當熱衷。我不得不一邊機械地握筆謄寫名單,一邊開動著思維檢索著需要的信息。
「羽田同學在上學或放學途中見到了某些恃強凌弱的場合,按照這個年齡段和社會現狀來看,羽田能夠擺平的,大概是一兩個不良青年在某個街角勒索無助的學生吧。這一情況被羽田看到后,他或者拿出自己的木劍,或者用其他什麼類似物品,施展劍道打跑了那些不良青年。不過,他的信息也有可能被記下。比如說,他的校服被不良認出是霞浦高中學生,然後,他們在這裏的劍道社成員一覽中找到了這個具體的羽田。於是,寫了這麼一封信來表達他們的想法。」
「但是,就算這麼解釋,這最後一句話可是明白地寫著……」
倘若羽田看到這些內容,自然第一反應便是「那群人找上我來了,這是寄
和_圖_書來的預告函。」信上的這些內容,羽田看來自然也是反諷譏刺之詞,看來這些不良還欠教訓,這應該便是羽田的第一想法。這時候,只要心思敏捷一些,自然便能看穿,這正是要激羽田單身赴會的信件,說不定,那裡早就埋伏了大批人手以逸待勞。
「前橋同學看來是懷疑自己的男友被他人表白了呢。」由於還需要一些時間思考事情的真實情況,我們並沒有當場確定結論,而是先將前橋同學送了回去。在之後的意見交流時,奈惠如是道。「一方面認為,這封信無非是惡作劇或是挑撥離間,男友不會做出背叛自己的舉動;一方面又擔心,這封信若是真有其事,那麼男友便在欺騙自己。前橋同學便是在這種衝突下難以抉擇吧。若是和男友明說,那麼男友並無其事時,就反而會增加羽田對前橋的疑心與猜忌;若是選擇隱忍,倘若真有此事,那麼自己豈不是被蒙在了鼓裡?」
請來前橋同學之後,我將上述的推理又複述了一遍,然後給出了我的結論:
「不是啦……」
按照英文名在前姓在後的寫法,這個N.H.應該就是指羽田了。識人甚廣的奈惠還特地拿出花名冊翻了翻,符合姓羅馬音H開頭,名羅馬音N開頭的二年級生,的確只有羽田一人。
「原來如此,出發點就完全搞錯了。現在可以放心給前橋同學解答了。」
「嗯,有理。」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看來自然是如此,但在知情人看來呢?」
「哈?」奈惠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議。「你們不是在交往中嗎?難道分手了?」
「這些還沒做完的謄錄名單怎麼辦?」
「首先,這封信轉寄的對象,是霞浦高中的羽田,而不是住在霞浦某地的羽田。或許,正因為這封信寄到了霞浦高中,前橋才有可能發現。若是寄到了羽田家中,羽田若明白其中的底細,看過之後自然會毀掉痕迹;若是不明就裡,為了不惹上女友徒然的懷疑,也會妥善處理掉這封信https://m.hetubook.com.com。由此,可以判斷寄信人並不知道羽田家中的具體地址。
「誰知道呢。就算帶著彰顯身份,也沒必要揮起來吧?」
「此外,信封上特別註明了是霞浦高中的羽田能步。如果寄信人也在霞浦高中內部,他或她送出這封信時,是不需要加上這個地點的。如果要隱瞞身份,派一個自己的朋友去送就行了。因此可以得出第一條結論:寄信人很大可能不是霞浦高中的在讀學生,並且對羽田也非知交。
「沒分手……」
她看了看信紙,終於相信了我的話。
話又說回來,展示劍道后,透露給寄信人的信息是名字和就讀學校,還得僅憑這些就讓對方產生愛慕之心,這是怎樣一種場合呢?平兼盛的那首和歌,講述著一個人愛著對方,卻竭力掩飾,結果徒然惹來外人的默契之問。現在的前橋同學,不正是這樣一種狀態嗎?
「信封和信紙都是很普通的款式,像這樣。」前橋同學從包里拿出了那封信,放在了我們身前的桌上。信封和信紙的確極為普通,從學校邊的不少便利店應該都能買到這樣的款式。信封上寫著收信人:敬啟霞浦高中二年C班,羽田能步。這幾個字寫得細小而整齊,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寫信人是位女生。或許,這便是前橋同學對這封信一直存有戒心的誘因吧。
「你先入為主得也太過了,這讓人家怎麼把想說的話說出來?」我制止了奈惠無限的猜測式發問,等待著前橋同學說出自己的原因。
「當然。不過我可不擅長做這種事,接下來就是淵子你的工作了。」
「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能不能……」
「別出神偷懶,快謄。」身後的奈惠用紙扇輕輕敲著我的後腦。「都是要當會長的人了,就別想著像以前那樣隨便就神遊物外了。」
「前橋同學,現在呢?」我拿過那張信紙,用鉛筆添了幾筆,遞給了前橋。
「想到修學旅行,就是京都奈良;想到京都奈良,就是唐風和平安文化;想到這和_圖_書些公卿文化,自然就是和歌;想到和歌,自然便是戀歌;說到戀歌,就是平兼盛的『しのぶれど』……」由於謄寫工作過於集中精力,這後半程的工作我總是有些注意力不集中。奈惠剛把提起紙扇的手放下不久,我又開始念叨起這些令人費解的東西來。
「請進。」
「哦,這個早就想到了。」奈惠抽出我已經寫好的一張安排表遞給前橋同學。「你看,給你們兩個安排了鄰座了不是?」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不要把我和他安排到一起,隔得越遠越好。」前橋同學有點惶急地說著上面這番話。
「此次判斷的目標是寫信人身份,是男生還是女生。並且,如果是女生的話,還需追加判斷她是否對羽田懷有愛意。
「聽說,這次乘坐飛機的座次安排,是由嘉茂同學手工調整的,所以……」
「參加者會帶著木劍,但又不是進行劍道比賽。」
經過我的加筆后,那句引發前橋無數猜想的話,變成了一句充滿敵意與挑釁的宣戰書:I hate N.H.。
信文不長,慣例的客套之後,開始了對羽田本人劍道技巧的讚譽。之後,寫信人自己做了一番介紹,說自己也是一名劍道愛好者,之後則表達著對羽田的仰慕云云。正文看到這裏還屬正常,然而,結尾之處卻寫著一句出人意料的話:
「那麼,事情的關鍵,就是判斷出這封信到底是真有其事的一名愛慕者所寫,還是普通信件的一個玩笑,對嗎?」
「奈惠,你有沒有見過這種活動?」我突然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向身後站著的友人發起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待到話說出口,我才發覺這個問題如果不加補充,根本無法回答。
我正在謄寫包機的人員座次名單。本來,這項工作可以交給電腦完成,但有些人情世故是需要調整和照顧的。比如說,鷹司貴以不能排在和明石同學或是奈惠的邊上,否則定然要吵起來;再比如若葉青的鄰座最好空出來,否則可能會引發不必要的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