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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浦高中推理紀事·異

作者:名和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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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青萍生風,微瀾興浪 第十二章 探問心聲

第三卷 青萍生風,微瀾興浪

第十二章 探問心聲

「千鳥同學為什麼如此執意地尋找父親呢?」
然而,事情真是這樣嗎?長期為人占卜的經驗告訴我,為一件事找出一個看似說得過去的理由很容易。但真相畢竟只有一個,走歪了的解釋,都是經不住推究的。比如這個解釋,雖然現在的千鳥同學露出了「原來如此」的神色,但我依然認為,其中疑竇重重。倘若解釋當真如此,那麼,十幾年來的韜光養晦,理應將其他流派全部瞞過了才是。然而,常磐先生卻在昨天,因為一起事故匆匆去了一戶深宅大院,照理來說,這便該是與千鳥流有所敵對的一戶人家了。千鳥聞齋父子和常磐先生,若是真正堅定地執行等待時機的策略,這個青年,理當不應該被盯上了。
「不,請您用左手寫這行字。」
千鳥同學對這一點倒是反應頗為強烈。不過,我的推斷倒也不是認為常磐先生在日後將會架空千鳥夏實。從她的反應也的確可以看出,她對常磐先生的確是有著極度的信任與依賴。
雖然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但望著平日矍鑠之下的真實面目,千鳥夏實的心裏也並不是滋味。我雖然沒有見過常磐先生多少,但從他得知那次事故后的果決行動來看,他也的確當得起鞠躬盡瘁這四字的評價。我不通醫術,但由於多年的風鑒之學,于「望」這一道也頗有些心得。眼見得常磐先生雖然在眾人的手忙腳亂之下勉強恢復了呼吸,但恐怕終究會成為在日後落下的一條病根子吧。
「我倒也不是將常磐先生視作你的威脅。但是,常磐先生從面色看來,終究要比你大出許多,隨著時間推移,終歸是要面對像今天這樣的局面的。常磐先生終歸有把擔子交給你的一天,到那時,千鳥同學,又要如何挑起家名的重壓呢?」
「讓常磐先生決定維持這種膠著的,只能是常磐先生認為,讓這種膠著維持下去,對千鳥家有利。千鳥家本身,由於不會再執行千鳥智久hetubook.com.com名義的往來,但日常的開銷依然必要,這並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失蹤或宣告死亡有多少改觀。所以,我認為常磐先生的這個決定,應該是將千鳥家置於所有茶道流派中而考慮的。
「當然,千鳥同學的處世閱歷自然無法和老到的常磐先生相比,應變能力不如也是情理之中。然而,我想說的關鍵是,千鳥同學,你有沒有意識到,你與常磐先生之間,是否不自覺地構建了過於依賴的關係?」
我隨著千鳥夏實的汽車到了同在遠郊的千鳥家大宅。其中的某間房裡,正躺著因為前一夜精力消耗甚巨而昏厥過去的常磐先生。本來,他作為管家,也是千鳥家的第二號頭面人物。出於體面,他的行止自然也甚為規整,然而,現在的他,失去意識,正穿著睡袍被使用人們圍在鋪蓋中照料著。我和千鳥夏實穿過人群,但看到的僅僅是一張滿是衰頹的蒼老容顏。
「嘉茂同學的意思是,我會被常磐先生架空?怎麼可能……常磐先生從很早便跟隨祖父大人,而且一直對我很好,絕不會……」
我跟著千鳥同學到了另一間較為僻靜的靜室。待到賓主坐定,千鳥同學便對剛才的事情表示了謝意:「多虧了嘉茂同學啊。否則,我可就只能僵在那裡了。幸虧桑木先生他們已經呼叫了救護車,否則我恐怕就要耽誤常磐先生的救治了。」
「兩三年前,我就因為那間茶屋擇吉的事宜,和千鳥流打過交道。那時,恐怕出於年齡原因,常磐先生代你出面,這無可厚非。但我既然和他打過那次交道,他也明白了我不是什麼奇人怪客,那麼,這次向我提出委託,本就該由你來全盤出面才是。」
雖說現在的社會並不再會有擁有無限權力的君王出現,但大大小小的團體、家族,也是需要一名領袖式的人物進行代表和決策的。便如戰國時代的歷史經驗,凡在戰國中成為一時翹楚的大和_圖_書名家,必然有英明善斷的當主的領導。現在,千鳥家十余年沒有在那個一年一度的茶品大會上有所斬獲。然而,它得以在茶道界依然保有一定影響,除了當年千鳥聞齋和他的秘茶「櫻露」的深遠影響外,常磐先生的決策和執行也在其中頗有裨益。可以說,得保家名不墮,有決策力的領袖人物是必須的。而且,從「實至名歸」的角度出發,我認為,千鳥夏實應該站上這個位置了。
「過於……依賴?」
「如此想來,智久先生下落不明的原因,就必須做出另一種解釋。他說的『找出櫻露』,並非是去尋找配料再行製作,而是去尋找那次使聞齋先生在茶品大會上失手的元兇禍首。常磐先生遲遲沒有宣告智久先生的死亡,或許便是因為他也知情,並且也時刻掌握著智久先生的真實行跡。至於目的,恐怕便是等時機成熟之後,以乾坤一擲的出擊直攻要害。現在,其他流派對千鳥流一年年放鬆警惕,或許這便是智久先生和常磐先生等待著的變化吧。」
「千鳥小姐,關於常磐先生的不適,呼叫了急救車嗎?」
我清楚地看到,常磐先生的臉色變得異常驚慌。
「……」
「既然這樣,這裏只需留下等醫師到來時交代情況的人了吧。」
「為了找到父親的行蹤。」
遠方,救護車的鳴笛愈來愈近,最終停在了千鳥家大宅的門前。在桑木與深水兩位使用人的指引下,急救的專業醫師們很快讓常磐先生恢復了意識。就診斷的結果來看,倒也並無大礙,於是,眾人在醫師走後,也都換上了平常的神情。待到常磐先生換好平時的管家服色,重新站在大廳時,我向他低聲搭話:
「從你們向我正式提出這件委託的時候就能看出。那時,身為主賓的你寡言少語,將詳情敘述給我,並且回答我各種探問的反倒是常磐先生。我並不是什麼妖魔鬼怪,你沒有害怕的理由。而且我的年齡也和你一和-圖-書樣,不存在長幼之別。那麼,面對這樣的我,為何還要由常磐先生出面來打這個交道呢?
「沒……沒關係的,這也的確是這樣啊……」聽得出,這些話在她的心裏造成了不小的波動。然而,這卻並非問題的本質。
聽到這裏,千鳥夏實也明白了我的意思。「那……我應該怎麼做?」
「我們再換一件事情證明這個觀點,就是常磐先生得知青年發生的變故之後,改換來向我送禮的深水女士,她的說辭是『千鳥家常磐先生派來的……』,而且在離去時,理由也是『要向常磐先生復命』。從這裏可以看出,千鳥家的決策中心,倒更像是常磐先生。你這千鳥流宗家當主的身份,或許在他人的眼中,更像是一層形式罷了。」
「基於我在這番過往中對千鳥家的了解,我揣度常磐先生的考量,或許是這樣的:千鳥流正當聲名煊赫之時,自然會受到其他流派的側目。這時,聞齋先生失手,智久先生出走,千鳥家兩大成年的人物一夜凋零,在其他流派的眼中,自然會認為千鳥家已然一蹶不振了。時隔七年以後,千鳥家的影響力自然大不如前,其他流派或許也因此而放鬆了警惕。然而,常磐先生遲遲沒有宣告智久先生的死亡,為的是什麼呢?我想到了智久先生出走前留在家裡的那封訣別,上面所說的動機是『找出櫻露』。然而,『櫻露』的製法不是應該早就由聞齋先生傳給了智久先生嗎?」
「嘉茂同學的意思是,等到其他流派放鬆警惕,然後千鳥家再出其不意地宣布父親大人的回歸併用真正的櫻露秘茶再次參与品題會,以此來達到重振聲威的效果嗎?」千鳥夏實終究是從我的縷析中明白了常磐先生不宣告千鳥智久死亡的理由。在這樣的理解下,千鳥智久的出走,乃是千鳥家的韜光養晦之計。等到時機成熟,他便會再度復歸,重振千鳥流在茶道界的名聲。
「我們不妨回顧一下,千鳥同學。https://www.hetubook.com.com起意尋找『櫻露』,目的是為了什麼呢?」
「千鳥同學,你這個反應,不就正好是對你仰賴常磐先生的最好證明嗎?」
「常磐先生,請您用毛筆書寫『謹寄嘉茂家台啟』這幾個字,行嗎?」
「然而,千鳥同學,你的父親下落不明已經十余年了。按照法律規定,失蹤七年,便可以宣告死亡。對於一個大家族而言,一個頭面人物存亡未卜,會在往來過程中造成非常多的不便。十多年過去,常磐先生何以不向法院宣告智久先生的死亡呢?聞齋先生仙逝僅僅是兩三年前的事。那麼在此之前,智久先生便該一直被視為當主的繼任者。無法宣告死亡的七年來,想必以千鳥智久名義進行的往來舉步維艱。然而,七年期限到后,常磐先生依然維繫著齟齬過了三四年,這樣並不合乎絕對理性的做法,定然有其緣由在內吧。」
千鳥同學現在轉入了完全沉默的模式。或許,她的心底因為我的說辭而有了一絲鬆動。當然,我把我這一番在乘車返回途中想好的話當作說辭,是有原因的。畢竟,我需要讓千鳥夏實接受我最終的推論。趁著她的鬆動,我又一次用另一個事例做著打動她的嘗試。
千鳥歪了歪頭,她的神情表明,她並沒有明白我的這句話。
「誒……哦,是說月見糰子啊。沒錯,禮盒上的字是我寫的,筆法拙劣,讓墨林高手嘉茂小姐見笑了。」
千鳥點了點頭,似乎是明白了我的用意。「那麼,其他人請各歸本職,請桑木先生和深水女士留在這裏等待醫師。嘉茂小姐,請到客室奉茶。」
「啊……」回過神來的千鳥同學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然而她並不具備如我一般的詭辯話術,不知如何應答的她,只能怔怔地看著我。幾次似乎想開口說話,卻又咽了回去。
「他是我的父親,現在下落不明,為了探清他的存亡,為此努力,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千鳥夏實轉頭看向了那些使用人們。看樣www.hetubook.com.com子是領頭的幾個人點了點頭,表達了對問題的肯定。於是,我藉此找到一個打破靜默的借口。
所以,常磐先生的目標,並非等待時機。
「這都無所謂了,千鳥同學。話說回來,千鳥同學在這次的反應中,沒有發現什麼嗎?」
雖然事先告罪,但我在說完之後,又一次低頭謝罪。在這個國度中,直斥其非是非常失禮的舉措。不過,我更信奉唐土關於「諍友」的使命感,所以,這些話我終究是說了出來。
「會是什麼緣由呢?」千鳥夏實似乎並不知道這條「失蹤七年可宣告死亡」的律法。我在向她介紹這一點時,她的神色也便如初次聽聞一般。就通常情況而言,千鳥家作為茶道大家,茶道又是一條產業鏈的末端,因此,經濟往來會很頻繁。宣告死亡,是對因為一方失蹤而陷入膠著的往來作出了結的有力手段。
現在,斗室中一片靜默。環顧的人們在等著千鳥宗家當主——夏實小姐的指示,而她似乎也拿不出什麼得宜的舉措。我的身份則是客人,此時更不能越俎代庖。呼吸可聞的空間里,唯有時間在靜靜淌過。我的視線不時瞟過卧床中的常磐先生,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於是,我向千鳥同學探問起來:
「千鳥同學,接下來的話或許會有些嚴肅,也有可能對你有些苛責。如果冒犯,我告罪在先。」得到了她的首肯之後,我拉上障子門,繼續了下去。「對比一下千鳥家兩位頭面人物的反應。且不說那通報告變故的電話是你家青年打來的,還是對手控制青年後打來的,總之,常磐先生得知后,毫不猶豫地做出了反應;而千鳥同學,你在得知常磐先生的發病後,雖然做出了返程的第一反應,但你在車上,卻也沒有想出一個『到達現場后該怎麼做』的具體方案。從結果看,你也的確因為常磐先生的倒下而不知所措。兩相比照,或許在我這個外人的眼中,不免會認為,你的決斷力,和常磐先生比,差距還是非常明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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