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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浦高中推理紀事·異

作者:名和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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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無法觸及的距離 第十五章 踽踽前行

第五卷 無法觸及的距離

第十五章 踽踽前行

「祖父,今年的占卜文書需要淵子來幫您嗎?」
「就在明天吧。這不是你們住在西廂嗎?東廂也鋪好的榻榻米就是為知理一家準備的。」
休息日,我恍恍惚惚地按下昨天忘記取消的鬧鐘,繼續著睏倦的回籠覺。近段時間,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有了著落,人也不自覺地懈怠下來。浮想聯翩的人夢境也多,我這種時常「想入非非」者更是如此。不多時,繾綣睡意的我又在夢境里恢復了意識,恢復意識的場景則是在我的祖父,敦清先生所隱居的鄉下。從周圍的環境看,似乎是我在高中一年級的那個暑假,同父母回去的一趟。
於是,祖父開始了評判。雖然我憑藉致鳴老先生的字體,書道的造詣得以在兩年內有了突飛猛進的進益;但知理子的天賦既高,平時的練習量自然也就能起到成倍的效果。從我心下的角度考慮,我的筆法是致鳴老先生的那種肅雅間略帶逸致,而知理子則是以入門習學的正楷為基,加以一點自己風格,偏向隸書的回溯轉變。若是形容的話,則是規矩中伴隨一分古樸。以我的衡量標準而言,這兩種書道實在難分軒輊。
第二天,我倒是如同往常般,六點鐘便已醒來。我躡手躡腳走到東廂,那裡依然沒有任何有人醒來的跡象。祖父倒是已經在屋外的空地上打起了我不知其名的拳法。於是,我向祖父問安后,去廚房做了早飯。八點時分,我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看著閑書,不由得被口袋裡事先設定好,忘記關上的鬧鐘嚇了一跳。然而我儘管關上了鬧鐘,刺耳的鈴聲卻依然在響起。仔細辨別一番,我發現那便是來自知理子房間的聲響。看來,祖父說的那些老舊物品依然功效不減。知理子睜開迷糊的睡眼看到我,立刻換上了驚醒戒備的眼神,我不禁苦笑,這孩子骨子裡也和我一樣不服輸啊。
「倘若連付喪神都鎮壓不住,嘉茂家這個陰陽家的門楣m•hetubook•com•com都要被踩爛了。」這是祖父的回答,當時,我真的相信了祖父的話,認為我們家真有著像野村先生主演的那部電影里那般使役神鬼的本領。
於是,條件看來很公平。既然並非大量作業,我也沒有用雙手,而是細心地在靜室里花了一個半小時,用致鳴老先生的書體細緻地將任務抄錄完畢,所幸並沒有舛誤。現在時刻是七點半,由於在這種條件下比試速度,終歸不是看誰交稿交得快——我們都可以在當晚完成抄錄,然後在第二天利用鬧鐘醒來,搶在時限開始時交稿。想到這裏,我打算留下一個我在七點半完稿的證據。於是,我將所有寫完的紙張攤在靜室,用手機拍下了它們的全景。手機的拍攝時間是七點三十六分,這便是一手證據。然後,我為了增添人證,便在隨後去了祖父的房裡,忍著不知所云的倒胃口,陪著祖父收看了七點四十五開播的乏味老年頻道《霞浦大白落》的全程,然後再回去洗漱。由於我向來習慣了早起,因此九點鐘的交稿定然不是什麼難事。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用手機設了個八點鐘的鬧鐘。
這種經濟的理念自然是可取的,我不禁嘿然稱是。不過,這必須建立在幾戶人家間長期的和睦互信關係下,倘若在城市裡那般「老死不相往來」的鄰里人際間推行這種模式,實在令人難以想象。由於這個話題在彼此親緣的默契和理解下有了一定的完結,於是我又開啟了另一個話頭:
「嗯,知理子真是厲害呢。」我又一次抱過了知理子,重重地捏上了這個實際上的手下敗將的臉。
於是,在祖父的調解下,我和知理子進行了一場比試,比試有三個標準,在其中兩條以上佔優者為勝。三個標準之一是書道造詣,嘉茂家研習書法的人並不在少,因此品題自然不缺人手,我在手握承襲致鳴老先生書體這和圖書一王牌之下,就算明知知理子的書道天賦和進境速度都遠高於我,我卻也有對這一條標準的幾分勝算。標準之二是書寫速度,我同樣有雙手同寫的秘密武器,在習練過後,就算是左手,也可以寫出不輸右手格韻的致鳴書體。而我們的文書內容又是抄錄,正好又是能夠同寫的重複內容。於是,這一條我的勝算頗大。而第三條則是舛誤,自然是少者為勝,這一點考驗的是細緻,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似乎是為了照顧年齡差距對知理子的不利,比試採用這樣一個條件進行:我和知理子各自帶著同樣適量的文書集中在祖父獨立的兩間靜室抄寫,時間從晚飯後的六點開始計算。我測算了一下,這個作業量絲毫稱不上量,一兩個小時便能完成。但祖父規定的交稿時間卻必須是在第二天早上九點之後。這恐怕便是為了照顧知理子的休息而設定的。知理子雖然只有五歲,但也早已習慣了一個人睡覺和用鬧鐘起床,在這一點上倒也不用擔心她父母的協助。我們自己的寢室沒有書寫條件,我們也沒法將厚重的書齋幾搬下樓梯去寢室趕工。
既然知道了這些的我,和祖父交換過眼神之後,祖父莞爾地笑了一笑,對知理子說道:「獲勝的人是知理呢。」
五歲的小女孩,睡眠規律還未形成,因此,連續睡上半天以上的時間也是有可能的。但至少,在進入睡眠的一段時間內是不會那麼容易醒來的。按照知理子的說法,她在七點半便入睡了,這說明她必須在這個時間之前上好鬧鐘。並沒有人會帶著家裡的鬧鐘出遠門,所以知理子使用的也是祖父家裡的老式鬧鐘。這種鬧針式的老式鬧鐘雖然不知是否準確,但至少有這樣一個特徵——鬧針必須在十二個小時之內設置方才有效,因為一根鬧針並不能辨別晝夜十二時。倘若如知理子所說,在七點半設置了八點的鬧鐘,那麼,在昨晚八點,和-圖-書鬧鐘就會響起來了。
「知理子是怎麼證明自己在七點鐘就寫完了的呢?」
我心中暗自不快。當年,父親將我留下的理由早就被我看穿,兩三歲便能有如斯天賦的知理子,只要沒有懈怠,進境自然不可小覷。現在,祖父在場面上自然不便直言我的不足,但我也並未將我能夠雙手同寫和學得新筆法的成就告訴祖父。我在得到知理子也要過來的當時,心中躍躍欲試,頗想用這兩手作為撒手鐧,挫一挫知理子盡得人情的銳氣——儘管她或許還不知道什麼是人情吧。
「祖父也真是物盡其用呢。」
這段故事,先前在勸導藤本時,便由奈惠轉述過。似乎也正是由於在近來提起過這段思維神經,我才得以在這個清晨夢見近似於它後續的這樣一段展開。
「平日里,祖父一個人打理這麼多家裡的用具,會很辛苦吧?」
「鄉里的器物本來就不需要置辦太多嘛,像這樣只在有人來到時使用一陣的器物,通常都是幾戶合起來置辦一套,大家按照需要輪著用呢。」
第二天,我見到了那個雖然無意,但卻莫名傷害了我的族妹。儘管我可以百分之百地相信,五歲的她絕沒有任何機心,但她和祖父見面時那句甜膩膩的「祖父,我又來幫您寫毛筆字啦!」無疑讓在旁的我心生一股嫉妒。縱然知理子的話尚且可以用「童言無忌」來解釋,但她後來的一句發言卻更加的「無忌」:
「知理子一家什麼時候來呢?」
現在,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自然知道這不過是一句玩笑,但這些器物卻實實在在地存在,和幾年前依稀的印象並無改變。也可以說,這些器物的年歲又增長了一些。我突然想到,祖父鄉居的處所也是一個大宅,才得以在我們到訪時提供寄住的空間,但在平時,祖父一個人勢必用不到這許多床褥和巾櫛。他一個人打理這座大宅,未免會很吃力吧?於是,注意到這一點的我https://m.hetubook.com.com,在那次回去時又向祖父提起了疑問:
(第五卷完)
「也不至於啊。除了被褥這些非得專用不可的器物,平日里,多出來的生活用具時常會借給鄰居們使用呢。比如你們兩間房裡的榻榻米,平日里都是借在東頭神川先生的家庭旅館放著,每到你們約好了回來的時候,他再將榻榻米送回來鋪上。」
「但我爸爸說,淵子姐姐的字沒我寫的好看——」這一句話,就算嘉茂家有從業一百年的老陰陽師在場,這個僵場面恐怕也不是一時化解得開的吧。儘管我依然喜歡這個天真無邪的族妹,不時捏著她的臉頰,但每每想到他那位書道不如我,卻又貶抑我的父親時,捏上她臉頰的力道便隱隱加重了些。
「啊,文書啊。知理說今年也要來,咳咳……也不是說淵子的造詣不如知理,但前兩年,淵子不是要準備升學考試嗎?既然這樣的話……」
聽得這句話,我抬頭看向了祖父,他似乎正用一種別有深意的眼神看著我。自然,知理子的心緒肯定逃不過這位老油條相術師的眼睛。我雖然還不能讀出這位族妹的心思,但我從另外一個層面得知,知理子求勝心切,而對我們說了謊。
「七點,比淵子姐姐快半個小時!」這個孩子令我感到有些奇怪。我們抄寫的地方相對隔絕,並且也沒什麼其他事情可做。若是七點鐘抄完了那些文字,也應該像我那樣,去進行一些其他的活動。這樣的話,她又是如何知道我在七點半完成的呢?不過,我在七點半完成抄寫倒是不假,但我的機心使我留下了諸多證據。於是,我裝模作樣地向知理子詢問道:
從舛誤來看,知理子的書寫也沒有一處塗改。祖父發給我們的紙張也是堪堪正好,若是有舛誤要換紙,祖父也會得以察覺。於是,兩人的勝負便只看第三個標準,也就是完成時間了。於是,我先問向知理子:「知理子抄完這些是在什麼時候?」和-圖-書
早飯後,不出所料,知理子也是一臉嚴肅認真的表情,拿著自己的稿子,和我一起候在了祖父的書齋前。九點鐘,祖父剛拉開書齋的障子門,便看到了兩個孫女,各自拿著一疊書稿,以不同的姿態出現在他的眼前:喧嚷著「我先寫好啦,我先寫好啦——」的自然是還不通禮數的我的族妹;而我則穿著長衣,端凝地跪坐在另一邊。
「這些陳年的舊器物放在家裡,倘若許久不用,豈不會變成付喪神嗎?」
「嘉茂家可不止知理一個人的毛筆字寫得好看啊。」祖父這個看相五十年的老陰陽師顯是對我的心緒了如指掌,於是出言緩解我心下的壓抑。「比如淵子姐姐的字一樣很不錯,前些年,知理還沒出生時,都是淵子在幫我寫字呢。」
「我在七點鐘寫完,就回房洗漱睡覺了,因為在我上鬧鐘的時候,我聽到了樓上的響動,那就是淵子姐姐寫完的時候吧?所以,我知道是七點半哦。於是,我上好了鬧鐘,就一直睡了過來。」
記得國中二三年級時,我因為本就對出行興趣不大,加之年歲也在叛逆期,因此在那時,父母並沒有帶我去祖父那裡,而是將我一個人撂在了霞浦市區的家中。雖然之前的每年,我都在為祖父代筆占卜文書的筆墨工作,但那幾年,我的族妹,知理子以僅兩三歲的低齡便搶走了我在祖父面前的風頭。這令我很是憤憤,甚而賭氣練習了雙手用同一種筆法書寫的技巧打算報復。然而,在我國中三年將滿之際,我習學致鳴老先生的行楷書法終歸小成,因此竟爾又重新得到了去祖父家裡的邀請。
祖父僻居在鄉村,那裡的許多家居器物的式樣都是有些歷史的陳年舊物。加上祖父也非常看重香火之情,對於用久了的舊器物,只要不是機能上無法繼續使用,他依然會修修補補地繼續延長它們的壽命。我在小時候,還相信世界上有著陰陽學典籍中的那些神妖鬼怪時,曾經這樣問過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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