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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雅有些急了，說：「你倒是說話呀！」

看見周衛國的神情，方勝利慾言又止。

方勝利說：「衛國，這你就多慮了。我雖然沒見過嫂子幾次，但還是看得出來她雖然是個女子，內心卻是堅強無比！你可不要小瞧了嫂子！而且嫂子又是南京人，也有她父母照顧啊。再說了，就算在軍校這兩年你又照顧了人家幾回？還不如說是嫂子照顧你來得實在！」

張治中點了點頭，說：「是的！就是因為你！你知不知道，中德軍事合作這麼多年，委員長早就有送軍官去德國軍校留學的想法，可每次跟德國軍事顧問提出這一要求，他們總是以各種理由婉拒。唉，這其中自然有以前的德國軍事顧問級別不夠，不能做出決定的原因，但骨子裡面恐怕還是人家德國人看不起我們中國的軍官！不過，我們的軍官也的確是不爭氣啊！」

周衛國感動萬分，說：「小雅，我只是覺得這樣對你不公平！」

張治中知道這事周衛國倒一點也不意外，畢竟他既是中央軍校教育長，又是委員長面前的紅人。

方勝利「啊」的一聲，說：「這麼久？」

張治中點了點頭，說：「你不知道，你在這次演習中的表現徹底改變了塞克特上將對中國軍官的看法，這次你們留學德國的事其實是塞克特上將主動提出來的！他唯一提出名字的也只有你！而且指定要你學裝甲兵專業！」

幾年來在中央軍校的學習生活突然俱都歷歷在目，彷彿就在昨天！如今國家戰亂頻仍，眼看著這些兄弟們都奔赴各個部隊，也不知今後還能不能再見面？心中不由感到悵然！

於是，一家人在一起又吃了晚飯，周衛國才回到中央軍校。

張治中說：「但這次，卻是一個天賜良機！首先，這次的德國軍事總顧問漢斯·馮·塞克特上將是前德國國防軍總司令，他在德國人脈廣，留學的事，他自己就能作主！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你在這次演習中的突出表現給了他很深的印象！」

突然想起一事，說：「唉！不過看來近期是不行了！今天委員長召見你們應該說了赴德國留學的事情吧？」

剛說到這裏，就聽門口有人叫道：「勝利，該走了，第一師接我們的車已經到了！」

門裡傳來了張治中的聲音：「進來吧。」

周衛國心疼地說：「你呀，幹嘛這麼急呢！」

方勝利笑笑，說：「你看，說曹操，曹操就和*圖*書到！衛國，我走了！」

蕭雅抬起頭看著周衛國，低聲說：「我知道去德國一直是你的理想，那你就去吧！」

聽他開口說話，方勝利終於鬆了口氣，不由說道：「衛國，你剛剛嚇死我了！我從沒見你這樣的！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方勝利說：「那嫂子怎麼說的？她有沒有怪你？」

其實周衛國在和張治中交談過後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基本也有了決定，所以蕭劍如此時問起，周衛國也就說出了自己的決定：「兩年後衛國學成歸國，即由父親和伯父伯母作主，與小雅完婚！」

周衛國看著方勝利漸去漸遠的背影，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老大爺愣了愣，看蕭雅的動作他也拿不準該不該出面打抱不平。

方勝利見周衛國終於恢復常態，也就放心了，笑著說：「應該快了吧，同去第一師的還有幾個同學，第一師說要派車來接我們的。」

方勝利緩緩說道：「衛國，今天我就要去第一師報到了，同學這麼多年，有些話我實在是忍不住要說。憑你的才華，又有這麼耿直的個性，在我們中國的軍隊里一定會吃虧的！希望你記住，凡事多忍一忍！」

周衛國立刻從床上站起，握住了方勝利的手，卻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不枉了同學同舍這麼多年，方勝利的確是真正了解他的！

蕭雅說：「怎麼？你怕你走了這兩年我會嫁人嗎？你就這麼不信任我？」

周衛國推門走了進去。

方勝利大笑著揮揮手大步走了。

周衛國苦笑，說：「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像現在這樣？我剛剛見過她了！」

周衛國不由一把將蕭雅抱得緊緊的。

方勝利止住了周衛國，說：「衛國，我可不想學女人哭！就送到這裏吧！希望你從德國回來我能在你手下當兵，也好混個好出身！」

這句話說出來，蕭劍如和蕭母固然是微笑頷首，表示滿意，蕭雅更是喜出望外。

蕭雅直跑到周衛國面前才停下，扶住周衛國不停地撫胸喘氣。

蕭雅先是一愣，待聽清楚了周衛國的話後面色劇變，嘴巴張開半天也沒閉上。

周衛國剛換好衣服，就有個傳令兵跑了過來對他說：「周衛國，教育長找你。」

周衛國笑罵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周衛國雖然有點奇怪張治中為什麼找他，但還是很快就來到張治中的辦公室。

周衛國愣住了，別看方勝利整天傻樂兮兮的，他ｈttps://ｍ•hetｕbook.cｏｍ•ｃｏｍ可一點也不傻！

周衛國愕然道：「我對塞克特上將有這麼大影響力嗎？」

周衛國也笑了，捶了方勝利胸口一拳，說：「你呀，正經話就說不了幾句！幾時走？」

兩人又聊了一會，周衛國就起身告辭了。

蕭雅低聲說道：「阿土，你再不走小雅會非常非常生氣的！」

這時，突然從遠處傳來了方勝利高亢的歌聲，唱得正是周衛國無比熟悉的《滿江紅》：「怒髮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蕭雅嘆了口氣，低聲說道：「這又有什麼不公平了？阿土，我愛你，自然就要為你著想！我的阿土豬是世上最好的男人！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我不希望他不快樂！更不希望他天天只是守在我的身邊！」

周衛國訝然道：「我？」

周衛國默然。

見周衛國不答話方勝利繼續問道：「對了，我聽說上午一隊轎車把你們接走了，剛剛又是轎車把你們送回來的，是誰找你們？這麼大陣仗？」

短短的一段路，周衛國卻覺得走了一輩子，沉重的感覺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周衛國一狠心，說：「我剛接到命令，赴德國柏林軍事學院留學兩年，可能過幾天就要出發！」

周衛國立刻露出關心的神色，說：「不知家父身體可還安康？」

張治中正從辦公桌後站起，見他進來指了指邊上的椅子說：「坐吧。」

方勝利看見周衛國的眼神，不由笑了，說：「衛國，你可別擁抱我，你衣服上可還有我們嫂子大人的眼淚鼻涕呢！我衣服都打在包里，我現在既不想換衣服，更不想給第一師的長官留下軍容不整的第一印象！」

周衛國目瞪口呆，看向方勝利。

良久，周衛國突然深深地嘆了口氣，說：「勝利，我沒事！」

周衛國也是淚如雨下！

※※※

唱完，已是淚流滿面！

周衛國更是目瞪口呆，這位塞克特上將倒是一點也不買委員長的帳！

張治中說：「我知道，周老先生都跟我說了。其實民族大義和孝敬父母並不是矛盾的，有空你還是回蘇州看看吧。」

方勝利立刻張口結舌：「委員長召見？什麼事情啊？」

張治中揮了揮手，說：「算了，不說這個了。我前日經過蘇州，特地拜會了周老先生。」

蕭雅胸口聳動，雙眼通紅，眼淚突然就像斷線珍珠一樣流了出來，倒把剛好趕ｈeｔuｂooｋ.cｏm.ｃｏm到的老大爺嚇了一大跳，老大爺立刻就用憤怒的眼神看著周衛國。

說著就背起了早打好的行軍包，朝門口走去。

方勝利先是一愣，接著面露喜色，說：「衛國，這是好事啊！你不是一向佩服德國軍人嗎？這回到德國的軍校豈不正合你的意？」

身後傳來了蕭雅抑制不住的哭聲。

張治中踱了幾步，在周衛國邊上的椅子上也坐下了，正要伸手給周衛國倒茶，周衛國趕緊搶過了茶壺給張治中倒了杯茶后，才給自己也倒了杯茶。

周衛國心情平靜下來之後，洗了把臉，又把軍服換了下來，雖然老軍服沒這合身，但就像方勝利剛剛所暗示的，自己總不能穿著這樣的軍服出去吧？

回到宿舍后不久，就有人送來了一個包裹，打開一看，見是一套嶄新的軍服，軍服上的領章是上尉銜，頓時明白，這應該就是委員長所說的兩套新軍服里的另一套了吧？

周衛國想了想，點頭說：「是的，衛國明白，謝教育長教誨。」

周衛國急了，搖了搖蕭雅的手，說：「小雅，你這是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啊？」

周衛國把軍服收在了行軍包里，這軍服當然不用試，肯定是合身的了！

見蕭雅這樣的神情，周衛國心都揪緊了。不由握住了蕭雅的雙手，卻發現蕭雅的雙手竟是冰冷！

周衛國面無表情說道：「委員長命令我們過幾天就赴德國軍校留學，臨走之前召集我們訓話。」

周衛國搖了搖頭，說：「學制兩年！」

又一看周衛國神色，頓時明白，說：「你一去這麼久，那嫂子怎麼辦？」

周衛國拚命忍住眼淚，突然一狠心，轉身朝中央軍校就大步走去。

周衛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中央軍校的，門口哨兵看著他身上滿是淚跡的軍服和眼角的淚痕，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周衛國可是最注重軍人儀錶的學員了！

周衛國在張治中面前感覺就輕鬆了，所以依言坐下了。

周衛國看著蕭雅，卻不願轉身。

周衛國只好放開了蕭雅。

周衛國嘴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來。

周衛國嘆道：「就是因為她沒有怪我還鼓勵我去德國，我才更感到內疚！她要是大罵我一頓我反而好受點！你想想，她一個弱女子，我這一去就是兩年，這兩年她沒有人照顧該怎麼辦？」

周衛國點了點頭，說：「是的。教育長早知道了？」

蕭雅頭也不回，邊跑邊大聲說道：「不會的！」

周衛國心中嘆hetｕbｏｏｋ.com•cｏm了口氣，由得蕭雅哭個痛快。

張治中微笑著說：「其實這次你們能成行，還要多虧了你！」

第二天，周衛國在蕭雅的陪同下去了一趟蕭家，將自己要去德國軍校留學兩年的事說了。

此情此景，周衛國不由鼻子發酸！

※※※

他明白，方勝利這是唱給他聽的，如今國家正值危難之際，外敵入侵，內亂不已，軍閥林立，作為一名軍人，唯有粉身碎骨，方能報效國家！

張治中繼續說道：「聽塞克特上將主動提出赴德留學的事，委員長自然是喜出望外，當即提出至少派五十名軍官赴德國留學！但塞克特上將卻把最終的人數限定在二十名！」

很快，蕭雅就出現了，她是跑著出來的，以至於老大爺追在後面氣喘吁吁地說道：「小蕭老師，你倒是慢點啊，別摔交了！」

其實他們都不知道的是，塞克特提出讓周衛國赴德國留學實在是因為不想讓周衛國在中國埋沒了！看慣了中國軍隊官僚體制的塞克特深知像周衛國這麼優秀的人如果一畢業就進基層部隊只怕此後就再無出頭之日了！但讓他在德國待個兩年就不一樣了，尤其裝甲兵是個新興兵種，在這個兵種中，老的派系還沒有形成，憑著周衛國的才能，又精通德語，就算從頭學起，也肯定難不倒他！這樣在德國學習兩年回來之後，周衛國一定會受到重用！實際上，他能為周衛國做的也就只是給他這麼一次學習的機會罷了！真正結果如何，還是要看周衛國自己，不過塞克特對周衛國還是很有信心的。

周衛國還要再說什麼，蕭雅已經輕蹙眉頭，說：「你不聽我的話了嗎？你要惹我生氣嗎？」

蕭雅看著自己的傑作突然破涕為笑，看得周衛國和老大爺都傻了。

蕭雅立刻後退了幾步，向周衛國揮了揮手。

看著滿臉期待的蕭雅，周衛國突然覺得很不忍心。

回到宿舍，周衛國倒頭就躺在了床上，一言不發，把方勝利給嚇了一大跳。

其實周衛國覺得孫鑫璞這人實際上也很不簡單！但既然教育長這麼說周衛國也就不便多說了。

張治中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說：「衛國，你不知道，這次赴德國留學的機會難得，你一定要好好把握。看看這次赴德留學的名單就知道了，有幾個是有真才實學的？還不是個個都有後台！說是說到德國留學，混個晉身之階才是真的！這裏面，我看也就你和炮兵科的孫鑫璞是有真本事的，你以和*圖*書後和孫鑫璞要多親近親近。」

方勝利說：「衛國，你就是看著我我也一樣這麼說！你可不要生氣，我是說真的！嫂子跟尋常女子是不一樣的！她既然這麼說，你就放心地去德國好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衛國，說實話，我早看出來了，我們中央軍校教的東西對你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了！你應該到德國去，那裡才有你想學的東西！才有適合你發揮的空間！」

此時，方勝利的《滿江紅》已唱到最後了，周衛國不由跟著方勝利大聲唱道：「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蕭劍如雖然對周衛國去德國留學兩年的事情持保留態度，倒也沒提出反對，畢竟，這的確是一次好機會！只是作為父親，他更關心的是周衛國對蕭雅的態度。

周衛國愣住了，說：「那你……」

良久，蕭雅終於停止了哭泣，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了周衛國一眼，又低頭用周衛國的衣服擦乾了眼淚。可憐那新做的軍服就這樣變成了一塊大手絹！

周衛國追到門口伸手要幫方勝利拿背包，說：「勝利，我送你。」

蕭雅白了周衛國一眼說：「你不是……也這麼急……來找我嗎？是不是……你接到留……教導總隊的命令了？」

周衛國知道老大爺誤會了，但卻不知該怎麼解釋。

張治中笑了，說：「在我面前不要這麼客氣，你雖然年紀比我小很多，但要是從你父親算起，我們還是平輩呢！」

在門口立定，周衛國大聲說道：「報告教育長，第九期畢業學員周衛國奉命來到！」

幸好蕭雅已經撲在了周衛國的懷中，雖然還是哭，卻沒有發出什麼大的聲響。

良久，蕭雅輕輕推了推周衛國，說：「衛國，你回軍校去吧，過幾天就要出遠門了，你該好好準備準備！」

方勝利笑了，說：「咳，差點被你嚇死！嫂子都鼓勵你去了你還有什麼不高興的？」

周衛國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和塞克特只是一面之緣他居然對自己這麼器重！還有，塞克特明知自己在中央軍校學的是步兵科，現在卻指定要他去德國學裝甲兵專業，他實在不明白是為什麼？

周衛國低聲說：「她不但沒有怪我，還鼓勵我去德國！」

周衛國嘆了口氣，說：「是委員長召見我們。」

周衛國立刻正色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衛國絕不敢缺了禮數！」

張治中嘆了口氣，說：「周老先生身體倒還好，只不過看得出來，他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