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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這些后，周衛國不由長嘆一聲，說：「志輝，其實靖遠一直就是個明白人，但他又是個愚忠的人。他知道國民政府的統治已是無藥可救，卻不願背叛它，更不願親眼看見它灰飛煙滅，但他又無力改變這一切，所以他最終選擇了死，以求得解脫。至於他扣著那命令不執行，卻是因為他雖然沒有選擇站在共產黨一邊，卻選擇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說著，就從一名警衛連戰士手中拿過一支衝鋒槍，隨後帶頭沖向樓梯口。

周衛國雖然覺得事情似乎沒有這麼簡單，但此刻卻也沒時間多想，只好追了上去。

郭玉忠急道：「沒有啊，傍晚時分旅長帶幾個衛兵出了兵營就再沒回來，我打電話問過旅部，旅部的人說也沒看見旅長，我還以為他在你這裏呢。」

顧海清說：「魯特顧問為什麼要對付湯司令卑職實在不知道，他只是讓我派人將湯司令控制起來。至於你，魯特顧問說你有通共的嫌疑，所以要我親自帶隊秘密逮捕你。」

間不容髮之際，劉志輝的幾名警衛毫不猶豫就扣動了扳機，一連串子彈打在沈靖遠身上，將他的身體都帶得抖動了起來。

劉志輝蹲下身子，握著沈靖遠的手，流淚道：「靖遠，你這又是何苦？何苦啊？」

周衛國說：「他說要說服沈靖遠和我們一起干。」

劉志輝臉色一變，說：「靖遠，你最好不要亂動。」

顧海清說：「是。」

周衛國沉聲說：「志輝，靖遠在二十三日就接到命令要處決關押在你們警備旅的那四百多名政治犯，可是，今天已是二十六日，蘇州保密局還是沒有做出任何行動，可見，他一直把這份命令藏著不執行。這就是劉宇傑所說的，保密局內部認為蘇州保密局不可靠的真正原因啊！」

周衛國心中不由一痛，澀聲說：「槍里根本就沒有子彈！靖遠根本就沒想要反抗！」

顧少校吃驚地說：「你怎麼知道？」

※※※

周衛國說：「沒什麼好難為情的。」

劉志輝顫聲說：「可是……他為什麼要扣押我？剛剛……為什麼又要反抗？」

顧少校被帶進書房后，看了眼王小虎，臉上不覺露出驚訝的神色。

劉志輝接過電報，很快看完，不由吃驚地看向周衛國。

周衛國等劉志輝哭了一陣子后，才拍了拍他肩膀，說：「志輝，已經八點半了。」

周衛國說：「直接押送到上海？為什麼？」

他的嘴角仍然帶著一絲笑容，但這笑容里卻是充滿了無奈。

周衛國隨手拿起了這份文件，見是和_圖_書一封電報，上面寫著：「靖遠吾弟：時下局勢崩壞，關押于蘇城警備旅之四百余名人犯請即采終極解決法，萬勿猶豫，切切。 毛 梗」

這個結果周衛國倒也猜到了，所以並沒有太驚訝，對劉志輝說：「魯特應該已經逃到上海了。」

周衛國臉一沉，說：「你們十三個人進來，我們既然殺了五個人，就不會在乎再殺八個人！不要考驗我的耐性！」

其實，在某種程度上，沈靖遠的死可以說是咎由自取，畢竟他不但出賣了多年的老同學，還派人劫持暗殺自己，可是，周衛國對他卻實在恨不起來。也許是沈靖遠一直以來的表現給別人的印象太好了吧？

周衛國說：「那湯司令說什麼沒有？」

※※※

周衛國說：「湯司令沒事吧？」

保鏢隊長說：「剛剛有十幾個腳夫打扮的人要闖進城防司令部湯司令的公館，湯公館的警衛和他們幹了起來。」

周衛國說：「郭團長帶了兩個連，足夠了。」

周衛國不由一愣，「終極解決法」，那自然就是指處決。這封電報顯然是保密局局長毛人鳳發給沈靖遠要他處決關押在蘇州警備旅的那四百多名共產黨政治犯的命令了。可是，梗？那不是23日發出的電報嗎？

既然招了，顧海清也就豁出去了，乾脆半點都不保留。

在幾名警衛的護衛下，劉志輝和周衛國走了進去。

蘇州保密局並不大，只有一棟三層樓和兩棟平房。不過據路上顧海清說，保密局那棟三層樓裏面實際上還有玄機，還有個地下一層，而所有犯人都是關押在這個地下一層的。所以進了保密局大院后，郭玉忠分了兩個排搜查那兩棟平房，又留了一個排控制保密局大門和大院，帶著其他人都進了大樓。

保鏢隊長說：「湯司令應該沒事。這些人連湯公館的門都沒進去，就被警備旅的郭團長帶人趕到，殺的殺、抓的抓了。」

劉志輝目瞪口呆，良久，才轉向那幾名警衛，憤怒地說道：「他槍里都沒有子彈，你們為什麼要開槍？」

劉志輝直覺鼻子酸酸的，他雖然痛恨沈靖遠出賣他，剛剛上樓時也的確是怒火萬丈，但他也只是想當面責問沈靖遠為什麼要這麼做而已，卻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畢竟和沈靖遠有著多年老同學和老朋友的情分，如今親眼見到沈靖遠死在自己面前，心裏不免難過。

周衛國皺眉道：「通共？」

劉志輝臉色鐵青地對沈靖遠說道：「沈靖遠，保密局已經被我們控制了，你現在還有什麼和_圖_書要說的？」

周衛國默默地走過去，拍了拍劉志輝的肩膀，卻也不知該說什麼話來安慰他。

警衛停止射擊后，沈靖遠的身體終於往後倒去，但由於倒在了椅子上，所以仍然保持著坐姿。

這時候，負責各處搜索的人陸續回報，保密局所有人都控制了起來，但唯獨沒有見到那個美國顧問魯特。

幾個疑問電光石火一般在周衛國腦中一閃而過，周衛國突然之間明白了——沈靖遠扣押劉志輝，一方面是不想劉志輝帶領警備旅起義，另一方面，又何嘗不是為了保全劉志輝的性命。而無論是保密局行動隊劫持湯炳全還是逮捕自己，都是出於魯特的命令，沈靖遠應該是不知情的。

劉志輝想了想，說：「也只有這樣了，學長你一定要小心！」

周忠是知道劉志輝去保密局的，此刻也猜到了他在保密局肯定遇上了麻煩，說：「家裡你放心，你去保密局自己要小心，多帶點人手去吧？」

進了大樓，在分出兵力控制樓道后，眾人在顧海清的帶領下下到地下一層，一間間監室搜過去，很快就找到了毫髮無損的劉志輝。負責看押他的那兩名衛兵見到警備旅一大幫人衝過來，哪裡還敢反抗？早就老老實實舉起雙手繳械投降了。

顧海清火道：「你就是釘子？那今晚你怎麼不接應我們？」

周衛國訝道：「不在啊，怎麼，他沒回警備旅嗎？」

周衛國拉住劉志輝，說：「志輝，別激動，靖遠剛剛的確不是要反抗，但是，他卻是有心求死！」

顧少校臉立刻紅了。

郭玉忠趕緊帶著部下跟上，護在劉志輝身周。

顧海清還是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郭玉忠和幾名衛兵就在剛剛那保鏢的引領下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但臉上卻沒有顯露出焦急的神色，還是平靜地對郭玉忠說道：「別急，志輝可能在保密局，一會兒我們一起去一趟保密局。你現在帶了多少人過來？」

時間緊迫，周衛國也不再猶豫，命人帶上顧海清后，立刻和郭玉忠一起帶人直奔保密局。

周衛國皺眉道：「派一個行動處處長來抓我，魯特，你倒真是捨得下本錢啊！」

說著一指王小虎，說：「他也是你們保密局的。」

王小虎愕然道：「我只得到行動的命令，又沒得到接應你們的命令。」

周衛國點了點頭，說：「再派人探。」

顧海清沒想到堂堂警備旅旅長竟然被關在保密局裡，自作聰明的他還以為今晚發生的一系列異常都是因為魯特吃飽了撐的扣押了劉志輝所引和*圖*書起，所以倒覺得警備旅和周衛國的反應都是理所應當了。

周衛國說：「也是魯特的命令？」

周衛國說：「怎麼？」

郭玉忠說：「旅長不在，我怕湯司令出來打亂我們的計劃。所以一到湯公館控制住局面后就讓人把電話線都剪斷了，還派人圍住了湯公館，禁止任何人出入！」

劉志輝立刻快步上前，走到沈靖遠的身邊，扶著他的肩，低聲說道：「靖遠，你這又是何苦？」

周衛國說：「快請。」

郭玉忠點了點頭，說：「旅長，你放心，他講義氣兄弟們也都敬重他！」

郭玉忠說：「我沒進去見他，見了他還不被他罵死？」

周衛國說：「放心吧，湯司令雖然有諸多缺點，但我想他還是能認清形勢的。再說，現在湯公館外面都是郭團長的人，我的安全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我擔心警備旅是他一手帶出來的，沒有他的支持你未必能完全掌握警備旅，這一趟卻是非去不可。」

沈靖遠聽見異響抬起頭后，臉上卻沒有吃驚的表情，似乎早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幕。

說完，對郭玉忠說道：「玉忠，你留下一個連把保密局控制住。靖遠的屍體一定要安頓好，事成之後我要厚葬他。」

周衛國說：「魯特今晚為什麼要同時對付湯司令和我？」

王小虎在一旁嘆了口氣，說：「兄弟，別硬撐著，早點招了也免得吃苦頭。」

周衛國說：「上海方面要調動超過警備旅的兵力還要配備汽車也不是短時間內能辦到的。不過我們也要抓緊時間，只要在十點之前上海的國軍沒到，我們就贏了！志輝，我們現在分兩頭行動，你立刻回去召集警備旅軍官開會，宣布起義。我去勸說湯司令參加起義。」

郭玉忠跌足道：「還說服他做什麼？保密局剛剛都打上湯司令的主意了，還好我聽到城南的槍聲親自帶人趕了過去，要不然湯司令怕就要被保密局給請了去。」

周衛國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不由愣在當場，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一拉劉志輝，將電報遞了過去，說：「志輝，你看看這個。」

周衛國皺眉道：「湯司令沒事吧？」

沈靖遠抬頭看了劉志輝一眼后，勉強一笑，說：「志輝……」

周衛國微笑著介面道：「魯特那洋鬼子怎麼今天突然想到要你們對付我？」

說到這裏，周衛國不由長嘆一聲，說：「志輝，我們只怕都錯怪靖遠了。」

周衛國等顧少校坐下后，開口問道：「你是保密局的吧？」

王小虎說：「吃了苦頭再招那不是傻子嗎？實https://m.hetubook.com.com話告訴你，我是安插在周家的釘子。連我都招了，你為什麼不招？」

劉志輝擔憂地說：「學長，你現在去見湯司令會不會有危險？」

見到周衛國后，郭玉忠第一句話就是：「周老闆，我們旅長在你這裏嗎？」

周衛國對顧少校說：「你叫什麼名字？在保密局任什麼職務？今晚是誰派你們來的？」

沈靖遠苦笑著搖了搖頭，突然站起。隨著他站起，他的右手也揚起，手中赫然多了一支手槍。

郭玉忠說：「湯司令沒事。」

保鏢隊長應了一聲，立刻出了書房。

有過被扣押的教訓后，劉志輝可不敢讓周衛國輕易涉險。誰能保證湯炳全會像沈靖遠那麼心軟？

郭玉忠苦笑道：「憑良心說，湯司令對大伙兒還是很好的，要不是實在沒辦法，我也不會這麼做，等事成之後，我任憑他打罵就是。」

劉志輝點了點頭，站起身，說：「學長，我明白，不能誤了大事。」

郭玉忠說：「旅部的警衛連和我們一團特務連。」

周衛國說：「看你們那蹩腳的化妝就知道了。」

周衛國一行人來到蘇州保密局門口時，保密局的戒備因為城裡的槍聲已經有所加強，但門口的警衛還是被周衛國的保鏢從側面翻牆進去給制服了，所以眾人得以順利進入保密局大院。

顧海清小心地說道：「魯特顧問還說，逮捕你之後，不必把你押回局裡，直接押送你去上海。」

周衛國說：「這些人手應該也夠了。」

顧海清搖了搖頭，說：「卑職不知道。不過卑職猜他是覺得蘇州不安全吧？」

顧海清心突的一跳，想起剛剛王小虎說的話，權衡了得失之後，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是。」

周衛國點了點頭，說：「你做得沒錯。現在情況有變，一方面要保護好湯司令，另一方面卻也要防止他接觸警備旅。」

劉志輝見到周衛國和郭玉忠后也是大感意外，在周衛國問起他事情經過後他只簡略說了幾句就恨得咬牙切齒。倒是顧海清聽說了事實真相后嚇得心跳加速了不少——原來不但周衛國通共，連警備旅都通共，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郭玉忠聽了劉志輝講述的事情經過後，忍不住怒道：「旅長，既然都已經和保密局撕破臉了，咱們乾脆連沈靖遠和魯特那洋鬼子一塊兒抓了！」

周衛國想起劉志輝說過晚上他會去保密局和沈靖遠聊天的事，不由暗道一聲「不好。」

周忠想了想，吩咐四名保鏢跟著周衛國。

周衛國略一沉吟，對顧海清說道：「剛剛城南湯公館的事也和_圖_書是你們的人乾的吧？」

周衛國突然從顧海清的話里撲捉到了一絲線索，但卻總覺得差些什麼，一時也想不透。於是隨口問道：「你在保密局任什麼職務？」

話沒說完，頭就耷拉了下來，卻是斷氣了。

周衛國說：「放心，我會注意的。」

周衛國說：「是怎麼回事？」

沈靖遠沒有說話，只是拉開辦公桌的抽屜，將右手放了進去。

這時候兩人自然沒有心情互道「久仰」或「幸會」之類的客套話了。

兩人說定后，再不耽誤，立刻分頭出發。

那保鏢轉身出去后，周衛國也跟著起身，吩咐兩名保鏢看好王小虎和顧海清后立刻出了書房門。

王小虎和顧少校互相打量了對方一眼，都是滿臉尷尬。

顧海清不說話了。

周衛國一瞥眼間，正好見到打開的抽屜，從打開的抽屜里還露出一份文件的一角。

幾名警衛立刻護在了劉志輝身前，衝鋒槍的槍口也指向了沈靖遠。

劉志輝面色一緊，說：「魯特是知道我們警備旅要起義的，他肯定會把這消息彙報給毛局長，上海離蘇州只有不到一百公里，汽車兩個小時就能到，要是上海國軍出動，我們就被動了！」

周衛國拿起沈靖遠掉落在地上的手槍，退出彈匣，卻發現彈匣是空的，再一拉槍栓，沒有子彈跳出，彈膛里也是空空如也。

顧海清說：「卑職是蘇州保密局行動處處長。」

這時，保鏢隊長急匆匆走了進來，在周衛國耳邊低聲說道：「老爺，城南打槍的原因打探清楚了。」

當劉志輝的警衛撞開沈靖遠辦公室的門時，沈靖遠正坐在辦公桌后發獃。

顧海清說：「放屁，魯特顧問明明說你會接應我們的……」

顧海清沉默不語。

郭玉忠卻有些不明白，說：「周老闆，旅長為什麼會在保密局？」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隨後，就有一名保鏢跑進來彙報道：「老爺，警備旅郭團長來了，說要見你。」

顧少校說：「我叫顧海清，少校軍銜。至於其他的，我卻是什麼也不會說！士可殺不可辱，要殺要剮隨你便！」

劉志輝看向周衛國，說：「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劉志輝惡狠狠地說道：「好！」

周衛國見到周忠后，說：「忠叔，我和郭團長去一趟保密局，家裡就麻煩你看著了。」

話一出口，顧海清就立刻閉上了嘴。

周衛國笑了，說：「呦，還很硬氣嘛！」

這時，周忠關心周衛國的安全，正好帶人趕了過來。

顧海清看著王小虎，說：「看兄弟你這樣子也沒怎麼吃苦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