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半粒星辰

作者:長歡喜
半粒星辰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五章 借我光陰荏苒

第五章 借我光陰荏苒

這些都是舒窈後來從哥哥口裡聽到的消息,南市的圈子就那麼點大,一旦發生點什麼事,根本就瞞不住。
只是,快要進門時,陸和晏突然輕聲叫了聲舒窈的名字。
女孩的手還停在門把上,茫然地轉頭看向他。
遲秋陽聲音哽咽著:「你說誰小屁孩?!」
「他不是好人,他愛過人,也辜負過人,但他也不算是壞人吧。去了解過這一段新聞的人應該知道,他每一年都在做公益,當然,我不是想用公益來給他洗白,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他因為過失殺了人是事實,我從未想過要為他洗白這件事。我只是希望,只是希望能為我的父親挽回一點點形象,只是希望大家不要因為某一件事,就全盤否定了他這個人。
原本這工作該由小周來做,但舒窈實在閑得發慌,就積極地把這個活接了過來。
陸和晏父親的事情在見面會之後就徹底告一段落了,一部分粉絲雖然因為接受不了自己所關注的偶像人生里有這樣的「黑點」而不再喜歡陸和晏,但同時也有另一部分人被他在見面會上說的那一段話打動,從而對他多了一些關注。
「什麼叫或許啊,我真的覺得就是他了!」聽陸和晏一副不確定的語氣,舒窈忍不住又強調了一遍。
「我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蠢啊?」綁匪有些陰沉地笑了聲,「這小子緊急聯繫人設的都是你的,你還說沒關係,騙鬼呢?!」
他接了許久的電話,其他的演員已經開始抗議了,不斷伸頭出來,問他什麼時候進去。他擺擺手,朝他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舒窈彎腰拿起自己的手機,晃了晃:「不只有你會錄音的。」
「沒有然後。」舒窈說。
「我們明明生活在一個很好的時代,政治開明,現在早就不搞連坐那一套了,對吧?
晚上還是他們兩個一起回家的,打發走了司機,兩人在長街上慢悠悠地走著。
陸和晏眯眼看了一下,確實是他的電話號碼。
陸和晏本來在後台做準備,歌聲響起的時候,他正要撩開布簾上台,動作突然頓住,他微微仰起頭,瞧見旁邊的小小四方窗里照進一片暖陽。
後來舒窈從報紙上才得知真相——綁架陸昭的人其實是他的媽媽江芮雯,她有家族遺傳的精神病,在苦苦追求的東西破滅之後,突然就發了瘋,以他的生命威脅陸漳洵,讓陸漳洵娶她回家。
舒窈看得心都擰起來了,她覺得心疼得緊。
舒窈怕房間隔音效果不好,將頭蒙在被窩裡,小聲地叫著秦疏的名字:「我問你一件事兒。」
「和所有于茫茫黑夜中躑躅獨行的人們一樣啊,我多幸運,能藉此星辰得度一生孤寂。」
陸漳洵雖是為了救人,但江芮雯到底沒有做出真正威脅到陸昭生命的舉動,所以陸漳洵因過失殺人罪,被判了七年。
舒窈沒想到會從梁菲菲的嘴裏聽到王銘的名字,沉吟了一瞬,才說:「怎麼了?」
她坐的位置靠著窗戶,雕花的邊框外是水波盈盈的護城河,她的胳膊肘撐在桌子上,嘴裏咬著玻璃杯的杯沿,正努力撐著頭聽梁菲菲講話。
那時她用圍巾裹住整張臉,去小區門口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裡買了些果酒和關東煮,兩人才一前一後、慢吞吞地回家。然後,他們坐在打足了暖氣的客廳里,邊喝酒,邊吃東西,邊講故事。
遲秋陽:「嗚嗚,這幫小姑娘怎麼這麼好……」
「再然後,就像你知道的那樣,我那時明明想去安慰他,卻在他最需要的時候,不辭而別。」
這是秦疏第一次聽完這整件事情的經過,雖然與他猜測的也沒差多少,但這會兒仍有些唏噓。
「這幫小丫頭……」她的聲音忽地哽咽,看見舒窈幾人在微信群里的一頓消息轟炸。
起初陸和晏接到了一通陌生來電,對方說陸昭在他的手上,讓陸和晏獨自去救陸昭。
等所有的故事都講完,桌子上的酒也喝完了,他們各自回房間,沒有人說謝謝,也沒有人說對不起,更沒有人提起當初那一段無疾而終的初戀。
陸和晏的眼睛也被照亮了。
在角落裡默默看陸和晏直播的舒窈:「啊?!」
然後呢——
他搖了搖頭,又扭頭試圖去跟另一邊的遲秋陽聊天:「小遲啊,我覺得我們這個節目可以……」
化完妝后,林書雅又讓遲秋陽給陸和晏挑了兩件衣服送來,才匆匆帶著他去見面會現場。
月色落下一陣冷冷的光。
於是,等陸和晏回來時,他便看見女孩窩在沙發前的地毯上睡著了,手機落到地上,屏幕早已熄滅。她剛剛哭得太凶,眼睛都腫了,她大概沒睡多久,眼睫上的淚水還沒幹,濕漉漉的。
姜甜說:「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其實梁菲菲一直有個男朋友,對方應該還挺有來頭,不過,我那天不小心聽到梁菲菲打電話,那個人好像要跟別人結婚了。」
那時她想,如果能和這人認識就好了。
李昕一噎,他真的好想打江旭一頓啊。
舒窈說:「阿晏去找過你?」
她不願意讓他一直背負著這樣的重量和異樣的眼光,在人們的目光中活下去。
陸和晏本是半個身子撐在她上方的姿勢,見她醒了,順勢站了起來。
舒窈靠在圍欄上,順手將手機擱在一邊的平台上,狐疑地接過梁菲菲的酒,說話也沒客氣:「你想幹什麼?」
舒窈坐在包廂的角落裡,聽陸和晏被班裡幾個男生圍著唱《同桌的你》。
但大家其實也並沒有那麼悲傷,或者說,除了面對分離的難過以外,更多的其實是對未知的未來的期待與忐忑。
真掃興。
江旭:「行了,真正哭瘋的人根本沒辦法在群里嚷嚷好嗎?!此處@舒窈。」
後來,他們高考,他們畢業,他們上大學,有一天凌晨,舒窈給他打電話,語氣興奮:「我準備上大學后就跟阿晏在一起。秦疏,你說,我該策劃一個什麼樣的表白,才能讓他印象深刻呢?」
其實他也沒跟陸和晏說很多,畢竟他自己也不知道多少事。
而在這喧鬧的人群裏面,只有最後三排的女孩子,始終安安靜靜,目光灼灼地望向台上。她們一言不發,卻眼神堅定。
許是感受到了舒窈的目光,姜甜忽地抬眼對她一笑:「小舒姐,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特別不好啊?」
如果現在這個樣子才是梁菲菲的本性,那其實她還蠻可愛的。
陸和晏低頭看著她:「我說,我不會為了別人,而跟你疏遠的。」他伸出手,撥開她粘在鼻子上的兩根髮絲兒,須臾又移開目光,語聲無端就有些發緊,「因為我喜歡的女孩永遠都不可能會討厭你。」
那天本是他們的畢業聚餐,從小在這個城市長大的少男少女們,第一次面臨天南海北的分離,一群人抱在一起,眼睛都哭腫了。
其實年紀小的孩子們會有這樣的擔憂也無可厚非,但李昕的聲音里仍忍不住帶了滿滿的諷刺。
舒窈的歡喜快要從電話里溢出來:「我覺得他今天在暗示我!」
夜色靜謐得不像話,牆上的鍾早就沒電了,永久地停留在清晨六點十三分上。
滿室的喧嘩聲再次被他們壓住。
「我們雖然不能夠選擇自己的出身,不能選擇自己會被怎樣的人喜歡上,但是,我們可以選擇讓自己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哪怕是有親情關係的兩個人,在人格上,他們也是完全獨立的。
好在她沒有等那麼久,陸和晏的媽媽在他剛上小學的時候就去世了,她又找到了陸漳洵。但她沒想到的是,陸漳洵竟然是真的愛上了陸和晏的媽媽,他拒絕了她所有的提議,真的只將她當作兒時的玩伴那樣相處。
梁菲菲愣了片刻,又是一笑:「也是。」她說,「你知道王銘吧?」
「首先,和圖書」他說,「首先,我想感謝所有喜歡我、相信我的人,非常非常感謝,我……」
梁菲菲臉上的表情僵了僵,半晌,卻是忽然笑了:「那我也認了,反正我的任務也完成了。」
論壇里全是粉絲們的號叫——
李昕:「啊?你知道什麼了?」
她望著窗外來往的人群發了一會兒呆:「不去了。」
「那麼,不如我們重新認識一下?」他伸出一隻手來,「你好,我叫陸和晏,陸地的陸,和煦的和,言笑晏晏的晏。」
因為要回房間,客廳里的燈剛剛被關上了,卧室里的燈還沒來得及打開。窗外一片素白,過於澄明的天地彷彿把房屋裡面的一切都照亮了。
遲秋陽剛剛還在嘲笑陸和晏呢,沒想到馮導轉眼就將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了。他一激動,騰地一下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她剛拿了金雀獎影后不久,現在正是最熱鬧的時候,那人說,倘若她不和陸和晏分手,他就會曝光她和陸和晏的關係。
「還能有什麼?!」李昕叉著腿,半個身子都倚在沙發靠背上,「那時候我們才上大一,他一個高中同學,不知道怎麼弄到了我們班同學的郵箱,把他父親的事情發到了大家的郵箱里。」
「腦殘粉,追星追得都沒腦子了吧。」
他們直接用大號發的彈幕,發完之後,又將這個直播間轉到了自己的微博上。
他們雖然在一起住了幾個月,但彼此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多好,把節目組為他們準備的小禮物一一派發出去以後,大家坐在一起虛假地表達一下感謝照顧、以後常聯繫后,節目錄製便算徹底結束了。
原來她最初想要的,不過是這樣簡單的一樣東西啊。
陸和晏喝了口水,嗯了一聲。
李昕張了張嘴剛想反駁,江旭卻突然伸過一隻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停!到重點了!」
夏夜的風黏膩而燥熱,舒窈從背包里拿出小小的電風扇,放在臉旁邊吹風。
但今天不一樣,今天是舒窈主動提出來的,他不順水推舟問一下,都對不起他因為向陸和晏泄密而挨下的舒窈的罵。
見面會現場喧嘩如鬧市,自進場以後,人聲就沒停下來過。
舒窈搖了搖頭,想說沒關係,下一秒,陸和晏突然起身,在點歌屏上戳了兩下,熟悉的音樂聲再一次響起。
醒過神來后,他又覺得好笑:「聽你這語氣……你怎麼這麼確定陸和晏也喜歡你?」
陸和晏低頭看了一眼,回了個:「嗯。」
其中還夾雜著舒窈和遲秋陽他們幾個的賬號。
柳絮翻飛,笛聲悠揚。
在旁邊目睹了全程的江旭悄悄溜到李昕的旁邊,老神在在地笑道:「陷入愛情中的男人果然都很莫名其妙。」
「那時候同學們年紀都還小,乍一知道班裡有這麼個人,都炸了。那兩天原本圍在他身邊的女生全都走了。她們害怕,害怕他的爸爸是不是有什麼心理疾病,害怕他也被遺傳了精神疾病,害怕和他走得太近,他哪一天犯病就把她們給殺了。」
遲秋陽:「天哪,你們看到粉絲唱歌那一段了嗎?我哭了。」
舒窈路過李昕的時候,他突然低聲在她的耳邊說:「你別和姜甜那麼交心。」
馮導:「啊?」
「難怪最近看她氣色很差。」舒窈道。
舒窈還沉浸在自己想象的悲傷中無法自拔,猶自交代他:「你以後無論如何,都不許疏遠我,哪怕你……你有喜歡的女孩,也要跟我說,如果她不喜歡我,讓你……」她愣了愣,突然反應過來少年上一句話的意思,眨了眨眼,問他,「你剛剛說什麼?」
梁菲菲有些嘲諷地看了一眼舒窈:「你真當我是傻子嗎,什麼都跟你說?!」
舒窈彎起眼睛:「我知道了。」
「那有什麼難懂的?!這個世上就是有這種人,他討厭你不是因為你惹過他,而只是因為你過得比他好……這種心態,你懂嗎?這個世上不是哪件事都會有一個明確而站得住腳的理由的,畢竟啊,不講道理的人可真的太多了。」
老人家在圈子裡頗有人脈,她都放了話,沒人敢明目張胆地得罪她,才得以讓陸和晏沒陷入更尷尬的境遇。
畢竟,在過去的十幾年裡,自從記事起,大家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考上一個理想的大學。現在他們人生里的第一個任務,已經快要完成了,那麼,接下來呢?
甚至Gruis其他幾位隊員的微博底下也都出現了許多諸如「不要太重感情,要遠離陸和晏啊」「我一想到這幾個男孩子居然跟陸和晏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就覺得一陣后怕」這種言論。
農曆十二月剛過一半的時候,《明星公寓》迎來了它的最後一天錄製。
陸昭的脖子上、手腕上、後背上……處處都留著她暴怒的情緒,但這一次的情況好像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嚴重,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直到陸漳洵在阻止她時,沒把握好力道和角度,刀子直接刺進了她的心臟。
她覺得也是很神奇,她和梁菲菲現在這副樣子,居然像是在認真交心。
……
「沒有,」舒窈收回目光,「你這樣挺好的,在娛樂圈這種地方混,太傻白甜了本來就不合適。」
姜甜年紀不大,看事情卻意外地老練,舒窈以前只覺得她說話做事圓滑,情商高,這會兒卻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起來。
李昕看了眼自己被敲紅的手背,簡直目瞪口呆了,這人……用得著用這麼大的力氣嗎?!
他們共同認識的所有人都聯繫不上她,去她家找,只說人去了國外,具體去了哪裡,卻無論如何也打聽不到。
「吞風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欺山趕海踏雪徑也未絕望,拈花把酒偏折煞世人情狂,憑這兩眼與百臂或千手不能防……」
梁菲菲又走回到陽台上,風將她的頭髮吹得有些凌亂。
見面會是以直播的形式在直播平台上放出來的,這天恰好是周六,直播間人氣爆滿,舒窈來來回回進了好幾次,才登進去。
直到半年後,秦疏給她發過去的微博私信才得到一條回復,她發了自己的新號碼過來,說自己在倫敦讀書,讓他不要擔心。
就像這一次,假如不是因為他,害得李昕他們幾個的工作都被影響,他也不會特意開個見面會來解釋這件事。
酒過三巡,她突然起身給舒窈敬酒,那會兒舒窈正站在陽台上吹風醒酒,她直接端了兩個酒杯過來。
「不幹什麼。」梁菲菲笑了笑,伸手往舒窈的酒杯上碰了一下,「就覺得沒什麼意思。」
遲秋陽也跟著嗚咽兩聲:「沒想到隊長受過那麼多苦……」
「而且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樣的感覺,就之前吧,老實說,我總覺得小鹿有些死氣沉沉的……也不能這樣說,就是精神氣很差,我有點詞窮,不知道這麼說,你們能不能理解……」
舒窈問:「怎麼了?」
後來,陸和晏在見面會上的那一段發言,被人剪輯下來,刷遍了各大社交平台。連許多年都沒什麼動靜的高中同學群里都開始熱鬧起來,不斷地有人@舒窈,因為大家都知道她最近在和陸和晏一起錄綜藝節目,都來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講實話,有點心疼,當年家裡出事的時候,小鹿也才十八歲吧?才剛成年,就突然要面臨這樣巨大的變故……」
忽然,不知是誰起了頭,小姑娘們開始唱起了歌。是陸和晏和遲秋陽他們剛組成組合出道的時候,粉絲根據他們發行的第一張專輯里的主打歌,為他們改編的一首粉絲應援曲。
她還想說什麼,舒窈突然道:「我還以為你喜歡阿晏。」
秦疏聽她嘆氣,問她:「然後呢?」
李昕:「雖然……但是,我也哭了。」
人類好像天生就具有一種趨利避害的能力,譬如大家不想和有精神疾病hetubook.com.com的人走得太近,哪怕這個人之所以變成這樣,其實是因為年少時期受過非常大的傷害;譬如大家不願意和殺人犯的孩子太過親近,哪怕對方並非故意傷人,哪怕這個小孩兒,其實什麼也沒做。
梁菲菲說:「你還在錄音啊?」
秦疏將臉轉了個方向,問舒窈:「說起來,當年具體是怎麼回事,你那時候只跟我說了一點點,大概什麼情況,我能猜個七七八八,但一直沒敢跟你確認過。」
兩人爭執起來,心裏的怒火與不甘催發了她的潛能,她知道自己的病又發作了,以前每次發作的時候,她都會拿陸昭出氣。
舒窈迷茫了半天,才想到她說的可能是她和陸和晏一起在超市被拍到的那一次,她有些無語:「你就沒看到遲秋陽他們也進去了?」
畢竟,除了王銘,她也想不到別的什麼人了。別人也不會這麼無聊,去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昨晚那場雪雖然下得大,但今天一早醒來,路上的積雪早已被環衛工人打掃乾淨。
她的腦海里剛經過一輪風暴,但陸和晏對此毫不知情,他皺了皺眉:「什麼?」
她雙手叉著腰,睨著從主卧里打著哈欠走出來的舒窈:「我說,你們兩個昨晚幹什麼去了?一個兩個都這副模樣。」
他撩開帘子走出去,喧鬧聲再次響起,各種問題與質疑也紛至沓來。
他們這個綜藝節目只錄到年前,從現在到除夕,還有一個多月。先前錄完的也都陸陸續續在網路平台上播出了,雖然不能算是大爆的綜藝節目,但收視率也不算差。起碼現在舒窈走在大街上,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不用喬裝打扮就混過去了。
他的眼眶紅得不像話,李昕本想繼續和他鬥嘴,瞧見他的模樣,忍不住吞了話頭,拿出一根煙點著,狠狠地吸了一口,問:「真的很心疼咱們家隊長啊?」
她幾乎大半生的期待與寄託被人一腳踢翻,她瘋了,她綁了陸昭,她把刀架在陸昭的脖子上,她威脅陸漳洵。
李昕聽到他這邊的動靜,忍不住伸出手來,在他的頭頂上揉了兩下:「小屁孩。」
好在還有遲秋陽這個能抓住重點的:「你們吵吵什麼啊?我都聽不見隊長說話了,要吵滾一邊兒吵去!」
事情過去那麼久了,很多東西,不是你解釋清楚了,就能回歸到最初始的狀態。
導演說得正盡興,看他突然望著另一邊發獃,不由得也湊過來看了看:「怎麼了?」
這個問題可新鮮了,他三兩下就問得舒窈將底都掏出來給他看了。
陸和晏本來在聽導演說話,男人一旦喝了點酒,話就特別多,他本來就聽得有些不耐煩了,拿著手機正漫不經心地刷著,陡然看見遲秋陽的消息,就抬頭往舒窈這邊看了一下。
秦疏心裏這樣想著,但面上的神情冷了下來,他沒有接陳思思遞來的煙,而是傾身自己拿過桌子上的煙盒,倒著磕出一根煙來,沒點著,悠悠地含在嘴裏,瞥了她一眼,拿著手機去包廂門口接電話了。
「好在,好在他那時有我。」李昕在煽情地說了半天之後,又賤兮兮地加了這樣一句,毫無疑問地被遲秋陽和江旭按在沙發上暴打了一頓。
司機皺了皺眉,雖然不懂她為什麼突然改了主意,但仍遵照她的命令掉轉了車頭。
但是陸和晏不能。
這些評論,舒窈都看過,相信陸和晏也看到過。
遲秋陽自小家庭雖然算不上多麼富裕,但父母健在,家庭美滿,也無人阻擋他追求夢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世上曾有人,在他這樣的年紀,要面對這樣殘忍的事情。
「再說了,判刑還需要如山的鐵證呢……」他低低地哼了一聲,突然抬起頭,眼裡是有些嘲弄的笑,「你們憑什麼就這樣否定我的一切?!」
這是大多數畢業后的好友都會面臨的兩種狀況。
李昕說:「這姑娘不壞,但也不簡單,你太久沒和大家接觸過,不了解這些,作為校友,我禮貌性地提醒你一下……」
大家所能看到的無非是——你的父親殺過人,他為什麼殺人?他的性格和精神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你作為他的兒子,也會受影響的吧。
他現在正處在特殊時期,倘若此時以她男朋友的身份出現在眾人面前,無疑會遭受到鋪天蓋地的質疑和謾罵。
「經過這一段,我發現我更愛他了,你們記得見面會開頭他說的那段話嗎……我本來還沒有特別大的感覺,後來真正了解了他家裡的事情以後,突然就覺得好唏噓啊。這個人經歷過那樣大的打擊與惡意之後,沒有讓自己的心理扭曲,他仍然溫柔、明朗、乾淨,仍然那樣用力地愛著這個世界……」
秦疏當場就把陸和晏拉黑了,誰知沒過兩天,陸和晏又突然將他堵在了劇組的化妝間里。
姜甜簡直是八卦的搬運機,彷彿沒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
舒窈這才覺得自己有些傻了,說:「我就是突然想起來,當時我們倆在……在一起的事情,並沒有跟什麼人說過,知道的人,大概就只有秦疏和王銘了。我以前不知道你和王銘之間的矛盾,那天聽你說完,我想了很久,就覺得……當時的事情是不是也是王銘做的?」
後排的小姑娘們也停了下來,三分鐘后,突然大聲喊道:「小鹿,加油!」
舒窈把手機關掉:「沒了。」
穿過長廊,走過浮橋,在河的另一邊,有少年在吹長笛。
她抬手摸了摸陸漳洵的臉,撫平他半是驚訝、半是惶恐、半是悲傷的表情,忽地輕輕笑了笑。
這原本是很久很久以前陸漳洵答應過她的。
「他這個……暗示什麼了?」
他說到一半,似是想到了當時的情況,忍不住嘆了口氣。
馮導一臉茫然:「你怎麼了?」
舒窈在被窩裡悶得快喘不過氣來了,聲音也悶悶的:「你要實在不想說,別人還能撬開你的嘴非讓你說嗎?」
「是啊,那些借這種事來黑他的人真的沒良心,也不知道晚上一個人在家怕不怕鬼來敲門。」
不僅是分開,還會像很多很多原本關係很好的朋友那樣,漸行漸遠,變成熟悉的陌生人。
她的臉也紅了,低著頭,不敢看陸和晏,一顆心忐忐忑忑地吊在那裡,生怕自己哪句話沒說好,又讓陸和晏想起她當年的事。
姜甜嘆了口氣:「是啊,梁菲菲也是個可憐人。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以前做過那麼多噁心的事,這個時候被這樣對待,也沒有什麼值得同情的。」
和所有的綜藝節目的套路差不多,最後一天無非是讓大家表達一下對節目的不舍、對彼此的不舍。
陳思思也從包廂里走出來,似乎是想去衛生間,路過時瞧了秦疏一眼,秦疏朝她笑了笑,問舒窈:「什麼事?」
遲秋陽的工作也暫時停了下來,他畢竟是已經出道了的藝人,與其他藝考生相比,直接贏在了起跑線上,故而也不用做過多的準備,只要能發揮出他的正常水平,考進電影學校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
舒窈還挺坦蕩:「是啊。」
她其實有好久沒有去想過那年的事情了,原本那個夏天該是非常美好的——畢業、醉酒、聲勢浩大地準備和喜歡的人去同一座城市讀書……每一樁、每一件單獨拎出來,都足以成為他們每個人人生自傳里很值得記錄的一筆。
眾口鑠金,他們不得不注意。倘若就放陸和晏這樣大大咧咧地出去,下一秒新聞稿的標題就會是:陸和晏風波后首現身,氣色憔悴疑受影響。
但大學那幾年,他也確實被孤立就是了,本班同學沒有幾個人和他關係好的。加上入學時,他們專業的宿舍恰好不夠分了,他陰差陽錯地被分到了導演專業的學生的宿舍里,這樣一來,和本https://m.hetubook.com.com班的同學關係更加不可能有多親近了。
唯有一次,那天是陸和晏媽媽的誕辰,陸漳洵在陸和晏媽媽最喜歡的那家餐廳里訂了間包廂,獨自飲酒到深夜。恰好那天她和好友在這裏聚餐,偶然看見他。他喝得太多了,醉眼模糊,認錯了人。
「沒想到小鹿連這個都跟你說了。」梁菲菲不答反問,「你和小鹿在談戀愛吧。之前有一天晚上,大概是凌晨了吧,我看到你跟在他的後面,去了他的房間,在裡邊待了很久才出來。」
那樣遊刃有餘的一個人,在面對這樣一群捧著一顆赤誠真心而來的小姑娘時,竟有些失語,彷彿講再多的話,也無法表達自己心裏的感動,來來去去,也不過只是一句「謝謝」。
「原來是這樣。」舒窈喃喃道,「所以當時阿晏他們比賽的時候,你晚上去找他,也是王銘指使的?」
「我不希望當人們看到我的時候,就指著我說——看啊,那個人是陸漳洵的兒子,陸漳洵,你知道是誰嗎?是個殺人犯。
男人輕易變了心,女人心裏那顆偏執的種子卻生了根,發了芽,長成了參天大樹。
舒窈咬了咬唇,面上維持了好久的平靜在這一刻突然就破裂了,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脊背僵硬難耐,剛剛綳得太緊,也太久了,此時突然鬆懈下來,好像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囂著疼痛。
那時陸漳洵還沒有認識陸和晏的媽媽,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每日坐在閣樓上望遠方的天,都覺得未來不會有什麼意外——他們結婚,生子,過著平凡卻幸福的日子,走過一生。
遲秋陽:「……」
沒想到南市也有這麼冷的冬天。她在心裏這樣感嘆了一句。
舒窈自認為並沒有和她能坐在一起喝酒的交情,但人家都找過來了,舒窈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上午十點半,直播正式開始,手機的鏡頭不大,只堪堪能擠進陸和晏一個人。
但是,剛剛——就在剛剛,小姑娘們的歌聲響起來的時候,他好像突然間就懂得之前林書雅同他講過的那一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KTV的走廊里也很吵,對面有位化著濃妝的女孩正眯著眼睛看秦疏,大概在確認他是不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位秦疏。
舒窈想起前幾天在新聞里看到的,王銘最近似乎是要結婚了,再結合一下那天姜甜給她透露的信息,倒是瞭然了。
那時秦疏正在拍一場夜戲,中間休息的空當,接到電話時,愣了一瞬,有些沒反應過來:「在一起的意思是……」
陸和晏端著水杯,面容隱沒在一片白色的霧氣後面,聽舒窈這樣說,他捏了捏額頭,似乎是低笑了一聲:「或許是吧。」
但意外偏偏就來了,陸漳洵大學畢業以後,遇見了陸和晏的媽媽。
「明天你是否會想起,昨天你寫的日記,明天你是否還惦記,曾經最愛哭的你……」
早上林書雅來接人時,瞧見他因為過度熬夜而黑了的眼圈,無語凝噎了好久,讓化妝師折騰了半天,才讓他的氣色看起來稍微好一點。
車子越過長街,在快走到陸和晏家的那個路口時,她突然叫停。司機有些疑惑地回頭看她:「不去了嗎?」
東西也大多被舒窈吃掉了,陸和晏只是靠在沙發上,靜靜地聽她說話,偶爾插上一句,等她解答完后,他又不說話了。
可還沒等她在歡喜的蜜罐兒里多浸泡幾天,在某一天晚上陸和晏將她送回家后,事情突然就全變了。
晚上,導演請大家去望月樓吃飯,明星和導演及製作人坐在一桌,其他的工作人員坐另一桌。
陸和晏本來不想相信,但那人突然發了視頻過來,鏡頭裡的陸昭手腳都被綁住,眼裡滿是警惕。
再說,等晚點再告訴她,難道就來不及了?!
KTV里的光熠熠閃爍,不同顏色的燈交織著打在他的臉上,隔著重重的人群,他忽然抬頭,朝她這邊看了一眼。
他再抬頭,女孩已經鑽進房間里,房門開了條縫隙,她因為剛剛說了太多的話,聲音有些啞。
舒窈也很茫然:「我什麼時候跟她關係好了?」
舒窈這下真的是不知道說什麼了。
「包括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父母,甚至是他曾經喜歡過的花,他欣賞的某位歌手……
他說:「因為他爸爸這件事,他前些年沒少受過別人的冷眼和嘲笑,他早該這樣漂亮地反擊回去……」
最壞的結果,他也想過——他們的大學不在同一個地方,兩個人起初還經常聯繫,後來她漸漸有自己新的朋友圈,再到後來開始談戀愛……久而久之,關係就這樣淡下來。
關於分開后的種種可能,他早已在心裏預想過無數遍,先是往好處想——他們將來在同一座城市讀書,最好是在同一個大學城內,兩人都不住宿舍,在校外合租一套房子,這樣就可以又像現在這樣,天天見面了。
林書雅滿腔的感動瞬間被這幾個人給破壞得乾乾淨淨。
但那段時間正是他那部戲的最後階段,導演在趕進度,每日天沒亮就進組了,直到月上柳梢頭才收工,等他這邊徹底忙完,再給舒窈打去電話的時候,她的電話卻怎麼也打不通了。
「後來,還是我們班主任出來約束,讓大家誰也別把這種事情傳出去,才讓事情稍微得到一點控制。」
「沒辦法,他那裡有我的把柄。」她將信將疑地看了眼舒窈的手機屏幕,道,「小時候不懂,覺得當明星很風光,後來走到這條路上,才發現路並不好走,一不留心,就沒忍住誘惑唄。」
李昕不樂意了:「你承認自己長得丑就夠了,帶著我們幹嗎?!別拉人共沉淪啊。」
小傢伙正沉浸在對自家隊長的無限崇拜與心疼之中,絕不允許任何一個人來打擾自己,江旭翻了個白眼:「誰想跟這個人吵啊?!幼稚!」
音樂斷斷續續地傳到了舒窈的耳朵里,她也跟著輕哼了兩聲。
他嘆了口氣,彎腰扯過旁邊的毯子,搭在了舒窈的身上。沒想到,他剛碰到她,女孩突然睜開了眼睛,是有些模糊的、還未真正清醒的狀態。她揉了揉眼睛,訥訥地叫他:「阿晏,你回來了?」
梁菲菲說:「他是我前男友,我們在一起大概有三年了。」
陸和晏遠遠地看著那些女孩,眼眶無端就有些發熱,但他笑起來。
那是舒窈遇見陸和晏之後,他的第一個生日,她準備得很用心——先是折了千紙鶴和星星,被秦疏批了一頓俗氣,然後放棄;緊接著她栽了一株玫瑰,秦疏說送玫瑰太曖昧,計劃又半途而廢;最後她只好自己做了一個蛋糕,不貴重,甚至還有點丑,但難得的是一腔心意。
她明顯是喝醉了。
「他是個沉默的人,不愛解釋,不太會表達情感,在他的生命里,最能讓他情緒外露的人,可能就是我媽媽了吧。
她倒是不怕被人知道,本來她也不在意這虛無的人氣,唯一遺憾的就是,她其實還挺喜歡演戲。但那又怎麼樣呢?大不了她以後去做幕後工作,去演話劇,反正她的夢想從來就不是站在聚光燈下受萬人敬仰。
哪怕無法化解惡意,但要讓心裏充滿陽光與愛的人繼續相信陽光與愛。
秦疏又問:「陸和晏問完你這個,然後呢?」
她重重地咬了一下唇,看見融化的雪水往下落時,在屋檐凝成了長長的冰錐。
那一瞬間,時間好像都靜止了,她倏地冷靜下來。
僅此而已。
姜甜從她的椅子上跳起來,先走出去了,舒窈拿起自己的水杯,也跟在後面走下去。
秦疏眯著眼想了想,似乎還是元旦之前了,那次陸和晏約他見面,被他拒絕了,結果陸和晏劈頭就問:「舒窈瞞了我什麼?」
Gruis暫時沒有別的工作要做,故而,李昕和江旭也都跟著遲秋m.hetubook.com.com陽一起來了,這會兒幾人全擠在舒窈的電腦跟前,看陸和晏的直播。
他還欲多說,被江旭冷冷地打斷了:「這話你該說給自己聽吧。」
陸和晏雙手揣在褲兜里,眼角的餘光瞥見女孩一臉愁容,心裏像落了場無聲的雪。
梁菲菲也把酒杯放了下來,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根煙來,點著了,在嘴裏吸了一口,才問舒窈:「你不介意吧?」
她一句話說完,只得到李昕冷冷的一聲:「哼。」不等她反應,他就快步走下去了。
馮導:現在的年輕人,一個兩個的都什麼毛病啊?!
姜甜和遲秋陽考試考得大概都還不錯,兩人從頭到尾都靠在一起討論藝考時遇到的比較好玩的事。梁菲菲心事重重,全程都獨自坐在那裡喝酒。
他雖然沒比陸和晏大幾歲,但在娛樂圈裡,自己好歹也是個前輩,哪有像陸和晏這樣跟他說話的?!
「樓上別說了,再說下去,我要哭了。」
舒窈當時聽李昕說時,心裏就是一陣揪心的疼,她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那股疼壓下去。
「陸和晏的粉絲能不能別洗白了,他這幾天都沒有出來說話啊,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許是為了好隱藏,他們選的地方在鬧市近郊的一處小鎮里,陸和晏花了將近兩個小時才趕到,等他到時,那邊的事情已經結束了。
那些不喜歡你的,不管你說什麼,他們都不會相信。
他們寧願相信自己所揣測的真相,也不願意多花一點時間去了解真正的真相。
她說:「其實還有這樣一群人啊,他們和你非親非故,但他們愛你、信你、毫無條件地支持你,不顧一切地保護你。你的解釋不是為了讓不喜歡你的人喜歡你,而是為了給這一群愛你的人一個交代,讓他們為你說話時有底氣,讓他們繼續愛你時有底氣,讓他們知道自己沒有喜歡錯人。」
遲秋陽卻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吭哧吭哧地說:「你剛剛才說過,少給隊長惹麻煩……」頓了頓,遲秋陽又問,「隊長那時候,都遇到過什麼事啊?」
舒窈說:「你不討厭我了啊。」
沒有人知道答案。
實在是舒窈那段時間的狀態太差了,他不敢多問,後來等她心情好一些時,他又不想問了。
房門的鑰匙是他上午出門時,舒窈遞給他的。他在玄關處換了鞋走過來,低頭看了她一會兒,心裏的某個地方如同窗外落滿樹枝的積雪,隨著陽光的照耀,正一點一點地塌陷。
這件事情發生已經有幾天,發酵得很快,很受關注。陸和晏的粉絲這幾天一直奮鬥在最前線,不遺餘力地為他說話,這期間受到了無數人的嘲笑。
他彆扭得很,越說,耳朵越紅。
閑暇的時候,姜甜跑到她的房間里跟她八卦:「梁菲菲這次恐怕是被人耍了。」
舒窈本來就沒認為她會跟自己說太多,聞言,也沒失望:「我只是不太懂王銘的心理。」
包廂里的歌聲傳出來,是周華健的《難念的經》——
她好不容易走出來,他又何必再去刨根問底,揭人傷疤。
遲秋陽還趁人不注意在他們的群里發了消息,問舒窈何時跟梁菲菲關係那麼好了。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腦海里全都是好多好多年前她第一次見到陸漳洵時的場景。
林書雅似乎也有些意外,神色訝異片刻,像她這樣的鐵血女經紀人,眼眶居然泛起了紅色。
他說:「我母親在我六歲的時候去世,我父親工作很忙,在我小的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把自己當作孤兒自處的。我和我爸爸的關係並不好。聽到這裏,你們可能會覺得,我這樣說只是在撇清我跟我父親的關係,因為在這一次的事情里,是他連累了我。但很抱歉,可能要讓你們失望了。」
「我可以懂你的意思,就是覺得陸和晏好像突然間活過來了,對吧?」
可此時她再見到陸和晏,那些紛雜的情緒彷彿找到了宣洩口似的,又一股腦兒地全涌了出來。
彼時,舒窈正窩在沙發角落看直播的回放,遲秋陽他們幾個都回梨花里了,因為陸和晏的東西還在這邊,有些私人物品,別人不好收拾,她就仍在這裏等著他。
之後,她再想去找他的時候,車子行到半路,突然收到一個陌生人發來的郵件,郵箱里的照片全是她和陸和晏在一起的畫面。
舒窈一條一條刷著粉絲對他的誇讚,不知是不是因為腦補得太多,剛剛才壓下去的淚意不由得又涌了上來。
她清了清喉嚨,接過陸和晏遞來的熱水,好半晌才想起什麼似的問他:「是王銘嗎?」
遲秋陽推開椅子往外走:「是,他說得對……」
梁菲菲停下腳步,疑惑地看著舒窈。
等人走遠了,導演才一拍腦門兒:「哎呀,就這點事,你們經紀人不會發微信或者打電話通知她嗎?!」
陸和晏沒看群里的消息,他在微微的愣怔之後,便毫不猶豫地拉開了布簾。
遲秋陽對著屏幕吸了半天的鼻子,聲音里還有一頓一頓的哭腔:「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隊長比我們幾個都更受歡迎了,就他這樣兒的,誰能招架得住啊?!」
快傍晚時,小周才來接他們回梨花里。
她這話說得忒曖昧,舒窈腳底一滑,差點摔倒。
接下來要去哪裡,要做什麼,要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梁菲菲又說:「你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的氣場不一樣……」
自從陸漳洵進去以後,各種人的各種臉色,他看得太多了。他知道示弱沒有用,知道眼淚沒有用,也知道解釋沒有用。
主要是舒窈講,陸和晏在聽。
江旭:「不信你問問舒窈,為什麼這麼喜歡隊長啊?」
況且她這會兒一起過去,也幫不上什麼忙。
姜甜嗯了一聲,似乎還想說什麼,這時李昕突然來敲她們的門:「可以下去吃飯了。」
林書雅和小周一大早就來接他,舒窈本來也想跟著去的,但林書雅怕被人發現他們從同一個小區里出來,從而引起大家的歪曲揣測,故而攔住了她。
她生氣,她想反駁說這些話的人,但她也清楚,那些人也並非真的對陸和晏懷有多麼大的惡意。
男人勾著嘴角,于千千萬萬質疑中,眉眼輕挑,滿目輕狂。
他們聚到將近十二點還沒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覺得和舒窈剛剛在陽台上聊得還算投機,後來回到包間,梁菲菲也一直拉著舒窈說話,導致遲秋陽和姜甜幾人頻頻側目。
那頭的人聞言也不急,而是拿過陸昭的手機,翻著陸昭的通信錄給他看,裏面打頭的就是陸和晏的電話,備註是:A哥哥。
舒窈抿了抿嘴,旁邊的女孩們起鬨,故意把另一個麥克風遞給了她。可她還沒開口,歌曲突然被人切換掉。
舒窈不敢想象他們此刻都在說些什麼,他們在用著什麼樣的語言,去討論、去定義陸和晏。
是凌晨的光景了,但這樣的夜場仍舊熱鬧得不像話,旁邊一個演宮女的女演員正給他遞煙,瞧見他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怪笑了一聲:「喲,您和舒窈還聯繫著啊!」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李昕看了一眼彈幕,粉絲齊齊在刷:「我們的真心,他都接住了啊。」
彼時,舒窈和陸和晏已經回家了,躺在房間里,開了空調。
舒窈說:「不感興趣。」
學習委員臉紅著給他們道歉:「不好意思啊,點錯了。」
舒窈問:「王銘還跟你說過什麼嗎?」
窗戶是真的很小,光也不熱烈,投在他的身上,卻那樣暖。
除了喜歡你的人,沒有人真的想要去探查事情的真相,沒有人想知道你有過怎樣的過往,沒有人想要去了解,你是否無辜。
女孩的聲音細若蚊蠅,先是響起了一聲,緊接著第二個人也和進來,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小小的劇場內歌聲悠揚,蓋m•hetubook.com.com過了所有的喧嘩。坐在前面的記者終於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喧鬧聲漸漸停歇,只餘下女孩們整齊、溫柔而堅定的歌聲——
秦疏翻了個白眼,還想說什麼,導演突然叫了他的名字,舒窈滿心的歡喜無處分享,不滿地給他下命令:「那等你閑下來的時候,記得給我打電話啊。」
老實講,他以前其實沒有那麼在意這些東西。他從來都不喜歡解釋,以前也出現過很多次被營銷號大規模黑的情況,但倘若不是觸及了別人的利益,他根本懶得管。
陸和晏突然抬起腳步,快速走到舒窈的面前。
她說:「阿晏,我們以後會分開嗎?」
而此時的直播平台上,也出現了一水兒的:「小鹿,加油!」
梁菲菲最近自顧不暇,沒有閑心再來找舒窈麻煩,《明月幾時有》要年後才進組,其他人都有工作要做,只有舒窈,每天閑在別墅里,不是看書和研究劇本,就是幫遲秋陽查看各種藝考的時間和地點。
這次回來以後,舒窈發現梁菲菲居然不再像以前那樣處處針對她了。
他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江旭突然在他倆耳邊陰惻惻地說:「你倆真以為隊長那麼受歡迎只是因為這個嗎?」
他有他的柔軟和情深義重,只是這些柔軟和情深義重全都不是給她的。
秦疏記得,自己那時聽完舒窈的敘述后,曾笑著這樣吐槽過。但戀愛中的女孩濾鏡太厚,舒窈當即就和他爭執起來:「你懂什麼?!他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啊……」
隔天的見面會在南市的小劇院里開,來的人很多,有記者,有自媒體博主,也有陸和晏的粉絲。
警車鳴笛,人聲鼎沸,小小的屋子裡流淌著血液,陸昭被架進了救護車裡。
江旭:「活該你被打。」
那年陸昭才讀初中,長得瘦小伶仃,陸和晏在等紅燈,語氣淡淡地問電話的主人:「你打電話之前是不是沒打聽清楚我家裡的事情?!陸昭怎麼樣,跟我有什麼關係?!」
那年春天,海棠花開得特別好,她正跟爺爺一起在園林里參加一場古典文化交流會。她年紀那麼小,哪裡懂這些啊,才不到半個小時,就厭煩了,趁爺爺不注意,悄悄地溜走了。
其實在事情剛發生的時候,舒窈就去找過陸和晏,只是那時他家裡一團糟,她在他家門口等了半天,電話也沒打通,終究沒見到人。
「我很愛我的父親,」他低下頭,輕輕地笑了聲,「雖然這樣說起來有點兒矯情。」
「認清現實吧!」江旭的語氣仍是涼涼的,「顏值碾壓一切,你們懂嗎?」
綠燈亮了,陸和晏卻沒往前走,他問電話那頭的人:「你們現在在哪裡?」
遲秋陽:「不然呢?」
舒窈啊了一聲。
「沒有啊。」梁菲菲特別無辜地眨了眨眼,「就算現在沒有,你們倆以前肯定也談過戀愛。」
接到舒窈的電話時,秦疏正在和劇組的人一起在KTV里聚會。
兩人又在陽台上吹了一會兒風,梁菲菲才端起酒杯進屋,走到門口的時候,舒窈忽然又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外面的雪已經停了,舒窈站了起來,從飄窗往下望,世界全白了。
李昕斜了他一眼:「你在說什麼?」
所以,他不如不說,不去白費口舌。
她的眼淚都流出來了,不知道究竟是因為疼,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她想說什麼,陸和晏的手機突然亮起來,是工作狂林書雅打來的:「小鹿,我們之前是說明天上午開見面會的,對吧?你到時候記得好好收拾一下,別搞得太憔悴了。早點睡覺!」
舒窈抿了口酒,又聽梁菲菲問:「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突然來找你說這個?」
但是此刻他淡淡地笑了笑,這兩種結果都不想選了,他低笑著問舒窈:「你會喜歡別人嗎?」
借口被人拆穿,秦疏有些訕訕地笑了笑,抬頭看見李思思走了回來,又端起一副前輩的模樣,斂起了笑容:「反正我已經跟他說了,你再罵我也沒用了。」
舒窈沒應她,心想:不管我介不介意,你不是都已經點上了嗎?!
舒窈一個女生,不好跟他們擠,索性一個人拿著手機去一邊看。
她小時候看馬爾克斯的《霍亂時期的愛情》,男主人公不就是苦苦等待了幾十年,一直等到女主人公的丈夫年邁去世,才終於得償所願,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嗎?!
舒窈問:「你就那麼聽王銘的話嗎?」
舒窈又眨了眨眼,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陣心悸,剛剛陸和晏離她……也太近了。她裹著毯子坐到沙發上,見他端了兩杯熱水過來,無端地,卻想起上午看直播時,李昕隨口感嘆的一句話。
李昕嘿嘿笑了兩聲:「你要真心疼他,以後少給他惹點麻煩就行了,讓他少費點心……」
其實他和陸昭從來都沒有正經見過面,更別提有過什麼交流了,他對陸昭所有的認知就是——這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
秦疏將煙從嘴裏拿出來,夾在兩指間,漫不經心地把玩著,隨口跟舒窈吐槽:「實在是你家小鹿段位太高,我也沒辦法不是?!」
他完全沒有想到陸昭會將緊急聯繫人設為他,他低頭看了眼屏幕那一端拚命朝他搖頭的男孩兒——男孩的嘴巴被堵住了,說不出話來,只能用肢體語言提醒他千萬別涉入險境。
陸和晏回過神來,把手機收進兜里,說:「我突然想起經紀人讓我通知舒窈錄完節目后別忘記去找劉老師上表演課。」
梁菲菲抽煙的動作一頓,愣了愣,說:「做戲總要做足的呀。」
屏幕里,陸和晏于重重質疑的目光中,姿態舒展地坐在椅子上,他臉上不見絲毫慌張,語調輕鬆,但又鄭重異常。
所謂的解釋,會去聽的,基本上都是喜歡你的、對你有好感的、想要去了解你的。
李昕在一旁看戲,聞言,似笑非笑地說:「他尿急。」
這個小鹿,怎麼說風就是雨的。
他和舒窈一起拍電影的時候,舒窈跟陸和晏還不認識,後來電影拍完,他們兩人各自返校,某一天,她突然問他男生會喜歡什麼樣的生日禮物。
他們兩人剛剛把誤會說開,舒窈還不太習慣這樣坦誠地和他聊起這種事情,一段話說完,手背上被自己掐出好幾道紅印子。
她偷偷生下了陸昭,沒名沒分地陪在陸漳洵的身邊,她以為自己這樣讓步,陸漳洵總有一天會回心轉意。但她沒想到男人竟然這樣決絕,不僅不願意娶她,甚至從沒打算過把陸昭認回家,因為他不想讓陸和晏難過。
「父親殺過人,不代表兒子也不是好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有獨屬於自己的路要走。」
她不願意讓他承受這樣的惡意與委屈。
他的聲音很低,舒窈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轉頭去看李昕,後者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像是在專心走路。
他們剛剛都喝酒了,此時酒意在胃裡翻滾,舒窈停下腳步,聲音含糊地從喉間溢出:「我們居然就這樣畢業了啊。」
舒窈雖然獎項在手,但到底退出娛樂圈多年,最近綜藝節目剛上,只有一點點熱度,這些新演員看不上她也正常。
舒窈不置可否。
遲秋陽:「不誇張,我淚流滿面!」
「天哪,小鹿也太霸氣了!我心動了,我好愛他!」
秦疏笑笑:「打電話教你怎麼表白嗎?」
男人舒展開眉頭,眼裡漾著幾分淺淡的笑意,一本正經地說這樣的話,有點幼稚,又……有點可愛。
語畢,他站起身來,導演點點頭:「那你快去通知她。」
遲秋陽梗著脖子:「還……還能是假的?」
舒窈心裏的陰霾頓時被一掃而空,臉上的笑意怎麼也止不住,剛從廚房裡走出來的陸和晏瞧見他們這邊的動靜,眯了眯眼,恰好李昕這時正彎腰試圖捏起盤子里的雞腿,陸和晏一筷子打在他的手上:「滾去洗手。」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