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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般的人

作者: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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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Chapter 5

她又偷懶隨便給自己放假,和紀之歌刷了一天的網劇和小說,看準時間,直到下午四點才往西館去,在此之前還去薔大跑道上跑了八百米。
「你媽在不在家?」
「可你別耽誤我陪女朋友。」阮桎言翻臉比翻書還快。
阮桎言盯著蚊帳頂走了會兒神,慢慢醞釀起睡意:「明天早點起,給我去買石子巷外邊第二家包子鋪的油條、包子和綠豆粥。」
學生堆里唯獨有個少年,若無其事地走到他身邊,視線越過他高高挽起的一截黑色衣袖,看了兩眼桌上列印出來的幾張佛像複原圖:「這是唐代的木雕佛像?」
容信怕再不騰出時間讓紀之歌和姜槐單獨相處,她會抓狂,決定助攻一把,拉著阮桎言的胳膊走快了點。四人行終於變成兩兩組合,一前一後,中間的距離逐漸拉開。
起初,是老館長發現他外出散步的頻率有所增加,以往他總在疲乏和午休后出去遛圈兒,沿著矮牆上薔薇叢垂下的綠蔭走到後門,抽根煙,看看遠處,緩解疲勞。現在他一個上午就能出去兩三趟,別人來找,北廂房老沒人。
虛驚一場。
趕上周末,紀之歌問容信要不要去給人解千愁,容信想了想,說要給自己放個假好好休息。她這陣子其實都沒怎麼擺攤了,秋天最舒服,懶懶散散的,適合窩在房間里,什麼也不想做。
容信小聲回他:「也別欺負得太狠了。」
姜槐問:「你快樂嗎?黎黎。」
阮桎言見過姜槐之後,只有三言兩語的交談,兩人都養眼,站在一處惹來不少目光,但對彼此的態度透著幾分疏離,談不上有多熱絡。
阮桎言果然想都沒想就開口拒絕:「我不收徒弟。再者,我如果沒記錯,你現在才大一,離畢業還遠。」
「凍醒的,起來關窗戶就看見桌上手機亮了。」
姜槐一米八的身高窩在椅子上確實憋屈,阮桎言把床被子朝他兜頭一扔,地方更擠了,像往盛豆漿的瓷碗里丟進一塊白豆腐,滿得快要溢出來。
少年笑了,稍微後退半步,過近的距離難免讓人產生壓迫感,聞到的清淡木香不知來源於某個人的衣角,還是柜子上的兩扇紅木彩石插屏。
文保科技部的包打聽同志前來試探。
周圍有綠色的熒光棒揮舞,她像飄浮森林之上,坐在參天的紅杉樹梢,靠近雲端。
明亮的光線刺得人眼瞳縮了一下,眼前一片花白斑駁。阮桎言揉了把眼睛,彎腰撿起掉落在床褥上的手機,跟老館長通話。
「清明前採摘的頭春茶,悠著點喝。」阮桎言見她做賊似的,就想出聲逗兩句。
「師父,您怕不怕?」姜槐又來。
四個人之前都已經見過面的,相互認識,氣氛還算好。阮桎言比他們都大,說話老氣橫秋:「走,請你們幾個小傢伙去吃東西。」
幾乎同時,阮桎言將姜槐往身前一扯,自己躲在了他身後。
姜槐說:「她也有自己的事兒,兩個人不能總黏在一起。」
這方面阮桎言倒不強求,說你有空就來,不要逃課,現在讀書擺第一位。
吃飽喝足出來,天黑了,幾個人沿江邊散步。
容信愣了愣,咬著餅裏面軟糯的紅豆安靜下來。
阮桎言這裏簡陋,但屋裡擺設樣樣精貴,不知道是幾百年前的古董。容信怕磕著碰著,坐在木椅上規規矩矩地喝水。
姜槐拿他慣用的茶缸倒好水,送到他嘴邊:「師父,喝水——」
他被逼得倒退回來:「師父,我走不了了。」
他躺床上,陷下去,比之前舒服百倍,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香味,問:「用的是五葉枕?」
師徒一線牽,
「阮老師,您能收我為徒嗎?」
「他們都有靈性不假,所以更要好好對待,但一件件破得不成樣子了,成了精也胸膛漏風,缺胳膊少腿,打架不一定能打贏我。」
「師徒一線牽,珍惜這段緣。」
紀之歌因此底氣很足,誰還沒個娘家人呢。
「等我獎學金髮下來就買。」
只是這樣,卻好像也滿足了。
幾位吃瓜群眾表示,回答得漂亮,只差沒拍手鼓掌。
總之,您說什麼都是對的。
姜槐以為自己聽錯了,沒動。
紀之歌在旁邊小聲說:「喲嘿,你混得挺好啊。容容,我想到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
阮桎言沒再理人,拿上佛像圖就大步流星地走遠,背影看上去筆挺利落。姜槐跟上去,一路跟到北廂房。
「少跟我扯這麼多沒用的,名義上的情侶也是情侶,平時也該好好維持這段關係,多聯絡才對。」紀之歌反正有理。
「徒弟關燈。」阮桎言雙手枕在腦下,張嘴吩咐。
凌晨三點四十七,頭頂的天彷彿一方石質細膩的硯台,聚了濃稠的墨汁,像要滴下來,黑得純粹又乾淨,看不見其他的雜色。
阮桎言專心檢查補刻的紋飾是否有遺漏,忙了這麼久,額上和鬢角冒出來細細的汗珠。緊跟著他的姜槐第一時間察覺,扯來紙巾給他擦汗。
阮桎言活兒多,一天分心干幾樣,現在在給修了兩個月的古畫接筆,已經快收尾了。接筆是要修復師自己提筆把畫上缺失的東西給填上,恢復整體畫面。這是摹畫室的工作,必須由有經驗的摹畫師才能做。一般人哪敢捏著支狼毫隨隨便便往古人的傑作上添兩筆,一落筆就能壞了整個意境。
「跟我一起去找他們。」
阮桎言說他吃過了,餐盒就隨手一擱,心想不知會便宜了哪只野貓。
第二天,紀之歌跑去容信家,把人從床上拖起來:「要死了!我再不行動,姜槐就要被別人搶走了!」
「你知道?」
他過去洗乾淨手,姜槐遞上了擦手的帕子。
就怕梯子被颳倒了,磕著打碎了窗玻璃,那屋裡可都是歷史文物。
容信自然心偏向紀之歌,她每每聊到姜m.hetubook.com.com槐,就說他是一傲嬌不知福的少年,披著系草和男神的皮招搖過市引得各路女生前赴後繼,在戀愛中的付出卻遠遠不及紀之歌。
館里的這些老師傅個個都有真才實學,教本事也是手把手提點,又長得慈眉善目,比較好打交道,容易讓人心生親近。有個別面相嚴肅的,性格也溫和。和古文物打交道久了的人,常會被磨出一種溫醇感,身上戾氣少,又沉靜。
「避嫌。」
「你往外跑這麼勤快,是不是看上誰了?」
「你回去吧。」
之前夏末的時候,常被阮桎言領進去納涼,容信遇上館里的保安大叔,才發現自己已經混了個臉熟。人家說:「來看小阮師傅呀?」儼然已經把她當作員工家屬,她訕笑:「是,是,來看看。」
頸間被冰冷的硬物稍微一碰觸,他一個激靈,警覺地睜開眼睛,擒住了黑暗中伸過來的手。
「石子巷裡擺攤算命的。」

04

阮桎言說:「你真要拜師?」
老館長在家安生睡著覺,被尿憋醒了,突然想到他下班的時候好像看見裱畫室外面擱著一架木梯子,前幾天大家摘板栗還靠的它。那梯子平日放那兒是絕對沒問題的,但今晚那陣風嚇人,像能把人吹上天。
第四天,姜槐再來,阮桎言就有點不耐煩,往茶缸里扔了兩把降火的杭白菊和金銀花,分量太重,泡出一股子苦味。
他指著照片里的姜槐:「你是不是討厭他?」
「你睡姿不雅,我不好靠近。」
「剛從香港回來,沒消停,又跑去泡溫泉了,後天回。」
「不能吧?你口味這麼獨特?」
「也沒覺得討厭,」容信說,「有時候看不慣而已,總覺得他們倆談戀愛老紀比較吃虧,誰叫她喜歡人家喜歡得要死要活的。」
「師父不是說不怕?」
被說道了兩句的少年面色薄紅,眼瞳漆黑,兩秒鐘就能把心底浮起的懊惱給壓下去,任憑阮桎言怎麼數落挖苦。
姜槐給紀之歌倒了杯水,溫的。
姜槐簡直受寵若驚,立馬拆紅包。

01

入秋後不久,天氣轉涼。薔大陸續有歷史系和美術系的老師帶著手底下幾個得意門生來西館參觀學習,說是長見識。薔城博物館和薔大之間的關係一直不錯,還經常一起合作完成一些文化項目。
阮桎言面色好了點,聽完《梁祝》就去散步,散到後門,把容信領進來。
從懵懂無知時朦朧的愛慕,到逐漸長大後日益堅定的愛情,這一沓光陰,上面寫滿他的名字,卻是由她一人提筆揮毫成書。
他點開一個紅包,運氣好,搶到8.88元,轉贈給姜槐:「大家給你的見面禮。」
在這裏他說一不二,少有改主意的時候。
「師父,您大晚上的一個人住這裏害不害怕?」姜槐跟著阮桎言。
姜槐笑了笑,眼裡閃著精光:「那您究竟怕不怕?」
「按照不成文的規矩,徒弟得比師父提前半小時上班,晚上比他晚下班,關燈關窗,鎖門喂貓。平日里沏茶、打水、掃地、清理院子、歸置屋裡的東西,全給做好了。」
「不會。」阮桎言表情有些冷淡,髮絲漆黑,被風拂亂了鬆鬆地垂在額前,「但我會養鼓槌石斛。」
「丟掉手錶,丟外套!丟掉背包,再丟嘮叨!丟掉電視,丟電腦!丟掉大腦,再丟煩惱!」
好像是薔城本土的一支小型樂隊,剛出道不久,也擁有著一批小粉絲。他們前來應援,臉頰上貼著樂隊的英文縮寫名,舉著綠色燈牌,遠看彷彿一片小小的森林。
「沒,我可沒這麼說。」
「要不要再吃點?阿姨煮了粥。」
「在忙碌的日子里,身邊終於有個人陪你。」
容信坐在副駕駛座上,安全帶還沒系好,阮桎言傾身過來悄聲說:「幫你出氣了。」
西館內用水有規矩,洗澡得去水房旁邊的小澡堂。與北廂房之間,一路有游廊連接。游廊地面難免飄了雨水,濕漉漉的地面被鐮刀似的月亮一照,發著光,像碎了一地鏡子。
容信牙根一酸:「歇著吧你,我可擔不起。還有,你其實就想特彆強調你跟他是一對兒吧?紀之歌你行不行,還沒嫁給他呢,就想事事從夫啊,能不能有點出息?」
「你贏了,去收錢。」阮桎言把人打發走了。
他說的雖是疑問句,但語氣篤定。

02

阮桎言有干不完的活,也沒特地招待她,手往靠牆的竹床上一指:「要是困就躺著睡會兒。」把落地扇轉了個方向,對準她,呼呼的風吹得她頭髮亂飛。
周圍這麼吵,她那麼小的聲音,居然也能被阮桎言聽到,後者重重哼了一聲,聽起來像是不服氣。
容信頗有微詞,覺得這人又耽誤她做生意,十分不道德。阮桎言再給她一包葡萄乾,吃完還有紅豆餅。
阮桎言眼睛沒往這邊看,對她的小動作卻好像都知道:「別躺著玩手機,眼睛不要了?」
「姜槐現在管阮老師叫師父,是不是得管你叫師娘?那我跟他是一對兒,我是不是也得隨他管你叫師娘?」
「勉勉強強靠得住。」
姜槐暗暗告誡自己要保持冷靜:「您還真是財大氣粗。」
先練幾個月再說,摹畫室的學徒就練這個起步。
一出門,風就把傘給掀了,全身濕透。
他牽起紀之歌的手:「我們再走一走?」
庭院中水汽凝聚成薄薄的白霧,芭蕉葉下躲雨的夜貓「喵」了一聲,聲音尖細而黏膩,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突兀。
見紀之歌從容信房間出來,趕忙問她:「之歌呀,吃早餐了沒有?」
睡飽起來,容信一看時間,完了,和*圖*書整個下午算是報廢了。紀之歌給她發過好幾條微信也沒聽見,點開一看,全是美食照,八成又跟姜槐賴在一起。
姜槐在北廂房練了一天字,外加打雜收拾屋子,也累得夠嗆。本想等雨停了再走,結果雨越下越大。
阮桎言放鬆放鬆肩頸,頭一次誇姜槐:「還算有點用。」
姜槐說:「還挺舒服。」
大家敬而遠之,不再圍上去。
北廂房的院里一角搭著葡萄架,前些時候年輕人搬梯子把熟透的葡萄摘了,沒吃完的晒成葡萄乾,用報紙包了一點給阮桎言送來。
紀之歌臉色一僵,害怕地露出不失真誠的微笑:「已經吃過了。」
「你是被手機吵醒的?」
一下午匆匆溜過,事情也無多少進展。
館長見他也在,喜出望外,趕忙把這尊薔城博物館「鎮館之寶」介紹給幾位領頭的老師。
走的時候,他說:「我明天再來。」
阮桎言給容信打電話問她在幹嗎,容信說今天周末,當然是擺攤了。
姜槐還在練篆體,坐久了,乾脆站著寫字。
保安哪會一身黑漆漆的貼牆走,沒打手電筒,背上還背個包。
鞋底踩過去,粘連一腳晶瑩剔透的水珠子。
容信嫌齁得慌,加快步子往北廂房去。
容信繼續躺在上面玩手機,非常舒適、愜意,又收到紀之歌微信上發來的照片,姜槐陪她在宴河邊的蘆葦盪練聲,兩人的手黏糊糊地牽在一起。
容信沒聽明白,問:「啊?那是什麼?」
旁邊有兩個戴著綠色牛角燈發箍的女生路過,興奮地牽著手往前面跑。阮桎言聽到了不遠處的人聲,問容信:「前邊有樂隊在演出,要去看嗎?」
在看新聞的曾遠林實在聽不下去了,把容鸝拉過去:「粥好像煳了,你聞著味兒沒有?」解救紀之歌於水生火熱之中。
阮桎言聞言鬆手,開燈。
紀之歌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姜槐,立馬又轉移到碗里漂著的一層紅油上,也覺得熱,雙手往臉上扇風:「就靠這手絕活才把人追到手的。」
「那你是——姜槐?」
少年露出困惑不解的神色。
兩人終於走到樂隊演出的場地,發現人已經聚了好幾圈,他們在外圍根本擠不進去。
容信追問:「什麼?」
容信連著兩個周末去擺攤,她運氣不好,常趕上太陽暴烈的大晴天。雖然巷子里有陰涼處,但好位置往往被清早趕過來的老先生們佔領。偶有穿堂風刮過,能涼爽那麼幾秒鐘,依舊擋不住地表高溫。
大家很瘋狂地在跟著一起唱歌。
「有棵老香樟,有條石子巷,巷外白鶴橋,橋下春曉江,什麼都有。」
祖宗又問:「今天字練得怎麼樣?」
一直沒說話的阮桎言終於回頭打量面前的少年,目光複雜,映著窗外的光:「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小氣。」容信嚼著葡萄乾。
姜槐說:「沒有問題。」
「到底想說什麼?」
兩人披上外套換了雙鞋,打著手電筒出門。各科室的鑰匙阮桎言都有,一長串拎在手上,沉甸甸的。
「等你改天孝敬師父個新枕頭。」
一干就是幾小時,全神貫注的。
野貓瞄了兩人幾眼,躲進了雨霧中。
「那晚點去,盡量別耽誤他們工作。」
「想好了。」
光源稀薄,走過的地磚立即被濃重的夜色重新包裹起來,掉頭看一眼,背後伸手不見五指。
他老遠聽見容信和紀之歌的聲音,跟姜槐說:「女朋友來抓人了。」
「庫房裡隨便一樣東西,就有成百上千年的歷史,它們都是有靈性的,老人家說,但凡有點靈性的東西,都容易成精。」
珍惜這段緣
「程度同你差不多。」
容信踮起腳走到阮桎言身後瞅一眼,居然是漫畫,《三毛流浪記》。
「入門基本功就挺磨人,鍾錶組要銼銷子,銅器室要打磨複製品,木器組要砸魚鰾膠,裱畫室要練磨刀、刮紙、打糨、做墩子,光一樣,你得練幾個月、幾年,找感覺,不斷去練,積累經驗。而且我不像其他師傅,術業有專攻,到我這兒什麼都得會一點,鍾錶組、裱畫室的活兒都要能幹。」
當事人阮桎言窺屏良久,回了眾人一個微笑臉。
「您認識她?」
屋內暗下來,外頭的月亮散發著熒熒白光。
「姜槐自從拜師之後,去西博物館的時間比留給我的時間多,昨天居然直接住在館里了,今天還要幫他師父打雜……」
「祝你平安幸福健康快樂!」
「看月亮,像夜空的瞳孔,靜靜凝視你我,和我們鬧嚷的星球。靠近你,怎麼突然兩個人,都詞窮。讓心跳,像是野火燎原般的洶湧……」
容信趴在竹床上給紀之歌回復:多讀書,少戀愛,不然腦子銹得快。
「說起來頭頭是道,可不像是亂猜的。」老師傅誇讚了他幾句。
又過兩小時,窗外的雨聲好像小了點,也沒聽見颳風了。阮桎言坐在燈下看書,姜槐問他有沒有地方能讓他洗個澡。
姜槐抬頭看天,星辰邈遠,像黑色的幕布上被人抬手撒了一把銀沙。哪有月亮,有的只是浩瀚無邊的蒼穹,蒼穹中廣袤的夜色。
「給個機會考驗你,想看看徒弟到底靠不靠得住。」
容信服了,真心道:「您可真厲害。」看著這人這樣子,怎麼就這麼可愛。
阮桎言眼皮子又撐開,眼睛隱在黑暗中,不知在打量何處,思緒像燈泡下的蛾子繞著一點光胡亂撲飛,一時半會兒收不回來。後來就再也沒睡著,就那樣透過窗戶上的半邊透明玻璃,看著外邊的天空漸漸亮起來。
容信把紙杯里的水喝完了,還渴著。見阮桎言的茶缸擱桌上,也想嘗嘗,往紙杯里倒了點,又倒了點。
阮桎言說:「你的聲音,我好像以前聽過。」
玩著玩著遊戲,眼睛累了,她自然地倒在竹和_圖_書床上睡著了。
阮桎言冷笑一聲,鬆開姜槐,一秒鐘端起架子,穩步如松。
姜槐說:「可以。」
姜槐被死死按在被子上不能動彈,臉陷進棉被裡,費力地抬起頭:「師父,是電話,老館長打電話找您。」
「我這徒弟很難追?」
只不過今天他待在銅器組跟一老師傅討論問題,恰巧這幫人來了,躲也躲不開。
事情的發展卻有點讓人出乎意料,老師領著學生快走時,開了句玩笑:「西館的文保科技部也是畢業之後的好去處,要是對這行有意向的,可以早點拜師,早點過來學學功夫。」
容信沒明白他在說什麼,滿腦袋疑問號。
頭一抬,見阮桎言終於歇著了,躺藤椅上在看書,面朝門外,給她留下一個側臉的剪影。外邊夕陽橙紅,牆外有自行車的鈴鐺聲,是文保科技部的老師傅們收工回家了。
男神淪落為食物鏈最底端。
館長夫人也被吵醒了,在那頭搶過電話說:「小阮啊,真不好意思這麼晚還麻煩你,有空過來喝茶,雲姨給你包餃子吃。」
過後,姜槐這個人在阮桎言這兒就算翻了篇。
「當然不怕。」
阮桎言想起一個人:「你是說紀之歌?」
老館長這麼一設想,瞌睡全無,趕緊找阮桎言去看看情況,怕出大禍。
她聽得十分模糊,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卻一直神采飛揚地笑著,好像從未這麼快樂過。
第五天、第六天,趕上周末,姜槐忙著陪女朋友,沒去西館。
兩人待屋裡,沒一個吭聲。
姜槐在她面前蹲下,紀之歌怔然,又見他手指了指肩膀,說:「騎上來。」
「你忙。」
第三天,姜槐課少,中午在學校食堂吃過飯就去西館,順便給阮桎言帶了一份招牌香酥雞肉飯,隔著薄薄一層塑料袋,能聞見香味兒。
「我好歹幫您把東西搶回來了。」姜槐出言提醒。
容信故意問他:「那你會架子鼓,會轉鼓槌嗎?」
姜槐一出聲,老師傅們靜了靜,個個站邊上圍觀都有點看戲的意思。
傷口有點深,阮桎言陪著姜槐去醫院,狹長眼睛一眯:「麻煩精。」
她先愛他十年,多愛他十年。
一個商周時期的銅鼎,紋飾細密,布局繁縟。銅器組的老師傅喊阮桎言過去幫忙補鼎身上的雲雷紋,用縫鞋用的鋼針尖划刻出來。
「哦。」
姜槐立刻反應過來拔腿追上去,兩人一前一後包抄,困住了小賊。
「這行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不單單是修個東西。」
攜著滿身夜霧再回北廂房,時間過去了二十來分鐘。姜槐準備繼續在睡椅里蜷著將就幾個小時,阮桎言拉他回來:「你去睡床。」
容信舉起手機朝舞台拍了張照片,傳給紀之歌,讓她要想湊熱鬧的話就趕緊過來。
容信一笑,溜須拍馬,半諷半捧:「您說什麼都沒錯。」
姜槐尾隨他走完一遍,徹底摸清楚來去的路線,今天打道回府,明日再會。
她終於看清了台上炫酷的鼓手、光著頭戴副墨鏡的主音吉他、笑起來像包子一樣軟乎的貝斯手,還有竹竿似的鍵盤手。
不多時他便睡過去,好像還做了個亂七八糟叫人摸不著頭腦的夢。
「還沒開張做生意,就被你給叫進來了。」
紀之歌剛跟他交往那一陣,欣喜的同時又有些手足無措,又無戀愛經驗,得到了垂涎十年之久的人,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
容信直點頭:「好啊好啊。」
「你想去嗎?」姜槐的嗓音裡帶著淡淡的疲倦,卻也溫柔,詢問她的意思。
阮桎言笑著說好,電話那頭馬上轉變為夫妻倆的鬥嘴聲。
姜槐在西館待了一段時間后,阮桎言扔給他一本篆體書,讓他學著寫篆字。洗硯台,磨墨,練字,打磨人的性子。
姜槐點頭。
茶水燙嘴,等茶涼的工夫,他終於跟姜槐多說了幾句:「天天往這邊跑,不用陪女朋友?」
周六刮大風,入夜後瓢潑大雨。
北廂房與世隔絕,出面會客的事也從來跟阮桎言無關。
一旁的老師傅聽後有些詫異:「小夥子,你懂?」
紀之歌揉了揉肚子:「實在是吃不下了,啃了仨肉包、倆燒賣,還有一個茶葉蛋和一碗銀耳蓮子羹。」
「阮老師,西館後門有什麼?」
配圖生動,文字顏色鮮艷,十分打眼,其中最活躍的數館長和館長夫人,甚至帶頭髮起了紅包。
她坐起來,盤腿靠著牆,繼續安靜打遊戲。
給人解三千煩憂,也要她樂意。
倒完發現對面還坐著他師父,也得照顧。最後還剩下個容信,以後很有可能就是他師娘,乾脆站起身,一併給伺候了。
容信和姜槐不吃辣,前者是因為常年喝中藥忌口,後者則不愛吃。阮桎言和紀之歌的口味倒意外的一致,葷素均沾但不太喜歡牛肉丸,偏好豆類,也不怕辣。
「想好了?」
阮桎言去裱畫室那屋看了,沒發現檐下有木梯子,應該是學徒們臨走之前搬走了。又里裡外外仔細檢查了一遍,沒出岔子,就給老館長回復,叫他放寬心睡。
受氣氛和年輕主唱狂烈的歌聲的感染,也激動起來。
「這叫馬蹄刀。」阮桎言說,「用來剁餃子餡兒的。」
容鸝系著圍裙在哼歌:「原諒把你帶走的雨天,在突然醒來的黑夜,發現我終於沒有再流淚……」
阮桎言兩手不得空,稍微偏了下頭,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口。
天氣轉涼后,屋內的竹床撤了,原來的位置上被一張木質的睡椅所代替,上面鋪了層煙灰色的薄毯。
「修畫的時候少不了,拿它剔掉紙上的草屑、煤渣、小沙粒,用處多著呢,說它能剁餡兒也沒說錯。」
阮桎言端著茶缸出來,邀她進西館納涼。
恰好阮桎言從另一頭冒出來,沖姜槐一吼:「抓住他!」
誰的手底下都不缺人手,獨獨阮桎言是個孤家寡人。迄今為和_圖_書止,他還沒收過徒弟。起初老館長有跟他提過這事,怕他忙不過來,想往北廂房多派個人,他卻始終沒鬆口。
喝過姜槐敬的師父茶,阮桎言從此就是有徒弟的人了。
「都這個點了,你怎麼也不叫我?」
「世界上不乏長得相像的兩個人,更何況兩個相同的聲音,您應該是記錯了。又或許之前我們在大街上遇到過也說不定。我有個女友,愛好配音,就能模仿許多人的聲音,十足的像。」
從軍訓時的告白開始,抑或是,從十年前的那家醫院開始,就註定這場戀愛並不公平。
可愛這個詞,果然跟年齡沒有關係,跟性別也沒有關係,是眼裡的光芒和心裏的偏愛匯聚成的河流,因他而泛起漣漪。
姜槐靠在長椅上閉目養神,興許是今天一天過得有點累,又或者在思考些什麼。
「那你就拜師吧,先給為師斟杯茶來。」
嘀嘀咕咕在一室漆黑中聊了兩句,睡意湧上來,姜槐迷迷糊糊瓮聲道:「怎麼還有綠豆的味道……」
容信頭髮亂飛,糟亂地罩住大半邊臉,嗓子還是啞的:「你心平氣和地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避……嫌?」
少年十分堅定:「您之前不收,不代表以後不會收。對文物修復感興趣,與我讀大幾並沒有直接關係。」
阮桎言沉默寡言,說白了就是跟你不熟沒話講。他對外一貫這副德行,西館的人都已經見怪不怪,在外邊的人看來卻略清高倨傲了點。
三個八,還帶個小數點,頓覺西館也太窮了點。
阮桎言想起容信說話時憤憤不平的樣子,臉鼓起來,他拿手指頭一戳,笑她像個蛤蟆。
阮桎言笑了一聲:「百鍊成鋼,嚴師出高徒,徒弟就是用來虐的。」
阮桎言終於完工,發現木架上已經擺好一盆剛打來的清水。明鏡似的水面還在朝盆沿四周晃蕩,可見端水的人步子走得很急。
手被另一個人握在掌心,快樂變得無師自通。
阮桎言湊近一看:「原來跑那兒去了。」
第八天,姜槐帶傷來到西館,左手手掌纏著紗布。
「那麼,得出的結論是?」
他沒想到是個賊。
「問題是——他師父是你『男票』!」紀之歌說起來頭頭是道,義憤填膺,「如果你能多勾搭你男朋友去逛街約會看電影,他能有這麼多時間來折磨和使喚我男朋友?」
「這麼說,倒成了我的錯。」
到店裡點的鴛鴦鍋,一半艷紅一半清白,沸水升騰起熱氣,下筷子涮兩遍肉片就能吃了。容信吃了會兒就開始鼻尖冒汗,把外套脫了。
阮桎言沒多瞧他一眼。
旁邊人樂呵打趣:「阮老師,有個徒弟就是不一樣呀,你看看多貼心!這麼好的徒弟,早該領進門……」
「上次我跟你交代清楚了呀,我跟阮桎言只是名義上的假情侶,他為了幫我應付我爸媽才答應的,我們屬於相互合作的關係。」
姜槐答:「練到手抖,握筆都握不住了,手腕酸。」
半道碰上一個人影,隔得老遠時,姜槐以為是巡邏的保安。館內寶貝多,監控也多,夜裡有人巡邏,這些年沒丟過東西。
好像只有很小很小,年幼不知事時,這樣騎過父親的肩頭。
阮桎言拿給容信當零嘴兒,隨口問:「今天賺了多少?」
第七天,姜槐一整天的課,又被輔導員叫去使喚,等被使喚完已經很晚了。這個時間點,西館其他師傅弟子都走了,但姜槐知道阮桎言是住在那裡的,跑不了,還是決定去一趟。
不出半日,西館里的人都知道薔大歷史系的一枚好少年搞定了難纏的「鎮館之寶」阮老師,紛紛在微信群里發來新出爐的中老年人表情包,以表祝賀。
「騙人。」還真拿她當三歲小孩了?
雖說兩人已經結成正兒八經的師徒關係,但姜槐還是在校學生,大一的課不少,他不太可能每天準時準點到西館報到。
「那就住這兒。」阮桎言扔給他一套自己的乾淨衣服和一條素色毛巾。
阮桎言應了,說馬上就去,隨後把姜槐從床上拉起來:「對不住了。」他怕真折到姜槐的手,在姜槐肩膀的穴位上揉捏了兩下。
漸漸不那麼害怕,覺得安穩,他的手始終沒有放開。之前所有的不安從心裏打消,她終於跨越那一步看似毫釐實則千里的距離。
自從姜槐拜師之後,與紀之歌相處的時間驟減。原本周末兩人是雷打不動要一起度過的,但現在姜槐老找不見人。
紀之歌和姜槐這對原本沒打算再往前走,坐在江邊長椅上歇一歇,說說話。偏偏姜槐並不是個話癆,時常沉默。
後來,就站旁邊看阮桎言怎麼動手,努力觀察,甚至一些細枝末節也全記在腦子裡。
剛跟裱畫室、鍾錶組的幾個師傅打賭,他押一百塊賭阮桎言有目標了,不然絕對不會如此反常。而且館長也確實說過,小阮死活不肯再答應他相親的事。種種跡象表明,阮桎言確實有對象了,且對象很有可能常在西館後門出沒。
她希望自己是不同的,能夠跨越這一步看似毫釐實則千里的距離,便使勁纏著,主動約他,主動打電話、發簡訊、視頻聊天,跑去他每條微博底下留言。
許多時候是因為突然想見一見阮桎言,才跑過去。
我師父就是個祖宗。姜槐除了答應還能怎麼辦,不敢有推辭。
姜槐說:「我會認真學。」
自從那個擁抱過後,姜槐接受了紀之歌,兩人相處也漸入佳境。
肩並著肩走,像在條冗長幽靜的隧道中探險。
姜槐收拾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又拿起木架上的銅盆去水房,撞見紀之歌她們,說:「你們先進去坐。」
「蠢徒弟。」偏偏師父刁鑽,有時嘴還毒。
從澡堂出來時,雨徹底停了。按照之前說好的,師父睡床,徒弟躺睡椅。
這次換阮桎言關好窗戶,打了個哈欠:「和-圖-書你去睡床,早點醒,去買早餐。」說完在睡椅上躺下,大長腿同樣無處安放,姿勢彆扭,看得姜槐覺得有幾分解氣。

03

誰知那人指縫裡夾著刀片,姜槐掌心被割了一道,直往外淌血。東西搶回來了,賊還是跑了。
紀之歌喜出望外地點頭。
阮桎言不知從哪裡搬來一張小小的老榆木桌,底下帶倆玲瓏袖珍的雕花鑲琉璃抽屜,看上去像古董。桌子放在屋內一角,姜槐就坐那兒練字。
「那行。」阮桎言點頭答應下來。
她發現姜槐人前彬彬有禮,與老師同學處得很好,還混學生會,相識的人大把大把,但其實性情有點冷。別人靠近一步,他總會不動聲色退回一步,始終隔著距離。
阮桎言翻了個身,面朝灰白的牆壁,前幾日才在太陽底下曬過的被子蓬鬆柔軟,攏在腰間。
北廂房阮老師有對象的事不脛而走。
「晒乾的桑葉、竹葉、柳葉、荷葉、柿葉做成的,五葉性苦寒,清熱降火靜心,夏天用最好,現在早已經入秋。師父,您該換個枕頭了。」小徒弟懂得不少。
容信親眼見證了薔大男神級別的人物恭恭敬敬給阮桎言打水遞帕子的全過程,暗嘆姜還是老的辣,小男神鬥不過老男神。
「哎呀,你吃這麼多還這麼瘦呀?」容鸝咂舌。
紀之歌尬笑:「就是吃再多也不長肉。」
第二天,姜槐上完課之後來西館報到。
紀之歌等了會兒,才拿容信發來的照片給他看:「我們去嗎?」
「就沒什麼人?」
「是,師父。」
容信踩著拖鞋去刷牙洗臉:「那你去大鬧西博物館呀,跑來吵我睡覺有什麼意思?」
這裏房間不少,多用來置放雜物,唯一能住人的只有阮桎言的卧房。他老人家不可能騰出半邊床來,只能委屈姜槐在睡椅上將就一晚。
容信被牙膏沫嗆了一口,雖然說起來牽強,但又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
姜槐手腕一動,石子準確無誤地朝芭蕉葉飛去,驚得野貓一躥,只見一團模糊的黑影朝這邊衝過來。
阮桎言仍舊不太愛搭理人,自己干自己的,也不招呼,把人晾在一邊。姜槐沒虧待自己,佔了他一把椅子,坐下來拿手機看課件做習題。
「一種草本植物。喜陰涼,開黃色的花。」
紀之歌斟酌著說:「如果你覺得累,那我們坐在這裏看看月亮也不錯啊。」
遇上個口味相同的飯友並不容易,於是三言兩語聊了起來,阮桎言問:「聽容信說你模仿麥兜的聲音很像?」
一開始也做不了什麼,連打個下手阮桎言都嫌他礙事,讓遞工具,冷不丁張口就報出個名兒,但他壓根不認識。好在腦子聰明,阮桎言說一遍,他就能記住,不會再錯第二次。
「怕什麼?貓,還是鬼怪?」他自己就是個老怪物。
有時按捺不住好奇,她問:「你手邊那把刀是幹什麼用的?」
他說得一本正經,叫容信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橫七豎八躺竹床上,在睡夢中翻滾。她不好意思地訕笑:「我得回去了。」說完扛起門後面「解千愁」的招牌就跑,跑兩步又停了,她回頭問,「明天來我家吃飯嗎?我爸說缺個人跟他下棋。」
容信不由得讚歎:「真帥啊……」
但老師傅們一般手底下只帶兩到三個弟子,多了管不來,沒那時間,也沒那精力。現在都不缺人手,手上沒有名額。
西館裡頭可真安靜,除了鳥叫蟬鳴,就剩阮桎言細細打磨物件的聲響。分明還在薔城內,卻像置身深山老林,汽笛喇叭車流人潮全被一道屏障擋在外面。
但又怕程度過了,無端惹人心煩。
學生們能跟著這樣的師傅學本事,是自己的福氣。
她脫了鞋坐在竹床上,發現確實十分涼快,就躺下來拿起手機打遊戲。腦袋下是棉布縫製的葯枕,有股寧神舒緩的葯香時不時飄出來,味道好聞。
紀之歌視線當中是一片黑壓壓的忘情搖擺的後腦勺,她插縫看,依舊看不見舞台上的樂隊成員,只聽見耳邊齊刷刷在吼唱:
「你究竟是有多嫌棄我媽的手藝?」
容信聽見,在洗手間里悶聲笑。
「那你說,想讓我怎麼做吧。」
叫她大跌眼鏡。
露天舞台上,染著紅色頭髮的鼓手像一簇火苗,發光發熱,自如地玩轉鼓槌,每一個動作都帥得飛起。
為了透氣通風,開了半扇窗。下過一場暴雨之後,被劇烈沖刷過的草木和泥土的味道在空氣里攪和,混在秋夜清冽的風中。
「我怕你再說話,我會忍不住把你當場打死。」
於是鎖上門出發,阮桎言開車帶他們去了遠一點的很有名的火鍋店。
「等你練到手起了繭子,就差不多了。」
有幾道門天黑後會上鎖,去北廂房只得九曲十八彎繞來繞去。
「為你們的師徒情誼,乾杯!」
「總歸不太容易。」
「亂猜的。從圖片上來看,這尊佛像面相豐|滿,體態豐腴,方領下垂式衣飾,看上去衣紋流暢,衣料柔和輕薄,與唐代佛像的特徵比較吻合。」
兩級青石階,一跨入,就到了阮桎言的世界。
如今他把她整個托起,她的雙手死死握緊他的,似乎怕一個重心不穩往下栽。就這麼一秒,隨著他站起,面前的世界頓時開朗。
紀之歌自打告白成功以後,人就像泡在蜜罐里,笑起來空氣中還能帶股子甜味,反問:「都有男朋友了,還要出息做什麼?」
「就偷了面破銅鏡,不值幾個錢。」
當即鎖門,去容信家蹭飯。
這些日子阮桎言沒少聽容信提起紀之歌和姜槐這一對,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沒想到今天見到活的。
撲在耳垂和頸間的氣息讓容信微愣,餘光瞄到後座的小情侶,隨即明白過來。她偶爾替紀之歌打抱不平的那些話,怕是被阮桎言聽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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