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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氣得一夜都沒回房睡覺——有嗎？吵架倒是常事，何至於氣得不睡覺？

裹了被子——印象中，她也就前幾天才給姜紅燭裹過被子。

顏如玉舔了下唇邊的血，抬起頭，臉色很平靜：「叔，這事交給我，你放心吧，做局的、下手的，一個都跑不了。干爺回來，我拎一串人頭，給他壓驚。」

看來，自己也是姜紅燭籌劃中的一環。

「紅姐啊，事我是給你辦了，煤精鏡還飄在雲上、不知道幾時能入手，你覺得，當前、眼下，是不是該給我點實在的好處了？我忙前忙后，一口肉都還沒吃著呢。」

肖芥子凶他：「玩你的去。」

而且，據前台說，這幾天生意清淡，那間房一直是空著的，並無新的客人入住。

看著看著，咦了一聲，坐直身子。

陳琮頭也不抬：「別當回事，睡一覺起來她們就忘了，靠！」

那人冷笑：「這還用你說？剛剛，我們循著地址，去找過那個目睹干爺被殺的女人了，結果你猜怎麼著，筆錄完之後，她根本就沒回家，不知道哪去了。動動你的腦子，這是個局！長這麼大個子，光會好勇鬥狠有個屁用，被人耍得團團轉。」

她從茶几下方取出一支大紅蠟燭，撳了打火機點著，待火頭穩住，輕輕立在了小瓷托上。

但可以肯定，紅姑在籌劃著什麼，這些東西，應該是在趕走她之後埋的。顏老頭出事之前，對她愛搭不理，讓她「管好自己、少多事」，顏老頭一死，就馬上聯繫她……

視頻下，已經留了好幾百條評論了，還在不斷有人點贊。

「又是個相好的？看來紅姐早些年，玩得很花啊。」

——大小石補救不了絕症，但我有辦法，如果這趟沒死，我教你。

「你說什麼？」

顏如玉嗯了一聲：「那干爺是不是……進土窖？多久能再回來？」

姜紅燭冷冷和圖書回了句：「那是，我當年，長得可比你好看多了。」

凌晨三點多。

說完，不緊不慢，「啪啪啪」地拍了三下巴掌。

這院子很小，只放了些山石盆景做點綴，肖芥子伏下身子仔細看，還拿手指去抹了抹：有一處地塊土質有些細碎，顯然是挖過的。

有一年冬天，特別冷——哪年的冬天不冷啊？

要不是聽出那頭是姜紅燭，肖芥子真會以為是對方打錯了：這語氣、口吻，活脫脫是跟情人追憶往昔。

肖芥子白了他一眼，正想說什麼，手機響了。

「你勸我回去，怕我凍著，還給我裹了被子。就那，找找看，有東西。」

肖芥子進了屋，內外燈都打開，直奔小院。

顏如玉血紅了眼，一仰頭，又咕嚕灌下好幾口，酒勁衝上大腦，眼底一片燙熱。

這一頭，徐定洋看著姜紅燭打完電話，笑著收回手機。

陳琮拿起那枚紙牌，舉高了透光看，看不出什麼玄虛：「她都報仇成功了，為什麼還要給顏如玉遞信？沒必要啊。」

話音未落，那人反手又是一抽，如他所願，這一次抽在左臉，而且，大概是勁兒緩過來了，這反手抽居然比正面開扇更大力，抽得顏如玉都沒站住，踉蹌著後退幾步，後背頂在假山尖上，頂得他眼前一黑。

顏如玉攥了瓶洋酒，一動不動地癱坐在茶桌后，桌面上攤滿碎瓷，可以想見，干爺出事之前，是坐在這兒，試圖修復那個什麼李自成敗走時、在大戶人家門口撿的瓷瓶。

有嗎？

陳琮抬頭看她：「怎麼說？」

她把扎口解開。

裡頭是煤精占卜鏡，還有兩枚折好的紙牌：這種紙牌，又叫打畫片、扇片子，八九十年代的時候挺流行，姜紅燭會折也很正常。

徐定洋柔聲說了句：「紅姐ｍ•hｅtｕｂｏok•com•ｃｏm，放點血吧，也讓我咂一口，嘗嘗紅燭美人的滋味嘛。」

陳琮被她這一系列操作搞得莫名其妙：「你幹什麼去？」

陳琮于百忙間抬眼：「誰啊？」

陳琮正輸入解謎答案：「啊？」

他也壓低聲音：「快快，來。」

第一枚上寫著：給芥子。

專家的話還是得聽的，肖芥子回了民宿，不想立刻睡覺，但也定不下心來做正事，洗漱了之後就躺在床上刷小視頻，看完了，順手滑到下一個，不費腦，倒也挺減壓。

肖芥子反覆看了兩遍，把紙張慢慢揉了揣進兜里。

有大罵行兇者該殺的，有誇「真帥」的，有「求小哥哥正面」的，還有人陰陽怪氣表示「有什麼了不起的，要是老子在，分分鐘把兇手摁住」。

肖芥子拿起紙牌看，背面有字。

入目是熟悉的紅布，之前，這紅布還包裹著濕土、紮成蘋果形狀，用作她和姜紅燭的「聯石」，現在，顯然包了別的東西。

陳琮笑起來：「轉交039號，轉的是信息，顏如玉怎麼會知道，姜紅燭原本給他的，是一個紙牌呢？拆嗎？」

陳琮沒轍，只好坐在一邊看她時撥時挖，很快，鏟尖就碰著東西了：那是塑料桶砸碎了的一大片弧狀桶身，其下罩著什麼——顯然，姜紅燭也不傻，生怕硬挖會鏟壞東西，拿物件罩護了一下。

陳琮說：「我是問你，要不要拆開了看一看。」

上頭只有一行字，邊上還摁了個手印。

雖然她一路都沒解釋，但看這架勢，陳琮也知道她要做什麼了：「我來吧。」

她立馬下單，披衣下床，在行李里找出小鐵杴，拿在手上有點驚悚，比了比大小，掀開棉服塞進懷裡。

這巴掌用足了力氣，打得顏如玉頭一偏，眼前直冒金星，他晃了晃頭，自嘲地笑笑，剛一抬臉，又是一巴掌直抽下來，乾脆hｔｔps://ｗwｗ•ｈｅtｕｂｏｏk•ｃｏm.cｏm響亮。

「你辦事太讓人失望了，你自己想想，這段日子以來，你辦成過一件事嗎？」

他說：「叔，你也換一邊臉抽，講究一下平衡……」

那人狠狠一巴掌抽在顏如玉右臉上。

那人說：「這誰能知道？看干爺的體力了，兩三月、五六月，說不好。來，你過來，頭低下點。」

套間外頭有人進來，端了個白瓷托盤，盤裡有個薄胎的白瓷小碗，托盤和碗都精緻得很——這架勢，看上去像是要請她吃夜宵。

這是上一個領039號的，按輩分，他得叫叔。

「阿玉啊，這不是我想抽你，我這是代表老顏家教訓廢物。」

她脫下外套，擼起袖子，攥住小鐵杴小心開挖。

她念給他聽：「好有安全感啊，想嫁！」

記憶中，老家有個土窖，是家族禁地，只干爺能進，每92年，要續命的時候，就會在裡頭待一陣子。

再一抬臉，又是一巴掌，「啪啪啪」，連抽了十來巴掌，抽得顏如玉脖子都不會轉了，其他人站著看，沒上來勸，連動都沒動一下，像庭院里站了六七根木頭人樁。

她慢慢放下手機。

肖芥子屏住呼吸等下文，然而，話就到這裏，那頭講完就掛了。

裡頭寫了兩行字。

「短視頻上刷到你了，好多人誇你呢，還有小姐姐誇你帥，表示……」

然而碗里空空，碗邊放的也不是調羹或者筷子，而是一把鋥亮鋒利的小手刀。

她隨手接起，一聲「喂」還沒出口，那頭傳來姜紅燭冷漠的聲音。

顏如玉面無表情，垂了眼，一直默默聽著，到這時才說了句：「一個精神病，不可能殺得了干爺的。」

外頭傳來嘈雜的人聲和腳步聲。

一聲錘響，解謎失誤，陳琮氣得捶床：「沒注意謎格，我的十一連勝！沒了！」

顏如玉迎上去，叫了聲「叔」，又說：「按規定，干爺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屍體得驗，暫時放在那了。」

居然在同城熱門裡，看到陳琮了。

那人不耐煩地揮揮手：「都解決了，今晚會帶回老家。」

「干爺對你不薄啊，沒有干爺，就你那個爸，賣了你都有可能。你就是這麼回報干爺的？讓人直衝進門、把頭給斬了，你自己聽聽，離譜嗎？我們老顏家，這幾百年，兵匪戰亂時代，都沒發生過這種事。」

肖芥子把那片桶身拿開。

肖芥子一口回絕：「不要，男人手重，萬一是什麼金貴東西，被你挖壞了怎麼辦。」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出事的客廳，雖然屍體被帶走、取證也告結束，客廳還是暫封，依稀可見警戒帶和白粉標記。

難道是……

是老家來人了，顏如玉身子一凜，放下酒，從邊門處迎出去。

——照我說的做。

肖芥子迅速湊過來，挨著陳琮蹲下，燈光昏暗，兩個人賊頭賊腦，面向著坑、身側放著鐵杴，腦袋幾乎湊到了一處，屏著呼吸拆開「轉交039號」的那枚紙牌。

她咳嗽了一聲：「陳琮，你要紅了。」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煤精鏡的全貌，忍不住拿起來細細端詳：這可是傳聞中的五色石之一呢，天生地養，的確神奇，線條並不精細，但勾勒出的人形極其神似，看久了，會讓人心生敬畏。

第二枚上寫著：轉交039號。

陳琮心裡有數了：她要干私密的事、說私密的話之前，總這樣。

陳琮也看見紙牌上的字了，雖然好奇，但也知道這屬於「私密信件」，很知趣地把目光挪開，專註于那面煤精占卜鏡。

肖芥子腦子裡靈光一閃，立刻打開手機訂房app，很好，她跟姜紅燭住過的民宿房間依然空著。

顏如玉上前一步，略低下頭。

肖芥子心跳加速，喉頭微微發乾，她條件反射般看ｈeｔｕｂｏoｋ.coｍ•ｃｏm了一下身後，又看高處的牆頭。

……

是個陌生號碼。

「你聽著就行，你還記不記得有一年冬天，特別冷，我跟你吵架，氣得一夜都沒回房睡覺。」

肖芥子指淺坑裡的那枚紙牌：「讓我照她說的做，把紙牌送到039號……也就是顏如玉那裡。」

肖芥子緩緩搖頭，低聲說了句：「我也不知道。」

肖芥子拿起自己的那枚，邊走邊拆，走到檐燈下亮點的地方看。

肖芥子一時沒反應過來：「拆開了，不就壞了嗎，她都用膠粘上了。」

肖芥子點進去看。

肖芥子瞥了眼陳琮，他盤腿坐在床上，正在玩解謎遊戲，大概是闖關順利，嘩啦啦的掉錢聲一陣緊過一陣——他可真有意思，說要打幾把遊戲來緩緩時，她還以為是類似打殭屍那種呢。

——殺人者，春焰，徐定洋。

十來巴掌抽過，那人也累了，甩著手腕緩勁，顏如玉抬起頭，半邊臉腫得跟饅頭似的，嘴角全是血，臉上卻仍然帶著笑。

應該是兇案伊始、大街上的目擊者拍的，鏡頭裡，陳琮拎著方凳，迅速飛跑掠過，下一秒揚手就扔、精準命中。

「讓你去阿喀察給干爺帶補品，你沒帶回來，干爺讓你找什麼鏡子，你也辦砸了。這一次，系統報警，都提前給你打過招呼、讓你警惕，結果呢？你到底能幹什麼？這還不如院子里養條狗呢。」

每一枚紙牌都用膠封住了，也就是說，想拆看只能破壞性打開。

陳琮問了句什麼，肖芥子沒聽清。

徐定洋一點也不生氣，反笑得更嫵媚了。

肖芥子說：「你要是有空，就跟我一起去。沒空的話，玩你的十一連勝。」

那人從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抽得發脹的手心。

大概來了兩車人，七八個，打頭的五十來歲，身材高大，穿半長的黑色老頭羽絨服，原本花白的短髮染得根根漆黑油亮。

一切都很順利，登記，入住，進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