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祿爺拗不過她，也就由她去了。

梁健「啊」了一聲，他性子穩重，一路話都不多，但地震是大事，切身相關：「地震前夕，動物確實會出現異常反應，你們是懷疑，這裏要地震？」

夜深了，魔巴坐在火塘邊，雙目微闔，不緊不慢地抽著長管煙槍，煙氣混著躍動的火焰，給幽暗的老屋添了几絲生氣。

西古心內「咦」了一聲，好奇地抬頭看。

……

魔巴面色冷峻：「十多年前是十多年前，現在是現在。」

陳琮注意到，那位養神君，塞耳閉眼的，居然真的一點都不拖後腿，給人的感覺，像是體內有個感應器，精準指引著他每一個動作。

前方，不遠處的黑暗裡，站著一個人。

邊說邊拎起簍筐往外走，剛打開門，瞥見什麼，嚇得「哎呦」一聲，簍筐脫手，剛收拾好的餐具撒了一地。

本來也想把梁嬋留下的，她死活不同意：「那是我爸，好賴我得在前線，不做等通知的那個！」

那人介紹：「蛛網結得很高，把路堵死了，兩邊都是山壁。我們老大指示不能破網、怕出事。所以現在的方案是，從邊上的山壁爬過去，攀爬成功之後，會放繩梯，你們到的時候，就方便了。」

陳琮蹲下身子看。

陳琮沒太明白：「靠觸覺、嗅覺？」

日暮時分，一行人來到魘山進山口。

陳琮精神一振，緊趕幾步越過常昊，近前時，忽然覺得氛圍不太對。

陳琮說：「殺人犯法，他不至於這麼糊塗，好不容易逃出來、又把自己賠進去吧？對了，你們那位神棍，還有……」

好在，那人不是假人，他往這兒邁步，還說話了。

這倆不在一塊嗎？陳琮心頭一緊：「什麼留言？」

途中，經過了所謂的人頭樁，花猴遙指給他看那胖子的人頭，陳琮抬眼看到人頭樁林立，頭皮都炸起來了，立馬移開目光。

——平安。24/01/12，9:50。

語畢朝他們看了看：「你們的事，我也聽說了。看你們人也不少，友情建議，派幾個人留守，任何時候，後勤支援都很重要。」

陳天海笑呵呵的：「是啊，阿玉出差去了，一個人在茶室悶得慌，出來逛逛。」

這是跟他玩什麼文字遊戲嗎，陳htｔps://wｗｗ.hｅｔubooｋ.coｍ•ｃom琮好笑：「感覺不就是視、聽、嗅、味、觸，五感嗎？」

興許是昨夜那個夢的關係，陳琮很注意陳天海的通話背景，不過白茬茬的一面牆，也看不出什麼特別的。

嘎多，老寨子。

那人很謹慎：「這話不敢說，除了地震，異常的氣候或者磁場變化，都可能使得生物應激。」

後半程，天已經全黑了，大家或戴頭燈、或打手電筒，速度上略有降低，近八點時，領頭的常昊看到前方有燈光，興奮地說了句：「就是那了！」

負責電腦的那人和氣地跟他解釋：「是，我們上網搜了一下，世界上的巨型蜘蛛網不少。比如1975年在墨西哥發現的一張，面積有七百平方米，說是由4000多隻蜘蛛共同織成的。還有著名的『達爾文蜘蛛』網，跨越河岸，長25米，等於在河流上架起一個截面。但云南這兒沒聽說過，也可能是我們來得少、沒注意。」

陳琮接過礦泉水漱口，又飛快地看了蛛網上那人一眼，大聲給那頭報備：「是綁匪里瘦的那個，跟我動過刀的，我幫警察做過畫像。」

「所以我說，沈先生是安全的，肖小姐我就不知道了，因為留書沒提到她。人在林子里，是很容易走散的。」

又看花猴：「不是說兩個嗎？另一個呢？」

他身上繞滿了蛛絲，但沒蛛網結得那麼厚，所以陳琮得以窺見人形，也依稀能看見他的樣貌，他一動不動，面色晦暗，早已沒了生氣，憧憧的或明或暗火光下，他看到有數不清的小蜘蛛，正自這人身上四散奔逃。

那人一動不動，彷彿僵立的木人、蠟像，也不知道在那無聲無息站了多久了，任誰見到，都會嚇出一身冷汗。

陳天海沒接，但陳琮放棄撥打之後，他又打了過來。

……

牛坦途也傻了眼：「這是蜘蛛織的？蜘蛛能結這麼大的網？」

祿爺搖了搖頭，復又皺眉：「不過前頭出了點狀況，現場照片已經傳出來了，你們可以過去看看。」

099號在前頭踏過路，還在顯眼處留下了路標，所以，前半段走得分外順暢，再加上是奔著救人來的，大家速度都不慢，跟急行軍差不多，祿爺是老當益壯，連體力稍遜的梁嬋都沒喊過一聲和-圖-書累。

那人一愣：「男的。」

說著，火把一抬。

「喏，我們的背包里都有記號筆，防水、夜光，白天也醒目，用於留書聯絡。留書位置低是習慣，這樣不易被外人發現。目前只找到這一處，更深的地方還沒來得及進。」

如花猴所說，窪地里搭了個帳篷，裡頭有兩人留守，這帳篷跟常見的沒什麼不同，就是頂上插了面小旗，上頭有圖案，日暮起風，小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這一叫，蛛網那頭的人更慌了，梁嬋帶著哭音問了句：「怎麼了啊陳琮？是我爸嗎？」

那人呵呵一笑，笑中似在嘲諷，頓了頓，慢慢後退，和出現時一樣，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西古莫名，杵在門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什麼一撇，這明明是個小月亮嘛。

中途停車休息，考慮到進山至少得有1～2天的失聯，陳琮給陳天海撥了個視頻電話。

蛛網那頭，花猴高聲說了句：「能上，你過來吧，認認人！」

「他幹什麼都沒問題，靠感覺。」

陳琮看到，旗子上印的好像是水墨畫，畫上有個頭戴花環、藤蘿繞身的騎虎美女。

邊上，西古收拾好餐后的碗筷放進簍筐，又勸了一回：「今晚真不回新寨子？你老風濕犯了，還非睡在這兒，陰潮陰潮的，早上起來又得腿疼。」

西古驚得大氣也不敢喘。

牛坦途指著養神君跟他解釋：「這人現在進階了，以前是不看，現在聽也不聽。說是『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世俗聲色太雜，影響他了，他要追求純粹的感覺，所以……就這樣了。」

祿爺樂於接受意見，留了牛坦途和兩個編外，牛坦途在協會一直負責內外聯絡，留他做後勤，專業對口。

陳琮大步過去。

西古嘟囔：「人多了是吵，但人太少，心裏害怕啊。這麼大的舊寨子，就你一個，我可不敢住……」

那人說：「不會，前隊的人說了，蛛絲很細，而且現場能看到很多亂爬的小蜘蛛，推測是群體合作。不過這種屬於生物異常現象，懷疑是受到了什麼刺|激。由於魘山這裏十多年前曾經發生過地震……」

原來除了照片，還有現場實時監控，就是信號的確不好，視頻有點卡，能看到畫面上有五六個人正在忙活，似乎是試圖和-圖-書爬上邊上的山壁。

陳琮的小腿微微發顫，他定了定神，大聲說了句：「不是。」

那人說：「我也是經過這裏的時候才想起來，十多年前，我來過這兒，也是在這間屋裡，我們相談甚歡，還吃了火燒乾巴，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

他動作很快，上到頂之後，又拽著一根垂繩下溜，蛛網這頭站了兩三個人，花猴舉著火把在下頭接應，不等他落地站定，低聲囑咐了句：「有個心理準備啊。」

話到一半剎住了，他看到，養神君耳朵里塞著耳棉，看那架勢，塞得怪嚴實的，也就是說，這人聽不到。

些須聊了幾句，無非是「天冷、注意身體」、「過兩天再聯繫」之類的，行將掛電話的時候，陳琮突然聽到，對面傳來了馬桶抽水聲。

說著，他切換了一下電腦屏幕顯示。

「魔巴，有些年頭沒見了，還記得老朋友嗎。」

陳琮聽得頭皮發麻，這話說的，就跟魘山是個人似的。

在電腦上，陳琮看到了巨型蛛網的照片，說真的，第一眼，他還以為是PS的。

魔巴語氣平靜：「這兒安靜，新寨子人來人往的，吵得慌。」

花猴示意他跟上，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陳琮先還奇怪花猴為什麼在漆黑的林子里這麼認路，後來才發現，他們在樹上不知用什麼材質塗了記號，有手電筒光或者火光照過的時候，記號熒熒泛光，異常醒目。

他聲音放低：「那位肖小姐，有消息嗎？」

四下一看，不遠處站著養神君，他跟這人沒打過交道，但這是個資深好手沒跑了。

「那他還來拔旗、搜救？」

陳琮反應很快：「爺爺，你不在家嗎？」

花猴看了看時間：「沈先生……十多個小時前是安全的，我們找到了他的留言。肖小姐我就不知道了。」

落款是三片一筆連就的簡筆花瓣。

但對方一直作戲，目的何在呢？石頭他養了，石頭裡……

花猴給他解釋：「這後面的數字是年月日和時間，下頭的花瓣是沈先生的個人記號，因為他在咱們內部的職位叫『三重蓮瓣』。這留書的意思是，截至今天早上9:50分，他都還是平安的。旁邊多了一撇，可能是寫的時候筆尖不小心蹭到了。」

祿爺看見旗子，眼前一亮。

陳琮鬆了口氣，伸手抓住繩梯：「梯子和_圖_書能上嗎？我叫陳琮，之前跟花猴通過話的。」

身後，屋內的魔巴冷冷說了句：「不要再往前走了，我不認識你。」

牛坦途搖頭，繼而壓低聲音：「你要知道，魘山名字里有個『魘』字，那是有原因的。『魘』字你寫出來看看，是不是跟『魔』很像？魘通魔，人有五感，五感易魘。但有養神君在，多少保險一點，這人不易被魘。」

這裏排開好幾盞戶外燈，還有架在高處的，所以照明沒問題，巨大的蛛網被燈光映射得反光，亮瑩瑩的一片。

花猴領著他往裡走：「還在裡頭，要走一段。另一個頭和身子沒在一處，頭在人頭樁里，身子橫在幾百米開外，我見過這人，也是綁匪一夥的，是個胖子。我們都拍照了，回頭報警，讓警察處理吧……不會是你們那被綁的朋友，逃出來反殺綁匪吧？」

他腦子裡一嗡，一個箭步上前，也不管人家認不認識他：「男的女的？」

那人停下腳步。

「當年你是人，大家有見面的緣分。那時我就告訴你，不要再往前走了、回家去，繼續往前，你會一無所有，甚至失去自己。」

梁嬋打了個寒噤：「這麼大的蛛網，會不會是那種……巨大的蜘蛛結出來的？」

這一面的蛛網上，鑲了個人，或者說，有一個人，被牢牢粘在了蛛網上。

他心頭一跳，想起夜半2:37分時，石頭裡出現的那個詭異的人。

花猴退後一步，滿懷同情地給他遞了瓶開封的礦泉水：「沒事，我剛也吐了。」

陳琮沒忍住，彎下腰吐了出來。

魔巴回答：「你看錯了，沒有人來，這裏由始至終，只有我們兩個人。」

陳琮沒吭聲，伸手出去，輕輕摩挲了一下那一小撇。

說話間，後面的祿爺等人也到了，梁嬋聽到「死了兩個」、「男的」，當場腿就軟了，梁健趕緊扶住她，祿爺則朝他喊話：「陳琮，認清楚了啊。」

是人就好，西古鬆了口氣，蹲下身撿餐具：這人既然無視他、直接跟魔巴對話，那看來沒自己什麼事。

陳琮應了一聲。

「你不應該出現在這兒，你都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我不認識你，請你馬上離開。阿佤不歡迎你，這裏的山林、太陽和月亮都不歡迎你。」

「魘山還能魘人？」

西古心裡頭七上八下的，惴惴問了句：www.hetubook.com.com「魔巴，剛來的那人是誰啊？」

梁嬋心急：「那他們有看到我爸嗎？」

牛坦途諱莫如深地點了點頭：「要麼，魘山能一廢幾百年？廢棄，那都是有原因的。不過，你放心吧，祿爺帶頭，養神君壓陣，出入平安，沒問題。」

他示意眾人待在原地，一個人過去搭話，過了會哈哈笑著回來，大聲說了句：「巧了，自己人，099號，他們有個同伴進山考察，失聯中，前隊已經進去找了。」

陳琮循向看去，猝不及防，失聲叫了出來。

依然看不清那人的臉，不過，藉著身後火塘內隱約的火光，能依稀看到，那人的手上戴了個大鑽戒，鑽石當真璀璨，在暗夜裡，還能看到流動著的炫光。

這話一出，其它人還好，畢竟知道的都知道，輔助的那些人反正不知道，只顏如玉臉色略變。他原本是站前頭的，此時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生怕人注意到他似的。

這明顯是人在外頭，不方便立即接聽，後續找了個洗手間隔間給他打的視頻。

陳琮上去請教：「你好，養……先生，我……」

掛了電話，陳琮有些憋悶，這種乾巴巴、作戲一樣的「爺孫」對話，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電話打得越多，他就越覺得，對方壓根不是他爺爺。

正愕然間，對面的牛坦途向他招了招手。

繩梯已經架起來了，從山壁上直垂而下，梯子下頭守了兩個人，而山壁高處趴了一個，正向下頭惶急地喊話。

陳琮聽到那人說：「兩個，至少死了兩個！」

十幾號人，趁著最後一絲天光，進了山口。

這裏停了好幾輛車，祿爺這頭的四輛再一加入，儼然是深山裡冒出個小停車場。

099號的設備的確齊全，帳篷里居然支了個電腦，還有什麼信號接收增強設備，總之是為了保證內外聯絡暢通。

「這處蜘蛛網的特殊之處在於，一層又一層，疊得很厚，視線穿不透。」

連聲音都在發抖。

陳琮一行人，分了四輛大車，算是組了個小型車隊，在祿爺的指引下，直奔魘山。

「不是，靠感覺。」

花猴引著他直奔一棵望天樹，這樹上以跟記號同樣的材質、在靠近樹根處寫了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