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魘神開眸
第二十章 敲木鼓,又要獵人頭了,堵門!堵門啊!
徐定洋嫣然一笑:「小妹妹,大人的事你不懂。你小時候爸媽就離婚了,你爸一個人把你養大,這麼多年沒再娶,心理壓抑得很。裝箱,鏈子拴他,那都是他的要求、他的癖好,我沒辦法,配合他而已。」
陳琮好奇:「前幾次?那你們上一次是什麼時候來的?」
梁嬋怒了,又大聲吼了句:「你們把我爸弄哪去了?」
說話間,祿爺一行也過來了,面色多少都有點委頓。
語氣中驚愕不乏憤怒:他一直以為綁架梁世龍這事,只是徐定洋個人行為,還想找戴天南出面把事解決呢,想不到這人也有一份。
花猴也抬頭看,他之前查過月相圖,如果滿月用100%來形容,今晚應該能看到0.7%的月亮,俗稱「蛾眉月」。
只是例行一問,沒抱太大期望,沒想到那個年輕女人愣了一下:「見過,他身邊是不是還帶了個女助理?」
常昊抬高手電筒看,語氣很肯定:「沒死的話,肯定在哪貓著,畢竟這兒只有寨子里能住宿,咱們帶幾個人,一間間搜過去,就不信找不著他們!」
順帶著把其它人也引見給祿爺:「這個,徐定洋,阿洋,你們聯繫過,對吧?阿達,拳手出身,這倆都是春焰的好手。那邊,曉川、廖揚,後起之秀,哦,還有這個,周吉。」
顏如玉冷笑,正要說什麼,上頭突然傳來常昊的吼聲:「屋裡有人!堵他們!門打不開!踹!上腳踹!」
花猴想了想:「四五年前吧。」
他遙指寨中的一處,那是幢茅草頂的二層竹樓,沒塌,看著很結實,且比周圍的雞籠罩房大得多:「那兒,最早是佤王的住處,夠寬敞夠大,今晚就扎在那吧。」
等候的當兒,花猴試了下無線對講機,聽筒里茲啦茲啦的,已經聽不到聲了。
他看到對面的徐定洋了,長發披散,略略遮臉,神情倨傲,似乎壓根沒把突如其來的這夥人當回事。
顏如玉沒坐,他抱著雙臂,倚牆而站,面色似笑非笑,但顯然,目光看似飄忽、實則沒離開過徐定洋。www.hetubook.com.com
「因為天黑,我們不敢下去看。今早上,在人頭樁里就看見他的人頭了,聽那個進山考察的沈先生說,敲木鼓,就是獵人頭的徵兆……」
陳琮遲疑了一下:「那兒是不是太顯眼了?」
「祿爺,用詞嚴重了,『綁』字擔待不起。是梁世龍邀請我來的,說知道線路,帶我來看看魘山的風景,我一想,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就把戴哥達哥他們也叫上了……」
顏如玉淡淡回了句:「我這人,周圍人一多就容易內向。」
陳琮落在了後頭,無意間瞥眼,看到邊上的顏如玉。
也是,敵暗我明,估計早被人盯上了,陳琮隨著眾人往下走。
想到徐定洋,他心頭一突。
沒人應聲,一個肌肉壯實、像是蠻牛般的壯男過來,把門閂好,又拿棍子抵上了。
這寨子是佤寨風格,更古老一些,密密麻麻的茅草頂雞籠罩房,茅草積年日晒雨淋,也像老年人的頭髮,又白又柴。
天上開飄牛毛細雨,各人手中自有火把、手電筒,平心而論,這山不算很高,但眾人站得近,巨物壓迫感太強,一時間,都覺得自己渺小得不像人、只是可有可無的螢火。
戴天南倒是臉不紅肉不臊,還笑著跟祿爺打招呼:「我還以為來的是誰呢,真沒想到,在這見面了……」
這大半夜的,怎麼會有人敲鼓呢?陳琮納悶,轉頭去看。
那兩個外雇的差點栽進門裡,忙不迭收腳,這當兒,祿爺已經認出這人來了:「戴天南?!」
花猴說了聲「謝了啊」,帶著大燈坐到角落處。
花猴點頭:「沒錯,咱內部對探測地帶有測評,一級正常、二級低危、三級兇險、四級死亡。個人也按能力劃分,像這趟,我們來的人里,只兩個能出到三級任務。幾年前,咱們孟小姐定的規矩,要求大家珍惜生命,不允許越級出任務,她說有險就避,實在箭在弦上,高能力者先上,兵卒不當炮灰。這兒已經死兩個人了,一個死得詭異,一個死因不明
m.hetubook.com.com,符合『兇險級』定級標準。」祿爺清了清嗓子,正要說什麼,目光落到戴天南身側、戴黑框眼鏡的中年女人身上:「這是石榴吧?」
真是胡說八道,梁嬋氣得拿手指她:「你還放屁!我們有人看到了,你把我爸裝箱子里綁走了,還有……你還拿鏈子拴他,是不是?」
說是二層,其實底下一層是空的,四邊有柵欄門,早時用於圈養牲畜,一行人從邊上的木樓梯上二層平台,樓梯短窄,踩上去吱吱呀呀,一次只能走一個人。
花猴撓撓腦袋,看向黑暗深處,面色凝重:「這次是挺古怪的,按路線圖看,蛛網算是鬼林的邊界。邊界外頭,我們對外通訊完全沒問題,一進來,就跟信號被屏蔽了似的,對講機都用不了。難怪這兒叫鬼林,活見鬼了,前幾次也沒這樣啊。」
祿爺過來,把梁嬋往後拉了拉:「別急,都先坐下。」
如果是白天過來可能還會好點,夜晚只能看到魘山的輪廓剪影:十多年前的那次地震果然震壞了山的「頭」,就見高處那個碩大的「頭顱」歪倒一邊,脖頸處出露好大一個豁口,讓人聯想到鬼林里的獵頭,更覺毛骨悚然。
說到後來,聲音發哽。
說著,當先一步,跨前帶路。
梁健很慎重:「不是說綁匪有十來個嗎,就算死了兩個,主力還在。這黑燈瞎火的,咱別輕舉妄動,還是先安頓下來再說。」
於是除了養神君,少數那幾個也未能倖免,梁嬋這種倒霉的,還吐了二輪。
怪不得人少了這麼多,陳琮默默點算了一下:花猴那頭兩個,「人石會」這頭七個,加上兩外雇的,共計十一人。
十一個人,可以走夜路。
他抬頭看天:「外國電影里,狼人月圓之夜會變身,你說這山會不會也一樣?」
祿爺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沒急,復又笑著看徐定洋:「這些都是個人私事,我們沒興趣,也不討論。我就問,世龍人呢?」
「今天才陸續匯合,清點人數,少了三個,鐵頭、肥七,還有梁世龍。」
常昊帶來的那十多號人都是外雇、奔著搜救來的,不好讓人家冒這種險,所以在蛛網那重新商量,勸退了大多數,只有兩個要了三倍的酬勞、繼續跟進來了。
花猴舉著火把帶頭,拆了條長繩,讓大家都攥著繩走,結成一隊以免失散。
她舔了舔嘴唇,聲音低下去:「剛你們也聽到了,木鼓聲又響了,說不定……」
祿爺沒閑心跟他客套,也不準備介紹自己這頭的人:「戴老弟,你也看到了,我們這麼多人過來,是為了接世龍回家的。」
梁嬋氣得一口氣上不來,渾身哆嗦。
梁嬋頭皮發麻:「那群綁匪會不會藏在這啊?」
能不委頓嗎?下了繩梯之後,見到蛛網上那人,大部分人都步了陳琮的後塵,只少數幾個沒吐,偏那兒留守的兩個山鬼很「熱心」,給他們科普了蜘蛛的捕食原理——獵物被蛛網粘住之後,會拚命掙扎,蛛絲的震動迅速引來蜘蛛,蜘蛛會向獵物體內注入腐蝕性極強的消化液,將獵物體內「液化」,然後慢慢吸干、只留軀殼。
祿爺呵呵一笑:「咱們人這麼多,又舉火打燈的,想不顯眼都難。」
就在這時,門突然自內打開了。
他沒見過徐定洋,只覺得這人好像比聽說中的年輕不少:「聽說,是這位徐小姐把人綁走的?」
屋裡很寬敞,還燒著火塘,褐紅色的焰頭上下竄動,這麼多人進來,憧憧人影上牆,更顯昏暗。
走了約莫半個多小時,終於行至鬼林邊緣,看到了位於山窪里、傳說中的廢寨,也看到了寨子背倚著的、彷彿巨人盤坐般黑魆魆的魘山。
戴天南哈哈一笑:「對,忘了介紹了,我老婆,春十六。」
祿爺說:「挺好,挺好,是該這樣。」
陳琮一怔,也顧不上陰陽顏如玉了,三兩步跨上平台,就見眾和*圖*書人如臨大敵、呈半圈狀圍在門口,那兩個拿三倍薪酬的急於表現,大吼一聲,抬腳就往門上踹去。
「昨晚,他們跟我們一起在鬼林的牛頭榕樹上過了夜,早上大家一前一後、分開走的,後來就沒見過了。」
祿爺長吁了口氣,喃喃說了句:「十多年了,還是老樣子啊。」
陳琮湊到顏如玉身邊:「顏兄,今晚話不多啊。」
一句寒暄話還沒說完,忽地停住,繼而愕然看向半空。
兩撥人,隔著火塘而坐,花猴和大燈兩邊不挨,察覺兩方氛圍不對,正想坐開點,到底惦記正事:「那個,打擾一下……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五十來歲、頭髮帶卷的男人?」
陳琮苦笑:四五年前,山跟人似的,每年、每個季節,甚至具體到某幾天,調性都會不同,四五年前的數據,參考意義不大。
沉悶的、乍然而起的木鼓聲,像醞釀著要炸的雷,自鬼林深處、潮水般漫卷過來。
祿爺拎高手裡的照明燈,看低洼處的這片廢寨。
然而,可能是月牙太細了,遍尋無索,而且,眼見著雲氣慢慢聚攏來,又要下雨了。
徐定洋緩緩抬眸,話說得不緊不慢。
陳琮心下稍安,這年輕女人的說法,和先前神棍留書的信息一致,肖芥子和他在早上9:50分還是平安的,那之後,如果沒和徐定洋一伙人遭遇,那大概率無恙。
梁嬋一進屋,就迅速把屋裡的人認看了一遍,個中不見梁世龍,她沉不住氣:「我爸呢?」
常昊對春焰那頭似乎挺了解,戴天南介紹時,他一直小聲跟陳琮科普:「春石榴,據說她嫌石榴這名土氣,改叫十六,春焰叫她『十六姐』,聽人私下說,春焰看似戴天南說了算,其實是她當家。阿達,達哥,聽說是在國外拳場打死人,逃回來的。曉川不了解,廖揚聽說還有個姐姐,廖家豺狼,不知道哪個是豺哪個是狼。周吉嘛,管內外聯絡的,跟我們的牛頭馬面差不多。」
說著,看向徐定洋。
因為地震,寨子里的房和_圖_書舍朽塌過半,且遭遇了嚴重的植物入侵:有爬藤密密覆蓋茅屋,也有樹自屋中長起、破頂而出,還有屋子將倒未倒、卻被爬藤顫巍巍牽繫住,觸目及處,分外魔幻。
祿爺也是這想法。
陳琮注意到,過來的人明顯少了。
這是在山裡,山鬼自然是專業的,所以「人石會」雖然人多,反聽花猴的安排,並無異議。
「鐵頭和梁世龍一直沒消息,肥七,據曉川說,是被砍了頭了,對吧,曉川?」
陳琮話裡有話:「是嗎?那我誤會你了,還以為你憋著什麼壞呢。」
話音未落,木鼓聲停了。
先前那個駭叫的年輕女人凶她:「小點聲行不行?沒聽外頭敲木鼓嗎?」
又讓自己的同伴,名喚大燈的押后,還安排最年輕力壯的兩個,陳琮在前半隊,顏如玉在後半隊,分別負責警戒左右。
寨門已經垮塌,眾人從邊上繞過,一路撥草牽藤,來到那幢二層竹樓前。
又向陳琮解釋:「事前沒想到,只以為是來救人……」
正想問剩下的人去哪了,祿爺示意他別急,先看花猴:「我剛聽說,你們內部測評,已經把這兒定為『兇險級』了?」
有木鼓聲。
陳琮又回頭看顏如玉。
這話一出,陳琮幾乎是和花猴同時興奮了,他屏住呼吸,等她下文。
花猴說:「要是把山比作人,一月一變身也太頻繁了點吧,上萬年變一次差不多。」
一個三十來歲的長發男人……也不是長發,他頭髮中央光了道寬縫,跟獨羊過草地、邊過邊啃,只把過的那一道啃禿了似的。
戴天南面色略變:「先進來吧,進來再說。」
幾乎是同一時間,屋裡響起一個年輕女人的駭叫聲:「敲木鼓,又要獵人頭了,堵門!堵門啊!」
謹慎起見,陳琮和花猴沒再往鬼林深處走,原地等大部隊過來。
這貨一路上可真安靜啊,基本沒說過話,站位也總在人後,以至於有些時候,陳琮都忘了他的存在。
曉川瑟縮了一下,聲音發顫:「是,昨天,也是這樣的,木鼓聲一直響,後來突然停了。再然後,聽見肥七慘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