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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芥子也急，她看了又看，忽然想到什麼：「會不會十多年過去，原本光滑，現在也變樣了，比如生苔掛蘿了？」

憤懣的情緒像出洞的地鼠，才剛冒了個頭，就被陳琮一鎚子給打散了，肖芥子只好說他：「做生意的人，都這麼奸嗎？」

邊上的神棍完全沒留意他倆的話，他想的是另一件事：女媧對魘神顯然是優待的，非但沒滅她，還委以重任、讓她以人類保護神的角色進入新紀元。那麼，魘神那具「土成」的身軀，會不會也得以保存？

陳琮趕緊拉她，小聲提醒：「別亂說，魘神的地盤呢。」

「反正一時半會也找不到那個月牙形狀的鎖骨，你想不想試試上頭那個？」

「這個洞往下通，有兩個可能。一，死路，底下是堵的；二，它沒準連著山腸，以前是山腸上沒用的一截，因為此路不通嘛，但是地震意外地把這條路震通了。」

整個魘山，其實就是一幢巨大的木鼓房啊。

說不定同族被滅，就是魘神在其中起了關鍵性的作用，女媧一高興，覺得她很有眼力見、識時務者為俊傑，就把她留下來了。

不等肖芥子回答，他繼續往下說：「我想是很難的，但如果他還能有一線生機，那一定是落在你身上。」

「沒錯，女媧用的火，應該會更特別一點。接著我留意到它的數字，三，六，三三不盡，六六無窮，鍊石的火等於是『無盡之火』。那麼問題來了，這世界上哪有無盡之火？」

肖芥子則不假思索：「地火咯。不是說地核的溫度非常高，就是個熾熱的火球么，地下還有岩漿，是噴發到地面之後才冷卻凝成岩石的，所以地下肯定是有火的，而且沒停過。」

肖芥子看了看左肩，笑嘻嘻的：「沒事，大家今晚，是不是都不準備下山了？」

神棍說她：「別看到九個太陽就先入為主，覺得是『后羿射日』的故事。古代先民畫太陽，不一定代表太陽，還可能代表亮或者火。」

所以，蜘蛛魘女收集了石頭，應該是要再銷毀。這麼巧，魘山的崖畫上，有地火鍊石的場景，難不成這魘山下頭，還有地火？

花猴在地上畫了個ｍ.hetｕｂoｏk•com.ｃom圈，比劃給肖芥子看：「就感覺這東西像喉管，頭在的時候發現不了，但是頭一掀開吧，就出現了。」

砸碎了扔掉肯定是不行的，畢竟是息壤，但凡那個「核」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它依附於新的礦脈，又長出一個新的來。

神棍先點頭，繼而搖頭：「我原先也是這麼認為的。但從整幅圖來看，裡頭也有生活場景，生活場景里涉及到火的部分，就是我們熟悉的火焰形，並不是太陽。」

姜紅燭臨終時告訴她，魘山的「山頭」，確實跟人的頭有幾分相像：眼睛處是閉著的，沒有嘴，兩隻耳朵最明顯，左右凸出，像是團出一個圓球之後，拿兩坨泥巴摁上去的。

現在回想，那塊大石頭並不是渾圓的，底面比較麻愣不平，可能是因為貼地、一直保持原狀，其它裂面相對光滑，風吹雨打十多年了，也可以理解。

按神棍這說法，魘神，也就是人面蜘蛛身的那位，也屬於第一批「人類」。

肖芥子是傷員，不好爬上奔下的折騰，陳琮提議：「要麼兵分兩路，一撥上去確認，一撥在下頭找入口吧。」

他說：「那現在，不是正在走向明白的路上嗎？」

對於本地的「打卡點」未能獲得好評，花猴和大燈都有些面上無光，一再找借口說，一定是因為地震把山頭震歪了的關係，這要是換了在地震之前來，必然很震撼。

陳琮的腦子轉得飛快：「耳朵缺了一塊，會不會就是剛剛我們倚靠的那塊、有崖畫的大石頭啊？」

幾人想了想，陸續點頭。

肖芥子明白了：「邊上這麼多太陽，都是代表火咯，鍊石要用火對不對？」

果然，這一側的耳朵有損傷，不過不是斷裂，屬於崩裂，耳朵中央處缺了一塊的那種。

……

陳琮適時插了句：「這也正常吧，女媧用來鍊石的火，肯定會更高級點，跟普通人燒的火不太一樣。」

大燈撓腦袋：「這麼有特徵的石頭，應該很好找啊。」

神棍看向肖芥子：「你還記得幻境里那個蜘蛛魘女，殺人之後很執著于收回石頭嗎，還集了一竹簍。我當時就在想，收這些石頭回去幹什麼呢？是不是想毀掉？怎麼毀掉呢https://www.hetubook.com.com？」

當地人認為，木鼓是「通天之鼓」、「通神之器」，一對木鼓的聲量有限，但滿山木鼓，那就不一樣了吧。

肖芥子說：「那總得找睡覺的地方，不如一路爬一路找。找到了就地休息，找不到就在山頭紮營，好歹淋不著雨，又是平地，比睡在樹上舒服。」

這麼重的傷，擱哪都該好好躺著，可肖芥子非但沒躺，還一路爬山，現在，包紮的綁帶上又隱約有滲血了。

「我剛在上頭時，也琢磨了好一陣子。你看哈，不遠處不是有個蛇頭人嗎，這個應該就是女媧，先民畫畫嘛，幾筆帶過，有個樣子就行了。那這口鍋是什麼？總不能是女媧煮湯？所以我推測，這是鍊石。」

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要是麻煩就算了，我也不是很在乎，就是隨口一說，無所謂，嗯，無所謂。」

還真不白去，山頭斷裂，就是巨石掀起，之前的頭頸接合處，有了個大約30度的夾角，這景觀，放在任何地方都稀罕。進去一走，雖然三面來風，但頭上有遮，萬一下大雨，也算是個避雨處。

大家最感興趣的那口大鍋，補全了也還是一口鍋，上方三個太陽呈弧形排列，下方是六個，也呈弧形排布。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神棍說的都是真的，那你說，我爺爺還能回來嗎？」

……

肖芥子和陳琮幾乎是同時開口。

肖芥子往高處指：「要繼續往上去，這才半山腰呢，紅姑說了，要走到能看到山頭耳朵的位置。」

這時，花猴和神棍一溜小跑地回來了。

神棍也跟著科普了幾句：「空心古樹，就是佤寨最原始、最早的木鼓。空心的玩意兒，敲擊起來聲音就不一樣對吧，這就是鼓的原理。最早的佤族人，就是敲空心樹當鼓，後來才逐漸演化成現在供的木鼓。」

原來如此，陳琮想到在山下見到的木鼓身上都有挖出的音槽，想來就是在模仿空心樹。

地震之後，有一邊的耳朵斷裂，順著裂口處往下看，能找到一條被經年風雨磨蝕得光滑泛亮、微微凸出的月牙型山石，那位置和形狀，都頗似人的鎖骨。找到了這一條「鎖骨」，就在差不多高度的位置找另一條，兩條ｈｔｔps://ｗwｗ.hetｕｂoｏｋ.ｃｏｍ•cｏm「鎖骨」的中心處、略凹進的地方，就是山腸入口了。

接下來，繼續找魘神廟的入口，就要靠肖芥子了——魘山是山鬼的「不探山」，山鬼是客，客不犯主。所以最初幫「人石會」清理這山，是「探而不記」，近些年偶爾走山，是「過而不探」。

肖芥子聽糊塗了：「我？我哪有這本事？」

原本是一眼可認的典型特徵，譬如，「這人臉上有痣、額頭有斑」，哪知這人刷了好厚一層粉底，痣遮了，斑也消失了，那這線索，意義就不大了。

先有人敲木鼓，繼而引發了奇怪的共振，風也在其間推波助瀾，風助音勢，山下山下的音潮最終連成一片。

陳琮聽出她有情緒，向著她嘻嘻一笑，笑得鼻樑上都起了淺淺的紋。

這些，他在上頭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當時挺激動，現在已經平靜下來了，慢慢道來，居然平添幾分穩重。

神棍給三人看自己拍的照片。

從山腳到山上，不斷出現這種空心古樹，不就是漫山遍野、星羅棋布的木鼓嗎？

陳琮則盲目樂觀：「難歸難，但總之在耳朵下方這一大片對吧？大不了地毯式搜尋，總能找到的。」

花猴瞥了一眼，見慣不驚：「這種在雲南可多了，一般都是老樹長太大了，樹心部分的營養漸漸供應不上，心材就死了。或者是真菌感染，從中間開始爛，當然了，人為造成的也有可能。上面山頭那裡也有，底下也有，其實沿路也見到了，你沒注意而已。以前的人在山林里走失了，是會選這種樹睡覺，還有人拿它當儲物箱、在裡頭藏東西呢。」

陳琮一路留意查看，想趕緊找到適合休息的地方，途中，他忽地注意到不遠處的一棵老樹：「看，那樹是空心的，這要是晚上沒地方住，是不是還能鑽進去睡覺啊！」

也行，趁著天色還帶點亮，幾人加快速度，往山上趕。

可不興說魘神是叛徒。

因為魘山是個盤坐的人形，原本這個人頭是正的，地震之後歪掉，類似於脖子斷開、掀起來了，他想去掀起的那頭瞅瞅。

陳琮心念一動：「大多數寶玉石，確實是來自地下的。」

花猴驚奇地發和*圖*書現，地上有一口井。

肖芥子忽然冒出一句：「那，我們前幾晚聽到的那種無法解釋、鋪天蓋地的木鼓聲，會不會是這種樹發出來的？」

待近前一看才發現，不是井，裡頭沒水，是個洞，他百思不得其解，還拉著神棍一起研究，兩人一番探討，有個不太成熟的設想。

崩裂的耳朵好找，然而所謂「光滑泛亮的月牙石」，三個人六隻眼睛都看乏了，愣是沒看出一點端倪來。

不過這樹不適合他們，畢竟樹洞里最多鑽進一兩個人，他們有五個人呢。

先遙遙望見一側的「耳朵」，齊整肥厚，知道不是目標，於是又繞到另一側。

那麼大一片區域，而且還涉及到爬上爬下，真用腳步丈量起來，可不是嘴上說說那麼容易，三個人才剛搜找了一小部分，就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他先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再看，沒錯，圓溜溜的，跟井口差不多。

也就是說，身屬同類，但立場迥異，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幻境中、蜘蛛魘女咬牙切齒表示要「殺光、通通殺光」，而那個怪異的老頭又一上來就對她下狠手。

幾人依著這指引，保持隊形，繼續爬山。

陳琮：「別了吧。」

上一趟山不容易，單程至少得三四個鐘頭，眼看天就快黑了，與其吭哧吭哧爬下去明早再來，不如就在山上打發一晚算了。

為了證明「無所謂」，他還拿手在兩邊的褲縫上撣了撣，似乎這完全多餘的花哨動作，能證明他的狀態很鬆弛似的。

大燈恍然：「那是有可能！可這樣就難找了啊！」

肖芥子好奇：「怎麼九個太陽？古代神話傳說里，不是『天有十日』嗎？」

肖芥子：「好啊。」

「這怎麼能叫奸呢，這明明叫聰明、會整合資源。這世上，永遠有人比咱們聰明、能打、更有經驗、更有辦法，沒關係，能為我所用就行……哎，芥子啊。」

肖芥子：「……」

她喃喃了句：「同族都被滅乾淨了，只留一個，那在那些被滅的人眼裡，魘神豈不是叛徒？」

他語氣突然鄭重，肖芥子有些意外：「嗯？」

大燈嘀咕：「火燒著燒著總歸要熄滅的，怎麼可能有無盡之火啊。」

神棍點了點頭。

除了崖畫，神棍那頭還有意外發現。

步伐如此htｔps://ｍ.hｅtｕｂｏｏｋ•ｃom.cｏｍ輕快，看來是有收穫。

大家都沒異議，於是花猴陪著興緻勃勃的神棍繼續往上，其他人則負責尋找入口。

「火滅」的大劫來臨時，這一位，沒準也是唯一的一位，幸免於難。因為司崗里的傳說里，現有的人類始祖是由蜘蛛陪著、從「山洞」里步入這個世界的。

肖芥子自嘲地笑：「來到魘山之後，越來越多的事都跟我有牽連。可我偏偏是什麼都不知道的那個，今天要是被那個老頭捅死了，豈不是很冤枉？死了都不是個明白鬼、死不瞑目。」

這要歸功於花猴，神棍在那專心研究崖畫、只顧拍照的時候，花猴窮極無聊，又原地待不住，突發奇想：為什麼不去另一面看看？

肖芥子「哦」了一聲。

意見截然不同，陳琮解釋：「你這個傷……」

當然了，入口處不是大喇喇的洞，拿石頭堵起來了，清理開就是。

她把這事記住了。

「三加六又等於九，九九歸一，代表周而復始、螺旋式上升的生滅遷化，火滅是滅，但在另一層意義上，不是也代表了新生嗎？所以我猜測，女媧鍊石，是在地下。」

花猴這才意識到自己失察，半懊惱似地「啊」了一聲：「是，是該讓肖小姐先休息……」

神棍精神一振：「有可能，上去看看！」

這兒的山不比別處，滿山蒼翠，翠得都有點深沉陰暗，很少有出露的裸石，所以但凡有、且符合特徵，應該能很快鎖定。

肖芥子和陳琮都滿懷期待地試看了「打卡點」，移步換位，脖子來回擰了N個觀察角度，結果和神棍一樣：沒覺得像，太牽強了。

肖芥子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果然，推測沒錯，有崖畫的那塊大石頭就是從那隻「耳朵」上崩下來的，也就是說，石頭上的崖畫不全，得配合著耳朵上的部分看。

「你和魘神熟嘛，你的胎，是人面蜘蛛身對不對？興許你能和她溝通呢？你要是有機會，就幫我問問她。我覺得，魘神殺，是為了救，能殺人，一定更能救人。當然啦……」

又指神棍：「而且，運氣多好，遇到這麼個『專家』，腦子裡有料，又喜歡琢磨，還琢磨得頭頭是道，凡事都比我們多想一步，不用白不用，壓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