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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沒想過，蜘蛛魘女為什麼要殺人嗎？她跟那些人，能有什麼仇怨呢？其實，就是她被『洗掉』了，是魘神的狗啦。」

就在這時，身側明顯有光影變化。

花猴大驚失色，衝上來用力去掰肖芥子的手。

神棍喃喃了句：「跟兩個小朋友一樣。」

停頓之後，她看向神棍，眉目間帶煞氣：「因為他不殺我，遲早被我殺掉。」

但這屬於土木工程、純手工體力活，而且搬拆每一塊都得十分小心、防止緊跟著的一堆碎石砸塌下來，是以進展不大。

陳琮說：「你看看你的肩膀，你還說我。」

陳琮壓住火，忽然覺得奇怪。

靠，神棍要真摔出個三長兩短，豈不是自己失職？花猴立馬警惕，看二人的目光也多了幾分防備。

「我問你啊，鷺鳥飛，打什麼字？」

花猴驀地看向來路，小聲提醒了句：「有人來了！」

他瞥了眼曉川那頭，壓低聲音：「那群火滅的人想找的身體，就是土成的那個土，是不是藏在魘山啊？」

他說：「你怎麼回事，肖小月，肖芥子，肖結夏！」

「你還記得你是誰嗎？你剛剛是要把人掐死嗎？那是你的朋友，你不記得了嗎？」

自從被那條蛇嚇暈之後，曉川就時不時地出現這種表情，不太像她。

肖芥子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肩膀，別說繃帶了，她這半邊身子的衣服、褲子上，都滴了血點，斑斑駁駁的，遠處看，一定像掛了滿肩的花。

曉川對著花猴笑了笑，說：「我就是想幫忙。」

難道他派廖揚和曉川去做這事了？

曉川原以為這事已經翻篇了，沒提防又被拎出來，一時語塞，正要說什麼，肖芥子指那堵牆：「去魘神廟是嗎？過去挖牆吧。」

肖芥子看了她一眼，又看自己被血染了的肩膀，冷冷說了句：「關你什麼事？」

逃走時，剛好看到曉川，她先被嚇暈，又被砸壓到竹樓下頭，疼得半醒不醒，在那哀哀呻|吟，廖揚也就把她給帶上了，還順手拿了個裝備包——反正春焰一再減員，人少包多，少上一個兩個，無人在意。

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說這麼多話的。

「那你們來幹什麼？」

「還有，這兩天，木鼓聲響過好幾次，每一次，ｈｅtubook•ｃom•coｍ都能看到一些過去的事。我看到過蜘蛛魘女殺人，揮著刀、砍瓜切菜一樣，好殘忍啊。」

曉川有點不好意思：「也不是失蹤，當時就是太害怕了，就跑了。」

他倚坐在碎石堆上，看陳琮把肖芥子拉到不遠處，看兩人先是面對面站著說話，過了會，陳琮可能是累了，拄著木棍蹲下來，肖芥子也在他對面蹲下，低著頭，長發從臉側拂下，像個認錯的小朋友。

難道是因為，他們想找的軀殼就在魘山？

廖揚點了點頭，把肩上的背包解下。

曉川關心地說了句：「受傷了要包紮啊，不然會感染的。」

誰知時運不濟，被梁嬋給扎傷了眼，這要是再露面、豈不是不打自招？所以廖揚打定主意，飛快地向另一個方向扒竄了出去，當時大部分的人都聚在竹樓明面的一側施救，背面反而無人在意。

再加上，神棍一直在磨洋工。

神棍忙不迭地又嗯聲：「那留著，是怎麼個禍害法呢？」

陳琮看向花猴：「猴哥，麻煩你，再給備點葯和繃帶。」

咦，肖芥子都沒找到的山腸入口，他們居然找著了？

神棍倒是無懼無畏，還很沒節操地附和她：「該殺！就該像上次那樣，『殺掉，通通殺掉』！」

幾人一愣，不覺同時轉頭去看。

……

肖芥子雙手插在石縫中，正試圖搬出一塊砂鍋大小的石頭，可惜一直拆不動。

這番話對陳琮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但不至於讓他失智或者情感崩潰。

陳琮太陽穴突突亂跳，強令自己冷靜：還好，廖揚和曉川不像是能打的，再說了，花猴和神棍應該都和芥子在一起，三對二，局勢不算太壞。

神棍見過這倆，乍一看到，還有點驚喜，再一想，又覺得奇怪：「你倆不是失蹤了嗎？」

來的正是廖揚和曉川。

陳琮只覺得耳朵邊上嗡嗡的，他心慌得厲害，拄著木棍，轉身往山腸深處走，步子有點飄，好像這地突然發軟，真的成了肉腸一般。

曉川嚇了一跳，滿臉委屈，神棍有點過意不去，小聲向肖芥子道：「小結子，人家也是一片好意，你不要她幫忙可和圖書以，多少也客氣點嘛。」

神棍一張臉漲得青紫，雙眼翻白，真是就差吐舌頭了。

他在心裏測算過，撇開老的那個不算，雙方都是一男一女，他沒把握對付得了花猴，曉川對付肖芥子，就更沒把握了。

哪知她的手就像鋼鉗一般、牢牢嵌進神棍的頸肉里，看這架勢，除非去砍，掰是掰不開的。

就在這時候，有人大吼了句：「肖結夏！」

他想趕緊追上去，又忍住了。還有件事，他得搞清楚。

曉川說：「走入口啊，不是有條路、曲曲繞繞的，跟腸子一樣嗎？」

神棍既興奮又緊張，又往肖芥子身邊湊，接連叫了幾聲「小結子」之後，肖芥子才皺眉看他。

聽到這話，她頓了一下，這讓神棍感覺：「現在的這個她」反應不快，被問到了什麼，總得停一下、回想一下，像是搜找答案，然後再作答。

花猴一愣：「害得摔死？」

曉川猜到了他在想什麼：「點香能製造混亂，混亂就好下手了。」

竹樓坍塌的時候，確如顏如玉所料，廖揚躲在暗中，想趁機把他給結果了。

神棍終於倒過氣來。

肖芥子這頭，拆牆有了點成效，已經拆出了好幾塊碎石。

陳琮只覺得心猛地往下一墜，拄著木棍的掌心又開始汗濕了。

花猴硬邦邦地說了句：「不用了，我來就行了。」

肖芥子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像是觸發了什麼應激機制，眼神也變了，煞氣陡生，嚇得神棍打了個哆嗦，寒氣幾乎是瞬間就從兩個腳底板省了起來。

她食指微彎，點了點額頭：「這裏變了，救不回來，已經是它們的狗了，留著只有禍害，那還不殺？」

陳天海沒看他，抬頭打量山腸，像在看什麼愜意風景：「你們進山腸之後，她有沒有表現得不對勁？」

肖芥子又停頓了一下。

曉川和廖揚兩個倒沒多話，真吭哧吭哧幹上了，這活沒什麼技術含量，就是把石頭搬開。

肖芥子看自己的手臂，真像個機械的，啪一下就下來了。

見到神棍，曉川笑著打招呼：「沈叔，又見面啦。」

花猴不動聲色地站到中間，把新來的兩個隔在一邊：和圖書「你們就負責這邊吧。」

「你們怎麼進來的？」

「蒜頭幾個，寫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神棍趕緊陪笑：「一個，小結子，就一個問題，問完了，我保證好好乾活！」

陳天海「哦」了一聲，像是才反應過來：「我就是想問你，你能接受我這麼個爺爺嗎？」

……

點香？

陳天海大概從他的表情里也看出來了，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那我就得提醒你了，我看你對那位肖小姐很關心的樣子……你沒有發現，她也正在被『洗掉』嗎？」

邊上的花猴哆嗦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又挪開了些。

他們一定是要做什麼。

太特么荒唐了，還覥著臉自稱「爺爺」，陳琮氣得險些笑出來。

這些人還能做什麼呢，想來想去，無非就是「回家」，更確切點說，想恢復自己「土成」的軀殼。

肖芥子也覺得這聲音耳熟，略略轉頭。花猴眼見神棍都快被扼得沒氣了，急得魂都要飛了，心一橫，不管不顧，向著她受傷的肩膀就來了一下。

他往肖芥子跟前湊，狀似無意地問了句：「小結子啊，那個老東西，就是那個老頭，為什麼要殺你啊？」

她手指摩挲著那塊銀牌，看到半躺在腳邊，眼神獃滯，長一下短一下倒氣的神棍，又抬起頭，看到陳琮胸口包紮的地方也開始洇血了，血量很小，一點點、很平靜地洇開。

肖芥子呵呵一笑：「我記得這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差點被他們害得摔死，忘了？」

抬頭看，是曉川，她伸著手，看那姿勢，是想去拿繃帶。

她雙眸血紅，一字一頓：「你說什麼？」

神棍沒多想，「太害怕，然後跑了」挺合理，梁健不也是跑丟了一夜才摸回來嗎。

點香在「人石會」是禁忌，春焰倒是隨意。但那不是讓人發瘋的嗎？可陳天海是想讓她死，並不是讓她瘋啊。

花猴把背包放在地上，在背包上攤開綳布，撒了些止痛的外傷葯上去：「是像小朋友，說話還不讓我們聽。」

肖芥子吸了吸鼻子，由他拉著向外走。

曉川「哦」了一聲，若無其事地縮回了手。

肖芥子雖然鬆了手，胳膊仍保持著ｈｔｔｐs://ｍ•heｔuｂｏｏk•coｍ•coｍ往前伸抓的僵直狀態。

這話也不盡然。

神棍腦子裡靈光一閃。

這老東西，三番兩次要殺肖芥子，現在怎麼不慌不忙、盤腿坐在這兒跟他聊起閑天來了？難道……

頓了頓，曉川說了句：「點香呢？」

又去拉肖芥子的手：「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

他看似忙前忙后，實則一直在觀察肖芥子，忽地覺得，她這狀態，也不是沒有好處。

曉川把「點香」的礦粉倒在掌心，拿手指攪合了會，剛填得指甲縫裡都是，沒想到想要的「混亂」就這麼送上門來了。廖揚興奮地滿臉放光，抬腳就往那頭走、同時伸手去拔插在腰后的匕首。

廖揚沒吭聲，扶著曉川在稍遠些坐下，才低聲回答：「把握不大，怕失手。」

神棍心心念念，想繼續剛才的話題。

肖芥子呵斥了句：「你給我站那！」

陳琮喘著粗氣挪到她跟前，他眼圈泛紅，唇角邊有溢出的血絲，他不知道那是血，只知道那裡異樣，伸手狠狠抹了，又一把把肖芥子伸著的手臂打下去。

就是……

「你還記得我嗎，看看你戴的鏈子，想想我是誰！你要這樣，咱們的契約不作數了，我都不認識你，我不當你的死亡聯繫了。」

他盯著陳天海看：「剛我睡覺的時候，差點失控把芥子殺了，是你做的吧？」

她伸手去指，一開口就帶了哭音：「陳琮，傷口流血了，趕緊包一下。」

肖芥子不說話，伸手往脖子上摸，是有一根鏈子，慢慢拖著拽出來，底下有一塊手鑿的銀牌。

這就解釋得通了！就說呢，要修習、要隱居，哪找不到山清水秀的地方啊。這裏擱現代還能搞搞旅遊，但古代，那就是窮山惡水、瘴氣之地啊。

下一秒，她陡然伸手，一把掐住了神棍的脖子，真不知道她哪來的力氣，居然硬生生把他舉得雙腳離了地。

肖芥子沒吭聲，面有得色，分外倨傲。

然而這次沒有。

陳琮齒縫裡蹦出幾個字來：「你放屁！」

陳天海嘆氣：「這就叫好心當作驢肝肺。我勸你啊，趕緊帶她走，離開這兒吧。再往裡去，進了魘神廟，她可就徹底回不來了。你知道蜘蛛魘女最後都怎麼樣了嗎？你見過她們的下場嗎？」

這兒太暗和_圖_書了，花猴剛剛一定沒有看到，她伸手的時候，指甲縫裡的細小粉末，撲簌簌落下了些，和那些傷葯混在了一起。

她到底還是知道疼的，眉頭擰了一下，手終於鬆了，花猴急衝過去，扶著軟癱下的神棍坐倒在地，趕緊幫他捋背順氣。

曉川撲哧一笑：「沈叔，你這話問得多餘了，我們大老遠地過來，就是為了來魘神廟啊。我們兩個，只是探路的……哎呀，肖小姐受傷啦？」

肖芥子盯著他看，眼睛里蓄著剛剛疼出的眼淚，三個名字都好熟悉，眼前這個人更熟悉。

那就去找啊，天大地大，到處去找唄，為什麼一直守著魘山呢？上一次遭遇了「殺光，通通殺光」，還不夠慘痛嗎？換了是他，八輩子都不想再踏足這兒了……

曉川不說話了，左手的拇指伸進嘴裏，牙齒在指甲上磨滑，好像當那是檳榔，眼神也勾勾的，有點空。

陳天海聳了聳肩，算是默認。

陳琮拄著木棍，一步一挪地過來，手臂一直發顫，他剛走得太急了，又大吼了那一下，此時胸腔里翻江倒海的，一時火燙一時冰涼。

——為什麼把那些人留著，是個禍害呢？

「你跟我說這麼多，有什麼目的？」

廖揚趕緊過來，半扶抱著她去邊上休息。

是有人過來，花猴很警醒：「誰！」

神棍斟酌著她的面色，小心翼翼：「但是小結子啊，我有點不理解，上次他們幹了什麼壞事，要『通通殺掉』啊？」

花猴怒吼：「放手！不然我不客氣了啊！」

邊說邊作勢過來。

這要歸功於一直以來，對陳天海他已經做了太多的猜測和心理建設：至多一死，至多回不來，還能怎麼著？

搬了幾塊之後，曉川故意手上用力，撥落了一塊石頭，繼而「哎呦」一聲，蹲下捂著腳呼痛。

好像就是竹樓坍塌的時候，雙雙失蹤。

如果用曉川拖住花猴，自己去對付肖芥子，勝算會大點，但仍然保證不了一擊得中。

陳天海的話，他一個字都不想聽。但每一個字，都像被利箭噌噌地釘到眼前，入眼入心。

問完了，簡直雀躍地想搓手，他幾乎可以預見到，肖芥子又會略一停頓，然後給出回答。

曉川單腳蹦跳著、哼哼唧唧配合，覷了個空，悄聲問了句：「動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