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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骨樊籠

作者:尾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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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卷 第三章 原來你是一隻小蝴蝶啊

終卷

第三章 原來你是一隻小蝴蝶啊

陳琮說:「是我保險箱的鑰匙,裡頭也就放了幾個億吧,所以得隨身帶著,怕人偷。」
小宗先還以為是什麼時尚潮流,顛顛跑來問購買鏈接,知道是真鑰匙之後很好奇:「是哪的鑰匙啊,家裡和門店,不都改了電子門鎖嗎?」
小蟲子身子扭了一下,好像是仰頭看他,再然後,很突兀地,忽然衝破了什麼,翩翩飛了出來。
「沒想到,還挺堅強,頭一次發現,她身上有股子勁,還挺像我叔的。當然了,也得謝謝你……」
訃告。
又吩咐小宗,這筆單品涉及的設計費提成,暫由店裡保管,賬目得清晰,將來,可都是要結給人家的。
祿爺給得很爽快:真想進的人,你不給他也會撬鎖、砸門,多的是法子,那還不如大方給呢。
梁嬋打來的,再一看時間,凌晨十二點。
可不就是夢的鑰匙么。
陳琮站在店門口,腦子裡一片空白,他拚命晃動腦袋,猛閉上眼睛又張開,依然沒有好轉。
回到洛陽,陳琮養了一個多月的傷。
他一笑置之。
他差點笑出來,說:「來就來,穿什麼衣服嘛,來,請你喝酒!」
像神棍猜想過的那一批「火滅」的人,各種飛禽走獸的身子,卻長了張人臉,有的在笑,有的沮喪,有的表情尖刻,嘴巴快速開合,也不知道在嚷嚷什麼。
這四個月,陳琮覺得,還是頗有幾件可圈點的事的。
——陳兄,多日不見,甚是想念,出來聊聊嗎?
這情形,大概持續了有五分鐘。
當天晚上,陳琮就給祿爺打了電話,祿爺沉默半晌,說:「我給你多寄點葯燭,沒事多點點,能緩解。」
陳琮自祿爺的沉默中聽出了不樂觀,心情居然特別平靜,問祿爺:「最壞的結果會是什麼?發瘋嗎?」
大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我就是這麼想的!」
店門是玻璃門,不存在視線上的阻隔,但明明推門之前還好好的,推開之後,街面上的人突然全變了。
就是癥狀既然已經出現,以後只會發作得更頻繁,對日常生活多少是個困擾:別人一睜眼,面對的就是真實的世界,你卻要去分辨哪些是真、哪些是幻,然後無視那和圖書些干擾項,在「真」里保持平靜、過自己的日子。
陳琮生意人的那根弦立刻動了:「能,蛛網24K金沒問題,要是太軟撐不起框架,框架就改18K金。總體上寓意好,能當裝置擺設,新奇美觀,還能保值增值。未來金價漲了,它也跟著漲。」
原來你是一隻小蝴蝶啊。
第四是,彷彿待扔的另一隻靴子終於落了地,他第一次出現了「點香」的後遺症。
他覺得,這真是自己這輩子過得最開心的一個生日了。
每年的生日,他都在店裡過,畢竟寡親少友,店才是一路相依為命的夥伴。
他昏昏沉沉地接起來:「喂?」
肖芥子留下的那張「設計稿」,他去網上搜了,確實早在古代,就有匠人打造出「蜘蛛在網」這種飾品了,胸針、項鏈,甚至耳釘,為數不少。
陳琮的傷逐漸向好,生活也恢復如常。
打樣幾經修改,陳琮終於滿意了。
那是一隻蝴蝶!
還在初期,時有故障,所以陳琮又給自己配了個厚實的軟殼面罩,口鼻處留出呼吸孔,這樣,就算夜裡驚坐而起,錐球也只會撞在面罩上,問題不大。
陳琮笑嘻嘻的,一點都不生氣。
梁健只當他想保密,哈哈一笑,點到即止:「反正吧,事情總會過去的。交情難得,常來常往,有空來家裡玩。」
這算是還沒正式推出就已經接連開單了,陳琮挺開心的,按照店裡的慣例,這種手工定製的物件要打上設計師的名字,手作方問起時,陳琮說:「打個設計師標吧,鏨刻一個小月亮,或者小結子,都行。」
小滿那天,是陳琮的生日。
「家宅進喜」屬於正當鼓搗,「錐球亂飛」這種,在老王和小宗看來,就純屬腦子抽抽瞎搗鼓了。然而隱秘的市場依然存在,祿爺看了陳琮發過去的視頻,再三琢磨,居然覺得很靠譜,打電話給他說:「你再改進完善一下,我尋思著,內部需求量還不小。」
老王和小宗在下頭仰著腦袋「圍觀」,這算陳琮的「保密項目」,他們之前一直不知道他到底在鼓搗什麼。
這是個五十來歲的大姐,不差錢,而今退休,富貴閑人。進門見到眾人都圍在牆角,心下好奇,也湊過來,問:「裝什https://www•hetubook.com•com麼呢?」
他沒有啊,養傷期間,他可愛惜身體了,作息規律,從不熬夜,給梁嬋發的信息,都是日頭高照的時候發的。
顏如玉發的。
——你做了這麼多虧心事,遲早有報應的。
老王看著喜蛛綴著鏈子晃悠悠垂在半空,呵呵笑起來,說:「還怪有意思的。」
巧了,是熟人,梁嬋的堂哥,梁健。
陳琮覺得梁健多半是誤會了:梁嬋年輕漂亮,估計追求者不少,有人夜半陪她說話解悶也不稀奇,幹嘛非得認為是他呢?
人也是奇怪,在魘山時,帶著傷、各種跌爬滾打都無所畏懼,現在日日安穩,反而分外嬌貴:雇了阿姨伺候一日三餐,每天只拄拐在家與店之間走個來回,就這樣,老王都怕他累著,幾次三番勸他「你就在家歇著唄,想知道店裡的事就看監控」。
小蝴蝶很小,像尋常撲的那種蝶,在昏暗的燈光下飛了又飛,繞過那兩盆蝴蝶蘭,最後棲在牆角的那張銀蛛網上。
侄兒顏如玉,今日因交通事故不幸身亡,享年26歲。謹此訃告。
於是他慢慢退回店裡。
這天也是一樣,臨下班前,老王和小宗陪他吃了蛋糕,順祝他隔天的旅途愉快——陳琮訂好了票,第二天要去雲南、魘山。
他點出朋友圈界面,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梁嬋還沒掛電話,正想回復她自己對這事也不清楚,有一條新消息閃了進來。
第三是,他的石胎養出來了。
陳琮有幾天沒注意它了,主打一個任你野蠻生長,現在迷迷糊糊的,總覺得小蟲子穿了件灰不拉嘰的衣裳。
「沒有啊。」
下頭配了一張黑框的遺照。
不是什麼健壯的白馬,也不是什麼帥氣的猛禽,居然是一隻小蟲子。
那天,他踩著梯子、在店裡的一處牆角試裝,上牆有鉚釘和牆面貼兩種風格,為了美觀和牢靠,他選了鉚釘。
真的像是聲波武器,瞬間刺透了入夢的時空,陳琮睜開眼睛時,有一種恍惚的不適感。
其次,他的自動化「錐梳」,終於初步完成。簡言之,類似在卧床上方按不同方位加裝了幾個「燈」,白天隱藏,入睡時撳動和*圖*書開關,錐球會蜘蛛綴絲般慢慢垂下,按「低中高」的不同運動檔位進行旋繞,另外附加電子感應器,偵測到人體異動時,會出聲示警,防止出現夜間稀里糊塗起夜被錐球砸個整著的情況。
睡了沒多久,看到石頭裡的那隻小蟲子,別彆扭扭地爬了過來。
這個點打什麼電話啊,總不是為了卡點當最後一個祝他生日快樂的人吧。
陳琮一頭霧水:「大半夜接電話?」
陳琮驚訝極了,說:「原來你是一隻小蝴蝶啊。」
閉店后,陳琮沒走,等到晚上九點多,他訂的第二個蛋糕又送到了。
說著,他拍了拍陳琮的肩膀:「大半夜的,還接她電話、聽她說那些有的沒的……」
朋友圈的最新一條,是顏如玉發的。
陳琮從沒想到過,顏如玉也拍過如此板正的、彷彿用於求職履歷的照片:他的頭髮很規整地掛到耳後,抿著嘴,定定看著鏡頭,像是要笑,又壓住了,眼睛里是一貫的那種、欠揍的神氣。
「你看,你看顏如玉最新發的那條。」
真不錯,比丑不拉嘰的小蟲子要體面多了,陳琮眯著眼睛看停棲著的小蝴蝶,忽然想起顏如玉:如果這貨繼續養那塊黃玉,會養出個什麼來嗎?多半是只蛾子吧,跟正道正統的蝴蝶還是不能比的……
朋友圈怎麼了,又跟他有什麼關係呢?
就在這時,有個老客戶推門進來。
非常喜慶的開業場景,店門口的橫幅上掛著「我們破億啦」,他和陳天海咧著嘴笑,持著綵綢剪綵,肖芥子趴在屋檐上放禮炮,檐下還晃晃悠悠、垂下一隻小蜘蛛。
梁嬋的語氣很慌,聲音發顫:「陳琮,你,你看了朋友圈嗎?」
這個蛋糕的別緻之處在於,店家根據他的描述,在蛋糕上做了翻糖小人,店在,他在,爺爺陳天海在,肖芥子也在。
陳琮含糊地應了一聲,點進朋友圈的剎那,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梁嬋怎麼會有顏如玉的朋友圈?這倆什麼時候成朋友的?
真的,就算他小名叫「小蟲子」,也不能按這個來吧,幸虧他現在已經知道了,裡頭那位不是他,不然的話,真得鬱郁一陣子。
至於「共石」,他倒是不擔心:他聽說了顏如玉稀里糊塗「聯石」險些回不來的事,這www.hetubook•com•com小子被哄騙吃了虧,不可能再往坑裡踩,再說了,聽說他最初抓周時,抓到的也不是黃玉,難怪那麼一臉輕鬆地說要「棄養」。
顯見的還未恢復且不想多聊,陳琮經歷過陳天海失蹤的那段時期,理解這種感受,所以這一陣子,很少去打擾她——對於想安靜療傷的人來說,哪怕善意的問候,都是一種滋擾。
……
二是,不做飾品了。他找來合作的銀匠師傅,請他打造一張可以安放在室內牆角高處的銀蛛網,強調蛛絲一定要細,纖細方能逼真,蛛網上要有隻立體的小蜘蛛,不求肖似,形似即可,整體要呈「喜」字形,喜蛛嘛。另外,蜘蛛身上要綴一條細銀鏈子,這樣,它高興的時候,就可以從蛛網上垂下來。
他聽到老王說:「這是累著了,傷沒好徹底,看看這臉煞白的,都出白汗了。」
陳琮隨口說了句:「這叫『家宅進喜』。」
陳琮離開魘山的時候,朝祿爺要了一套鑰匙。
正想著,刺耳的手機鈴聲響起。
小宗不喜歡蜘蛛,一直皺著眉頭,待看到上牆的效果,燈光打上去一片銀炫,又覺得還可以——家裡要是有真的蜘蛛和蛛網,她多半得瘋。但如果是這種的嘛,能接受。
陳琮關了門,調暗店裡的燈,開了瓶紅酒,一個人喝得很開心,喝到半醺時,還跑去給那兩盆蝴蝶蘭澆了水——這些日子,他的養花技藝也見長,兩盆花,本來都蔫巴著半死不活,而今不敢說結得滿枝滿朵,至少也是一片生氣勃勃。
梁健挺感慨的:「我叔被認定為『暴力、危險』,要強制入院。小姑娘,從小被寵著長大,沒經歷過什麼挫折,說真的,我都怕她扛不過去,會生病或者抑鬱什麼的。」
那塊被他扔進廢物簍、又被顏如玉撿回來的襁褓玉人,他最終還是帶回來了。
小宗的白眼差點翻到天上去,明著內涵他:「是你夢的鑰匙吧?幾個億,夢裡的幾個億。」
大姐原本是進店來看首飾的,被他說得怦然心動,年過半百的人了,就喜歡這些吉利而又實際的。她眯著眼睛端詳了好久,冷不丁問了句:「這能做金的嗎?」
福祿壽三老都已經回了老家,店倒是留了下來,陳琮代管了一陣子,迎來了新的接管www.hetubook.com.com人。
那兩把鑰匙,他找皮繩手藝人結了條手鏈掛在手腕上,每天叮叮噹噹、就在眼前晃著,看久了,心裡頭怪踏實的。
陳琮把鑰匙揣進兜里,說:「對啊,就是想來的時候來啊。」
他對著那張圖琢磨了好久,改動了兩處。
說起來真是要連嘆三聲,這就是所謂命中注定吧。
安穩而一成不變的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間,四個多月過去了。
他的石胎……
當晚,大姐參加一個閨蜜飯局,局上舌燦蓮花的,又給陳琮攬了三套的生意。
不過給的時候,他還是說了句:「偶爾來看看就行了。」
首先是,店裡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還意外火了款產品,叫「家宅進喜」。
一是蛛網的結構,肖芥子說過,每隻蜘蛛結的網,都是獨一無二的。魘神的網自然也絕無僅有,而她的網是什麼樣子,他在魘神廟裡看過。
近半夜時,他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當時是傍晚,外頭的大街上人來人往,他有事要先走,跟老王和小宗打了聲招呼之後,就推開了店門。
倒不是想養,一來留個紀念,二來「五大」在魘神廟去了其四,這是僅剩的一塊了,他很想跟裡頭的那位交個朋友——說不定還能朝它打聽到,魘神去哪兒了。
見到梁健,陳琮少不得問起梁嬋:梁嬋帶著父親梁世龍,自雲南直接回了老家,那之後,他給她發過幾次問候信息,她總是以「我挺好的」、「沒事」或者笑臉回復。
老王很納悶他為什麼擋在店門口那麼久,好奇地湊上來問他怎麼了,陳琮隱約看到玻璃門上映出的非人形,沒敢回頭,只是閉上眼睛蹲了下去,喃喃說了句:「我頭暈。」
其實那款產品,陳琮是做來給自己的。
他給客戶介紹,蜘蛛自古以來就有富貴吉祥寓意,其實是一種祥瑞。織網叫做「織喜」,從蛛網上垂下叫「喜從天降」,而他之所以在店裡裝一張這樣的小蛛網,是希望家宅天天進喜,日日「織喜」,不時「喜從天降」。
祿爺安慰他:「不至於,你當時救治得還算及時。你今天處理得就很好、很冷靜,你就當成是在魘山,五感易魘,偶爾會撞上一回,冷靜熬過去就好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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