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春雨
「我聽見了。」店主的兄長從一邊取來一件透明雨衣，他的聲音從口罩後傳來，有些沉悶，但還是很好聽，「不介意我穿過的話直接帶走就可以，這麼大的雨，別淋到了。」
男人還記得他不久前是怎麼扯著微濕風衣，小心不碰到他的。
雨衣妥帖地垂落下去，店主兄長把帽子扣上。企鵝又揮了揮短翅，確認把雨衣穿好了。
白縈苦等了半個小時，司機的位置一動不動，終於一個電話打了過來，白縈接通，對面是司機抱歉的聲音，背景音里還有按喇叭的刺耳聲響。
「沒關係，我們理解的。」白縈說完喝了一口咖啡。他發現自己忘了麻煩服務員多加糖，咖啡苦，他的命更苦。
白縈被雨滴逼回屋檐下，他打開天氣預報，上頭竟然還在顯示晴天。
店外擺在架子上的花花草草隨風晃啊晃，白縈的心也左搖右擺。終於，不想遲到的心戰勝了社恐，他毅然決然走進離他最近的花店。
「確實趕著去見人。」白縈抱著花，不好意思地道出他的真實來意：「請問您這裡有沒有多餘的雨傘，可以賣我一把嗎？」
「謝謝。」白縈彎了彎眉眼。
沉迷網路衝浪的店主看到他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艷，手機往桌上一扣和*圖*書，很快就把一捧重瓣迷你菊用白色雪梨紙和玻璃紙包著，繫上了淡綠色飄帶。小姑娘笑著問他：「是要去見什麼人嗎？」
店裡除了在櫃檯后玩手機的店主外就只有一個客人，戴著黑色的口罩，早春十幾度的天氣卻只穿了件襯衫，但根據衣袖下隱約可見的結實肌肉似乎身體素質很好的樣子。他正在仰頭看高處繁盛的吊蘭，白縈小聲說了句「借過」，一邊從他身後擠過去，一邊扯著衣服，擔心自己風衣上的雨水碰濕他的襯衣。
真正的挑戰在明后兩天，所有的前期籌備都是為了最後的落地執行。
他把花束放在櫃檯上，不熟練地往身上套雨衣。相比雨傘，用到雨衣的時候實在是太少了。這件雨衣是透明的，邊緣有黑色的線裝飾，有些機能風，給人感覺簡潔又冷淡。但它對白縈來說大了點，冰冷的感覺蕩然無存，他張開手臂抖了抖想要把雨衣抖下去，像是企鵝揮舞短翅，竟顯出幾分可愛來。
他沒有變得濕漉漉的，但也裹挾了一身水汽，白縈拍了拍頭髮，水珠順著髮絲滾落。
一場大雨隨之到來。
深褐色的眼睛看著身前抱著花的人，他已經有些淋濕了，被雨水打濕的頭髮軟軟m.ｈeｔubｏoｋ.coｍ.ｃｏm垂下，好像打蔫的花瓣，顯出一絲可憐巴巴。
「那個，我……」白縈抱緊了花，逼仄的空間里，身材高大的人壓迫力確實有些強。
現在剛過一點，但習慣提前出發的白縈還是加快速度把蛋糕吃完。青檸慕斯的清甜味道在嘴巴里停留沒多久，白縈就灌下去一口苦苦的咖啡，人頓時也清醒很多，咖啡果然是社畜的指定續命飲料。他去前台結了賬，正要往外走，卻發現城市上空不知何時結了厚厚的烏黑層雲，隨著轟隆一聲，春雷乍響。
白縈堅持：「得付錢的。」
但要見的是商務夥伴，聽著就只剩命苦了……
他抱起花束跑了出去，跑進綿綿春雨里，大了一號的雨衣把他保護得很好。男人透過玻璃牆看他，不知道他是去赴誰的約，只知道他小心護著懷裡的花束，穿過被車輛堵塞的街道，身影像從透明雨衣上滾落的水珠一樣輕盈。
白縈一邊在屋檐下躲雨，一邊在打車軟體上打車。司機接單的時候顯示預計十分鐘後接駕，十分鐘過去，司機的位置只比一開始挪動了一點。
前方是堵死的十字路口，他得從人行道穿過去。白縈估算了一下距離，又看看把街對面建築變得朦朧一片的ｍ•ｈｅｔｕbｏoｋ•ｃom•ｃom雨幕，覺得除非自己有法術，能「哧溜」一下竄過去，不然肯定要變成落湯蛇。
「我來吧。」白縈攔了下她。
助理沒意見了。
突如其來的大雨帶來了一些連鎖反應。
好在只是多加一個互動環節，對原流程沒有很大影響。
男人心想，果然很有禮貌。
風將雨絲刮來，白縈又往裡頭退了點，快要靠著咖啡館的外牆。他緊了緊風衣，看著路況逐漸變差，順暢行駛的汽車慢慢變得像龜爬，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摸出手機，隨便報了個數字讓白縈掃碼，到賬后多看了兩眼頭像，上頭是雪白的糯米糰子。他又看了一眼白色的重瓣迷你菊，這個人喜歡白色嗎？
青檸芝士慕斯很快端了過來，白縈一邊吃一邊看記錄在備忘錄里的行程表，他下午還得見一位合作商，但這是今天最後一項工作了，忙完就可以回家。
白縈探頭往前方看了看，堵塞的車輛一眼看不到盡頭，這樣下去勢必遲到。他咬了咬牙，衝出咖啡館，打算跑到一個道路通暢的地方打車。
天氣預報，你該當何罪！
「……哥哥拍戲的間隙都不忘來看你，你就這麼使喚我？」
白縈先來到花架前。
男人無奈笑了下，轉身去找掃把了。m•ｈｅtuｂｏｏk•com•coｍ
店主抓了下頭髮：「沒有雨傘誒……不過有一件雨衣，但是是我哥的。哥，過來下！」
商城裡熱氣騰騰的番茄火鍋，夜間鄰居送來的甜滋滋蛋撻，好像是生活給白縈的最後一點甜頭，之後就是無比忙碌的一周。
「就是因為平時都使喚不到你，有機會才要好好壓榨你的勞動力！」妹妹理直氣壯。
店主是朝白縈身後喊的，戴著口罩的男人走過來，白縈這才知道原來他不是客人。
然而新單久久無人接，堵車的地方不止一處，剛好把他圈在其中。
「喂喂，回神啦。」妹妹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閑得沒事做可以把地掃了。」
用於報銷的截圖和發票沒幾天就積了一堆，路演前最後一天的下午，白縈與藝人那邊的助理在一家咖啡館碰頭，年輕助理很抱歉地向他傳達後援會的最新需求：「粉絲們一致要求中途穿插這樣一個環節，她們對藝人的一番心意我們也沒法拒絕，麻煩您到時候協調一下了。」
辦公室大多時候是回不去的，前段時間人好像要長在工位上，這會兒則不得不在申城跑到東跑到西。很多事情通過電話和微信是很難談下來講清楚的，必須實地跑一趟。
雨聲不絕，冒雨去見什麼人，聽上去還有些浪wwｗ•hetuｂｏok•ｃoｍ.coｍ漫。
「我能報銷。」白縈說道。
白縈目光快速掃過花架，找准目標后，拜託店主為他包一束花。
最後往玻璃牆外看了一眼，那人已消失在重重雨幕里。
他沒有帶傘，好在兩側商鋪的屋檐撐在頭頂，為他擋去絕大多數雨水。只是屋檐偶爾斷開，白縈難免被淋濕了一點。
「兩車剮蹭把路堵死了嗎……好的好的，我這邊取消訂單。」白縈只好又下了一單。
有目光落在他的背後，白縈沒有注意。
「這裏卡住了。」店主兄長說道，他繞去白縈身後，把被帶子纏住的部位解放出來。
「怎麼這麼倒霉啊。」白縈沮喪地垂下腦袋。
公司的羊毛不薅白不薅，白縈又點了一塊小蛋糕，臨時冒出來的事讓他中午只來得及嗦了半碗粉，這會兒又有點餓了。
同為打工人的年輕助理鬆了一口氣，雙手合十向白縈又謝了謝：「那就明天再見了，謝謝白老師，我過去結一下賬。」
白縈急得四下張望，想要找到一家有傘賣的小店。可這是一條商鋪種類單調的老街，不是咖啡館就是花店。
「我來就好，畢竟是我有事麻煩您。」助理很堅持。
約定的時間在下午三點。
一點五十分，距離約定時間只剩一小時十分鐘。
白縈喜歡自己鱗片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