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是父慈子孝還是兒女情長?
柳清章捏住白縈的尾巴尖,輕輕提起來,用藥膏塗了一圈、白縈睜著豆豆眼看,乳白色的藥膏抹勻后,完美融入他的鱗片,一點兒也看不出來了。
有妖在歲月靜好,註定有人在背後負重前行。
柳清章沒有講得太多,害怕嚇到小蛇。而小蛇沒心眼,壓根也不會細想,滿足了好奇心,就不再多問了。
柳清章試著用其他事情平靜驟起波瀾的情緒,他問道:「餓了嗎?」
「燒已經退了,但腿傷只能靜養。」柳清章又說道,「還有其他一些小傷,每日都需塗抹藥膏。」
「給你配了些葯,你睡著時很乖,喂你你就喝了。」柳清章說道,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配合的病人。小蛇當時燒得厲害,叫也叫不醒,柳清章也捨不得再吵他,本來還以為喂葯會有些困難,然而放溫了的湯藥放在嘴邊,稍稍啟開小蛇的唇,小蛇嘗到被柳清章做得跟糖水一樣的葯,無意識間就咕嚕嚕喝下去了。
只是前任面對的都是戰場廝殺或是商場風雲,怎麼到了他,畫風突然就變了?
白縈可憐道:「蛇餓了。」
遇到不知道的事,白縈下意識求助柳清章:「我還可以變回蛇嗎?」
柳清章在他身邊看書,不過注意力顯然不全在書上,他回答道:「我投資了那部電影,劇組的消息每日都有人呈遞給我。」
長輩與晚輩,顯然僅此而已。
然而少部分巧妙融入環境中的醫療器械都在告訴白縈,這裏確實是醫院。
養傷的情況下,在人和蛇之間變來變去顯然不合適,總不能變一回重打一回石膏吧?醫生不嫌煩白縈都覺得難受。但白縈有過長時間一直使用人形的經歷,而蛇形,除卻發|情期會變成蛇熬上幾天,他從來沒有變回原形超過一天時間。
白縈又仰頭看向柳清章,眼睛好像在問他是怎麼被治好的。因為怕自己被查出是妖怪,小蛇能不去醫院就不去醫院,對醫院很陌生,偶爾有個小傷小病,都是靠自愈扛過去。
鍾家是圍繞柳先生轉的,柳先生的事就是鍾家的www.hetubook.com.com事,鍾繾一時間不是很確定柳先生現在的妖生主題究竟是父慈子孝,還是兒女情長?
柳清章將看了一半的書隨手放到一邊,把白縈扶了起來。
白縈問道:「可以出去玩嗎?不想待在房間里。」
然而同樣很有倚仗的幾人,似乎準備強闖了。
最後,白縈才睜開眼睛。
「你餓太久了,一次性不要吃太多,可以少食多餐。這些天你好好養傷,我會安排下去的。」柳清章把空碗放回托盤,又把托盤放在一邊的床頭柜上,有人會來收的,他放下小桌,看見白縈正憂愁地看著自己的腿。
鍾繾沒有跟著,而是將醫院這邊的許可權移交給其他人。
心中無端多了幾分煩躁,小蛇是他的晚輩,事實如此,也僅是如此。小蛇今年不過二十五歲,而他……柳清章記不太清了,八百多,或是九百多歲吧,他一枚鱗片拿出來都快比盤起來的小蛇大,他們還能是什麼關係呢?
摸摸可憐小蛇的腦袋,柳清章立刻讓人送來一些清淡養胃的吃食。白縈等了沒幾分鐘就送到了,顯然食物一直有人備著,好讓他什麼時候醒來都能吃到。
白縈經手的項目,上游的甲方,下游的乙方,哪怕是他現在待著的明鴻集團,柳清章都在極短的時間里,無聲無息地滲透進了自己的力量。
說起來,小蛇的老闆好像也來了這家醫院?
這一念頭在柳清章腦海里一閃而過,柳清章便不再多想,他向來不在不重要的人身上費心思。這家私人醫院有甲乙兩個住院區,小蛇所在的甲區已經完全被鍾家接手,沒人能進來打擾。
小蛇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白縈四下張望,不管怎麼看這都像是豪華酒店的房間,怎麼會是醫院?
而任務目標只有一個——
不過他還是回答了白縈:「這裡是醫院,那人在別的病房。」
白縈還未完全蘇醒,意識朦朦朧朧,感覺自己彷彿躺在軟綿綿的雲層上,舒服得骨頭好像都要化掉了。觸覺之後醒來的是嗅覺,水和圖書果的甜香與花卉的芬芳交織在一處,再之後是聽覺,有鳥雀在枝頭鳴叫,啾啾啾的叫聲清亮婉轉。
***
柳清章心裏有些不爽,小蛇未免太關注那個凡人了。
藥膏先前只能治治擦傷,治骨折就沒什麼效果,但那是對人形而言,白縈變回小蛇后就不一樣了。
不只是《俠道》這部電影。
入目是陌生的天花板,邊緣有繁麗的纏枝花紋。因為窗帘拉開,室內光線很足,室內的燈沒有打開,白縈睡覺的大床位置擺放得恰到好處,溫暖的陽光能落在鬆軟的被子上,但又不會直射他的眼睛。
病床上的青年一下子變回小蛇,而早有準備的柳清章一伸手就抱起了他,小蛇低頭咬住他的袖子,好像在催促他:出去玩,出去玩!
不僅換過了,好像還洗了澡,身上乾淨清爽。白縈抓著病號服,再度看向柳清章。
「這是葯,不能嘗。」柳清章制止了小蛇湊近的動作。
幾縷睡覺時不小心黏在臉頰上的髮絲,被柳清章撩開了。
柳清章道:「你睡了一天兩夜了。」
「柳先生?」白縈看著他,表情傻愣愣的。
「好了。」柳清章把小蛇放到自己肩上,「現在可以出去玩了。」
鍾繾不著痕迹地皺了下眉。
年代太早的肯定沒印象了,就往前數一百年吧。
他把臉埋進柳先生的頸窩。
鍾繾還是希望不要做到這個份上。
柳清章將小蛇輕輕放在枕頭上,去拿了自製的藥膏。特質的藥膏不刺|激傷口,也沒有難聞的藥味,白縈身上的小傷口抹的就是它。
像是哄小孩一樣,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白縈在不知不覺間徹底睡去,再醒來便到了這個陌生的房間。
在應付找上門來的譚銘、謝瑾、秦眷書、甩開路家人過來的路長鈞和剛下飛機趕過來的雲則時,鍾繾一邊吐槽怎麼有這麼多人,一邊回憶了一下在他以前的鍾家歷任家主。
畢竟,那些人想要找的人,已經不在醫院了。
再之後接連繼任的是他的祖父和父親,這時候真刀真槍的仗不用打了,https://m.hetubook.com.com戰爭變為商業上的廝殺,在柳先生的庇護下,鍾家繼續壯大。
白縈吃了一半,咬著勺子,疑惑問道:「柳先生怎麼知道我出事了?」
鍾家能有今日,柳先生這個穩定、強勢的絕對掌權人起到了決定性作用,但鍾家人不是一味跟在他背後做事就行,每一任鍾家家主都要面臨不小的挑戰。作為從小被鍾家精心培養的繼任者,鍾繾自然做好了準備。
其實是因為感覺冷,下意識尋找更溫暖的地方,但柳先生好像誤會他害怕飛行,全程都在輕聲哄著他,讓他不要害怕。
白縈低頭往自己的手背看,柳清章一下就明白小蛇在想什麼:「放心吧,沒有打針。」
「不用道歉,」柳清章將手放在他的肩上,「任何事情,你都可以依賴我。」
他用醫用紗布綁住小蛇受傷的尾巴,鬆緊有度,纏了幾圈后,綁起一個蝴蝶結。
白縈感動地看向柳清章。柳先生,你真的不是我素未謀面的親爹嗎?
白縈慢慢想起了一些事,他想起柳先生是怎麼突然出現,將他從被狂風暴雨包圍的山洞裡帶走的,身邊的場景好像扭曲過一瞬,下一刻就來到有些顛簸的狹小空間里,柳先生告訴他他們正在直升機上。
白縈撐著床榻想要坐起來,床墊很軟,一壓就下陷。他身體還是沒什麼力氣,軟綿綿的,簡單一個坐起來的動作都有些費勁,然而邊上適時伸出一雙手。
「睡傻了?」柳清章說著,伸手撫上他的臉頰。小蛇沒有動,乖乖地任他碰,這條蛇一直這樣,好像不會拒絕任何人。
柳清章平靜道:「我換的,順便幫你擦了一下。」
白縈掀開被子,發現傷腿打了石膏,被束縛的感覺好難受,小蛇傷心地抱著被子。
小蛇疑惑歪頭。
剛醒來的小白蛇,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想起自己睡過去前的事。
讓小蛇玩得開心。
原來他不是不餓,而是胃被餓到沒有知覺了!
作為一個活了近千年的妖,柳清章掌握的勢力遠比鍾家展現出來的更加可怕,他的力量彷https://www•hetubook•com•com彿一棵巨樹的根系,悄無聲息地深深扎進這片土地。
這句話也不知是想說給白縈聽,還是用來說服自己。
一條小蛇,在人類社會生活是很艱難的。
「別擔心,有我在。」柳清章告訴白縈,「哪怕變回去,你也可以去任何地方。」
之後他的曾祖父繼任,局勢同樣很亂,很多時候都在打仗,做的事情和高祖母差不多。
暴雨過後,是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他怎麼能讓大妖做這些事!
白縈眼睛很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穿過窗戶落進室內的陽光,也在他的眼睛里撒入了明亮的光屑。
柳清章微笑著點頭:「可以。」
打著石膏的感覺太難受了,好像蛇尾巴被人用繩子緊緊綁住……等等,他都這樣了,還能變回小蛇嗎?
他專心把送上來的甜粥小菜吃得乾乾淨淨。
柳清章失笑,小蛇怎麼還想著工作:「嗯,算工傷,給你批帶薪假期。」
鍾繾又一次忍不住陷入思考,柳先生現在到底是在和人父慈子孝,還是兒女情長?
只余白縈骨折了的腿,柳清章沒有辦法,他會一些醫理,但不精通,妖力也霸道罡烈,用不出治愈的法術,只能讓凡人醫生治療。
然後他又發現衣服也被換過了。
白縈:「!」
「我這應該能算工傷吧?」白縈喃喃。
他高祖母接手鍾家的時候,正值封建王朝瓦解,世界局勢風雲變幻,哪怕是妖也無法置身事外,柳先生數次從幕後走到台前,高祖母跟著柳先生在亂世里不僅保全了鍾家,甚至借勢令鍾家滲透了軍政兩界。
白縈猶猶豫豫:「可是腿上還打著石膏……」如果變回蛇,這些東西肯定沒掉了,畢竟他的原形那——么小。
打手藏在暗處,狙擊手已佔據制高點,不會做出要人命的事,但擊暈或是麻醉就很難說了。
明明他也不是小蛇的老闆,但柳清章說有帶薪假,那就有。
白縈的胃沒有感覺:「好像不餓。」
消息的內容讓他在背後做了個手勢,暗處的人退回暗處,鍾繾似乎軟化了態度,側開身子放人進去。www•hetubook.com•com
雖然能帶薪休假,但白縈還是不開心。
「這裡是哪裡?」白縈突然想到了重要的事,急得抓住柳清章的衣袖,「小路呢?」
他把臉埋進被子里,不敢看柳清章,聲音悶悶地、結結巴巴地從裡頭傳來:「對對對對不起!」
作為鍾家准家主,鍾繾的職責就是跟隨鍾家的權力中心,當權力中心移動,他也要跟著離開,以確保在柳先生需要的時候,隨時侍奉左右。
白縈身上每一道細小的傷口也是他親自上的葯。好像看見絕世的瓷器多了裂縫,每發現一道新傷口,柳清章都心痛不已。
柳清章垂著眼帘,補充道:「……畢竟我是你的同族長輩。」
但那藥膏聞起來像是薄荷味的棉花糖,他的尾巴現在變得很好吃。
柳清章讓他不用擔心:「原形比人形恢復得更快,如果變回去,不要這些東西也沒關係。」
「再等一下。」柳清章摸摸小蛇腦袋。
柳清章道:「只要你想,什麼時候都可以。」
當鍾家這邊的人決定用武力手段強行把這些人攔下來時,鍾繾收到了一條消息。
「感覺還是餓。」白縈捧著空碗。
鍾繾一邊思考,一邊保持微笑回絕幾個男人的探視要求。他的態度看似溫和,實際上強硬無比,面前每一個青年才俊都是政商界或是文藝界大家族的天之驕子,和這些人作對很麻煩,但柳先生命令已下,為了執行柳先生的意志,必要情況下鍾繾可以使用一切手段。
這是哪裡?
白縈還有顧慮:「真的可以一直變回蛇嗎……」
白縈的眼神從獃滯,到絕望。
路長鈞當時死死擋在白縈上方,但難免有些碎石和玻璃擦過白縈身體,他身上有許多細小的傷痕。大部分已經愈合得只剩一道淺淺的血線,但柳清章還是嚴陣以待。
鍾繾帶走了一批人,命令一道道下達,這些人無聲無息散進城市裡,有人扮作商客,有人假裝遊人,有人滲入城市的監控系統,有人影響交通。絕大多數時間這些人都不會有任何動作,但在有需要的時候,他們會立刻根據各自的身份完成各自的任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