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外星人的雙重人格
走出幾百米遠,程逾巳轉頭看了下,她果然沒再繼續跟著自己了。
不等李暢發問,旁邊就有好奇的女生害羞地提問:「你有喜歡的人嗎,宿淮?」
有人問:「班長,不如一起玩?」
他好奇地翻開宿淮蓋在桌面上的牌,仔細看完后,不禁呆了呆。
再加上那個從天而降,被他未卜先知的掉落的花盆……
戚長璇起身站了起來,莫鯉看出她有些緊張,拉住她的手:「要不算了,罰酒一杯吧?」
戚長璇以為他沒聽見,再度扭頭:「聽見沒有,等會兒扣分了,老馬同志又要找你麻煩了。」
戚長璇輕聲開口:「你沒事吧?」
李暢不忘問程逾巳一嘴,尊重一下他的意見:「程逾巳,你不介意吧?」
程逾巳抿著唇沒答話。
他倒了一杯溫水遞給戚長璇。
一桌人看出李暢的意圖,開始起鬨。
「我知道我胖,跑操老是拖後腿,腦子也笨,跟不上大家學習的進度,所以,大家可能都不太喜歡我。」崔笛子深吸一口氣,眼睛依然亮晶晶的,「但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大家還要一起經歷很多很多的事情,很久很久以後回憶起來,高中會成為這輩子最難忘的一段記憶,我希望,這段記憶是美好的。」
李暢也不挽留,左右這裏人很多,不差他一個。
戚長璇輕哼一聲:「誰說要耍賴了?」
看她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程逾巳反而笑了:「發現了真實的我。」
被調侃的程逾巳終於將視線從窗外移了回來,他面無表情地盯著戚長璇看了幾秒后,忽地嘴角一挑,勾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來。
教室里還是鴉雀無聲。
「我的確沒有雙胞胎兄弟,我們星球的人並不是這個樣子。如果你有注意的話,就能發現,我和這裏的人並沒有什麼區別。」
她把手裡的牌一丟,眼也不眨就選了「真心話」。
戚長璇點點頭:「為什麼不信?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雖然之前沒有遇見過,但不代表以後不會發生。我連外星人的設定都相信了,自然會相信雙重人格。」
他依然沒回頭,好像後腦勺長了眼睛一樣,偏偏在她閉眼的時候,故意發出聲響來打擾她。
所以這次班會的主題是溝通。
戚長璇得寸進尺,更加湊近了些,擺明了想看清他的表情:「你不是吧,我也沒說什麼啊。」
「完了,完了。」
第一回在講台前說話,她有些緊張,說話難免磕磕巴巴:「大……大家好,我是崔笛子。」
她毫不懷疑,程逾巳是故意把她拖下水的。
第一輪,莫鯉輸了。
戚長璇怔了怔,忍俊不禁。
見兩個當事人都走了,李暢他們幾個埋怨了幾句,便開始了下一輪。
戚長璇看著他真誠溫柔的樣子,毫不猶豫就相信了他的說辭。
她還沒想明白,門便打開了。
難怪,他會排斥跟任何人交流。
「那什麼……」戚長璇眼神躲閃,尷尬地轉移話題,「那應該如何區分你們?」
她這句話有些滑稽,程逾巳卻沒有笑,表情變換了一下,從驚訝化為釋然。
輕描淡寫的四個字讓戚長璇手指微微一顫,嘴唇蒼白。
戚長璇不明就裡地問:「怎麼了?」
行吧,戚長璇一時無法反駁。
他異於常人的體溫。
5班的語文老師姓歐陽,不僅長得又高又帥性格還溫柔,被奉為啟風學校「第一男神」,陳斯圓一眾女生仰慕他很久了,經常在戚長璇面前念叨,自己為什麼沒分到5班去。
她想,他應該是在開玩笑,是想故意嚇唬她吧?他咬得並不重,除了有些涼有些癢外,並不痛,他這副樣子反倒讓她有些心疼。
李暢不好隨便指定一個人,於是說:「不如轉瓶子來決定。」
他猛然垂下頭,按緊戚長璇的肩膀不許她動彈,一口咬在了她裸|露在外的脖子上。
她頓時有些幸災樂禍,不忘朝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縱使知道戚長璇一向主意很多,班裡同學還是愣了愣,面面相覷。
她彎唇一笑。
秘密?
因為接受新事物而激蕩的情緒褪去后,戚長璇心裏沒來由地一酸,她驀地想起程逾巳自嘲時的眼神——
他一手搭在門框上,半垂著眼帘看著她:「你不害怕嗎?」
顧不上細想,只見李暢揮了揮手,毫不在意地說道:「來來來,把牌洗了,再來。」
難怪……他會說自己有病。
她惱怒地抬頭,卻只看到程逾巳背對著她,壓根沒回頭。
「不是你自己發現的嗎?這隻能說明,我們之間有緣分,你註定要遇見我,我註定要告訴你真相。」
他的手背上依然留著那道牙印,不知道為什麼,居然還沒有消失。
當天下午,崔笛子便邀請同學去她家開的小超市裡玩。
宿淮笑容一淡。
崔笛子捂著嘴害羞又激動地笑起來。
戚長璇抬眼凝望著他。
戚長璇退無可退。
坐在戚長璇身後觀戰的陳斯圓小聲說:「不如,你講一個從沒告訴過任何人的秘密吧?」
「我和另一個我擁有不同的記憶,是兩個完全獨立www.hetubook•com.com的存在。他不知道現在我經歷了什麼,我也不清楚他身上發生的事,所以,我們上一次見面還是你來補課那次。我的的確確是程逾巳,但這個我,有另一個名字,我叫司郁。」
雖然荒謬到不可思議,但她其實一點沒覺得他在撒謊。
李暢大大咧咧,來者不拒,當即給他騰了個位置出來。宿淮扭頭見程逾巳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坐在另一桌,主動客套地問了一句:「來玩嗎?」
他陡然欺身上前,將戚長璇逼到牆角,嘴角帶著抹諷刺的笑:「說清楚?你想我說清楚什麼?」
還好沒出血,不然她大概要懷疑他是只吸血鬼了。
「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他笑著跟她作別,「下次見。」
正是因為不明白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所以不宜管太多,他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就好。
程逾巳垂眼笑了笑,說道:「我不是這裏的人。」
程逾巳沒答話,他臉色白得嚇人,眉頭也緊緊地蹙在一起,他倏地站起身,招呼也不打便走了出去。
戚長璇講完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不忘回頭叮囑程逾巳一句:「別怪我沒提醒你,等會兒校領導會來檢查,你最好把校服穿上。」
他在自我厭棄。
程逾巳頓了一下,懶散地起身,應了聲:「好啊。」
大家頓時鬆了一口氣,氣氛融洽起來。
身後幾個男生吹著口哨起鬨。
她氣惱地說:「你才丑呢。」
戚長璇反問他:「你為什麼願意告訴我這些?」
戚長璇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敢情是拐著彎罵她呢。
憐惜?她在憐惜什麼?
左顧雙手合十,小聲念叨著:「拜託拜託,千萬不要是我!」
戚長璇攔住他的腳步:「你到底怎麼了?」她把憋在心裏的話一口氣說出來,「你看不出大家都很怕你嗎?面對你時都很小心翼翼嗎?你到底為什麼要排斥所有人的示好?」
戚長璇不肯服輸,硬著頭皮說:「念詩而已,很簡單,這有什麼好怕的。」
她話音剛落,不少女生也應聲道:「笛子,我也喜歡你!」
幾個男生和女生搬著凳子嬉嬉笑笑地湊成一桌坐在一塊,李暢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副撲克牌來。就等著這一刻,他故作凶神惡煞道:「輸了可不許賴賬啊。」
身後不知道是誰生怕她借位,在她身後推了一把,她猝不及防地往前一栽,牙齒狠狠磕在他手背上,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一個牙印。
一桌子看熱鬧的人都愣住了。
宿淮捏杯子的手緊了緊,他忽然站起身走過來,禮貌地問:「可以算我一個嗎?」
「你!」
戚長璇故意刺|激他:「那當然。」
他完全沒有搭理她的意思。
第二輪,很不幸,第一次玩這個遊戲的程逾巳手裡的牌剩得最多,輸了。
戚長璇不作他想,在上課鈴結束后,三兩步上了講台。她視線環顧一周,面帶微笑道:「今天的班會,我們換一種形式來開。」
大家紛紛「噓」了一聲,不是這裏的人?這不是開玩笑嗎?誰不知道他是從外地轉來的?班裡不是本地人的學生多了去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跟程逾巳實在不是很熟,一時不知道該問他什麼好。
戚長璇半信半疑道:「怎麼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程逾巳倒是沒什麼反應,平靜地看著她。
「別跟我說話。」他語氣不咸不淡。
戚長璇站定,回視著他:「你把話說清楚,我就走。」
那次桌子塌了,他一向不愛多管閑事的,那天怎麼就正好過來提醒她呢?
同學們都在竊竊私語,過了好幾分鐘,還是沒一個主動上講台的。
戚長璇面不改色,繼續笑眯眯地說:「既然你們沒想好說什麼,那我就先來說。」
她故意逗他:「程逾巳,我開玩笑呢。」
「你是感冒了嗎?為什麼手這麼涼?」她問。
戚長璇來了脾氣,「噌」地坐得筆直,反敲了回去。
「你想怎麼個好玩法?」
她和程逾巳,好像進入了微妙的和平期。
她不服氣地說:「我說,你不會是氣我磕了你一口吧?仔細說起來,還是我吃虧啊。」
等戚長璇拉著莫鯉趕到小超市時,人已經到得差不多了。李暢他們幾個也死皮賴臉地湊了過來,不只自己來了,還呼朋喚友,喊了好幾個外班或是外校的兄弟一起來。
程逾巳抿緊嘴唇,滿臉不耐煩,完全沒有和戚長璇說話的意思。
她摸摸鼻子,在大家驚訝的目光中,小步跑到了講台前。
莫鯉答得爽快:「沒有。」
戚長璇攔住他:「哎哎哎,別賴皮,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戚長璇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
臉蛋紅撲撲的崔笛子回了座位后,坐她身後向來喜歡欺負人的李暢輕輕拿書敲了下她的肩膀,乾巴巴地說:「喂,其實你也不胖……」
「程逾巳!」
程逾巳捂住心口的位置,神情有些怔忡。
9班雖然是理科班,但在學業水平考試之前,包括政https://m.hetubook.com.com史地在內的科目都要學習。
女生們聊八卦聊得起勁,不感興趣。男生們蠢蠢欲動之餘,打量著班長大人戚長璇的神色。
這人怎麼跟小孩一樣記仇啊?
下一秒,不知道是誰踢了一下桌子,桌面抖動了一下,瓶子一斜,瓶口穩穩噹噹對準了左顧身旁的程逾巳。
他一直很討厭這樣子的自己吧?
「什麼?」
「他在白天,而我被困在夜晚。」司郁說。
戚長璇趕緊抬起頭,濕潤的唇與他的手背接觸了半秒便匆匆分開。
她覺得腦海里就像有一團亂麻,開學以來發生的種種事情都纏繞成一團,那些疑惑通通在此刻爆發出來,再不理清就要潰爛了。
這天他家裡有點事,便請了個假,讓5班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來代一節課。
「輸了的人玩『真心話大冒險』。」
戚長璇眼睛一亮:「好啊,算我一個。」
戚長璇一口水嗆了出來,她是真的不太適應這樣的程逾巳,總覺得他下一秒就會擺出那張諷刺臉來。
耳畔傳來程逾巳帶著點厭煩的聲音:「你能不能消停會兒?」
這詭異的開場白嚇得戚長璇一抖,她乾笑一聲,還有心思開玩笑:「我說,你們星球的人不會都有兩副面孔吧?我們明明前兩天才見過,裝什麼啊?」
他站起身,禮貌地微微頷首:「時間不早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李暢來了興趣:「那有沒有喜歡的人啊?」
他冷冷地推開戚長璇,轉身往前走:「還你的。」
周五第四節課照例舉行每月一次的主題班會。
靜了兩秒,他注視著她問:「你信我?」
走出幾步遠,玩遊戲那桌人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入她耳朵里。
司郁喟嘆一聲,眼底一下子漾出暖意來。
他低頭審視她的表情,她眼裡除了壓抑不住的驚恐外,似乎還有憐惜。
戚長璇也眼巴巴地看著程逾巳,等待著他的答案。
下了課後,不出意料,程逾巳被歐陽老師喊去了辦公室。
戚長璇也呆怔在原地,她都沒走人,他卻走人了,這算怎麼一回事?
她雖然沒想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卻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下一瞬,伴隨著一聲驚呼,一個花盆掉在了她腳邊,花盆被砸得支離破碎,泥土也灑了一地。
莫鯉不欲再聽,把手插|進兜里,飛快地走了出去。
班裡所有人都看著她。
戚長璇還沒反應過來,程逾巳卻渾身一震,飛快地把手抽了出來。
她在程逾巳面前站定,把頭髮別在耳後,沒有正兒八經地半蹲著,而是微微弓著身,那雙清亮的眼眸直直地看著他。
但,他的的確確就是程逾巳無疑。
她猝不及防被咬,頓時僵在了原地,愣了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如果他的話不是字面上那麼簡單呢?不是這裏的人?「這裏」指的是什麼呢?這所學校,這座城市,還是別的什麼呢?
「你接著說。」
看著他一臉毫不掩飾的煩躁,戚長璇乖乖轉回去,她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心裏樂開了花。
「可別後悔啊。」對於第一個敢於選擇「大冒險」的人,李暢自然不肯輕易放過,他嘿嘿一笑,「要玩就來好玩的。」
戚長璇鬆了口氣摸了摸脖子,她磕了他一下,所以,他要還她一口嗎?
戚長璇也正在興頭上,輸了的她無所畏懼地選擇了「大冒險」。
他半掀著眼皮,眼神蒼涼,唇邊卻掛著惡劣的笑:「會吃人。」
程逾巳的目光也隨之落到自己右手手背的牙印上,他目光一沉,似在思索。
沉寂了幾秒后,他抿唇一笑:「怎麼這麼久才來,我等你很久了。」
他眼神一暗,在漆黑夜幕降臨之前,加快了腳步。
莫鯉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雖然覺得這個問題很無聊,但還是毫不猶豫地答了:「當然沒有。」
戚長璇對歷史不感興趣,沒聽幾句就犯困了,她把書本堆得很高擋住老師的視線,打算小睡一會兒。
大家都不習慣把事情說得太開,即便對其他人有不滿的地方,基本都是選擇忍耐,個別性子沖的,則會選擇大打出手。
「真的選『大冒險』。」
她驚訝地看著程逾巳站在門口沖她微笑:「傻站著幹什麼?」
他們那頭歡笑吵鬧,動靜很大,聲音一字不漏地落在隔壁桌宿淮的耳里。
心口的舊傷,因為那觸碰,引發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感,久久沒有消散。
見他們一個接一個離開,左顧抬頭四顧,有些茫然。
下了第一節晚自習后,她沒打招呼,一個人偷偷溜出了教室,從早就踩好點的地方翻牆離開了學校。
他瞥向她的眼神比他的皮膚還要冰涼,他沒好氣道:「滾開。」
「那你到底為什麼會……」
程逾巳也在,他並不排斥任何集體活動。不只他在,宿淮居然也來了,此刻正和程逾巳坐在一起,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他渾身上下有一種吸引人的危險氣息,越是這樣,她越是好奇,越是想靠近他。
她下意識地問:「
和_圖_書你很冷嗎?」一個不防,她的馬尾又被他扯了一下,她吃痛地扭過頭卻見他懶懶地笑了下。
毫無懸念,戚長璇也被老師喊去走廊上罰站了。
9班的語文老師是個年近六十歲的嚴肅老頭,平時上課很古板,經常講得人昏昏欲睡。
這個問題好,戚長璇頓時豎起耳朵認真聽,她覺得程逾巳渾身上下都是秘密。
他呼吸很沉重,沉重到,戚長璇的氣息也跟著一亂。
現在的程逾巳脾氣性格比另一個他不知道好多少倍。
語文課之後是歷史課。
她深呼吸,收起所有不正經,拉著他的手念起了舒婷的《致橡樹》:「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緣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痴情的鳥兒,為綠蔭重複單純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來清涼的慰藉;也不止像險峰,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甚至日光,甚至春雨。」
月假結束后的晚自習,程逾巳照例沒有出現。
注意到戚長璇和莫鯉出現,宿淮朝這個方向看過來,沖她們笑著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她又趴下,眼睛剛閉上,窗戶上又傳來敲擊聲。
他也看著她,眼裡平靜無波,什麼情緒也沒有。
他又被罰站了。
這天正好放月假,從周五下午放到周日的下午,除了部分同學急著往家趕外,不少同學紛紛響應。
他很清楚地知道,他失控了。
「嗨,沒意思,重來,重來!」
他還是腳步不停,很快出了超市走到了大街上,不知不覺天色已經漸晚,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問話的女生滿臉遺憾,繼續道:「這樣啊……我方便問一下,你喜歡的那個人是誰嗎?」
她一臉嚴肅地上下打量他,直到他疑惑地輕輕蹙眉頭,才迅速地抓住他的手,掀開他的衣袖檢查。
幾輪遊戲下來,大家興緻高漲。
莫鯉似有所察,古怪地抬眸看了眼神情自若的程逾巳——剛才那腳,似乎是他踢的。
李暢旁邊的男生揶揄:「暢哥,別太過了啊。」
又過了幾分鐘,戚長璇身邊響起輕微的椅子與地面摩擦的聲音,崔笛子突然站了起來。
司郁頓了頓,垂眼撫摸著那道牙印,似笑非笑地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是你咬的吧?」
顧不上細想,她徑直追出去:「喂,你去哪兒?」
李暢說:「那你敢不敢給在座的一個人念首詩,就語文老師之前在班上念過的那首。」
歐陽老師把程逾巳在課堂上睡覺的事告訴了老馬。老馬不是第一回碰到這種狀況,所有的任課老師都批評過程逾巳,且不止一兩次。但不論怎麼處罰,他都是老樣子。老馬無計可施,只好讓他在走廊上罰站。
程逾巳終於有了反應,他手指抵著她的額頭往後退,直到她完全退出了他的課桌,才不耐煩地說:「你有完沒完?」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似乎冷靜下來,力道漸漸鬆懈。
她內心裡那個聲音一直在告訴她,她信,她當然信。
她小心翼翼拿起桌上的易拉罐拉環鄭重其事地套在他手指上:「愛——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身後的人沉默了好一陣。
班會在即,刻不容緩,十多分鐘后,還會有校領導和學生會的同學來檢查班會進度。
「司郁……」戚長璇喃喃著這個名字,腦海里飛快地閃過些什麼,卻來不及抓住。
戚長璇泄了氣,喃喃自語:「不可能吧,居然真的是他……」
他嗓音低沉:「我有病,你不知道嗎?」
可倘若他說的是真的,他為什麼完全不記得自己去過他家這回事呢?那個晚上的他的確和往常的他完全不一樣。
莫鯉看都沒打算看他,低頭洗牌。
他問她:「如果我說,我不屬於這個星球,你信嗎?」
他同樣很乾脆地選擇了「真心話」。
李暢吞吞吐吐半晌,跟她道歉:「還有啊,之前的事,不好意思啊。」
她默默接過程逾巳遞給她的紙巾,擦了擦嘴,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正襟危坐。
戚長璇拍拍胸脯,半開著玩笑:「你說我怕那個壞脾氣的他嗎?怎麼可能?新時代的女性,沒那麼容易被惡勢力打倒。」
戚長璇笑道:「看我幹什麼?現在可不是在學校里。」她攤手,「你們自便咯。」
他撿起一個空的啤酒瓶擱在了桌子上,手指一用力,瓶子便飛快地轉動起來。
有了她帶頭,氣氛火熱起來,不少同學也紛紛上講台說話。那些本就無關緊要的小矛盾小衝突,在和諧歡快的氣氛中一一化解了。
戚長璇禮貌地揮手回應了一下,莫鯉則權當不認識他。
戚長璇瞪他一眼,不想跟他一般見識,義正詞嚴地說:「別打擾我聽課。」
他笑了:「當然。」
身處異鄉,身邊沒有家人朋友,無依無靠。這種感覺,光是想一想都可怕。
把一切盡收眼底的左顧心情更加複雜了——
他終於停了下來,垂眼睨她一眼,像是覺得好笑:「聽不懂我的話是嗎?讓你離我遠一點,你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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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鯉看著戚長璇追著程逾巳出去,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跟過去。
「大冒險」嘛,無外乎就是攔著陌生人表白,這些事情她以前鬧著玩的時候不是沒幹過,一點也不怕。
戚長璇後知後覺,掌心彷彿還殘留著他皮膚冰冷的觸感。
他點了下頭,似乎已經明白了她的意圖,他若有所思地捏緊自己的水杯:「長璇,你發現了我的秘密。」
「大家都知道,班主任交給了我一個艱巨的任務,那就是抓一抓程逾巳同學的學習。」她做了一個無奈苦笑的表情,繼續道,「所以呀,我的心裡話就是,希望程逾巳同學可以配合我一點,多交幾次作業,還希望他可以多笑一笑,不要整天里冷著臉。我以前只聽說過冰塊臉、冰山臉,直到見了他才真正長了見識,原來這世上還有冰塊臉和冰山臉的總和——南極臉、北極臉,簡直能凍死人。」
既然那天晚上他的確邀請過她,而她也的確答應了——
她本就愛玩,恨不能天天翹課泡在網吧里。自從來了啟風學校當了班長后,為了維持好形象,她已經憋了很久了。
「想必大家也知道這次班會的主題是什麼。溝通嘛,就是說話,你說你的心裡話,我說我的心裡話,所以今天大家有什麼意見就提出來,不必顧忌,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
莫鯉撇嘴,很不屑一顧地嗤了聲:「這算什麼秘密。」
難不成因為自己不小心磕了他一下,他便生氣了不成?
左顧長舒一口氣。
她這句玩笑話顯然沖淡了班裡的尷尬氣氛。
在場的人,除了程逾巳,不是她的好姐妹就是好哥們,跟誰「念情詩」都好說,就算是左顧也沒事,大不了事後多壓榨他幾次,反正是鬧著玩嘛。
回到家后,戚長璇並沒有立即入睡,而是上網搜索了一下關於「雙重人格」的資料。
新的學校新的環境,一切都需要重新適應,老師與學生之間的摩擦很多,不少調皮搗蛋的學生讓老師頭疼不已,三天兩頭就要叫家長來學校。但更多的是學生與學生之間的衝突,也許一句無意中的話,就會對身邊同學造成傷害。這個年紀的他們,通常一言不合就會打起來,連小小的推搡都能成為一次打群架的理由。
這個空當誰也沒有說話,明明只是一個玩笑,卻莫名帶著一種鄭重,大家都屏住了呼吸,覺得正經的戚長璇帥氣得不行。
「這下你滿意了?」戚長璇沒好氣道,「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
那些日積月累的大胆猜測反而終於塵埃落定。
差一點兒,她就中彩了。
他不欲再說,很輕地嘆了口氣,語氣裡帶了點無可奈何:「聽話,別再跟著我了。」
顧不上抬頭尋找始作俑者,戚長璇把心裏積壓了很久的震驚和疑惑問出了口:「你剛才說你不是這裏的人是什麼意思?是你的家人不在這裏,還是說……」
「不是南極臉嗎?」他掀起眼皮,不屑地輕嗤,「那你上趕著湊過來幹什麼?」
司郁把她送到了門口。
所有人都沒說話,戚長璇也有些後悔,不該逞一時口舌之快的。
剛一問出口,戚長璇就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這不明擺著嗎?
他不以為然地輕笑:「嗯,人果然是越缺什麼,越喜歡什麼。」
他學習的速度很快,不論是功課還是遊戲。
她剛一趴在桌子上,窗戶上便傳來「咚咚咚」的敲擊聲。
一堆人開始起鬨。
程逾巳都說隨便了,她自然不能扭扭捏捏。
戚長璇正在偷偷摸摸玩手機,驟然被身旁一道黑影籠罩住,她嚇了一跳,一抬頭才反應過來是程逾巳站在窗外。
戚長璇啞口無言。
戚長璇拆開一袋薯片,問:「輸了怎麼算?」
還有,那次體育測試,真的是秒錶壞了這麼簡單嗎?
話一出口,她便覺得有些耳熟。
戚長璇念完《寡人之於國也》,剛一坐下,馬尾便被身後的人扯了一下。
他不笑的時候,眼神彷彿比白天的他更加冰涼。
程逾巳瞟了李暢一眼,淡漠地說:「隨便。」
戚長璇愣了愣,半驚半疑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她腦海里飛快地閃過些什麼。
超市雖然不大,但是開闢了一處可以容納三四十個人的休息區。崔笛子放話,零食飲料可以隨便吃隨便喝。
戚長璇心滿意足地重新趴下,完全沒意識到老師早已注意到她的動作——
這個答案出乎戚長璇的意料,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證實的那一刻,她反倒更加茫然,無法相信,一個人怎麼可能真的有兩副面孔呢?
戚長璇聽司郁聊了很多關於外星球的事情,那些新奇的前所未聞的說法使她著迷。他溫柔體貼,對於她提出的無數個問題,通通耐心解答。
就在剛才她嘴唇觸碰到他皮膚的那一刻。
「你果然都知道了……」他兀自喃喃,「也是,他只有在你面前,才無法掩飾自己……」
正打算繼續跟著他,卻聽他淡淡丟下一句:「如果你繼續往前走,兩秒后就會被砸中。」
這笑
https://www.hetubook.com.com容看得戚長璇心驚肉跳的,程逾巳只要一笑,准沒好事。
戚長璇笑眯眯地把頭擱在交疊的手上,趴在他課桌上偏頭看著他,澄澈的眸子看起來乖巧極了:「哎,你生氣了?」
深情款款念完詩,戚長璇裝模作樣要吻他的手背。
他手裡有兩個對子,明明是可以贏的。
她摸摸額頭,涼絲絲的,心裏卻是甜滋滋的。
他本不該和任何人有過多接觸的,他本該低調度過屬於他的漫長時光的,可自從遇見她后,一切似乎都脫離了他的掌控。
種種疊加,越想她越心驚。
她從沒看過他吃任何東西。
崔笛子鼓起勇氣繼續說:「所以,我希望能和大家做好朋友!」
「問吧。」
他仔細端詳了一下她的臉,語氣平淡:「面帶桃花啊。」
戚長璇用手護住自己的馬尾,身體往前傾:「你能不能老老實實地聽課?」
大家都沒想到他會答應。
唉,戚長璇這個受虐狂又上趕著找虐了。
眼花繚亂間,所有人都盯著那個瓶子看,眼睜睜地看著它旋轉的速度變慢。
這次親眼見到歐陽老師,戚長璇終於打從心底里認同了陳斯圓一次。上課時,她不只聽課聽得格外認真,還積極舉手,主動申請念課文、答題。
雙重人格屬於多重人格,而美國精神病大詞典對於多重人格的定義是:一個人具有兩個相對獨特的並相互分開的亞人格,是為雙重人格。是一種癔症性的分離性心理障礙。
戚長璇走了,陳斯圓在另一桌跟崔笛子一塊吃零食吃得不亦樂乎,她沒什麼心思繼續玩了,站起身準備走人。
「啊?」
「真的選『大冒險』?」李暢問。
崔笛子人好,熱情招待著他們。
看著她毫無顧忌地跟著大家一起胡鬧,程逾巳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唇,沒說話。
戚長璇百無聊賴地發了很久的呆,她思索了兩天都沒有想明白,她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不夠用了。的確,程逾巳身上的謎團實在太多太多——
崔笛子笑了笑,真誠地說:「沒關係。」
她望向坐在一組最後一個位置的程逾巳,他把校服外套脫了,僅僅穿著寬鬆的連帽衫,此刻像是沒骨頭般懶散地倚靠在牆上。
他無所謂地笑了一聲:「如果我說,我不屬於這個星球,你信嗎?」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她算是有點了解程逾巳了。他就是嘴巴毒而已,並沒有惡意。跟他置氣真的沒必要,直接懟回去才是真理。
果然,緊接著就聽到程逾巳漫不經心地回復一句:「你能不能老老實實地聽課?」
程逾巳根本不在乎她在說什麼,他只覺得煩躁的情緒快要克制不住了。
她想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卻說不出來。
PPT是陳斯圓做的,她花了兩個晚上,做得很精緻,只可惜在臨上課前五分鐘,她一翻書包,發現忘帶U盤了,一切的準備都泡了湯。
大家都沒說話,神態各異,若有所思。
除了體能,除了不吃飯,除了對危險敏感外,外表看起來是沒什麼區別。
宿淮偏了偏頭,掃了眼超市入口的方向,那個即將脫口而出的名字便哽在了喉嚨里,說不出口也咽不下。
「雙重人格。」
光吃吃喝喝沒意思,李暢按捺不住無聊,主動說:「不如咱們來玩抽烏龜吧?」
幾個男生開始起鬨,擺明了看熱鬧不嫌事大:「耍賴不好吧?」
「夠爽快!」
她在他家門口站定,猶豫著這次該用什麼理由。
在沉寂了兩秒后,戚長璇帶頭鼓起了掌,鼓完掌后她笑著把手攏在嘴邊做喇叭狀,大聲說:「笛子,我喜歡你,我願意和你做好朋友!」
歐陽老師頻頻點她的名,連帶著注意到她身後睡覺的程逾巳,於是點了他好幾次名。
其餘人早已兩手空空,手中還剩了牌的宿淮說:「我輸了,我選『真心話』。」
全場靜了一瞬,他們自然知道那是一首情詩,語文課上老師念起這首詩的時候,大家都在笑鬧。
他神情一貫的淡漠,反倒他旁邊的宿淮擔憂地皺了下眉。
說不定見到他,一切就能水落石出了。
事態的發展出乎意料地詭異,他似乎不打算再掩飾什麼。
可偏偏是程逾巳,這就難辦多了。
戚長璇接過水看著他:「我來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如果真的是他,那事後他肯定會被不肯吃虧的戚長璇凌虐千萬遍。但事與願違,瓶口居然真的緩緩停在了他面前,左顧臉都嚇白了。
一看時間,才發覺已經差不多晚上十一點了,手機上好幾個家裡打來的未接電話。
戚長璇氣笑了,勉強算是習慣了他的性情反覆,時好時壞的。
見身後的程逾巳不說話了,戚長璇得意揚揚起來,自覺懟贏了他。
李暢眼珠子一轉,曖昧地笑著提問:「不知道莫鯉同學有沒有男朋友啊?」
「一組第七個那位同學,幹什麼呢?」
「謝謝你。」
身後轉筆的聲音一停,緊接著傳來一聲嗤笑,他道:「怎麼,他很帥嗎?」
這下他果然沒動靜了。
班裡幾個調皮搗蛋的男生也跟著鼓掌起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