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另一重人格想殺了她
戚長璇忍不住想,要是現在有人突然打開門,會怎樣?
程逾巳學習能力很強,很快就掌握了現代語言以及各種生活技能。
他成績好、性格好、廚藝也好,可以說是很完美,像他這樣的人,應該要同樣優秀的人才能般配。
一群人隨著人群往外走,左顧嚷嚷著大夥一塊去吃個飯。戚長璇心不在焉的,興緻不高。
戚長璇掏出手機刷了幾分鐘微博,打開手電筒功能扮鬼嚇唬身旁的崔笛子,玩玩鬧鬧了十多分鐘,程逾巳才回來。
「是宿淮和莫鯉正好趕了過來。」
她忽地想起之前程逾巳對她說過的話。
心裏溢滿了甜,無視他們揶揄的笑,戚長璇連蹦帶跳地走過去。
他要是深情款款說出「是我,我回來了」之類的話,那就真是見鬼了。
司郁任由她拉著,他低低笑了一聲:「這都要感謝你。」
戚長璇往後一縮,拿被子把自己整個包裹住。
樓下,左顧驚了,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置通道:「我去,那真是戚長璇啊?我看著像,隨口一喊,還好我沒罵她。」
宿淮打開水龍頭,回頭看程逾巳一眼:「有空發獃,不如來幫我洗碗。」
「順其自然。」
除了梨子外,程逾巳吃什麼吐什麼,其餘水果都不管用,嘴刁得不行,導致他家裡也存了不少梨。
宿淮脫下圍裙,擺好碗筷,在她對面坐下。
說完,她沉重的心情好轉了不少。
程逾巳站起身。
好吧,如果真的是上上上輩子的恩怨,那程逾巳未免太記仇了些。
或許他也是恨她的,他也是希望她去死的。
「我這種成績,去哪裡都沒差別的吧?」
她急急起身拉著司郁往外走,邊走邊問:「你怎麼會突然出現?那他呢?程逾巳去哪兒了?」
他很好奇,她同樣好奇。
戚長璇也沉默了。
距離黑夜還有差不多兩個小時,而第二重人格卻突然出現,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坐她左邊的程逾巳準確地抓住了她胡亂揮舞的手,他皺起眉:「你幹什麼?」
程逾巳微微一怔,低頭看了眼傷疤:「是道舊傷,可能是剛來地球的時候不小心受的傷。」
戚長璇簡直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她緩了很久,才意識到這才是現實。
「好好好,不關我的事,我不說了,行了吧?」
他們在明處,而熱鬧在暗處。
宿淮一愣,情不自禁地彎唇:「我說,我保證他不會傷害戚長璇。」
關於程逾巳的出身和經歷,以及雙重人格,種種奇妙之處,他花了兩年時間才慢慢消化和接受。
「我?」這個問題顯然把她問住了,她思索了一會兒才笑著說,「我當然不會傷害你呀。」
程逾巳掃她一眼,嘲弄道:「我也很奇怪,你不就是個普通、平凡又乏味的人嗎?」
他拿起旁邊乾淨的筷子,給她夾了菜:「怎麼,你以為我是在保證一輩子不變心嗎?」
「宿淮會跟他們解釋。」
宿淮解釋:「她是關心你。」
就是那時候,宿淮看到了程逾巳,他渾身是血,穿著明顯不是這個時代的服飾。他失魂落魄,神情迷惘,說著文縐縐的、不是很現代化的詞彙。
「你去哪兒?」她問。
她故意問:「你怎麼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知道他人格發生變化,從那個壞脾氣的他變成了她口中的溫柔體貼「理想型」時,她心裏閃過一瞬的失落。
程逾巳臉上沒什麼表情,像在思索。
——「敢一個人大晚上去我家,膽子可真大,你就不怕我做出什麼不好的事?」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地球?」
戚長璇輕哼一聲:「覬覦本美少女的人多了去了,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其中一個?」
他「嘖」一聲,眼裡是熟悉的煩躁:「裡頭人太多。」
程逾巳借力讓她站起來。
他自認識程逾巳起至今,不過短短兩年。
再然後,她生生昏了過去,再也顧忌不了這麼多。
……
她大腦漸漸缺氧:「為什麼……你明明……保護了我那麼多次……」
酒壯人膽,再說戚長璇本來就不是人。
他不耐煩地扯了下嘴角:「把你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收起來。」
黑暗中的程逾巳面無表情,半晌,他開口:「不是要去洗手間嗎?」
第二天,戚長璇便被父母接去了國外過年。
戚長璇遺憾道:「看來今天是看不到了。」
她一把扯下他的兜帽,發尾滑過他的鼻尖,有些癢。什麼柔軟的東西觸到他的臉頰,濕潤又溫暖。
莫鯉說:「你永遠無法百分之百地了解一個人,更何況……他是個外星人。」
戚長璇還是很迷惑。
她向後退一步:「我為什麼要放下警惕?」
左顧出去打探了一番,沮喪地回來:「不是停電,是燈泡壞了,除了我們這兒,別的房間都亮著燈呢。」
「是我。」
「戚長璇!」
見戚長璇眼神越來越古怪,程逾巳涼涼白了她一眼,語帶嘲諷毫不客氣:「我對殺死一個普通、平凡又乏味的人沒興趣。」
程逾巳表情有些微妙hetubook.com.com:「你想說什麼?」
這個寒假里,戚長璇唯一聯繫的人是莫鯉,左右瞞不過她了,戚長璇只好把自己知道的通通告訴了莫鯉。
她的人生很糟,她不想戚長璇光鮮的人生也變得跟自己的一樣糟。
他懶散地問:「說完了?」
他低喃:「在那兒。」
大家幾乎都要忘了,今天從學校離開后,就放寒假了。
他注意到她的動靜,轉過身來。他雙手插著兜,看起來有些疲憊。
戚長璇湊過去跟他說話:「怎麼去這麼久?剛才他們在爆老馬的料,你正好錯過了,要不要我複述給你聽?」
「可我們就這樣出來了,左顧、陳斯圓他們……」
她忽然湊近他,衝著程逾巳的後腦勺嚷嚷——「嘿,程逾巳。」
宿淮敢肯定——
宿淮瞭然:「你一直鎖著他,只會讓你自己的身體受到損害,而且,」他一頓,「物極必反這個道理你是知道的。」
他看了她一眼:「他的仇恨,便是屬於我的仇恨。」
裡頭人在大聲說話:「戚長璇人呢?班長,班長你在哪兒啊?我遊戲要輸了,快來助我一臂之力!」
這麼一想,眼前的他好像也沒那麼討人厭了,至少她的人身安全是可以保障了。
身邊的椅子向後拖動,他落了座。
身後不停有人走出來,擠得戚長璇一個踉蹌。程逾巳抿了下唇,看不過眼,把她往自己身邊一拉。
依然沒看到想看到的人。
「那你呢?」
他問得很直白。
程逾巳收回手:「在沒有恢復正常之前,我回不去。」
戚長璇足足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眼前的他儼然是夜晚那重人格。
「不對,我是問,另外那個你是怎麼回事?」她摸摸脖子,一陣后怕,「現在是晚上,你不會又變成那副樣子吧?」
司郁彎唇一笑,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原本我以為以他的脾氣根本不可能討到你的歡心,但沒想到……
宿淮看著她將碗里的雞湯喝乾凈了,又給她添了一碗,邊添邊說:「我保證。」
……
他抬眸看著她:「所以你打算考哪裡?」
程逾巳人都來了,自然無條件加入他們的吃飯小分隊里。除了莫鯉和宿淮不見人影了外,幾個關係好的基本都來齊了。
「不如叫……」
期末考再加上元旦會演,人人忙得腳不沾地。
「多虧了他缺失這段記憶,才會任由自己靠近你。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唯有你,可以讓我奪回這具身體的主導權。」
戚長璇陷入沉思:「那到底為什麼……他會想殺我?」
明明是一如既往涼到沒有溫度的眼神,她卻莫名心裏一暖。
她問程逾巳:「你還打算回去嗎?」
半晌,他才勾唇低笑一聲,似在揶揄:「和你嗎?」
他仍又耐心解釋:「我無法強迫你,必須是你自願的。我們越是親密,他便越是無法束縛我。」
戚長璇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可是全天底下最有趣的地球人好不好!陳斯圓、崔笛子每次都能被我說的笑話逗笑,我朋友一大堆,個個都很喜歡我。」
高山疊起,霧靄連綿,大雪紛飛不絕。天空是金色的,透明的建築拔地而起。
李暢把手臂搭在他肩膀上:「我說他們人怎麼不見了,進展可真快喲。」
兩年前,他和父母在鄉下爺爺家為爺爺祝壽,他一個人上了人跡罕至的後山想采些果子,結果迷了路。
「或許他察覺不出來,」他很溫柔地攏了攏她的頭髮,「但我能感覺到,所以我才擁有了足夠的力量。」
程逾巳不耐煩地皺眉:「所以你之前讓我來只是開玩笑?」
「你現在在地球,符合地球法就行啊。地球上又沒有明文規定,地球人不許和外星人在一起。」
莫鯉下意識地反問:「你保證什麼?」
從生死一線到死裡逃生,彷彿只是一瞬,又彷彿度過了漫長的千年。
宿淮瞟他一眼,隨口一問:「你胸口上那道傷疤到底怎麼回事?」
大家紛紛笑起來。
李暢鬱悶了,又低聲咒罵了幾句:「這都什麼事啊,白訂了一個隔音的包間。」
「嗯。」程逾巳無所謂地點點頭,三兩口解決了這個梨。這個味道他依然不喜歡,但不知道為什麼,身體可以接受它。
「你保證?」
戚長璇伸出手朝虛空摸過去。
直到……少女將一柄長劍刺進了少年的胸膛。
程逾巳懶得打擊她莫名其妙的自信心。
程逾巳笑了笑:「家裡停水,來借個浴室。」
程逾巳他們星球的人天生靈敏,體能爆發力、感知危險的能力,各方面都很優異。
又或者說……他是心甘情願被刺的。
因為她這段時間反覆夢到的,似乎是同樣兩個人。
但它漾起漣漪,一圈又一圈,永不停息。
「嗯,」宿淮皺了下眉,「你也太不小心了。」
聽聲音好像是莫鯉,但她根本睜不開眼睛。
他否認了這個說法:「不符合星際法律。」
司郁答非所問:「你喜歡我?又或者說,你喜歡另一個我,和-圖-書是不是?」
兩罐度數很低的果酒下肚,戚長璇臉蛋紅撲撲的:「來,為我們的友誼乾杯!」
宿淮笑容收了收,不容抗拒地拿過她的碗,給她盛了滿滿一碗:「我知道你急,但急沒有任何用處,你需要冷靜下來。」
「如果我不這樣,你怎麼會放下警惕,讓我可以接近你?」
程逾巳不適地皺著眉,捂著胸口舊傷的位置,有些心不在焉:「洗手間。」
陳斯圓拿吸管戳開路邊買的奶茶:「美色誤人啊,還是美食能使我快樂。」
宿淮把碗筷拿進廚房:「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而她踉踉蹌蹌跑開。
可能程逾巳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但這大概也是另一重人格想殺死戚長璇的原因之一。
是程逾巳帶他走出後山的。
「我?」
「我會怎樣?」
莫鯉推開碗道:「我吃飽了。」
但誰知道他會不會又變成那副樣子呢?光是想一想就覺得毛骨悚然。
戚長璇驚恐地抓住他的手試圖掙脫:「你……干……什麼?」
她眼珠子骨碌骨碌轉,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沒有誰和誰天生就不般配,你是別的星球上的人又怎麼樣?說不定以後還能生個混血寶寶……啊,不對,混『球』……啊,也不對,唉!管他呢,總之,這是促進星球與星球和諧,促進宇宙共同進步的大好事!」
兩人在包房外站定,外頭燈火通明,司郁的笑容一如往昔,卻沒由來地讓戚長璇心一沉,她又問:「程逾巳到底去哪兒了?」
她一會兒是一道遊魂冷眼旁觀周遭發生的一切,一會兒是故事里的女主角——
他本想替程逾巳找所學校就讀,程逾巳看起來最多不過二十歲,不與外界接觸未免怪異。但程逾巳除了願意和他說話外,很排斥和其他人類接觸。初中升了高中,宿淮要從入學要求嚴苛的市一中轉去啟風學校,他才同意跟自己一塊去上學,只是沒想到沒有分到一個班。
「我知道。」他一頓,笑了笑,「先吃飯吧,你難得主動找我一次,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以為她又有什麼事,程逾巳微微擰著眉偏過頭看著她。他視力很好,很輕易就看到戚長璇含笑的眼、上翹的唇。
說完她一怔,她嗓子嘶啞得厲害。
「順其自然?你就不怕他再突然冒出來?」
寒假作業早在考試前就發了下來,勤奮的同學抓緊寫,拚命想在假期前做完全部作業。
她還在旁邊啰唆個不停:「那你怎麼不進去?」
「現在他去哪兒了?不會又突然冒出來吧?」
——「我可不確定我會做什麼。」
黑暗中,除了無法言喻的恐懼外,似乎還有別的什麼情愫在悄然滋生。
難不成,是上一輩或者上上輩的恩怨?
或許,只能從自身找。
莫鯉問面前的宿淮:「他不會再傷害七七了吧?」
戚長璇感慨:「怎麼會沒有?人類啊,終日忙忙碌碌,為了夢想,為了生存,為了各式各樣的理由朝九晚五辛苦一輩子。但最後,總歸是要入土的。」
「剛才是怎麼回事?」她問。
程逾巳把手插|進兜里,擺擺手轉身:「走了。」
「什麼記憶?」
而戚長璇居然這麼快就能接受,也讓宿淮覺得不可思議。
莫鯉否認:「我沒這麼想。」
外公外婆也一塊去了。
左右菜沒上,大家帶了手機的掏出手機放音樂,沒帶手機的也不著急,和身邊的人閑聊。
他又笑道:「我保證。」
果不其然,外公向她父母告了狀,她被狠狠批了一頓。這麼重要的事情居然都不告訴家裡,真是無法無天了。要是真出了什麼意外,哭都來不及。
她怔住。
兩人在陽台上並肩而立,看著樓下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
「我們才高二,現在說這個也太早了吧?再說了——」莫鯉拿筷子不停攪動碗里的雞湯,覺得空調溫度調太高了,臉有些熱,「你肯定會去重點大學吧?」
戚長璇笑眯眯地坐回椅子上。
迷迷糊糊間,彷彿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所以,他相信程逾巳足夠強大,可以抵抗陰暗的那重人格。
戚長璇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勉強笑了笑:「別開玩笑了……」
戚長璇說不出話來。
「他不會傷害戚長璇。」
陳斯圓惱羞成怒道:「關你什麼事,你管我?」
戚長璇搖搖頭:「現在不想了。」
更讓宿淮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排斥接觸別人的程逾巳,雖然口頭上嫌棄戚長璇,可實際上一直很關注她,他保護了她那麼多次。
莫鯉「啪」地把筷子擱下:「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
她抬頭才發現程逾巳在笑。
她會死。
她雙手撐著下巴:「其實也是,你是不是經常會覺得我們人類很奇怪?」
「可前幾次見面,你明明越來越虛弱了。」
梨子、舊傷、戚長璇、雙重人格。
……
戚長璇困惑道:「感謝我什麼?」
「當然有差別,」宿淮認真地看著她,「離我近或者離我遠,又或者在我身邊。」
凝重的氣氛hetubook.com.com一下子被打破,面對他反覆強調自己是普通、平凡又乏味的人,戚長璇簡直要氣笑了,果斷反唇相譏:「對,我是普通平凡又乏味的人,不像你,壞脾氣的外星人!」
服務員站在門口不停地道歉,作為賠償,全部菜品打八折,這才讓李暢心裏好受點。
「對。」他坦坦蕩蕩地承認。
她問:「可以指給我看嗎?」一抬頭才發現今晚黑雲沉沉,別說星星,連月亮都沒影。
「長璇。」他再度喊她的名字,「這是哪裡?」
「嗯。」
他神情懶懶道:「我聽到了。」
他滿臉漠然,並不覺得自己造成了難以挽回的誤會:「你這麼重,難道我還抱著你去很遠的地方嗎?」
對著擱在床頭柜上的鏡子照了照脖子,脖子上沒有指印,但痛感還在,剛才發生的並不是一場夢。
程逾巳說:「宿淮很了解我,他知道怎麼把這個我喚醒。如果任由事態發展下去,後果將不堪設想。」
戚長璇下意識地想走進包間,可他動作比她更快,他把虛掩的門關上,手指拂過她纖細的脖頸,眼眸深邃令人不寒而慄。
「不管怎麼說,我就是這些奇怪的人類中的一分子,以後也會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為了實現某個目標而持續不斷地追逐向前,直至死亡。」她朝程逾巳攤開手,說,「你看,我居住的星球叫地球,它有適宜的溫度,賴以生存的陽光、空氣和水;它有數不清的絕美風光,長城、埃及金字塔、獅身人面像、泰姬陵、維多利亞瀑布、威斯尼水城、土耳其海峽、夏威夷群島,還有數不清的綠樹和鮮花。我們人類和許多叫得出名字或叫不出名字的生物一起生活在這裏,它很美。」
「他們是我們的同班同學。」戚長璇心不在焉道。
醒來時,她躺在一張很大的床上。
莫鯉猛地喝了一口雞湯,裝沒聽見。
但她怎麼也想不清楚,他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不明白?
「我懂。」宿淮說,「來,嘗嘗雞湯,我燉了很久。」
他的聲音帶了點困惑:「他們是誰?」
她又做了一個夢。
「這是我們吃飯的……」她一頓,眼睛倏地睜大。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謎團,他翻閱了那麼多一千年前的資料,卻還是找不到答案。
「光天化日……」
送她上了計程車,宿淮才往回走。
程逾巳還是不說話。
「說不上愛吃。」程逾巳仔細端詳著手裡這個梨,「可能是我的胃已經習慣了。」
他身上的全部謎團,好像都與她有關係。
眾人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宿淮男神,為她一人,洗手做羹湯。
簡單的兩菜一湯,色香味俱全。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他扼住了喉嚨,他慢條斯理地說:「我沒有在開玩笑。」
「嗯?」
他似乎看懂了她的意圖,滿臉嫌棄:「你是在貶低我的審美嗎?」
……
一頓飯吃得莫鯉一顆心七上八下。
戚長璇別開眼,趴在欄杆上,搖頭晃腦:「我想說……其實你可以一直留在這兒啊,然後找個地球女子結婚生子什麼的。」
她實在不習慣自己和宿淮和和睦睦相處的樣子,找了個借口趕緊離開了。
戚長璇從床上爬起來,還是氣哼哼的:「你們星球的人不會都是你這樣的脾氣吧?」
戚長璇訕笑道:「當然不是。」
她焦急地問程逾巳:「他們怎麼會在這兒?」
戚長璇:「……」
宿淮無奈道:「真不明白你是怎麼靠梨活下來的。」
恍惚間,她腦海里跑馬燈般,飛快地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面。
那個溫柔體貼的他,會毫不留情地結束她的生命。
「光天化日之下,程逾巳掐死了戚長璇,該負責的是他,不是嗎?他之前把我鎖在黑夜,就是不想我被人看到。之前我什麼都做不了,是因為他是這具身體的主控者,所以我無法傷人。現在束縛已經解除,他已經阻止不了我了。而解開這一切的鑰匙,就是你。」
李暢瞄她一眼,說:「你最近起碼快樂了十斤了吧?」
「莫鯉來問我的事?」
程逾巳披著寬鬆的浴袍倚在廚房門邊,看著宿淮把外套掛在衣架上,走進來。
莫鯉還是沒有心思吃飯:「我擔心七七有危險。」
戚長璇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她搖搖頭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你不是說過,你們擁有完全不同的記憶嗎?他完全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你也完全不清楚他身上發生的事。」
戚長璇想不明白,是她反應變遲鈍了嗎?怎麼喝了兩罐度數很低的果酒後,整個世界就圍著她轉了?
究竟是誰,可以近他的身,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刺傷他呢?
他會做什麼?
她臉上還帶著妝,嘴唇粉嘟嘟的,他的視線停頓了一秒后離開。
那觸感轉瞬即逝。
李暢陰陽怪氣地笑:「喲,快看誰來了?」
他眼裡閃過一瞬的迷惘,然後才接著說:「宿淮幫了我很多,是他教會我如何在地球上生活的。我也是從宿淮口裡知道,我分裂成了兩www.hetubook•com•com個人格,另一重人格內心裝滿仇恨。之前一直找不到變成這樣的原因,現在看來,那段記憶與你有關。」
戚長璇舒口氣,這才得空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很好,都很完整。
「你怎麼帶我來這兒了?」
程逾巳說:「是每時每刻都覺得。」
「我的母星,在我的記憶里。」
戚長璇情不自禁喃喃:「宇宙這麼大,而我們這麼渺小。」
他的兜帽自被她摘了后便沒有再戴上,英俊得過分的臉毫無保留地展露出來,但他此刻的神情,讓她覺得無比陌生。
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這個他,她下意識就搖頭否認。
「如果你有困難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不管是學習上還是生活上,我都會傾盡所能。」一頓,他笑意加深,「我保證。」
她看到了這輩子都見不到的美麗景色。
於是,整整一個寒假,父母都不允許她私自外出,連手機都被收繳了,只有偶爾看她乖巧才把手機給她玩半個小時。
「她是出去了嗎?程逾巳也不在。」
「看什麼?」
莫鯉有些出神。
程逾巳看著她不說話。
李暢把杯里的雪碧一口悶,大罵出聲:「我去,這什麼破飯店,還能停電?」
「一千年前。」
他微笑著,絲毫不在意她的掙扎,答得輕描淡寫:「殺你啊。」
她眉頭很緊地皺著,不肯承認剛才那一瞬的心煩意亂:「再說吧。」
「暫時被我壓制了。」
現在是夜晚。
戚長璇急了,幾乎想晃著他的肩膀讓他清醒一點:「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想殺我,我都沒權利知道原因嗎?他跟我說,是因為我,所以解開了對他的束縛的。」
程逾巳淡笑:「要餓死,早死了。」
宿淮笑了:「莫鯉,如果你是讓我保證一輩子不變心,我會更高興。」
「你你你……我真是被你害死了!」
她又驚又疑的神情被他盡收眼底。
也……也不是不可以。
他笑道:「你跑什麼?」
「對,人格分裂以後是這樣,但另一個他,缺失了一段過去的記憶。」
戚長璇還是警惕地看著他。
看他的表情,戚長璇已經可以猜出來了。
「班長,我們在這兒!」
如果他找回了記憶會怎樣呢?
「你保證?」
莫鯉覺得自己根本冷靜不下來,她自己的事情本就亂成一團,現在戚長璇又出了事。
父母長期不在家,他不像戚長璇那樣天天在飯店吃飯,而是自己在家做。
戚長璇撇嘴道:「那真是可惜了,你沒有看到我在台上的樣子。」
「戚長璇!」
程逾巳,永永遠遠不會傷害戚長璇。
他的手指越收越緊,戚長璇呼吸困難,視線下意識地落在他手背上,很久之前的牙印居然還殘留著一個很淺的印子,為什麼那個印子還沒消失?
程逾巳不以為然,慢吞吞地說:「這酒店就在吃飯的飯館對面,他們不在這兒在哪兒?」
宿淮打開冰箱,從裡頭翻出一個梨,丟到程逾巳懷裡:「你到底為什麼愛吃梨?」
而他之所以能在危急時刻喚醒程逾巳,不過是衝程逾巳喊了一句「你看清楚,她是戚長璇」,程逾巳便自己清醒了。
這個夜晚發生了很多很多事。
左顧調侃他:「你有個屁前程,成績那麼爛。」
「你還不明白嗎?不論是那個我,還是這個我,目標一直是你,我們總會不期而遇,這是冥冥之中註定好的宿命。他不自覺地想靠近你,所以我也會靠近你。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的所思所想,就是他的所思所想。」
他笑容詭譎,隱隱陷入癲狂:「那是這具身體的下意識反應,是他缺失的記憶在擾亂他的行為,所以他才對你身邊潛在的危險很敏感。你難道沒有發現,他根本感知不到別人對他的關心和愛護,永遠待人冷冰冰的,一直獨來獨往嗎?」
那道傷口在心口的位置,看起來是一道貫穿傷。
戚長璇思緒被拉走,她往樓下一看,居然是陳斯圓、左顧他們幾個在喊她。宿淮和莫鯉也在,他們的關係似乎有所好轉,正在說話。
站在出口等待的那個人,戴著熟悉的兜帽,是程逾巳。
黑暗中,她抬眼打量眼前的他,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對勁。
她怎麼想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程逾巳側頭看了她一會兒,忽地一笑。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他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很涼,但在觸到她的眼睛那一刻開始,慢慢變暖。
房間不止隔音,還沒窗戶,明明還沒天黑,卻一絲光都透不進來。然而別的包間都訂滿了,現在換房間已經來不及了。
那個突然出現的少年在少女的陪伴下日漸活潑,他們一起幸福地相處了很多年。
她冷靜了一下,才接受這個結論——一重人格保護了她那麼多次,另一重人格卻想殺了她。
宿淮廚藝很好。
一門之隔,一明一暗。
「……」
她笑眯眯說:「這樣,我給你取一個名字吧?」
她收起尷尬,沖他們用力揮了揮手回應:「嗨!」
他的身影很快遠去,似乎和-圖-書還踉蹌了一下。
「那他們大概在一塊吧。」
戚長璇是謎團,她也是鑰匙。
「得了吧,七七才不玩這種沒難度的手游……哎,等等,七七剛剛不還在這兒嗎?」
直到陳斯圓突然停下腳步,抓住戚長璇的手臂晃了晃:「七七,你快看!」
可到底,為什麼會與她有關呢?
「沒有。」他否認得很快。
程逾巳有些驚訝,半眯著眼盯著她看了半晌,才說:「我不知道那段記憶是什麼,我只記得我來地球之前的事情。再然後,我昏迷了很久,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宿淮。」
這下她確定了,眼前的人的的確確就是她熟悉的程逾巳。
他不知道那段記憶是什麼,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想殺她,丟失一段記憶無疑是痛苦的。
忽然,宿淮開口問她:「對了,你打算考哪所大學?」
宿淮說:「下次該給你配把鑰匙,免得你老是翻窗進來。」
戚長璇:「……」
真是詭異又荒謬。
相應地,宿淮為了回報程逾巳,想著帶程逾巳慢慢融入社會,再加上,程逾巳全身穿戴昂貴,金銀首飾賣了個好價錢,足以讓他過衣食無憂的生活。
他滿眼傷痛,不敢置信。
他壓低嗓音,似在呢喃:「你不會真的以為,程逾巳喜歡你不成?」
程逾巳敷衍地點點頭,不置可否,他毫不關心她的目的是什麼。
程逾巳沒說話,只是望著樓下出神。
「什麼意思?」戚長璇一頭霧水,「我有做什麼嗎?」
周圍很吵,左顧又在和魏靖南吵架,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反覆拿出來說;李暢不知道哪裡又惹到陳斯圓了,陳斯圓在漆黑的房間里追著他打,李暢抱頭亂竄不停求饒;崔笛子則邊笑邊替陳斯圓加油,還有幾個男生一起玩手遊玩得不亦樂乎。
她望向他:「那你呢?你居住的星球叫什麼名字,它是什麼樣的?」
「怎麼了?」
「我想去洗手間,快快快,扶朕起來。」
一眾人舉起杯子,說了一圈亂七八糟的祝詞,正要碰杯,四周忽然陷入一片黑暗。
莫鯉耐著性子看他忙完,問:「我來找你,只是想知道程逾巳的事。」
他來這個星球前,所有的記憶都分裂到了另一個人格身上。他在這個世界上,就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於是,她問:「你和宿淮到底是什麼關係?還有,另外那個你,說你缺失了一段記憶,是怎麼回事?」
戚長璇泄氣道:「好吧。」
陳斯圓跟她咬耳朵:「哎——看來他還是挺在意你說的話的嘛。」
戚長璇眨眨眼睛偷笑:「那……你有考慮過以後長期在地球上生活嗎?」
掛斷電話后,莫鯉表情更加凝重,想起那天看到的可怕景象,她就后怕。戚長璇心大,覺得程逾巳一定不會傷害她,她莫名其妙就很信任他。
是一個嬌俏的女聲在說話:「放心吧,我會保護你的,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程逾巳頓了一下,在床邊坐下,看著她,沒說話。
「哦。」
她甚至能真情實感地感受到,夢裡的少女,無盡的悲哀。
身體素質異於常人的他,按理傷口很快就會痊癒才對,可偏偏一直留著疤。
程逾巳神情淡淡道:「他不會再傷害她。」
好吧,她不該和程逾巳討論這麼深刻的問題。
修燈泡的師傅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服務員拿著蠟燭在角落裡點燃,讓黑暗無端多了幾分氣氛。
戚長璇扶著椅子走了幾步,站在他身後,忽然停住。
窗邊,背對著她站著一個人。
她甚至有些分不清,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她偏頭望著他笑,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喜悅:「是特意來看我的嗎?」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喊她:「長璇。」
很輕很低的一句話落在他耳畔,在吵鬧的環境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輕到低到,彷彿是一片柔軟的羽毛在微風的吹拂下盪著旋落入湖泊。
他在尋找真相,而她也被迫必須知曉真相,因為那真相關係著她的生死。
李暢說:「為前程乾杯!」
打完招呼,她偏頭看著程逾巳的側臉,回想起他剛才的話,她臉一燒——
還是左顧提起大家什麼時候一塊聚一聚,戚長璇才反應過來,元旦會演結束后,寄宿生們該收拾東西回家了。和大部分相處了一個學期的同學朋友,再度相見將是一個月後了。
李暢投給他一個白眼:「說得你成績好一樣?你懂什麼,難道前程一定要和成績挂鉤嗎?老子赤手空拳一樣能闖出一片天地!」
她在台上的時候,就一直往陳斯圓、左顧他們坐的方向看,一切結束后,更是直接跑過去找他們。
「你們地球人都這麼乏味?」
「我保證!」說著,她笑嘻嘻掐住面前少年的臉頰,「你真可愛!」
「……」
她的父母傷害虐待過程逾巳,或者她的爺爺奶奶輩傷害虐待過程逾巳?如果真是父債子償的話,那她無話可說。
他一寸寸加重手指的力氣,柔聲安撫:「你乖一點,就不會痛了。」
她十七年來,從未見過程逾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