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春風化雨
學生們在聽見最後兩個字時都會心一笑，發出一陣歡樂的笑聲。
「是不是更帥氣了？」喬松自戀地擺了個姿勢，手卻沒從蘇曉冉身上離開過。
林枕書將剩餘的半袋薯片收好，問：「要不要試一試？」
地獄空蕩蕩，小屁孩在身旁。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戴著口罩、塞著耳機，劉海下的一雙眼睛透露著疲憊。耳機里轟炸的音樂聲，將他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里。
「什麼聯名？」他立馬來了精神，沒振奮三秒，卻又突然蔫了下去，「算了，不買了。」
林枕書愣了一下，吸管都沒戳進去：「這怎麼知道？」
正如齊城所說的，此時此刻，就是我們的未來。有時候，她常常會這樣想，我們的人生就像一個循環往複的圓形，周而復始，從此處走向彼處，不斷地面對過去的自己，最後又回到了原點。
看著女兒走進了洗手間，劉琦鬆了口氣。
陶薇沒有回答。
一幕又一幕，回憶如電影般在腦海中回放。歲月的長河不息地流淌，曉風殘月是他，細浪拍岸也是他。青春與成長的脈絡里，他們從未分離。
「你不能喝冷的，我給你換成了四季奶青。」諶珂說著，將爆米花擱在了一邊的檯子上。
齊城在北京大學攻讀商科，據說在大學里也是商學院的學生會主席，仍舊如高中時一樣優秀和出彩。曾經，陶薇也把考上北大設立為自己的奮鬥目標，就算真的考不上，也誓死去北京。然而，就在她填報志願的前兩天，她在朋友圈裡看見了齊城和女友的合照。
教導主任搶回話筒，但是剛才的話早已經被全校聽見了。但齊城顯然淡定得多，他微笑著回答：「我現在沒有女朋友。如果要說喜歡的女生的話……」他仔細思考了一下，「大概是，活潑開朗，臉上有酒窩的。」
「我不是為了你才出國治療，不是為了你才變成現在的諶珂—我是為了我自己。」他的內心通透明亮，「你也應該為了自己，而去選擇去或不去，堅持還是放棄。」
林枕書豎起大拇指：「有骨氣！」
諶珂擁抱住她，張開的雙臂像一雙有力的翅膀，緊緊地包裹著他的小小歸巢，春風夏雨，都擁入懷中。
嗜鞋如命的人有一天突然對搶鞋沒了興趣，這其中肯定發生了很多故事。
諶珂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的上嘴唇。
她手一抖，半袋薯片撒在了地上。
「我為什麼不能喝冷的？」她叉著腰，不服氣地問。
林枕書氣得跺腳：「可你起碼要通知我一聲吧？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情呢。」
她發的消息很簡單，聲稱有些事情要同他商量，地點定在了市中心的一家餐廳。
齊城說完最後一個字，朝著眾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但萬萬沒想到，第一個舉手提問的女孩子，接過話筒說的第一句話是：「學長現在有女朋友嗎？喜歡哪種類型的女孩子？」
「還是算了。」諶珂搖了搖頭，「我就不去打擾阿姨了。」
劉琦深吸一口氣，乾脆直說了：「看到這個，你應該差不多明白了。我今天找你，也不是想強迫你什麼，我只是想拜託你。」
「你上次痛經，我就記住了。」他接過吸管，猛地一下利落地戳進了杯子里，淡淡地說，「生理期吃生冷的東西容易使臟血排不出去，長時間積累很容易生病。」
「現在乾淨了。」他說。
「嗚嗚嗚，還是我們曉冉最好了。」他又緊緊抱了上去。
她拿出藏在身後的一沓A4紙，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奶蓋沾到臉上了。
好不容易快走出了密集的戰區，前方突然衝過來幾個初中生，看也不看就直往她的方向撞了過來，眼看著她手裡的爆米花就要遭殃了，林枕書平衡了腳步正想躲開和-圖-書，一隻大手卻突然從她的手裡奪過了紙筒，高高地舉起，另一邊的手臂托住她的肩膀，往懷裡猛地一拽。
「開玩笑啦。走，去檢票。」她喜滋滋地牽住對方的手。
諶珂在這時離開座位，半蹲在了小孩的座位前面。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根棒棒糖，微笑著遞給了他。
三個月後，齊城分手。林枕書曾問她，沒有去北京，你有沒有後悔過。
就這樣依依不捨地分了別，林枕書看著對方的背影消失在黑夜裡，才終於往樓上走去。
她一邊摸臉一邊問：「哪兒啊？這兒嗎？現在乾淨了沒？你幫我……」
她回過頭，是諶珂站在那裡。
她仍猶豫不決：「我……」
男朋友叫自己姐姐，真的完全沒有抵抗力呢。
他沒生氣，卻突然說：「你還有一點沒擦乾淨。」
每年的開學典禮上，校長都會請往屆的優秀學生來給全校同學做演講，基本上都是各屆的大佬級人物。今年請到的人會是誰，她們也很期待。
明知她在故意逗自己，諶珂卻不覺得害羞，接過了雲片糕，又刻意補上一句：「謝謝你哦，姐姐！」
遠遠地，林枕書看見了在教學樓下的喬松和蘇曉冉。
「好巧。」諶珂尷尬地開口。
林枕書呆愣愣地看著俯身靠向自己的諶珂，腦中突然炸成無數顆爆米花。
林枕書和陶薇為了捯飭妝容浪費了不少時間，到了學校大門外時，開學典禮演講已經開始了，隱約還能聽見從操場上傳來的校長講話的聲音。
沒有一項治療是一勞永逸的，諶珂和金斯伯格博士約好了，明天去美國複診。
隔著千山萬水，她的少年一如往昔，踏著朝日的春風，朝著她緩緩走來。
沒等林枕書反應過來對方是什麼意思，陶薇已經站起來了，拍了拍裙子上的褶皺，邁著大步往操場前方走去。
「你不是下周就要提前回渝城了嗎？在這之前，你要不要試一試？」林枕書問，「要是真的被齊城拒絕了，大不了撒腿就跑，沒人會笑話你。」
「如果這是你的選擇話……」林枕書哽咽著開口，「那……你一路順風。」
觀禮台上，齊城身穿黑色正裝，頭髮仍是一絲不苟的三七分，他手握麥克風，聲音清朗乾淨，字正腔圓，出眾的氣質好似某個頒獎典禮上的主持人，台下的學生們根本不關心他說了些什麼，只顧著凝視他本人。
諶珂垂著頭，看著桌子的邊角，瞳孔失焦。過了很久，他重新抬起頭來，嘴角的弧度一如往昔。
「你不用這樣，我可以不……」
「我能理解你們。你們感情這麼好，肯定不想兩地分離。但是有些時候，人必須要做出取捨。」說到這裏，劉琦苦笑了一下，「枕書她覺得我不是個稱職的母親，總是為了自己捨棄家庭。可是作為一個母親，我寧可她也自私一點，多為了她自己著想著想。」
這個人無論什麼時候，總能把話說到自己心坎上。她想。
諶珂見他喜歡，又從口袋裡抓出一把不同種類的糖果，揣進了他上衣的口袋裡。小朋友美滋滋地笑了一聲，眼淚很快就幹了。
沈淼茫然地問：「什麼法國？」
她在心中尖叫。
喬松雙手叉腰，昂首挺胸，說得極有骨氣：「我過年跟家裡坦白了我跟曉冉的事情，我媽操起雞毛撣子就要把紅包搶回來。但是！這都沒關係！我想過了，早晚是要面對這一天的，提前讓他們適應適應！」
春節檔的電影院，真的太多太多人了。
潔癖患者諶珂陷入沉默。
陶薇深吸一口氣，像是賭上了這一輩子的勇氣一般，幾乎是在吶喊：「我喜歡你！我可以做你女朋友嗎？」
他從大洋彼岸趕來，平安而健康地完成了複診，金https://m.hetubook.com.com斯伯格博士很是愉悅，以為自己修復了一件完美的藝術品。但只有諶珂自己明白，他只是成了更完整的自己。
「真的不上去坐坐？」她第三次發問。
大學生的假期比高中生要長得多。
齊城足足愣了十秒。
他往前走了兩步，拉了住她的手：「我想知道，如果你去了法國，會是什麼樣的。」
「但是……」她欲言又止。
林枕書被箍在諶珂的懷裡，驚魂未定。她抬起頭，被舉在高空的爆米花完好無損，一粒都沒有掉下來。
當年被病痛桎梏的少年諶珂，因為久久不敢踏出那一步，所以錯過了很多很多。他從不認為自己的選擇是種英勇的獻祭。那只是遲鈍的覺醒。
她這是真心話，只是還有後半句的轉折。
當記憶的面容與現實重疊，諶珂的聲音從未改變，他說：「抱歉，我遲到了。」
「你來了。」看見諶珂時，劉琦勉強擠出了一個禮貌的笑容，「要喝點什麼嗎，這頓算我的。」
—「你之前說過的，無論發生什麼，你都會在我身邊。」
林枕書掏了掏耳朵：「薇薇啊，我記得小賣部是在這附近對不對啊？」
林枕書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唇上，手指立馬糊了一層白色的奶霜。
「不算晚。」林枕書回首凝望著他，莞爾，「剛剛好。」
嗷嗚……林枕書在心中發出號叫。
「我……我只是想知道，一個人待在國外是什麼樣的體會。」諶珂摩挲著衣角，緩緩開口，「完完全全地，一個人。」
台下的學生有沒有聽懂這些話陶薇不知道，但是，她聽懂了。
喬松咳嗽了兩聲：「球鞋乃身外之物，我不需要靠鞋來襯托我的帥氣。」
難得有機會和優秀學長做交流，教導主任特地準備了現場提問的環節，想讓齊城激勵一下高三的學生，爭取今年多考出幾個「清北」。
諶珂無言以對。
諶珂點了點頭，笑道：「我本來在想，如果一個人在國外待得很難受，那我一定攔著不讓你去。但如果……如果對你而言是更好的體驗，那我一定要支持你。」
別哭了！
—「我……我喜歡你。」
「對於一個法語系的學生來說，能去法國做交換生是一個非常好的學習機會，你應該都懂。枕書是個很要強的人，大一大二的成績都非常好，我知道她肯定不想錯過這次交換生的名額。但是，」她頓了一下，「她現在猶豫了。為你了。」
林枕書撇了撇嘴，捂著耳朵往洗手間走去：「不聽不聽。」
說來也奇怪，這兩天諶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總是聯繫不上他。偶爾電話打通了，對方也總是沒什麼精神的模樣，不知為何極度疲倦，她不敢打擾他休息，只空了一天沒有給他發消息，他竟然就悄悄溜到了建陵坐國際航班。
幾天後，建陵市機場。
奶蓋的味道，真甜啊。
劉琦將文件夾打開，抽出一份複印的資料，推到了他的面前。資料的封面上一行大字—渝城大學2019年法國交換生申報表。
「乖，別哭了。安靜吃糖好不好？」他的聲音極其溫柔，如同他口袋裡的棉花糖，小孩子吸了吸鼻子，舔了舔棒棒糖，一下子嘗出了甜味來，也顧不上哭了，整個兒塞進了小嘴巴里。
他呆了好一會兒，真的以為自己看錯了，直到對方怒氣沖沖地跑到了自己面前，他才確認那的確是他的女朋友。
小孩的哭聲實在是太致命了，威力堪比核彈，他的父母卻好似習慣了一樣，敷衍地哄了兩句，就再也不管了。
黑暗裡，林枕書瞪著旁邊的小孩子，和他無聲地對峙著。小娃娃睜大了矇矓淚眼，看了看這個兇巴巴的漂亮姐姐，喘了兩口氣，又嚷得更大聲了。
陶薇走過和-圖-書去，仔細打量著喬松，喃喃道：「總覺得今天的他有哪裡不對。」
沈淼的車剛剛在機場外停下來，林枕書就迫不及待地撞開車門奔了出去，儘管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就一頭衝進了人群里。
陶薇連連點頭：「對對對，我們去買瓶水吧，我好渴。」
她吸了口奶茶，認真地問：「你在醫學院其實是學婦科的嗎？」
他做好了接受一切可能性的準備，但這卻在他的準備之外。
你是巨大的海洋，我是雨下在你身上。
她張了張嘴，啞了半晌：「你……你知道了？」
林枕書昂著頭哼了一聲：「讓你嘲笑我。」
教導主任來不及質問她，那女生已先一步開口：「齊城學長，我也有一個問題要問。」
諶珂並不意外，劉琦會主動來找自己。
諶珂將林枕書送回去，在樓下時和她說了再見。
諶珂拉著她到了另一邊較為空曠的地方，將剛買來的熱騰騰的奶茶塞進了她的手裡。
她頹喪地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林枕書和陶薇同時瞪大眼睛。
林枕書排了十分鐘的隊伍才買到爆米花，拿著紙筒轉過去時，離開的路卻被另一批顧客堵得水泄不通。她將滿滿當當的爆米花筒抱在懷裡，像個泥鰍似的在人群的夾縫中擠出空間往外走。
這時，她的卧室房門卻突然被打開，劉琦從房間里走出來，不太自然地說：「你回……回來了？」
高一開學時，站在操場上的陶薇，就是這樣仰視著觀禮台上的高二學長發言，從此再也沒從這仰視中走出來。
在口袋裡摸了半天沒找到紙巾，她乾脆直接用手胡亂擦了擦臉，擦完后把手上的奶漬往諶珂的白色衛衣上抹。
—「我想要見到你，但更想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告訴你，我全都明白了—你的心意，和我的真心。」
「此時此刻，就是你們的未來。」
諶珂捧著杯子，心中做好了接受一切可能性的準備。
「其實這次複診也拖了很久了。」諶珂故作輕鬆地笑了笑，「我一直害怕再次面對，這次終於下定了決心。」
陶薇心裏咯噔一聲，目光看向遠方，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你說，諶珂當著全校跟你表白的時候，是不是心裏特爽啊？」
身旁的諶珂則顯得格外淡定。不知是不是因為反射弧極長，他的笑聲總是會延緩好幾拍才響起，當搞笑片段已經演完時，才聽見他悶悶的輕笑的聲音。
因為學妹的大胆提問，現場早已亂成一團。教導主任不停地衝著麥克風大吼「肅靜，肅靜」，卻根本控制不了大家激動的情緒。他正憤怒著，手上的話筒突然被一股沒來由的力量給奪了去，他納悶地側過頭，看見一個沒穿校服的女生站在一旁。
「榮幸之至。」
蘇曉冉在玩著手機，喬松從她的身後攬住她，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看著她玩，一個一米六一個一米八，身高差竟還有些萌萌噠。
林枕書一摸這個溫度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她奇怪：「你是不是買錯了？我點的是冰激凌紅茶，這怎麼是熱的？」
諶珂快速地翻閱了一下。如題目所示，這是一份關於法國交換生的申請報名表，裏面是有關林枕書的基本資料和大學履歷以及老師的推薦信。這份申報表的內容填寫得非常完整，但最後一頁，學生簽名一欄卻是空著的。
過了很久，在全場看熱鬧的高中生的起鬨下，齊城勾起嘴角，回答了四個字—
當女主角出了車禍，男主角追悔莫及地在醫院里抹眼淚的時候，林枕書又聽見了諶珂的笑聲。
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啊，會的。我有些低血糖，平時需要補充糖分。」
這些年在春節假期出來看電影的人越來越多，從大年初一開始就爆滿，好像大家都不用去各個親戚和_圖_書家拜年了一樣，影廳里男女老少都有，連角落都不剩一個空位。
離返校的日期還有一個多星期時，育淮中學舉辦了新學期的開學典禮。
「唔，是了。」她幾乎快忘記了對方低血糖的毛病，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包雲片糕遞給他，「珂珂，乖，姐姐給你送吃的。」
林枕書看了陶薇一眼：「你不就有酒窩嗎？」
春節檔的影片為了配合闔家歡樂的節日氛圍，大部分都是輕鬆好笑的喜劇片或者視覺效果突出的商業片，配合爆米花食用觀感更佳。
電影漸漸進入高潮，密集的笑點引得全場觀眾發出一陣又一陣的笑聲。
「高二開學時，我第一次當著全校的面做講話。我當時非常緊張，生怕被別人聽出我的聲音在發抖。那個時候，我覺得高中生活很漫長，作業和考試永遠無窮無盡。可是當高考最後一門考試結束時，我茫然地看著考場，第一次意識到，我的高中生活，原來就這樣結束了。」
人首先要懂得愛自己，才能更好地愛別人。
林枕書嘆了口氣：「算了，重要的是你開心。別勉強自己。」
林枕書目瞪口呆地看著諶珂熟練地哄小孩的模樣，直到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她還沉浸在佩服之中。
她立在那裡，出神了許久，恍惚間，似乎聽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在託運處附近，林枕書找到了諶珂。
蘇曉冉偷笑：「沒事沒事，我養你。」
辦好手續，諶珂回過身，看見了一路奔跑而來，氣喘吁吁的林枕書。
看見台下的人是陶薇，齊城頗為驚訝，但仍是說：「請講。」
現場頓時一片嘩然，後排的男生們吹著口哨開始起鬨。
「嗯？」
全場三千名學生同時驚呼。
她捂住自己發燙的臉，傻呵呵地笑了起來。
她林枕書竟然還有被諶珂反調戲的一天。
她不禁奇怪地看向他，問：「這一段到底有什麼好笑的？」轉過頭，才發現對方的目光一直是在看著自己，她又補了一句，「你不看屏幕看我幹嗎？」
「我知道。」諶珂緊握著杯子，用力到指節泛白。
可是諶珂並不是一個不懂事的人，她心裏清楚這一點。只不過這幾日輔導員也追問得緊，她也心事重重，沒有顧得上對方的變化。
「我……」他正猶豫著不知該怎麼開口，卻見沈淼不慌不忙地從遠處走來，他心中嘆氣，知道肯定是沈淼說漏了嘴。他只好坦誠，「我是想回來再告訴你，省得你擔心。」
陶薇拆開一包薯片，教導主任的話通過音響傳到了她的耳中：「下面，讓我歡迎2016屆優秀學生代表齊城同學，為我們帶來精彩的演講！」
林枕書第一次覺得，兩個小時的電影，時間實在是太短了。從來都是為了欣賞電影藝術而去電影院的她，終於理解為什麼小情侶們總喜歡去影院。
他的承諾像一句誓言。
回到家裡時，客廳里的燈都亮著，林枕書四處張望了一下，喊了聲「媽」，卻什麼回應也沒聽見，她換好拖鞋，帶著心中的疑惑往裡走。
「噓—」
「枕書。」
齊城說：「也許很多人都對你們說過，要珍惜高中的時光，可是正在當下的你們是聽不進去了。所有人在經歷此時此刻時，都是這樣。只有當一切都過去之後，你才會突然發現，原來不知不覺中，有無數條線纏繞在了一起。你的朋友、老師、學業、愛好，或者，是你的愛情。」
遲到的遠不止她們兩個，不少年輕人仍陸陸續續地往學校內走著，瞧著他們也都是大學生的模樣，彼此對視一眼，似乎在說：「哦？你也回來了？」
「你……」陶薇繞著他們轉了一圈，突然福至心靈，「你沒穿限量版球鞋！」
台上的齊城聽不見她們的對話，也不會留意到密密麻麻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群中，有陶薇這一個渺小的存在。他不用看稿子，流利而自信地向學弟學妹們說著開學寄語。
林枕書遠遠望著他們，笑著笑著就濕了眼眶。
話沒說完，一個輕柔的吻從嘴角處擦過。
陶薇抱拳：「是條漢子！」
「我會平安回來的。」
蘇曉冉輕聲地替他解釋：「其實……他的卡都被停了。」
陶薇眯眼：「最新的聯名限量款將在今天中午十二點限量發售哦。」
林枕書手一抖，剩下的半袋薯片也撒在了地上。
「幫你打掃一下！」劉琦目光閃躲，「你房間亂糟糟的，一個姑娘家起碼要學會收拾一下自己的房間吧！」
「所以……」喬松問，「你們願意借我點錢嗎？」
「什麼？」陶薇有些發矇。
「但不管是什麼，過去沒能完成的願望，未來一定要好好實現。但什麼時候才算是未來呢？
林枕書提前很久就買好了票，搶先選擇了中間視角的好位置。原本打算舒舒服服地看場電影娛樂娛樂，可影片剛開場，身邊的小孩子或許是因為無法適應突然黑暗的環境，扯開嗓子哇哇大哭起來。
這哪裡是告白？這分明是宣誓。看見自己時連害羞都藏不住的小姑娘驟然間披堅執銳，眉宇間的凌厲如同示威一般，問他一句你敢不敢。
「你去我房間幹嗎？」她問。
林枕書做不出這個選擇，那她自願來做這個惡人。
喬松衝著她們的背影破口大罵：「小賣部隔著一個操場呢！你們還是不是朋友！」
開學典禮那天，因有不少學生家長進出，育淮中學會在當天對外開放。而每年的這個時候，已經畢業了的學生們即使沒被邀請，也會主動回到母校聚一聚。
沈淼隱隱聽懂了什麼，連呼吸都放輕了。
半年前，諶珂在開學典禮上念出她的名字時，或許也不曾預料過，他的勇氣與愛意，會如一抹星火般燎燒整片原野，她和他們，都在為了更好地愛與被愛而努力著。
林枕書只好作罷：「那……再見了？」
林枕書搖了搖頭：「你有啥可茫然的，高考狀元能不能給底層群眾留點面子？」
「什麼？」林枕書有些蒙。
林枕書笑得極其誇張，捂著肚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淚，激動中還差點把剩下的半筒爆米花全給打翻了。
「一杯熱牛奶就好。」他沒看菜單。
「其實。」劉琦終於開口，「你和枕書的感情很好，我這段時間也漸漸想通了，我應該相信我女兒的選擇。」
服務員很快端來了一杯冒著熱氣的甜牛奶，又為劉琦的洛神花茶添了熱水。服務員一離開，包廂的氛圍很快就冷了下來，兩個人皆是沉默。
「不。」諶珂真摯地看著她，「你不要為了我而取捨。你應該為了你自己。」
「沖鴨！」手上握著冰激凌的初中生一陣風似的從他們面前竄了過去。
諶珂最後抱了抱她：「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見。」
有那麼一瞬間，林枕書恍惚看到了高中時的諶珂。
「你平時都會在口袋裡放一把糖嗎？」她問。
林枕書和陶薇去小賣部買了根冰棍，坐在操場旁的大樹下，一邊吃著零食，一邊圍觀今年的開學典禮。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林枕書叱問，「你要去美國，為什麼不告訴我？」
諶珂提醒道：「你明天生理期。」
諶珂進入包廂時，劉琦早已經坐在那裡等待，她面前放著一個文件夾，心事重重的模樣，不停地喝著面前的茶。
諶珂緩緩閉上了眼睛。
初春的早晨暖意濃濃，他站在風裡，呼吸著蓬鬆的泥土和新鮮的嫩芽的氣息。
他說：「阿姨，我明白了。」
「距離會改變很多事，但是不會改變一切。如果你們真的有心，我相信你們能夠克服一切。」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完全忽視了喬松的話，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