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
「你確定嗎？」
「我把這些危險的地方釘牢。」
「你會病躺在床上嗎？」
「不行！你今天不要做午飯。」
「只有兩個月。」
「你上樓去，媽媽有事情要告訴你們。」
「什麼？關上店門嗎？」
「醫生告訴我的。」
佛羅拉在她房裡，媽媽在廚房。父親急沖沖地進了門。
湯姆和伊娃就衝下樓去了。
這天晚上，他用他的新菸斗抽菸，然後正式地對大家宣布：「我要開始留鬍子了。」
「我來看你是為了我婆婆的事情。」佛羅拉說。
「這樣對嗎？」
父親靠近了母親的耳朵，低聲說了幾句話。
「我要把樓梯破掉的地方修好。」
湯姆和伊娃一本正經地站在佛羅拉門前。
「神父，我母親說她要到教堂來向上帝致她的謝意。」
父親衝出洗衣店，然後又突然轉過身來說：「不要管洗衣店了，什麼事都不要管，你也跟我一起上樓去。」
「去！去跟你媽媽說。不，還是我去跟她說。」
洛伊繼續燙他的衣服，過了幾秒鐘才張開嘴巴。
「我覺得很好！」佛羅拉笑著說。
母親愣了一下，接著她的嘴角泛開了喜悅的微笑。「我的老天爺！」她叫道。「佛羅拉跑到哪裡去了？」
「佛羅拉！佛羅拉！」
佛羅拉看到他們嚴肅的樣子，不覺失笑道：「進來吧！」https://m.hetubook.com.com
一天下午，佛羅拉走進洗衣店，跟她丈夫講了些悄悄話，然後又上樓去了。當她走出洗衣店門時，父親看到她臉上掛著神祕的微笑。
「這樣很好。一個異教徒可以依自己所愛的福祉來崇拜神。神在啟蒙他，也許……我們不知道。」
「爸爸，」洛伊放下手裡的熨斗說，「佛羅拉懷孕了。」
湯姆和伊娃上樓去了，爸爸仍在那兒敲敲打打的。
「佛羅拉沒告訴你嗎？」父親高聲叫道。
「什麼事情？」
「不是。我只是要你們好好待她，不要去推她或撞她。上樓去吧！媽媽會告訴你們怎麼回事！」
父親已經把樓梯修好了，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六點鐘左右，他帶回來一隻大烤雞，他只說他去過唐人街了。他還買了一支帶著玉嘴的新菸斗。很明顯地，這是他為自己買的禮物。他的臉上有著微妙的表情，身上帶有酒味。一副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樣子。彷彿一個學者在六十歲這年連考了四十年沒有及格的資格鑑定考試。當他以為佛羅拉不能生育時，他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是心中仍有一個大疙瘩，現在他終於如釋重負了。
伊娃討厭父親留鬍子，可是父親的聲音既威嚴又堅決，大家也就不敢提出反對的話了。
和-圖-書「我記得她跟你一起來過。你為什麼不常常帶她來？還有你丈夫也很久沒看到了。」
「我的好媳婦！」媽媽說，「神保佑你！有幾個月了？」
洛伊覺得有點靦腆，一直默默地吃飯，不講一句話。爸爸說：「洛伊！你得好好照顧佛羅拉，做個好父親。她懷著你的小孩，你要盡量使她快樂，不要讓她發怒生氣。還有佛羅拉，」爸爸的臉色很嚴肅，「你也必須好好照顧你自己，下樓梯不要像以往一樣蹦蹦跳跳的。我們都會盡我們所能地照顧你。」
佛羅拉簡直呆住了，話都說不出來，只是點點頭。「媽！」她叫著。她的聲音充滿了驚喜。
佛羅拉覺得全家都對她未免有點小題大作，好像她生了重病，或者她是什麼重要人物似的。尤其是父親，他在午餐後，竟然不想到洗衣店去。洛伊也覺得這樣實在是有點傻氣，他打算下樓去做該做的事情。
「她剛從醫生那兒回來。」洛伊平靜地說，並沒有表現出他的興奮。
父親在起坐間的扶手椅子上坐了下來。突然，他想到什麼事情，馬上又站了起來，到屋頂的陽台上。他帶了一塊木板下來，又開始找鐵錘和鋸子。
「發生了什麼事？」媽媽手持著熨斗轉過身來。「是湯姆，還是伊娃發生事情了？」
「慢點兒！」父親站著身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說，「湯姆、伊娃我希望你們要好好對待佛羅拉！」
「你先上樓去！爸爸，我隨後就來。」
「我可以簡單地解釋一下。我的家庭都不干涉我的信仰，他們都信神——以他們的方式。」
「神父……我懷孕了。」
「她做錯了什麼事嗎？」
「你在做什麼？」他的妻子問。
「怎樣道賀？」
「我不曉得。」
「我在這裡，媽媽！」媽媽打開房間，走了進去。佛羅拉躺在床上，滿臉淚水。
「好呀！好！真好！」父親連聲地說，他覺得快樂從他的腳趾一直傳到他的心上，他高興得滿臉通紅，全身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
媽媽走到聖母的畫像前跪了下來。
湯姆和伊娃放學回家，發覺父親彎著腰，在陰暗的樓梯上工作著。
母親快步地走向佛羅拉的房間，門是開著的。
佛羅拉從床上爬了起來，她已經將羞怯的心理除掉了，臉上漾著驕傲的光芒。她想到廚房去做中飯，可是媽媽根本不讓她動手。
「你媽媽知不知道？」父親又問。
「你們一起去跟她道賀，跟她用英文說你們想說的話。」
午飯的時候，洛伊上樓來了，他們四個人坐在餐桌旁。
「沒有，什麼事？你趕快說。」
「我要跟你一起到你的教堂去謝謝神。你什麼時候要去，告訴我一聲。」
鮑斯可注和-圖-書視著馮媽媽跪著祈禱的神態。她是虔誠的，她當然是信神的。她禱告完了後，站了起來，在聖母的注視下，從口袋中掏出十塊錢交給神父。
佛羅拉看到媽媽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
湯姆和伊娃兩人，一本正經地走進去。伊娃卻一直好奇地打量著佛羅拉的身體。
「我很高興，爸爸！可是我還是留在這裡好了！」洛伊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湯姆、伊娃！你們就要做小叔叔和小姑姑了！去跟大嫂道賀去！」
「好！好！」他的聲調透露著得意、成功、幸運和願望的達成。
「爸爸，你在做什麼呀？」
第二天，佛羅拉帶著媽媽一起到教堂來。媽媽說她要捐獻十塊錢，還要在聖母面前點燃許多蠟燭。她跪了下來，全神貫注地凝視聖母像，她用廣東話說：「神哪，請保佑我的媳婦！我許下願，如果佛羅拉生了個男孩，我就捐獻五十元；如果她生了女孩，我會捐獻三十元。」
「你難道不快樂嗎？」老人的眼中閃著淚光。
「問媽媽去！她會告訴你們。」
湯姆和伊娃充滿了疑問，直到媽媽把這件事告訴他們。
「很好。」神父說，「但我還是覺得有點意外。」
「在任何情況下，我們都應該對神懷著感激的心理。聖母懷孕的經驗，使得所有的準母親都變得神聖可敬。等孩子生下來後，我知道，你會接
和*圖*書受洗禮的。」他們出來後，媽媽說：「現在你們下樓去跟大哥道賀。」
「感謝神給你的保佑！」
「她崇拜的是一個好神！」媽媽說。
一個星期後，佛羅拉去拜訪鮑斯可神父，他住在教堂旁的神父住宅內。老鮑斯可神父鬍子刮得很乾淨，有張和善的臉。
「什麼事情？」爸爸問。
「什麼事情？」爸爸又重複了一次。
「如果你想下去的話，就下去好了！」父親說。
「這真是好消息！我很高興，神會保佑你的。」
「我來弄！」湯姆說。
「不，湯姆，我覺得很好。」
「恭喜你了，大嫂！」他們一起開口說。
「佛羅拉！你來禱告。」媽媽說。
「我跟母親說了這件事情後，她還向聖母禱告呢！」
「我可以進去嗎？」
媽媽走到床邊坐了下來，拉著佛羅拉的手。
佛羅拉在飯前向來有默禱的習慣，以前都是她一個人單獨做她的飯前默禱。「上帝是仁慈的！」她禱告完，大家才開始吃飯。
佛羅拉擁住他們說：「謝謝你們。」湯姆突然一把掙開，彷彿受了什麼驚嚇似的。
「你在做什麼？」佛羅拉問。
「是的，神父。」佛羅拉的回答中，帶了幾分遲疑。
他開始把木板劈開鋸好，然後又去量了樓梯，在樓梯間上上下下地，弄了一個小時。
「是的，把店門關上。」父親的臉上滿是興奮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