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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記

作者: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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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章 銀河人的遭遇

第一卷

第四章 銀河人的遭遇

我道:「你不是信心十足的嗎?為何變得緊張起來?」
思古失聲道:「什麼?」
思古不悅道:「我和大公說話,怎輪得到你來插嘴?給我閉口!」
我沉聲道:「我要到浮游世界去。」這是行險一搏,如果能從思古身上套出秘密,可以立即設法開溜,不用去見芙紀瑤。
戰鳥在廣場著陸,機腹下伸出鳥爪,四平八穩的降落在中心的位置。
可敬的法娜顯,你會為我的奮鬥到底而歡欣嗎?我終於明白空間跳躍的訣竅,看到希望的一線曙光。對於我找尋自己的本原,亦有一個好開始。至於滅族的大敵,更是呼之欲出,最大的嫌疑者,不出芙紀瑤、上參無念和漠壁三人。我僅在此立誓不論如何困難,如何不可能,我會找到這個兇手,對他作出最嚴酷的報復。宇宙間再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改變我這個堅定不移的想法,阻止我這麼做。
心核開放了,我依法娜顯的教導,嘗試純憑本身的能力,進行轉化為純能量體的過程,如果成功了,我便有季候飛行的本錢,不用每到一個星球去,都要坐飛艦。
思古不悅道:「看來你的夢還病仍未好,分不清現實和夢幻,終日神魂顛倒。當年我們尚未清楚你為何專往偏遠的河系闖蕩,只有女王明白你是為了去找尋浮游世界。死了這條心吧!女王不懲罰你已是格外開恩,遑論告訴你浮游世界的所在。事實上女王一直守著這個秘密,從沒有告訴任何人。」
回到名之為貴賓室,實為囚籠的地方,我把與思古的對答盡告大黑球後,怨道:「你這混蛋千不揀萬不選,偏找個最不適當的身份讓我去冒充。這回肯定凶多吉少,說不定我一離艦即被逮捕,你這通緝犯也好不了多少。」
君南號整艘抖顫起來,不住增速。
我岔開道:「如果有辦法脫身開溜,你會隨我走嗎?」
又苦澀的道:「還有是阿米佩斯人的身份辨識器,除鑒定我們的身份外,會在我們的真身留下我們沒法察覺的印記,只要我們出現在他們的勢力範圍內,將無所遁形。所以即使我們能偷離飛船,仍沒可能離開河系。」
獵犬星的基地是銀河邊緣最強大的軍事基地,離過客星只有一百二十光年,擁有二百艘最頂尖的航母級戰鬥飛船,超過十萬架太空戰機,原本估計至少可抵擋敵人的進犯達數十年之久,捱至援軍到達,怎知一天都守不了。敵我的實力太懸殊了,外星河生物的殘暴不仁更令我髮指。我的心直往下沉,降至絕望的深淵。對冷血的敵人我們是如此無能為力。人類究竟犯了什麼過錯,致如此收場?
我完全沒有困難的掌握整個雙恆星系統寬達二光年的情況,顯示我思感的能力大有改進。現在心核內儲存的能量多達四節,在光明空間的一段時間,比得上我在正空間過千年吸收的能量。我的能量本質亦起了變化,磁能微子與明子結合後,成為中微子,與最頂級的尖微子只差半階,那是微子級能量的最高階次。
思古感慨萬千道:「我們的確欠了銀河人很多,但這是大帝的意旨,誰敢違背?沒有銀河人,我們不會有今天。在這個遼闊無邊的宇宙,生存是所有種族首要之務,大帝決定的事,是不會錯的,只是他沒有想過會遇弒身亡,弄得帝國四分五裂,如果沒有女王英明的領導,我們恐已亡國滅族。到如今,表面的和平持續了三千萬年,至於未來,誰都不敢樂觀。過去的因,種下今天的果。你若仍不肯清醒過來,面對現實,對你和王國都不是好事。」
思古道:「站在我身旁的是君南伯爵,他剛告訴我,鑒定你朋友身份的分析報告出來了,他就是臭名遠播的竊匪和騙徒哈兒哈兒,儘管他經過五次昂貴的易體手術,仍瞞不過我們的觀察儀器,若大公不反對,我們立即逮捕他,因他是通緝犯。」
我劇顫轉身,就在這一刻,我感到夢還到了我的心臟內去,不佔任何空間,與我的心臟融渾為一。
君南忍不住喝道:「阿米佩斯王國的法律是由女王和大公議會訂下來的,只要是阿米佩斯人,便須恪守,誰也不可以例外。」
我重複一次。
我心中劇震。銀河人、五千萬年、酒和玻璃,每一個字都直闖我心中最深處,引起一股沒法形容的感受。我有點茫然的依他指示坐進椅子裡,看著他把酒倒入身前的盛器中。
思古雙手放在膝頭上,純以腦神經輕鬆自若的操控戰機。沉聲道:「見到女王時,千萬不要像以前般使性子,只要你一切依王令的指示,表示出懺悔和誠意,女王定會重新起用你。」
相較而言,夢還仍非依我指示辦事,只是像曉得我心意般加以配合,不過卻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大黑球移到我身旁坐下,信心十足的道:「不用擔心這不只是貴賓室的情況,也是艦上每堵牆的情況。阿米佩斯戰艦的設計領先其他兩國,只是艦核的重力系統令人有在星球漫步的感覺,多麼了不起!。」
綠眼睛的阿米佩斯人說話了,毫不費力的把音浪直送進艙裡來,道:「韋典拿!真的是你嗎?」
思古皺眉道:「什麼原因?」
我道:「告訴我一切有關芙紀瑤的事。」
我的心神回到真身內,穿的是思古大公為我趕製覲見女王的大公服,掩蓋了鳥甲,頭頂帽子,外掛長披風,內是緊身貼體的衣褲,登時整個人的外觀都不同了。位於鳥腹的停機坪泊有二十架鳥形戰機,在思古大公的指示下,我們登上其中一架戰鳥。
我肯定不是銀河人,在那樣的情況下,奇連克侖是不會讓銀河人逃脫的,人類實在差得太遠了,他們絕無疑問已被徹底滅絕,那麼我是誰呢?
一座聳立前方,被海洋包圍的雄偉石山出現眼前,比九月星任何一座高山更要高上數倍,令人歎為觀止。夜色像一張無所不披的網,把天地網羅其中。
機門在我身旁打開,我整頓心情,離機踏足廣場沒有半點瑕疵的白玉台地上。
我的思考沒有停下來,反變得更澎湃洶湧。思古的話給我的衝擊是無比震撼,像終生處於迷霧中的生物見到光明,我大有可能是被滅絕了的銀河人的遺種。如果沒有因夢還而來的夢,我是不會有這樣的聯想,現在卻是從心底按也按不住的生出如此感覺。
我垂下左手,不敢看大黑球,大黑球亦不敢看我,因為思古仍是狠盯著我們,只暗推我一下,要我說話。我的老天爺!說什麼好呢?我沉默著。
我只好默不作聲。
愈接近,愈顯鳥艦的龐大,遁天號便似一粒沙面對著一座高插入雲的崇山。
大黑球道:「你最好去問阿米佩斯人,弄清楚後回來告訴我。真爽!我從沒有想過可以在宇鳥級飛艦上的貴賓室躺下來。」
我心忖若發現我是冒充的又如何?不妥當的感覺更強烈,芙紀瑤憑什麼曉得派出宇鳥來截擊我們,又為何須出動大公級的人物?難道她感應到夢還,如此她該指明是來逮捕我。想不通的事太多了。
戰鳥飛進星系的力場範圍,在兩旁延展雙翼,速度減緩至二百分之一光年,毫不費力的朝星系內圍第五顆行星飛去。
以千計的物品陳列在五十個貼牆擺置的玻璃櫥櫃內,我熟門熟路的來到其中的一個櫥櫃前,拉開櫃門,呈三角體狀質似灰炭高不過兩存的夢還https://m.hetubook.com.com默默與其他存品擠在一塊兒,乍看似全無獨特之處,可是我很清楚,夢還是與眾不同、獨一無二的。得到它後的五十年,我為它夢縈魂牽,貫注了所有的感情。只有在最深最甜的夢域,我們才能真正「接觸」和「溝通」。
我暗中叫苦,怎辦好呢?說錯一句話,我和大黑球可能永遠沒法離開這艘艦。剎那間,我冷靜下來,沉聲道:「既然如此,為何你剛才說不希望我回來呢?」我決定以攻為守,不讓思古有提及舊事的機會。
我聽得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只恨沒法追問詳情,只好道:「老朋友,放心吧!見到女王時,我曉得怎樣做的。」
我很想追問有關銀河人的一切,但當然不可以,只好待會問大黑球。更知這麼談下去,遲早露出破綻。忙把醉的感覺壓下去,道:「女王對我還說了什麼話?」
思古朝我瞧來,使了個眼色。
我的心直沉下去,說不出話來。
韋典拿為何要知道浮游世界那個被形容為驚天動地的秘密呢?奇連克侖極可能是當時宇宙最超卓的生物,廣闊無邊的宇宙任他橫行,自由自在,為何在聽過秘密後,竟會徹底改變,變成要征服宇宙的狂魔,展開無休止的殺戮?我首次對浮游世界產生按捺不住的好奇心。奇連克侖的遇弒,會不會與這個驚天動地之秘有關聯,我隱隱感到這個可能性很大。浮游世界、征服宇宙、銀河人的滅絕,三者極有可能是互有牽連的。
夢還!夢還!你可以給我一個答案嗎?
韋典拿為何要去找尋浮游世界呢?
小遁天號失去了動力,被其放射的引力控制,不由自主的向她滑翔過去。
大黑球道:「是有人進來的叫門鈴音。消息傳回來啦!」
我的思感神經與宇鳥渾融無間,一如我改造九月星的情況。宇鳥的頭頸往前延伸俯探,兩支鳥爪同時在艦腹下往後伸出探抓,似欲借力撐起般,整個艦體前後擴張,縱向的移動,令整頭宇鳥似突然拉長了,身體的弧度美至難以形容。然後兩團能量在鳥爪心爆炸,推動得全艦驟然增速至近乎一半季候飛行的驚人速度。
思感神經收縮回歸心核之內,精神集中往磁元的躍動,片刻後整個心核隨磁元同步躍動,不分彼此。然後我感應到夢還,感覺到它引領著我,進入寄存在它處的深刻記憶,潛入它還給我的夢裡去。
大黑球歎道:「我曉得的,不會比你多多少。早在奇連克侖帝國成立前,她已是宇宙屈指可數的超卓生物。帝國分裂後,全賴她領導阿米佩斯人奮勇苦戰,最後取得宇宙三分、鼎足而立的局面。她的進化在阿米佩斯人中亦是最突出的,成為阿米佩斯人眼中最美艷誘人的生物,使她像女神般受阿米佩斯人崇敬膜拜。阿米佩斯人雖然極迷雌雄間的吸引,但據說從沒有阿米佩斯人能令芙紀瑤動心。她是高高在上阿米佩斯人無可動搖的至尊領袖,她的命令就是神的旨意,明白嗎?」
同一時間我感到心核中的磁元開始躍動,吸收著光明空間的能量,補充我因探索這空間而不住耗損的能量。那不是磁能,而是明子的能量。
太多的巧合,反變得沒有巧合,支離破碎的片段,被重組成模糊但合理的圖像。就在我於晶苞誕生前的歲月裡,奇連克侖大帝對銀河人展開滅絕之戰,直至毀掉銀河人的最後戰線,銀河人的聖土地球,由那一刻開始,銀河人便在宇宙的生存榜上被抹掉。韋典拿大公參與了那場銀河人最後的戰爭,同時得到了夢還,卻瞞著奇連克侖大帝,瞞過所有人,包括他的同類,自此他受到夢還的影響,性格大變,神魂顛倒,不務正業,踏遍宇宙的去找尋浮游世界,成為宇宙生命最著的冒險家,最後葬身於穴蟾星內。
如果刺殺奇連克侖和滅我候鳥族的兇手為同一生物,那當年在我誕生地附近出現的生物便是他了。忽然間,我有掀開迷霧的感覺,原本毫不相關的事,連結起來顯露出模糊的輪廓。
大黑球道:「希望我是過慮吧!記著,到艦上必須隨機應變。阿米佩斯人最講階級,嚴分貴族、戰士、平民和治民的界線,貴族又分公、侯、伯、子、男和普貴族六級,你是最高級的貴族,只要堅持有寶獻給女王,保證沒人奈何得了你。」
我道:「這只是表面的情況,對嗎?」
綠珠阿米佩斯人雙目射出困擾的神色,雖是一閃即逝,卻沒法瞞過我。正細思他這個神情背後的原因的一刻,綠珠阿米佩斯人歎道:「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思古啊!唉!你根本不該回來的。」
我曉得自己正在做違背軍令的蠢事,一旦被發現後果嚴重,但內心不能遏的抑的衝動,卻驅使我這麼做。沒有人能明白我,因為我對「七點三十三號」存品持有與其他同僚完全不同的看法、感覺。於我來說,七點三十三號我暱稱為「夢還」的存品,才是過客星太空異品研究基地最神秘珍貴的收藏物。基地七個倉庫存儲的五十萬件來自銀河系不同星系的礦石、異物,沒有一件及得上它。如果不是我堅持,夢還早被送到這座專放置認為沒有效益、被拋棄了的廢物倉庫。經過二十年的努力,我費盡心力仍無法破解夢還的奧秘,可是我從來沒有捨棄它。直至三十年前,在基地指揮官的嚴令下它被扔到七號地下儲存庫,我只要能偷空便去探望它。夢還是我親手在銀河系的邊緣星系發現的,當我掌握住它的一刻,我和它建立了神秘和沒法解釋的聯繫,直至今天。可惜其他人沒有這種感覺。
大黑球失聲道:「怎麼可以呢?」
我心中苦笑,他當然不會從我的外貌認出我是誰,因為我根本不是韋典拿,而是剛才的線譜掃瞄認出夢還,且肯定我的真身與他們相類。這次真是入了騙局,入了大黑球的局,想不冒充韋典拿也不成。緩緩舉起左手,夢還色光劇盛,照耀著遁天號裡外的空間。我的腦神經飛快運轉,綠珠阿米佩斯人的身份當不在韋典拿之下,否則不會直呼我的「名字」。
我頭都大起來,宇宙確實無奇不有,竟然有此妖物,但也激起我自強不息的奮鬥心。正如法娜顯說過的,我的前路絕不好走。道:「說回剛才暗子棒的事。」
我當然不是認真的,卻試出他自私成性,但沒時間與他計較,道:「你聽過銀河人嗎?」
大黑球無奈道:「太陽怪出現得突如其來,全無先兆,忽然間一個小太陽在前方出現,氫聚變的能量柱直接命中魔洞部人的小型銀管艦,整個空間滾熱起來,小艦抵受不住,化為粒子,艦上的十多個魔洞戰士倉皇逃往附近的一個魔洞去,太陽怪則窮追不捨。真不明白太陽怪與魔洞部人有什麼深仇大恨,幾個嘍囉都不肯放過。我撿回小命,連忙溜回遁天號去,想起暗子棒不是那麼容易損毀的物質,艦毀棒在,連忙搜尋附近一帶的空間,果然得棒。你對著女王時,當然不可說實話,要當自己為太陽怪,是從魔洞部人手上強奪回來。」
大黑球不情願的道:「事情是這樣子的,我不知走了什麼倒霉運,在孤雲河系被一隊巡邏的魔洞部人發覺,連人帶船給逮著,幸好否極泰來,太陽怪來了。」
除隆達美亞星外,其他行星都m.hetubook.com.com是沒有生命的荒涼星體,沒有軍事基地,沒有守衛的飛艦,隆達美亞除王殿外亦沒有其他設施和居所。偉大的芙紀瑤獨居於宮殿內,也是星系唯一的生物。
片刻後戰鳥回復平穩,前方出現深綠色的海洋,波濤洶湧,在熾烈的陽光照射下,生氣盎然,視野開闊,空氣流暢。我感受到海洋裡充滿植物的生命。但為何先前我一無所覺呢?難道芙紀瑤的力量,可以把它們隱藏起來?不由對芙紀瑤重新估計。
我在一道長廊走著,有片刻心裡一片模糊,似乎記起了什麼東西似的,很快被另一個意識取代,心中清晰起來。七號地下儲存庫一片死寂,平時僅有的幾個工作人員均已離開,好作最後的準備。
不說話始終不是辦法,心念一轉,道:「銀河人……唉!銀河人……」
我心中咀嚼著她眼神傳達的內容,但無法不瞭解,旋即被入口內的空間震驚了,一時目眩神迷。
「大公!請登機。」
我道:「很古怪!很輕鬆。」
我不以為然的道:「宇宙這麼大,只要隨便往一個方向走,終有甩脫敵人的機會。」
大黑球猶有餘悸的道:「太陽怪歌天可能是宇宙間唯一在太陽熱核內出生的可怕生物,與另一生物天妖絕色齊名,是三國的霸主上參無念、芙紀瑤和漠壁外最厲害的生物。歌天和絕色縱橫宇內,從不買任何種族的帳。太陽怪通曉光明物質之術,與精於黑暗物質的魔洞部人是死對頭,而直至今天魔洞部人仍沒法奈何歌天,可見歌天的厲害。」
小太陽內圍的第五顆行星,是顆美麗的藍色星球,被清純的氣體重重包裹,陸地只佔地表的十九分之一,其餘是浩瀚遼闊的海洋。與魔洞部和拜廷邦宇宙三分、鼎足而立的阿米佩斯亡國首都隆達美亞便在這顆星球上。星球最高的山,建有一座宏偉的宮殿,那是阿米佩斯女王的居處,芙紀瑤就在這個美麗的星球的宮殿內,統治超過三萬個河系,成為宇宙疆域版圖最大的亡國。
君南伯爵和八個阿米佩斯戰士舉手向我們致敬禮,接著戰鳥一沉,離開君南號,載著思古和我的戰鳥,以十分之一光速,朝隆達美亞星噴射而去。
我沉聲道:「你還對我說了多少謊言呢?」
我苦笑道:「清楚!非常清楚!」
思古的聲音傳入我耳朵,不勝唏噓的道:「想當年你是我族女王旗下最優秀的戰士,女王還派你當大帝的親將,參與了攻打銀河國的大小戰役,可是在攻克銀河人的聖土地球後,你由那時開始性情大變。告訴我,你是不是在那個時候已得到夢還呢?」
一雙腿不由自主的帶我抵達池旁,定神欣賞,立即看得我呼吸屏止,心跳加速。完全不講理性的,我直覺感到這雙雕像描述的不是阿米佩斯人的雌性和雄性。雄性的雕像更接近現在的我,而雌性的雕像竟對我有一股沒法形容的吸引力。
我苦笑道:「你真是好關照。」
空間的跳躍可在任何一刻發生,我準備十足的等候著。
我排除一切困擾心神的念頭,緊守心神,撒出思感神經,全神貫注在君南號完成空間跳躍返回正空間的神奇旅程。
我暗鬆一口氣,知道過了一關。
我瞥大黑球一眼,這傢伙幾乎是癱瘓在位子裡。忽然間我發覺一切必須靠自己,我們的存亡,落在我的肩頭上,心神進入澄明通透的境界。淡淡道:「我反對!」
君南號抖顫著。
那個君南伯爵面露怒色,顯然非常不滿我。
思古盯著我半刻,道:「你終於從我現身此艦,發覺事不尋常了。我是忽然接到女王命令,登上這艘宇鳥,目的是截捕你們的太空機,押你們返回隆達美亞,交給女王發落。我只是君南號的臨時指揮,君南伯爵才是艦長。幸好我來了,不致自己人打自己人。」
大黑球緊張起來,壓低聲音道:「這是阿米佩斯人宇鳥級的飛艦,不要被她半透明的形體騙倒,即使是魔洞部人的小魔洞仍沒法穿透,艦內且暗藏過千戰鳥,隨時可出來攻敵殺敵,非常不好惹。」
思古無奈道:「那我就看在你的份上,只把他逐離河系,放走他!」
我在床沿坐下,晶體微陷下去,承托著我的重量,完全吻合我的體形,還有暖洋洋的感覺,確如大黑球所言體貼舒服。道:「你真會自欺欺人,這個一廳二房的所謂貴賓艙,該說是囚室才對,所有外壁均貫注能量,是沒法穿越的重力裝置。阿米佩斯人不放我們出去,我們會被困死在這裡。」
君南號仍在光明空間悄悄飛行。夢還愈來愈厲害了,竟透過夢來告訴我它的來歷和與人類的關係,令我親身經歷和體驗這個叫伏禹的銀河人的生命中的片段,有如身臨其境,感覺異樣至極,醒來的一刻,我有點分不清是自己還是伏禹。我開始明白韋典拿的情況,只看夢還在五千多萬年後仍叫夢還,便知韋典拿也有著與我同樣的遭遇,而韋典拿神魂顛倒的原因,可能是出於內疚。
遁天號在龐大的升降台中央處降下,四周不見任何生物,入口在後方關閉,漆黑一片,氣氛詭異。
豁然出現眼前的是個廣闊的廳堂,四壁由透明或半透明製成整艘飛艦的冰雪般的白玉物質組成,或明或暗,營造出豐富的質感。透明的部分像小遁天的舷窗,但大多了,足有我身高的兩倍,不但可直視外面星辰密佈的黑暗虛空,且有拉近星光的奇效,不透明的部分仍隱見星輝,我感到被星夜包圍了。
只是看著他們,已足以掀起心中的風暴。他們肯定是銀河人,與我在夢中見到的銀河人全無分別,也與我沒有分別。換作以前,我還可以將自己和銀河人的相同委之於我的視覺翻譯功能,縱然在夢中,也可如對法娜顯般把異類演繹作同類,可是現在面對的是無可懷疑的物質實體,我還可以有別的解釋嗎?但那是不可能的,我怎會是銀河人?銀河人早在五千萬年前被奇連克侖殺得一個不剩。
唯一沒有微子化的是心盾,由此可知心盾是超微子級的能量體,是我的候鳥母親們心靈力量的具體表現,像她們般無微不至的照拂我。當我回歸心核,心盾從鳥甲轉化為純能量,團團包裹心核,保護我。
自稱是女戰士的妮爾加在前方引路,帶我登上設於鳥頸位置的螺旋晶石梯。能量盔甲隨她勻稱身段的動作現出的能量線,似比她的真身更能吸引我。不過仍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美艷的生物,尤其是她棕色的頭髮,以一個個小小的髮卷結構成一個大圓球,無疑的強調了她的美態。阿米佩斯人肯定是個愛美的種族。
我沉聲道:「你究竟如何得到魔洞部人的暗子棒?不要說謊,否則我如何向芙紀瑤交代?」
一個聲音同時在機艙內響起,道:「思古大公請回君南號候命,韋典拿大公請到聖殿來。」
我心中一動,滅族兇手的名單上又多添兩個夠資格的生物,連忙問道:「天妖又是什麼腳色?」
思古倒沒有懷疑,頹然道:「早知你不會說的,其實你一點沒變,仍是那麼自以為是,不近人情。聽老朋友的勸告吧!」
思古道:「表面看是形勢大好,自得到銀河人的生命精華和文化後,又平定叛亂後,我們一直採取以德服人的政策。對於尚未能走出星系的種族,我們絕www.hetubook.com.com不干擾。而對發展了太空文化的種族,則讓他們感到向我們投誠可得最大的益處。整個策略取得空前的成功,在你離開後的三千萬年,王國的版圖擴展至百倍以上,在各個領域上都有長足的發展。自傷心星之盟後,銀河熱一直燃燒著,到今天仍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戰鳥往上疾升,「嗖」的一聲直衝霄漢,轉瞬不見。我深吸一口氣,清新醉人的不知名氣體進入肺葉,令我精神一振。心忖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收攝心神,朝廣場臨海另一邊的石階舉步走去。要抵達最高的王殿只需幾個騰挪飛躍,但我卻不敢妄撞,只好憑物質的氣力完成登殿的路程。
我苦笑道:「介紹得真是時候,現在想逃都逃不了。」
我感受到無比動人的感覺。我感覺到艦內的所有生物,包括大黑球和思古大公,均進入了宇眠無知無覺的狀態裡,獨有我在默默體驗匪夷所思的空間跳躍,掌握它的秘密。這是個令我感動的曼妙時刻。
思古似乎覺得語氣用重了,帶點歉意的道:「只要你肯痛改前非,依命令把夢還交給女王,她該會原諒你,現在整個王國只剩下我們四位大公,與你一向不合的天狼大公不用提了,但秀麗大公表面上不滿你,該仍肯為你說幾句好話,加上我,女王對你只會小小懲戒。可是你以後必須盡心盡力,為王國效力。這是我由衷之言,你最後一個機會就在眼前。」
思古道:「怎麼樣?」
「我的夥伴,你可曉得我們人類正面對生死存亡的考驗嗎?」
我「醒」了過來。
我愕然道:「怎麼回事?」
空間跳躍的時間到了。
法娜顯確實了不起,在挺身赴義前憑宇內無雙的心靈感覺,把我送到夢還所在的星體,令我巧得夢還,也得到了最大的生機。沒有夢還,我今天肯定沒法躺在這裡,經驗阿米佩斯人的空間跳躍,自離開九月星後,我首次感到安全。至少在完成跳躍前,我是不會受到任何騷擾,我終於可以靜下心來,弄清楚自身的情況。
思古露出一個苦澀的表情,歎道:「你似乎忘了當年是怎麼走的。丟下了所有軍令和責任就那麼一走了之,如果不是女王知你因夢還而變成這個樣子,肯定會派人全宇宙的追殺你。現在你如何向女王解釋呢?如我是你,我會選擇永遠不回來。不過我想放你也不行,我接到女王的命令,要立即把你送到她的隆達美亞宮。趁進入虛空跳躍前,還須一段時間調整能量和速度,找你來敘舊。」
一個人出現在入口處,輕巧的護甲裹著全身。接著頭甲花瓣般收縮到肩頭的位置,變成個圓環,現出美阿娜的如花玉容,她是基地最關心我的同僚,是我的知己,更是我刻骨銘心的情人,在對夢還的立場上,雖然她不同意我的看法,卻是唯一肯為我說話的人。
感覺挺古怪,宇宙像只剩下我和她兩個人,且是首次相遇,一切由命運安排,從開始便有如注定了似的。芙紀瑤芙紀瑤不單是宇宙最有權勢的超卓生物,更是阿米佩斯人心中最美麗的女神,也是毀我候鳥族的疑凶之一,令她既神秘又可怕。我很想見到她,又害怕見到她。
大黑球叫屈道:「就只這麼多,其他都是老實話。我的神,你不是在懷疑我的品格吧?我是阿米佩斯人的通緝犯,他們對我當然不會有好話。但我是個怎樣的傢伙,你該心裡有數。」
大黑球得意的道:「這叫錯有錯著才對。你一見到女王,扮作痛改前非的模樣,乖乖獻上夢還,值此用人之時,她不會拿你怎樣。到時又獻上暗子棒,保證她芳心大悅,問你要什麼賞賜,你便告訴她想到浮游世界去,騙她說當你弄清楚那個宇宙大秘密後,會回來向她稟告,就這麼辦!」
阿米佩斯人的飛艦,活像星空中一雙以冰雪精巧雕琢出來的神秘飛鳥,安寧高貴。艦身三體相連,中間部分體積最大,兩邊只是中體的三分之一,三體前端的部分分流發展,漸變成圓柱形,至尖端處連接到一個橢圓形的部分,如鳥探首,線條悠美得難以形容,深合某種秘不可測的物性。艦尾的設計更是巧奪天工,如屏如花,可開可合。艦身以半透明如冰如玉的奇異物質製成,本身已是強大的護罩。
思古道:「你曾和黑洞人在河系的邊緣區交手,該比我更清楚真實的情況。和約後一切由明轉暗,大家默默競爭,準備下一場戰爭。最不利的是我們和拜廷邦的關係轉趨惡劣,漠壁希望能和我們合併,求女王委身於他,接受從他真身份裂出來的生命因子,培育出他們的下一代,而這個新生命,將成為合併國的主宰,但給女王嚴詞拒絕了。」
美阿娜玉容蒼白,雙目充滿絕望的神色,櫻唇抖顫的道:「獵犬星的軍事基地已被敵人摧毀,沒有一個人能逃出來。現在我們過客星基地的自動毀滅裝置已經啟動,最後一艘飛船將在十五分鐘後起飛,再不走便來不及了,飛船是不會等任何人,快隨我去。」
戰鳥斜衝而下,速度驟減,雙翼上下抖動,直至凝定海面的上空,改變動能,排打空氣,貼著海面平飛,速度與我在九月星地面飛行的速度相等。
稍頓續道:「銀河人當年的情況,已變成現在三國每一個人的情況,我們若不振作,銀河人的亡族遭遇,會在我們身上重演。這就是不可逃避逆轉的現實。」
小遁天前的兩個阿米佩斯人像我般魁梧高挺,線條優美,膚色瑩白而偏紅,手足短我少許,頸部卻比我長,頭亦比我的小,卻不是我光禿禿般,長滿濃密金黃的髮絲。最大的分別在面相,即使他們已各自不同,一個的眸珠是瑩綠色,另一個是湛藍色,不是我的烏黑色。他們是純能量的生物,此時是顯現物質化的真身,穿上天藍色的能量盔甲,在白芒照射下不時泛起紫金色的能量線,動感十足,顯示他們在戒備中。藍眼睛者腰間圍著由圓環組成的能量儲存帶,四支均裝上輕巧的兵器。綠眼睛的一個除盔甲外不見任何裝置,但只看其沉著冷靜的姿態,便知他不好惹。
我聽得呆了,不是因說話的內容,而是那聲音。芙紀瑤以一種奇異的抑揚頓挫,完美無瑕的將一字一句安置在空間裡,本身自具素淨純美的特質,不用任何修飾,自帶有一種震懾人心的冷漠,似乎宇宙內再沒有能令她動心的人和事。自出生後,我還是首次被聲音徹底打動,感到被聲音征服。
此時一道粉紅色的強芒從鳥首直射下來,籠罩小遁天號,頓令我感到一切似無所遁形,裡裡外外給阿米佩斯人看個一清二楚,只餘心核是對方沒法觸及的秘地。前方艦胸處出現入口,遁天號被引力吸得緩緩進入。
站在思古旁的藍珠阿米佩斯人,忽然湊近思古低聲說話,予我喘幾口氣時間。大黑球至少猜對了一個情況,就是阿米佩斯人在一千年前是在不斷進化中,所以我雖然變得面目全非,因有夢還,對方仍未起疑。只是再溝通下去,我早晚露出破綻。
大黑球道:「天妖絕色是宇宙生物最想遇上又最不希望碰到的妖物,無形無狀,卻可隨你的渴望和心意,幻化為你眼中最美麗動人的生物,當你完全被吸引後,她會吸取你生命的元精,從而得到能量。你說吧,是不是很可怕!她才是www.hetubook.com.com三國頭號通緝犯,我只排在第二。」
我心忖那等於送他給魔洞部那群妖怪分屍無異,如何可以?斷然道:「我要帶他在身旁,一切責任,由我負起,我會直接向女王解釋。」
我心中大罵大黑球,雖然明知於事無補。這傢伙的所謂完美計劃,不但不完美,且破綻百出,這下肯定凶多吉少。怎想得到韋典拿和女王關係這般惡劣?
我躺在宇眠床上,心中思潮起伏,四周是絕對的黑暗,我有夜視能力的眼睛再看不到任何東西。君南號逐漸攀上光速。
大黑球沉吟片晌,道:「聽過聽過,但卻是道聽塗說回來,難分真假。」
又說道:「你好像很關心銀河人。」
登上石階後,是個只有下面大廣場十分之一尺碼的小廣場,小廣場正中處是個圓形的水池,兩個白玉雕冒出水面,赫然是兩個形似阿米佩斯人的雕像,坦蕩赤|裸,沒有任何衣飾。
宇眠床的分子開始分解、活躍,從實物轉化為保護性的能量,我沉進能量的中央位置,渾渾融融,說不出的寫意舒適。
妮爾加在一道向上升起的入口止步,瞄我一眼,垂首恭敬的道:「大公請進,思古大公正恭候大駕。」
我不解道:「有什麼好奇怪的?」
隆達美亞星系是個雙恆星系統,兩個太陽一大一小,小的只有大的十二分之一,在二光年外繞大太陽運行,而大太陽亦成為小太陽的十二顆行星夜空裡最光亮的明月。
我怕他提起我一無所知的舊事,順口問道:「我們現在形勢如何?」
伏禹早該於當時煙消雲散,只留下夢還不斷找尋新的夥伴,它現在挑選了我,背後有什麼原因呢?
偌大的空間沒有他物只在正中放置一張長達十步,以同樣的晶玉製造的長桌,兩端各有一張高背晶玉椅。但最引我注意的,是桌上放了十多盤東西,如我沒有猜錯,該是植物的果實,每盤品種不同,形狀千奇百怪,色式兼備,堆得像一座座小山,斑斕奪目。兩端的座位前,放著些透明的器皿,又與晶玉不同,該屬另外一種物質,一種我沒有見過的物質。其中一個長桶形的器皿內還盛滿液態狀的紅漿。
心盾、夢還和磁元,成為我最親密的戰友。
我大感不妥,心念一轉,道:「你不是說不明白我為何回來嗎?我的確想過永遠不回來,而我回來是有原因的。」
思古大喜道:「如此真是可喜可賀,來!嘗嘗美果的滋味,它們是從全國三萬二千五百七十二個河系搜集回來,再經精挑細選出來具有不同能量的果實。時間差不多啦!嘗過美果後,你返回貴賓室,和你的朋友作好進入空間跳躍的準備。」
思古有點不滿的歎道:「為何不答我呢?你真令人擔心。」
大黑球四處觀察,從外廳到宇眠室,都讚不絕口,直至整個倒在擺於室內中央表面硬如堅石,事實上充滿彈力的透明晶體上,讚歎道:「阿米佩斯人最懂生活情趣和享受,這張叫宇眠床,不要小看它,可以在阿米佩斯人進行著名的空間跳躍時,保住你的能量。」
思感神經往四面八方延伸,我感到君南號一如復活過來的宇宙飛禽,晶玉的身體向我真身的肌肉般,擁有擴張和收縮的機能,能量跳躍,像生物般的呼吸,充盈驚人的活力。
大太陽沒有任何行星,她的熾熱光線和輻射根本不容任何星體存在於其領空,卻造成小太陽眾行星複雜的季候和潮汐效應,十二個奇異的世界。
我終於見到第一個雌性的阿米佩斯人,卻沒法明白他們雌雄間的吸引力。
君南號開始延伸和收縮,能量蓄聚,予我趨向爆炸的感覺,鳥身變成微子化的純能量體鳥身內所有的物質和生命的烙印仍奇跡的保持不變。阿米佩斯人的宇航技術顯然比大黑球高上不止一籌。
我變了,變了很多。剛才我和思古的對話,用謀用術,施詐使騙,並不是候鳥的思想方式。從這個角度去看,我已超越了候鳥。一切是這麼自然而然,大有可能來自另一個的「我」。
候鳥是天生多情的生物,但對像只限於創造出來的世界,那是一種心有所屬的動人感覺,豐富了生命,使一切充滿意義,不假外求,不作他想。
大黑球從床上坐起來,道:「我是被嚇大的,什麼風浪未遇上過?你這小子很棒,扮起大公來連我都有點相信你是韋典拿。相信我,我們很快會見到最美麗的阿米佩斯人芙紀瑤女王,她會是如何動人呢?」
大黑球道:「當然奇怪,奇連克侖大帝雖然好戰,但自立國後,從未將整個種族連根拔起過,只有銀河人是唯一的例外。過去的五千多萬年,我沒有聽過關於銀河人的任何消息,可見銀河人真的絕種了。」
「伏禹!」
我恨得牙癢癢的道:「不如給我你的穴蟾石,與夢還一併獻予女王,她會更快樂。」
光明空間充塞著明子,在體積上比微子更小一級,但在能量階梯上卻要比微子高上一層,且是處於異常的靜態。它們更緊密的排列,扭曲了空間和時間。當宇鳥在不受任何阻力下,保持季候飛行的半速在這與正常空間平衡並存的虛域滑翔,比之在正常空間半速的季候飛行還要快上千倍,廣闊的空間變得觸手可及,這次經驗的收益於我的未來是無可估量的。
我道:「你知多少說多少。」
太陽落在後方,逐漸消沒在海平之下,隆達美亞的「太陽月亮」現身中天處,光照星球,其他星辰月亮均黯然無光。
我學他舉起盛器把酒倒進嘴裡,通過咽喉,沿著管道進入胃裡,再由胃壁吸收其古怪的能量,蒸發似的送往能量網絡,全身立即熱烘烘、暖洋洋的,思感神經生出奇異的反應,一切似變得不真實起來,最令我難解的,是有種似曾如此的感覺。
第二個想不通的問題,是思古為何完全沒有懷疑我。我或可以瞞過身份鑒定掃瞄,卻絕瞞不過思古,他是阿米佩斯四位大公之一,宇宙裡頂尖兒的生物,能量是尖微子的級數,像我辨認法娜顯般,是不可能認錯的。唯一的解釋,就是不論如何進化、改變,某一部分是完全沒有改變的,正是這部分,令掃瞄器和思古確認我為韋典拿。而大黑球因缺乏這部分,縱然擁有阿米佩斯人所有的物質特徵,仍沒法充作阿米佩斯人。這個部分是我的本原嗎?
誰能刺殺宇內第一生物的奇連克侖?雖然沒有事情是不可能的,但正如大黑球說過的,沒有生物能在正面交鋒的情況下殺死奇連克侖,不是正面交鋒又如何?我心中起了一陣戰悚,聯想到候鳥族的滅亡,那也不是在公平的對陣中發生,而是處心積慮、於掌握候鳥唯一的破綻下驟然發動,攻其不備,一擊成功。作風實在太接近了。
芙紀瑤的宮殿矗立峰尖處,其圓拱形的殿頂,成為石山的最高點,石山拔海陡升的姿態,無線的加強了宮殿的惡氣勢。以殿堂為主體的建築組群,由層層疊疊的大石階連接,底層以一個大廣場作終結,一邊臨海,可以想像任何生物踏足廣場,會自然而然仰首觀望高高在上、以參天巨柱撐起的女王殿,並被其宏大氣勢震懾,生出崇敬膜拜之心。
整個建築的材料與製成宇鳥的物質無異,在月輝星光下宛如從龐大無比的單一白玉精雕細琢出來的雕刻,閃爍著沒有語言能形容的光澤色暈,嵌進了隆達美https://www.hetubook.com.com亞神秘的夜晚。
早不說清楚,要到陷身如此沒法脫身的局面才說出來,真想狠揍大黑球一頓。這般厲害的一個生物,要騙她真是凶多吉少,有什麼辦法呢?
大黑球道:「阿米佩斯人的太空戰艦分為十級,宇鳥級飛艦是第三級戰艦,能穿越魔洞,總數不逾百艘,只會在戰爭時出動,現在竟給我們遇上一艘,情況絕不尋常。」
我愕然道:「太陽怪是什麼東西?」
倏地前方亮起白芒,出現兩個生物,我看得心中一震,心忖難怪大黑球認定我是阿米佩斯人,我的確具備了他們大部分的特徵。
思古走到長桌的另一端,坐下,為自己注滿酒,舉起盛器道:「為我們的重聚喝一杯!」
思古滿懷感觸的道:「六十個大公,現在只剩下我們四人,所以我衷心希望韋典拿你能好好把握眼前的機會。我原本以為女王會拒絕見你,想不到她竟肯網開一面。韋典拿啊!不要讓我失望。」
思古轉向我道:「我現在去向女王請示,一切由她決定。請大公和貴友到貴賓艙休息,若有消息,我立即通知大公。」
宇鳥號破開虛空,到了另一空間去。大放光明的光明空間,事實上與暗子空間沒有任何分別,同樣是「看」不到任何東西,一片空白。
「你不是韋典拿!」
入口在我後方關閉。
空間跳躍開始了。
「噹!噹!噹!」
夢還默默聆聽,我知道它聽得懂我心裡的話。一股莫以名之的哀傷湧上心頭,縱然要死,我也要和夢還一起面對或許無法避免的厄運。我舉起抖顫著的手,往夢還伸過去,一抓下竟抓空了,心神狂震。
我有點不知如何接下去,心知不論情況如何發展,思古怕都要失望,因為我根本不是韋典拿。真正的韋典拿,已葬身穴蟾星內,只好不說話。
君南閉口,看他神色,肯定心中不服,只不過敢怒不敢言。
戰鳥衝進隆達美亞的大氣中,強烈的摩擦令戰鳥不住抖顫,舷窗外光花四濺,也救了不知說什麼才好的我。
夢還離開手指,回到心核去,與處於心核內空間中央位置來自遁天號的磁元結成一體,能量立即以之為中心擴張,貫注真身每一個分子裡去,分子有秩序的解體,依循我實習了半個生氣週期千錘百煉的候鳥獨有的方式,進行連鎖式的量子級反應,快緩有致的相剋相生,互撞互擊,演化為新的能量單元微子,我終於成功回復微子化的能量體,那種喜悅蓋過了一切。以往每次進行這個危險的過程,總有法娜顯在旁注視,於我出岔子前幫忙,這次是破天荒第一次全賴自己的力量依法施為,也可說是達到候鳥的最低標準,練成基本功。但與候鳥有一個根本的分別,是我仍擁有物質的真身。
我完全不明白他最後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過聽第一句已知糟糕,遇上的竟是「熟人」,多說幾句話定會給拆穿是冒充的。大黑球也為之愕然,此時任他再狡猾十倍,仍沒法幫忙。
思古道:「這是『醉的感覺。酒對銀河人的文化有深遠的影響,是他們逃避現實,又或享受現實的法寶,特別是當他們仍未發展至半生物半機械的生存方式前的一段時間,酒在他們的生活中舉足輕重。』」
大黑球歎道:「你的話很有道理,問題在低估了我們的敵人,特別是魔洞部人。不要以為他們是和稀泥,你能輕易幹掉幾個,只因那四個剛從小魔洞鑽出來的渾球仍處於能量重組的階段,發揮不出一半的攻擊力。而魔洞部人其中一個戰無不勝的原因,是宇宙動員最迅速的驚人能力,他們可從一個魔洞鑽進去,再從另一個魔洞鑽出來,魔洞是無處不在,所有魔洞都是相通的。現在他們正密切注意阿米佩斯星河,只要我們在河系外現身,肯定避不過他們的偵察,可以逃多遠呢?唯一的生路,是說服芙紀瑤,再沒有另一個辦法。」
我來到走廊盡頭,接受身份分析儀全身掃瞄,「啪」的一聲,合成金屬鋼門在面前退往兩旁,儲藏室亮起柔和的淡黃照明光,我毫不猶豫的走進去。沒有夢還,我是絕不會離開過客星。由於飛船空間和載重的限制,除一號儲存倉的藏品獲准運走外,其他存品均要留下。但我已顧不了這麼多,縱然違令,我也要私下帶它一起走。
思古站在桌前,雙目閃閃生輝的看著我,道:「歡迎韋典拿大公,我的老朋友,在很久以前,我已認定你死了。想不到在我快忘掉你的當兒,我們又再重逢。上一次我見你,至少是三千萬年以前的事,大家都變了。」又深深瞥我一眼,多加句道:「變了很多!」
看他一臉陶醉的神色,我道:「什麼是空間跳躍?」
我暗叫糟糕,老天爺啊!我怎知道呢?一時呆瞪著他。
我聽得呆了起來,我對生命的認識,全來自法娜顯。同類陰陽交媾,確實可以產生新生命,但像漠壁提議的方法,令不同宇宙種族間生育下一代,則是法娜顯沒提過的異事。
更重要的是我須向阿米佩斯人偷師,學會空間跳躍。
大黑球頹然道:「若是溜往浮游世界,我立即跟你走。可是……朋友,我們可以逃到哪裡去呢?這是阿米佩斯人的地盤,要逃出河系已不容易,即使成功離開阿米佩斯星河,還要面對魔洞部人傾全力而來的搜捕。當宇宙三國中有兩國向我們下了通緝令,將沒有種族敢收留我們,且會舉報。朋友!相信我,我們唯一的希望是找到天馬。」
思古移到桌子的一端,道:「大家不要談這些掃興的話,坐!讓我介紹你一種新東西,是二千萬年前發現的。」接著拿起盛著紅色液體的器皿,續道:「我們從銀河人的城市廢墟中,找到一塊附有這種液體殘留分子的碎片,證實了就是曾令銀河人沉迷的『酒』,殘片是一種叫『玻璃』的透明物質,經過專家們的努力終於將它們還原。」接著舉起手中物,欣然道:「你現在看著的,是我們考古發掘的偉大成果之一,近二萬年來風靡全國。殘餘分子化為美酒,裝載它的叫酒樽。超過五千萬年了,銀河熱仍是方興未艾。告訴你吧!制酒正大行其道,有種酒還以你的夢還來命名。」
大黑球道:「那該是發生在奇連克侖大帝遇弒前的一段時間,奇連克侖親率大軍圍剿銀河人,不放過一個,直至今天,三國外的種族都不明白奇連克侖為何要這麼趕盡殺絕。」
唯一偵察不到的是芙紀瑤她明顯的在能量的層次上遠高於我,但我卻感覺到她。自回到正空間後,我有被觀測的感應,她的思感神經一直鎖緊我。我想到法娜顯在找到我的晶苞時的情況,敵人若隱若現,大概就是我目前經驗的情況。由此推斷,芙紀瑤絕對有資格被我懷疑是那兇手。
我笑道:「我真佩服你,剛被嚇個半死,現在又沒事似的。」
大黑球投降道:「是……是我不對!以後再不對你說謊。還以為經多次易體手術後不會被認出來,豈知阿米佩斯人的身份鑒定術這般了得。嘿!你很夠朋友。」
沒有大黑球「義贈」的磁元,再加上夢還,我是沒法向魔洞部人射出決定性的一箭。我對磁元的瞭解在增加著,它已成了我核中之核,擴大了心核的容量,無限的加強攻擊力,於能量供應上更反應出有力迅疾的支援,但我曉得仍遠未能發揮它真正的威力,我須摸索和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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