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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記

作者: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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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章 阿米佩斯之主

第一卷

第五章 阿米佩斯之主

我把一切雜念排出腦海之外,精神全集中到心核去,心忖如何可讓護緊心核的心盾開啟一個小孔時,心盾自動打開來,就像我平時開放心核,吸取磁能的情況。
說著說著,豐|滿濕潤的紅唇,溫柔而堅決的印在我的唇上,愛慾的迷人感覺在兩個生命間來回激盪。我不用喝酒也醉倒了,她太陽般火熱的愛,徹底征服了我,宇宙除我們這對銀河男女外,再不存在其他事物。
芙紀瑤掠過憐憫可惜的神色,雖是一閃即逝,卻令我感到她並非是完全沒有感情的生物。她悠然道:「我從來不解釋自己的決定,不過念在你曾為阿米佩斯王國立下無數軍功,這次破例一次,讓你清楚真相,曉得我為何這樣處置你。」
我心中叫苦,如再次被拋回殿場,我或仍可憑心盾保護心核,但能量的衝擊會令正支撐我真身的核中之核的磁元吃不消,那就非常不妙。只要這樣再來幾次,肯定心核碎裂而亡。
囚籠合攏,我被關進蛋形的箱子裡。
就在這生命最失意的時刻,我感到心盾在我心核內重組,重新護著我的心核。這是不可能的,我剛才清楚察覺到鳥甲被芙紀瑤一掌擊為粉碎,亦賴鳥甲承受了絕大部分的掌勁,讓磁元能在掌勁攻入心核時,硬接她一掌,磁元雖壯烈犧牲,卻力保心核完整,否則我已是形神俱滅之局。
磁元復活了。
音場收窄,化為耳邊的喃喃輕語,芙紀瑤平靜的道:「你的銀河夢仍未醒嗎?何時你可以明白,銀河人的命運,就在大帝離開浮游世界的一刻注定了?何時你可以明白,過去了的再沒法回來,這是宇宙時空的特性?韋典拿大公,你中毒了,中的是銀河人的毒素,那是銀河人精氣的副作用,在這方面你比任何阿米佩斯人更不濟事,我實不該讓你保有夢還的。不過現在一切都不重要,說到底這是你作出的選擇,後果自該由你一力承擔。」
我明白了,掌握到芙紀瑤先前所說韋典拿曾為阿米佩斯作出犧牲的那句話,韋典拿的付出就是要做違心的事,沾上滅絕銀河人的血腥。
能量在美麗女王的掌心爆閃,光耀虛空,夢還變回我初見它時金屬兵器的模樣,在她掌心中抖顫,接著不住變化,形狀千奇百怪,難以盡述,看得我既目眩神迷,又感心痛,對夢還現在的困境,我有相同的感受。我們比起芙紀瑤,實在差太遠,毫無還擊之力。這次是死定了,想不到我剛有點起色,便栽在她手上,且還是個能強烈吸引自己,令自己感到有生趣的女人,最離奇是她更可能是最後一個銀河女人,這算哪門子的命運?
水池中央人類遠祖的雕像,目光投向大海的方向,空空洞洞的眼神,是那麼茫然無助,恐怕他們一如我般不瞭解自己的處境,不明白自身存在的意義。絕望的眼神,正默默控訴宇宙的殘忍不仁。人類究竟犯了什麼罪行,致遭滅族之禍?怒火在心中最深處燃燒、蔓延。
我大感不妙,這不但是法娜顯從未提過的情況,更可能是沒有生物經驗過的異事,如果核淵將心盾的奇異能量也吸乾,我豈非立即心核破碎而亡?只恨我完全無法可施。
芙紀瑤又道:「夢還之所以於銀河人的聖土被摧毀後選上你,不是沒有原因的,換作落入其他戰士手裡,定會獻上大帝,只有你敢冒死收藏,但也害了你。我如不是念在當年是我派你去參戰,作我們阿米佩斯人的代表,我怎會那麼放任你?」
我聽得愕然以對,大黑球才是自以為是者,他的盲目揣測離事實差太遠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她旋風般轉過身來,一掌攻至。
我全身劇顫,完全不敢相信看到的東西,她的出現,仿如一枝愛的能量箭,命中我的心核,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轟!」
我宛如從一個情緒的風暴脫身出來,大感慚愧。我怎可以放棄?或許仍有像我般的同類存活下來。思感網撒出,搜索芙紀瑤的所在。
為何芙紀瑤先直指我不是韋典拿,接著又似承認我是他呢?我隱隱感到與我本身人類的精氣有關,與夢還有關係,令我擁有韋典拿某種獨有的特質,說不定是我因目睹雕像而來的情緒波動,錯有錯著下,高明如芙紀瑤,亦因此動搖了起始時的「正確看法」。
不快的情緒一掃而空,前景又再充滿希望。不是因撿回小命,而是認識到芙紀瑤感情豐富的美好一面。她殺我是為我好,且要冒上大戰的風險,亦可見她是個有原則的人。現在事情的發展,仍在芙紀瑤一念之間。
一個修長優雅的黑影在前方逐漸顯現,由朦朧轉為清晰,便如剛消失的白玉雕像活了過來,化身為比我略高少許無比動人的生物,活色生香的顯露真身。我終於面對面看著阿米佩斯人的女神,明白為何她被阿米佩斯人推崇為族內最動人的生物,因為我有著同樣的感覺,且肯定比任何阿米佩斯人更強烈。
可是我怎可以捨棄夢還,貪生忘義呢?想到這裡,心裡已有決定,沉聲道:「我欠缺的或許是到浮游世界的能力,卻不是勇氣,女王又如何?」
去勢已盡,開始急墜,我駭然發覺下方是激浪滔天的大海,此時能量開始積聚,正要改墜為升,驀地下方海面凹陷下去,接著一條龐然巨物從水底下噴射而上,浪花激濺,我連擊中我的東西是什麼都還沒看清楚,已給攔腰捲個結實,舉上半空,當想到是生活於海洋的怪植物,已給它在空中揮得急轉了幾圈,然後腰間一鬆,硬被它藉離心力擲回隆達美亞殿的方向,身不由主。
我屏住了呼吸,看著她從無到有的現身眼前,動人的女體緊裹在黑閃閃的能量盔甲裡,與露在盔甲外仿如冰雕玉琢清白晶瑩的肌膚對比鮮明,奪人眼目。她的髮絲是金黃色的,如雲如瀑、洒然自若的垂在兩邊肩頭上,像兩道炫目的陽光,配襯著她異乎尋常的漂亮臉龐,誰能不為之傾倒?
芙紀瑤的聲音傳來,仿似湊在我耳旁呢喃細語,輕輕的道:「早在三千萬年前,你到此來追問浮游世界的秘密,我已看出你有不臣之心。當時姑念你確曾為阿米佩斯人作過犧牲,又立下軍功,故此任由你離開。你是不該回來的。」
說罷轉身舉步,到離我百步遠處停下。
我旋即化為暗子,壓縮,被摩柯僧雄挾帶著鑽入黑暗空間,開始另一段危險旅程。
暗子棒在心核內爆炸,化成微子,一時間,心核似已不存在般,整個人虛虛飄飄的沒有著落歸依之處。
阿米佩斯艦倏地消失了,到她再次出現,離魔艦已近至半光年的距離空間跳躍的靈活,看得我心中佩服。如照現在的形勢發展下去,下一個跳躍可把魔艦在魔洞附近截個正著。
摩柯僧雄恭敬的道:「多謝女王網開一面,女王的話,小將會如實稟上敝主,敝主當會非常感激。」
魔艦起航。
不知過了多久,我回復意識艦身正劇烈顫動。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又驚又喜的默察著,不知該做什麼好,但對心核的內空間,已有全新的體會和看法。一向以來,心核就是儲存和供應能量的中心。事實上,我所認識的心核,極可能只是心核的小部分。我想起於九月星的外空與兇手的能量箭對決,在我昏迷後發生的超微子能量爆炸,當時我以為是外力引致的,但現在已有不同的想法,殲滅能量箭,有可能是來自心核深處的神秘部分。
暗子棒的能量流失已完全失控,瘋狂起來,我的意識變得模糊不清。
我回到內空間去,這次我利用磁元,吸收重力蛋的能量,為脫身做好準備。
難道是給阿米佩斯戰艦趕上了,怎辦好呢?給押回去見芙紀瑤實在太窩囊。我猜到目前的困境,是一下子吸收過量的黑暗能量引起的,是消化不良,換成是一般物質食糧,過一會便沒事,但吃的是宇宙間明子外最可怕的能量暗子,暗子的精華,不是我的尖微子能分解驅除的,最要命是它們堵塞了我和核密間的通道,這等於暗子的毒素,唯一有法可想的生物,或者只有精通黑暗能量的魔洞部之主上參無念,我的大仇家。
我聽得心中發毛,明白過來,我和大黑球的想法太天真了,竟漏想了最重要的一點。不過此時悔之已晚。唉!我的確是不該來的,只恨現在逃都逃不掉。
www.hetubook.com.com想起候鳥的咒誓、銀河人的血海深仇、大黑球、浮游世界,最後心中只有芙紀瑤,我向她許下的豪言壯語,對照現時的情景,只是個笑話。
「你仍是那個韋典拿,一點沒有改變,沒有長進。」
更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就在芙紀瑤心神分散眨眼間的光景裡,她嵌在耳珠的夢還消失了,返回我的心核裡去。
思感神經凝聚我無暇理會身外之事,先要弄清楚身體內身的情況。心盾重新包裹心核,磁元仍如前般躍動,似正處於鬆弛悠閒的狀態,核密仍是那麼不可測度,夢還套在我的指節間。但我的老天爺,心核內能量充沛,足有十節的能量,差兩節便趕上法娜顯,且是尖微子。更令我驚喜的是壓抑的重力消失了,重力蛋變回一個普通的堅固物質金屬箱。我成功了。
芙紀瑤盯著我的眼神終於起了一丁點的變化,但我一向了得的觸感功能,卻完全無法捕捉這個眼神的含義。我想說話,卻是無話可說,難道求她放過我嗎?
我猛一咬牙,腳下用勁,箭矢般往入口投去,心中打定主意,一見芙紀瑤,立即獻上大禮能量箭一枝,這是我能想出來最佳的策略。剎那間我掠過百步的距離,眼看穿越缺口的當兒,門洞消失了,變回殿壁,我正全力衝刺,已成有去無回之勢就那麼硬生生直撞在洞壁上。
我撐起身體,朝隆達美亞殿瞧去,眼前一花,芙紀瑤現身二十步外,一雙美麗的眼睛閃動著訝異的神色,牢牢地盯著我道:「你安裝的是什麼盔甲?」
記憶似滔天巨浪般倒捲而回,我不明白為何一句簡單的呼喚,可令我的心神掀起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我忘掉了自己的處境,忘掉了最刻骨銘心的阿米佩斯女王芙紀瑤,忘掉一切,心中滿溢隔世相逢的熾熱感覺。最不可能的事,發生眼前。
摩柯僧雄本身的力量,仍未足以將我的真身轉化為暗子,他要借助暗子投射器的力量。基本上投射器就像精細複雜度高上以倍計的暗子棒,蘊藏巨大的黑暗力量。先發射一個渾圓封閉的暗子磁場,然後通過暗子的超微撞擊,改變力場內所有物質和能量分子的結構,到變得有如一窩沸騰的暗子湯,自然而然的破開正空間,鑽進了黑暗空間去,小魔洞就是如此這般的產生。
我仍然說不出話來,且暗感不妙,聽她的語氣,似乎不是殺我那麼簡單。
我舉步朝登殿的玉石階走去,試探道:「女王曉得浮游世界在哪裡嗎?」
這艘艦正是在星河邊緣攻擊遁天號的魔艦,體積比遁天號大上十倍,內部的裝置與遁天號不同處,是所有設備都是可隨意移動,部分更在艙空裡漂浮,在組合上有無限的彈性。像困著我的囚籠,虛懸在魔艦中央的空間處,是個蛋形的箱子。魔洞部人將我關進去後,注進黑暗能量,堅固的箱子變成一個超乎正空間任何天然力場的「重力蛋」,由於暗子比我的微子高上一個能量階次,我的能量壓根兒沒法影響重力蛋分毫,換句話說,我沒法憑自己的力量脫身。
我收攝心神,進入寂冥混沌的精神境界,讓心盾、磁元、夢還、和核密與我進一步融合,當我破蛋而出的一刻,我將會是全新的人。
一時間我想得癡了,心迷神蕩裡,我緩緩起立,神魂顛倒的走向美麗迷人的巨型晶玉雕像。雕像仍是那個樣子,可是她對我已有完全不同的意義,我再不感到孤單,生命充盈希望和光輝。候鳥的咒誓,也不是那麼遙不可及。任何不可能的事,都變得有可能了。
不過最震撼的,不是因雕像的巧奪天工,而是睹物生情而起的親近密切,一種沒法言傳的反應。阿米佩斯人已演化至類銀河人的層階,但仍然與真正銀河人有涇渭分明的差別,與我和池中的人類雕像有分別,這種差異在我看見思古、君南和妮爾加時能一眼辨識。可是面對這座雕像,我竟有看見同類的感覺。我毫無困難感受到她的美麗,她的誘惑。我想親近她、接觸她,那是只能在同類間產生雜感情。我首次嘗到雌雄間的天然異力,那是生命與生命間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我是心甘情願的隨摩柯僧雄離開,只有與他一道走,我才有機會掌握魔洞和暗子的秘密。我當然不會真的到魔宮去,我有把握中途開溜,回來救出大黑球,回來贏取芙紀瑤的芳心,取回夢還。我是最後一個銀河人男性,她是最後一個銀河人女性,宇宙注定我們是天生一對。
另一下劇烈的抖動傳來,我連忙撒出思感網,看外面究竟出現了什麼狀況。旋即魂飛魄散,原來思感神經完全不聽指揮,寂然不動。更劇烈的振動傳來,艦身像被重物擊中,偏離了航線,但我已無暇理會,重新檢視心核,終給我發現問題出現在什麼地方。磁元充塞我不明白的能量體,再不受我指揮。一直以來,心核是我能量的指揮中心,經過剛才的改變,指揮中心轉移至心中之心的磁元,當磁元不聽我的調度,等於廢了整個指揮中心的功能,我縱有十節能量,仍與廢人無異。
根本沒有脫身的機會。返回魔艦裡,我和摩柯僧雄還原的一刻,艦上的二十七個戰士如臨大敵的集體以能量鎖緊我。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只有任他們把我關起來。事實上整艘魔艦正處於強大的暗子力場中,要施展空間跳躍進入光明空間是不可能的事。要逃進黑暗空間去嗎?我又是剛學會些皮毛,沒有把握。
雕像描述的是不是芙紀瑤本人?為何我會感到她是同類呢?換作以前,我肯定無從揣測,而現在我可大概的整理出一個輪廓,關鍵處正在我的銀河遠祖們的生命精氣,也是令我有別於其他候鳥,法娜顯所指的超凡精氣。
摩柯僧雄已離開密室,在艦首指揮大局,艙內瀰漫緊張氣氛,顯然不敢對追來的阿米佩斯艦掉以輕心,所有魔洞部人各守崗位,正忙碌的操控儀器,魔艦的動力不住加強,擺明不敢迎戰,只希望盡快逃回魔洞去。
美阿娜回復過來,伏入我懷裡,輕輕道:「沒有什麼,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我是不會讓其他生物傷害你的。」
「轟!」
魔艦以十倍光速朝最近的魔洞駛去。摩柯僧雄躲在魔艦底的密室裡從黑暗能量儲備補充能量。很難怪他,因為在來此的黑暗空間飛行中,我從他身上偷取了貫滿整支暗子棒的能量,他感到精力不足是應該的。
晶玉雕像固是美極了,可是比起真正的芙紀瑤,卻如明月比諸天上的艷陽,登時變得黯然無光。
芙紀瑤回到我面前,雙目射出冰冷銳利的目光,盯著我道:「你以為自己是唯一一個同情銀河人的阿米佩斯人嗎?我才是第一個抵達銀河人聖土的生物,那是個宇宙稀有的美麗行星,擁有充滿氮氣的藍天、浩瀚無涯的海洋、樹木參天的森林。我混入銀河人裡,體會他們的生活方式,深入的去瞭解他們的歷史、政治、科技、藝術、宗教、曆法、天文和哲學,在地球盤桓進五十個宇宙年。」
我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結果。磁元的確已死去了,但它的生命烙印仍殘留下來,沉盡我心核神秘的深處,在「核密」得到新的力量,歷劫重生。新的磁元擁有前世磁元的所有特性,又多了點東西,令它與我結合為一,變成了我真正的心中之心,更是貫通心核和核密的門戶和橋樑。我深深感覺到核密內藏有我的本原,是我生命精華的寶庫。
芙紀瑤向我平舉右手,攤掌,指環狀的夢還赫然出現在她掌心處,不住掙扎騰跳,始終沒法離開她掌心的力場。而我更是有心無力,因為在她攤掌而我心神被分的一刻,她的力場同時鎖緊我,令我指頭都動不了,更沒法調動鳥甲的能量。幸好磁元仍在默默耕耘,成為我最終極的反抗力量。
看著她輕飄飄的一掌推來,我偏感到擋無可擋,避無可避,關鍵處在她的速度。我的思感神經雖能捕捉到她的來勢,可是身體卻來不及反應,那種速度實在太快了,就在她轉身的一刻,到她腳不沾地的飆至,只是眨眼間的十分之一時間。我首次明白速度在戰鬥中的關鍵作用。
我終於找到有關自身本原的線索,雖然隨之而來的謎團有增無減。我朝早hetubook.com•com在五千多萬年前滅絕的同類雕像下跪,劇烈的喘息,我的自制力崩潰了。
最後夢還變回一塊石頭,像進入伏禹的夢裡看到它的模樣,寂然不動,顯然被芙紀瑤收服了。
不論明子暗子,均是超越了正常空間的能量層,一般物質,如忽然投進光明或黑暗空間,都會抵受不住明子和暗子的衝擊,致灰飛煙滅,化為明子或暗子。三度空間同時並存,各有其特性,不相往來。只有在一個情況下出現例外,就是當恆星死亡塌縮,如果她的質量足夠,她的收縮便具有龐大的吸力,連中子也會凹陷,核力不得不低頭,引力將會取得最後的勝利,恆星無休止的塌縮下去,體積變為零,而其在正空間的引力會無限制的增加,形成貫穿正空間和黑暗空間的魔洞,吞噬任何被扯入暗子風暴漩渦的天體。
她的手掌輕飄無力的溫柔按實我的胸膛,驚天動地的能量在掌胸間瘋狂的激濺開去,整座殿堂劇烈搖晃,殿地塌陷,悶雷聲迴響不絕。
如果就這麼給運到魔宮去,真是糟糕冤枉。尤其重力蛋雖可以困著我的肉身,卻沒法困住我的思感神經,再次證明我的思感能,我們候鳥的傳感功能,超越明子和暗子,正是這個原因,令我在光明和黑暗空間飛行之際,思感神經仍可保持活躍。
「伏禹!」
我在心中回應芙紀瑤,道:「好好善待我的朋友,終有一天,女王會發覺我是宇宙裡唯一能令你感到生命是有意義的生物。我將會回來。」
「蓬!」
在至虛至無、至靜至極裡,我感到心核的正中央處,能量重新躍動,回復心跳,由弱轉強。不是我的心跳,卻只可以是我的心跳,是磁元在躍動,同一時間,夢還從我的「核密」冒出來,通過磁元,在心核逗留片刻,然後回到我的手指去。
在正空間作光速飛行,質量均需變為零值,粒子以波輻的方式作直線飛行,組成光的光子是典型的代表。要超越光速,質量須等同光子,然後在波輻上比光子更短更快,變成「不可見的光」,雖然仍處於正空間的層面,事實上已提升至扭曲了時空的負空間。
大黑球說過,阿米佩斯人在奇連克侖大帝殲滅銀河人後,得到了新的進化動力,連生命烙印也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而芙紀瑤的新進化是最突出的,令她成為阿米佩斯人眼中最美麗的生物。這個新進化的終極成果,使她成為了「新一代」的人類。如此的結論,對我是具有無與倫比的涵義。不論她如何神通廣大,我和她在各方面的差異有多遠,但在她核心最深處的「極致本原」,與我該是沒有分別。唯一的分別只是她乃雌性的烙印,我是雄性的烙印。如果我的推斷沒錯,那阿米佩斯人至高無上的女王,就等同宇宙間唯一「存活下來」的雌性烙印銀河人了。
在一般情況下,由於我除心核外所有分子均受他控制,小小的能量異動怕亦瞞不過他,幸而現在並非一般情況。首先,心核是在他思感之外,還以為控制了我的真身,等於控制了我的全部。其次是他既要提防芙紀瑤,又要忙於開啟小魔洞,即使他這般心能多用的生物,也難顧及微僅可察的能量變異,容易疏忽。第三,也是最主要的,是我的思感神經,乃候鳥超卓的思感神經,有著候鳥也不明白的超卓功能,是宇宙賜給她們的異稟,能視廣闊的時空為無物,瞬間可達。除芙紀瑤等宇宙幾個有限的頂尖高手外,誰能感應?而摩柯僧雄雖然不是平凡之輩,但顯然不是其中之一。如果換上上參無念,我便糟糕了。不過他該尚未復元,故留在魔宮修行。
無數的念頭此消彼長般的湧現,原本毫不相關的事,串連起來,而凝聚的向心力,正源自佇立池中的銀河男女雕像。
小魔洞!
「蓬!」
驀地她的嬌軀劇顫,往後猛退至箱外我視野不及處。那種得而驟失的空虛感使我難受得要命,想也沒想,從箱內平升而起,一個側翻落在箱旁的地上,眼中看到、心所緊之的只有她,搶上去抓著她兩邊香肩。美阿娜花容慘淡,搖搖欲墜。
如大黑球說的,能以肉身橫渡星河之間以萬億光年記的遙闊虛空,具此本領的生物寥寥可數。能量、知識、天賦、技巧缺一不可。而魔洞部人的小魔洞,讓他們通過黑暗空間的定點投射,跨越時空,以光年計的距離變成幾步可及之處,更是集暗子科技的大成,令人歎為觀止。關鍵在摩柯僧雄安裝在身上的暗子投射器。
怒火有如九月星上那座死火山於五千個宇宙年前爆發的激烈情況,我忘掉對方是統治超過三萬個河系的宇宙霸主,不管她是阿米佩斯人視為至高無上的女神領袖,只知不取回夢還誓不罷休。我從地上彈起來,沖天直上,在無任何顧忌下,投往峰頂的隆達美亞殿。
夜空嵌著無數明亮或模糊纖細的光點,像水花遍佈空間的浪濤上,有些擠作一團,有些似是孤獨的流浪者。想起或可能永遠不能到其中任何一個天體去,那種無奈和失落,是沒法形容的。
忽感有異,思感神經回收,由向外轉為向內,夢還仍藏在心核內的思感不及的深處靜養,心盾則與心核結合為一,像夢還般處於休養生息的階段,唯一可疑是核子內的暗子棒。全神貫注下,我開始發覺,暗子棒的黑暗能量在流失中,一點一滴的流向心核最深處某一神秘部分,那或許是我本原所在處,以法娜顯的靈力也沒法觸及的秘地。
她耳語道:「讓我們到星球上最高的山峰,我有很多重要的事得告訴你的。」
大殿沒有入口,渾圓完美,不見任何接駁的痕跡,是由建成宇鳥那種奇異物質構成,不僅像擁有自己的生命和能量,還給我一種隨時可騰空而起,變成能往來河系間的超級飛艦的直覺。憑我現今的實力,根本沒法攻破如此堅強的封閉殿堂。
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下,剎那間我的思感神經已鉅細無遺掌握魔艦內外的情況,有一種隨心所欲的痛快,毫不費勁。
芙紀瑤閉上眼睛,我心中響起她的聲音,問道:「你是誰?」
我最後看到的是她那雙眼睛,眸珠像我般烏黑閃亮,深邃神秘,清澈明亮,不含絲毫雜質,似能透視進我的心核裡,看穿我所有的秘密。這當然是一種錯覺,但她敏銳和具有穿透力的眼神,卻令我從顛倒迷醉中清醒過來,記起我們間的敵對情況。
我這才記起自己已廢去武功,怎會忽然功力盡復?不過此時我的心神全集中在她身上,無暇去理其他的事,包括自己在內。問道:「你怎知我在魔艦內?」
這個魔洞高手亦是厲害腳色,看似謙虛,事實上說話軟中帶硬,擺出縱然不是芙紀瑤對手,也誓死奮戰,以執行上參無念命令。如果芙紀瑤動手,魔洞部和阿米佩斯王國,將全面開戰。
我渾身一輕,鎖緊我的壓力消失無蹤。心忖怎會有這麼便宜的事,不知是不是可以掉頭便走,問題在夢還仍在她手上,看樣子她沒意思還給我。
難道是芙紀瑤追來?想想又覺得不可能,以她的神通廣大,根本不用坐飛艦追來。會是誰呢?
我把悔恨的負面情緒排出心神之外,思感網撒遍全艦,留意每一個魔洞部人,認識他們操作的儀器,研究魔艦的結構,動能的運作。
據法娜顯的教導,季候飛行的千倍光速,該是正空間速度的極限。所以只有能在能量階次攀上比光子更高一階次微子的生物,方有資格在正空間進行超越光速的飛行。而只是微子,已有千百種不同的能量形態,我們候鳥的微子,是最頂尖的高能微子,也被稱為尖微子,是正空間最精微的能量體。能改變任何分子結構,打造有負空間特性的心核,故此摩柯僧雄察覺不到我心核的存在,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他仍未到達那個級數。
我忘記身在何處,忘掉為何而來,只知自己一無所有。
芙紀瑤倏地睜開雙目,狠狠盯著我,那種大發嬌嗔的迷人神情,我曉得無論活多少個生氣週期,永遠不會忘記。
這一掌雖要不了我的命,卻毀掉磁元,毀掉心盾,毀掉候鳥母親們的心血,毀掉她們對我的一番苦心。完了!前功盡廢,一切都完了。這時我最期望的,是這個美麗卻狠心的女人,過來補上和-圖-書一掌,了結我的性命。
同時集聚能量,準備應付因觸怒芙紀瑤而引發的攻擊,測試她的手段。出乎意料的芙紀瑤保持緘默,不作任何反應。
要吸取重力蛋的暗子能量,比直接從黑暗空間直接抽取能量更困難,因為重力蛋的暗子是經過整合和重新排列的結構,自成一體,有向心的特性,等於朝我硬擠過來,壓得我動彈不得,能量細胞停止運作,能量輸送體系被暗力量完全堵塞,不論心核藏有多少節能量,仍沒法送往真身去,無從發力掙扎。只就這個重力蛋,已可見魔洞部人在黑暗力量的運用上是多麼出神入化。
我完全肯定她是美阿娜,海枯石爛仍不會磨損的深刻記憶是不會出賣我的。她怎可能仍然生存?激烈的情緒淹沒了我。
其次是我完全沒法掌握到她攻擊能量的形式,我壓根兒感覺不到她的能量,肯定高微子不止一個能量階次,就像在九月星面對的那枝能量箭。而從能量的角度看,芙紀瑤這一掌在能量的運用上更為巧妙,連思感神經也感覺不到東西,試問我憑什麼去測敵知敵?
就在這最失意失落的一刻,一張美麗的臉龐代替了夜空,出現在我的上方。
夢還又有改變,變成一粒指頭般大亮閃閃的玉珠,被冷艷動人的女王捏在纖長靈巧的指間,然後隨手嵌進耳珠去,作為耳飾。這次顯然不是夢還自己的意思,而是被她施法變得如此。星空消失了,我回到隆達美亞殿,藍光裡,芙紀瑤立在前方十步許處,背景是仿她真身雕制但大上百倍的巨型玉雕,襯托得她更是嬌艷欲滴、生動活潑。
候鳥族完了,人類完了,我不單是最後一頭候鳥,更是最後一個人類。在漫漫宇境,不論有多少以億記的生命種類,我仍只得孤零零的一個。那種失去了所有同類的悲哀、孤獨,那種做任何事都沒有意義的沮喪,如洪水烈火般淹沒吞噬我。縱然可以繼續存活,又如何呢?
當我仍在正空間的當兒,化為暗子前,我悄悄延伸思感神經,離開心核,依附在摩柯僧雄的思感網上,在某一程度上,等於摩柯僧雄,通過他的思感,經驗魔洞部人名震宇宙的小魔洞。
暗子棒的流失逐漸轉快,仿似心核最深處是個無底深淵,深淵內有股強大的拉扯力,令暗子棒內的能量缺潰般向內傾瀉。
入目的是圓形的殿頂,色彩斑斕,佈滿花紋圖案,正中處是個放射著藍色光芒的圓球,令大殿沐浴在湛藍的柔和色光裡,仿如夜空中的藍月。環繞著圓球是十二組以不同色線繪成的古怪圖案,嵌滿似星辰般的亮點,令殿頂玲瓏浮凸,極具立體的感覺。殿堂的龐大空間,使我產生如被夜空蓋著的奇異滋味。
現在魔艦離開目標魔洞只有四分之一光年的距離,按常理只是稍多於一個宇宙日的行程,不過魔艦已進入魔洞在正空間的黑暗力場裡,一切再不可以常理測度。在五光年的範圍內,充塞著在其他地方找不到的引力暗子,形成狂濤般以魔洞為中心的旋入暗子風暴,使魔洞成為一個超級吸盤,進入這個範圍的天體,均會被絞碎吞噬,永遠不能回頭。魔艦當然是例外,此時她提升至近乎黑暗空間的飛行速度,艦體貫滿黑暗能量,形成比黑洞更集中的力場,力場內的一切,絲毫不受魔洞的影響。
發生了什麼事呢?失去思感神經的偵測功能,我像變成看不見東西的盲人。我首次體會到法娜顯不想活下去的心態,在進化的階梯上是沒有回頭路的,那是沒有任何生物能忍受的痛苦,惡活不如好死。在這一刻,我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缺口重現,我直穿而入,「蓬」的一聲撞在力牆似的物體上,反彈向後,仰臥地上,渾身酸麻,一時沒法動彈。唯一清楚的事,是已置身殿內。
我暗感快意。心盾的確是宇宙史無前例的東西,任芙紀瑤活了多少個生氣週期,如何見多識廣,也要到與我交鋒,方察覺到鳥甲不是一般凡甲,直到此刻,她仍沒法弄清楚心盾為何物。我為候鳥母親們驕傲。佯作若無其事的道:「我好像再不是你的下屬,也不是你的子民,該不用依令回答你的問題吧!」
她徐徐吐出一口氣,從容道:「韋典拿大公,你太自以為是了,以為只有自己才有足夠勇闖浮游世界的勇氣嗎?告訴你吧!漠壁、上參無念和我三個曉得浮游世界所在者,都曾竭力去尋找它,卻是無功而返。這正是大帝肯洩露浮游世界所在的原因,因為大帝曉得浮游世界的秘密因他而洩出後,浮游世界已關閉起來,不再款待任何生物。」
比起隆達美亞殿,我的真身實在太渺小了。巨殿本身的宏偉建構,形成一股強大的壓迫力,使我有透不過氣來的氣餒感覺。如果我現在出其不意的掉頭就走,以我剛學會的空間跳躍進入光明空間,施展季候飛行,大有脫險之望。像這樣徒逞勇力,明知鬥不過芙紀瑤,卻硬要往殿堂闖,是不是很愚蠢呢?大黑球所謂的什麼都可以失掉,只要保住小命便行,不是沒有道理的。
能量光焰激電般亮起,我先是整個人陷入殿壁內去,接著一股無可抗拒的反彈力,將我送至半空,全身筋骨欲裂,能量細胞變得一盤散沙似的,再沒法凝聚,比起她,穴蟾實在差遠了。如果不是心盾承受了大部分的能量,情況會更不堪設想,而我尚未和芙紀瑤正面交鋒呢。那種無奈和屈辱,令我氣苦之至。
黑暗力量在艦為尾的動力器引發,不是往後噴射,而是擴展至全艦,包括我和困著我的重力蛋在內,所有物質化為質量是負數的暗子,但仍是暗子的屬性,以驚人的高速,往體積是零的魔洞投去,遙闊的空間一跨即過,鑽進黑洞去。下一刻魔艦已置身黑暗空間裡,朝另一個坐標駛去,同時回復原狀。
對!我不就是伏禹嗎?早在五千萬個宇宙年之前,我已和夢還解下不解之緣,它只是領我在光明空間的夢中重遊舊地,再一次經歷自己曾經經歷過的情況。在那一世的生命裡,我和眼前美女美阿娜離離合合,在二萬年的悠久歲月中共譜戀曲,愛火從沒有熄滅減退,直至在保衛聖土地球的最後一戰中,她在我懷裡玉殞香消,當時曾攝魂奪魄的悲痛,仍橫亙胸臆。我的記憶止於那一刻,接著發生什麼事呢?
正思索芙紀瑤憑什麼法力拒我的思感神經於殿外,異變倏至,一股不知從哪裡來的能量,重重撼擊我的思感網,我的神經生出強烈反應,如遭雷劈電擊,立告萎縮,難受得要命,整個人被轟得向後翻滾,更令我驚駭欲絕的是穿在指上的夢還同時解體,儘管夢還竭力抗拒掙扎,仍抵不住強大的吸攝力,化作能量體,離我而去。奪去我的夢還,等於硬生生撕開我的心。在這一刻,我以最痛苦的方式感受到我和夢還間建立起的深厚感情。
能量運轉,凌空翻騰,我落在殿前廣場中央處。隆達美亞的恆星明月高掛後方夜空裡,黃澄清澈的色光灑照下來,將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投射在雪白無瑕的地面上。在這空白無人的天地裡,伴著我的只有自己的影子,我卻連對手在哪裡都還弄不清楚,不知該採取什麼戰略和行動,頗有被自己影子俘虜了的古怪滋味。
芙紀瑤沉默了好一會後,平靜的道:「摩柯僧雄將軍可帶此人走,不過給我警告上參無念,他可以處死此人,卻絕不可以折磨他,讓他受不必要的痛苦。如被我知道實情並非如此,我會到魔宮去找他算賬。滾!立即給我滾!以後再有你們的人闖進我阿米佩斯人的疆土,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我要脫身,利用的正是重力蛋的向心力,如果我憑心盾開啟一道僅容小束暗子通過的門戶,再以磁元作橋樑,便可以讓暗子有秩序的被吸進核密內,接著的部分,就交由核密內的本原精氣作主,如吸取暗子棒般,渾融過慮暗子能,收為己有。
特別用心的是位於艦首的宇航導向儀。比之遁天號和宇鳥以正空間的星河、星系為導航的系統,魔洞部的宇航系統是截然不同的,他們是以遍佈宇宙所有河系內的魔洞作導航的坐標。魔洞正是貫穿正空間和黑暗空間的能量通道,可以想像,當魔艦進入黑暗空間後,便可以魔洞作一個個明確的坐標,毫無困難的依循和_圖_書坐標飛往目的地去。
不過這時哪輪得到我作主,我以閃電般的高速橫渡大海,越過廣場上空,筆直朝剛才露出缺口的殿牆撞過去。
我的大計能否成功,要試過方知。
我整個人輕鬆起來,曉得芙紀瑤沒有親手殺死我的銀河人遠祖,心裡舒服多了。我很想追問奇連克侖大帝連根拔起我們銀河人的原因,但如直接問她,肯定暴露自己是冒充的,韋典拿甚至每一個阿米佩斯人,理該清楚此事。
上參無念為何要生擒我呢?答案清楚分明,他就是滅我候鳥族的兇手,只有他曉得我的「價值」,為了得到我,他是不惜一切的。
摩柯僧雄退到我身旁,能量包裹著我的肉身,以其力量影響我真身的分子結構。
藍光幽暗下去,不到十步,大殿陷入黑暗中,雕像消失了,殿堂消失了,隆達美亞星球消失了,四面八方現出點點星光,轉化為璀璨的星空,我仿似虛懸在河系間的虛空中,儘管我清楚曉得自己仍站在殿堂清冷的實地上。
摩柯僧雄面對我的醜臉模糊起來,顯示他的注意力集中到芙紀瑤那邊去。我的視覺翻譯功能的確了不起,能準確捕捉他的精神。只聽他謙卑的道:「女王請息怒,依照敝王和女王的協議我們要得到的是個活人,而不是屍體。故而不得不冒死來提醒女王。」
芙紀瑤嬌軀猛顫,往後搖晃,但雙足仍能釘緊地面,不退半步。我則感到直椎心核撕心裂肺的強烈痛楚。鳥甲破碎,磁元化為飛灰,能量竄失,在半昏迷的狀態下,應掌拋飛,直跌出隆達美亞殿外去。也不知如何穿越殿壁,重重的摔在廣場上,再沒法爬起來,心中充滿憤懣不平。
說到最後一句,他長在背部的一雙可怕黑手,往我延伸過來,最後脫離他的身體,變成兩道纏著我的能量帶,並把我從地上提起來,雙腳離地少許的懸空直立。我的物質身體雖然被綁個結實,可是他的能量卻沒法入侵有心盾保護的心核,未能完全癱瘓我,最妙是他懵然不知,還以為絕對的制住了我。
芙紀瑤沒有動氣,我知她動手在即,卻是毫無應付之法,拖延的辦法倒有一個,正要告訴她我不是韋典拿,驀地在我和她之間能量爆閃,初時是裂破虛空的一個小銀點,接著銀點擴大變成一個銀灰色的能量圈,圈裡黑影凝聚,接而能量圈消失,我和芙紀瑤間多出了生物來。
我隱隱猜到這一切令人驚喜的變化,是由暗子棒引發,核密內的本原精氣,也是奇連克侖大帝不惜一切去奪取的銀河人精氣,有天然吸取黑暗能量的神奇特性,而只有在目前被困死在重力蛋能量封閉的環境下,這種能量倒流進核密的事才會發生。這回是因禍得福,我脫胎換骨似的,仿如得到新生。
當芙紀瑤受到思古的消息,曉得殺魔洞部戰士的人竟是韋典拿,改變心意,決定親手殺我,只交出我的屍體。摩柯僧雄顯然窺伺在旁,他的思感能沒法進入隆達美亞殿,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到我被轟離殿堂,摩柯僧雄見形勢不對,連忙穿過小魔洞趕來阻止。
我明白過來。事實上芙紀瑤指我是和平的破壞者,我已猜到大概的情況。魔洞部人突然襲擊遁天號,不是要找大黑球的麻煩,目標是我。我和大黑球僥倖逃生,進入阿米佩斯首都星所在的星河,魔洞部人不敢硬闖,遂以他們的通訊方法,知會遠在魔宮的上參無念,由上參無念親自與芙紀瑤交涉,以戰爭作威脅,請芙紀瑤交人。那時芙紀瑤仍不知我是「韋典拿」,在顧全大局下同意上參無念的請求,為求萬無一失,派出大公級的人物攔截和拘捕我們。
芙紀瑤現出一個沒法掩飾的驚異神情,如果大黑球沒有說錯,她該是這五千萬年來破題兒第一遭見到有人笑,肯定勾起她對銀河人的回憶。
「蓬!」
「你是不該回來的!」
自從離開九月星後,我一直徘徊於崩潰的邊緣,咬緊牙關去應付一浪比一浪高的挑戰,不住改變,不住成長。但此刻,對自身突然而來的明悟,潮水暴風般席捲了我。
她冷冷的注視我,玉容沒有半點表情,眼神沒有絲毫變化,好像我不是活人,而是死物。我暗察自己的情況,磁元仍在重組能量,在一段時間內將沒法支援我。
我心核的能量停止了躍動,不像以前般心核的能量和磁元雖是同步躍動,但仍是各自各的在跳躍,現在只有磁元在強而有力的跳動。我非常享受那種感覺,那是能量高度歸一和集中的感覺。
剎那間我大有精進的思感神經漫遊了整個星球,接觸到汪洋深處半植物半動物的奇異生命體,它們遍佈高低起伏的海床,形態類似穴蟾星的觸鬚,只是大上百千倍,且極擅隱藏,難怪我在空中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只有一個地方是我的思感神經沒法潛入的處所,就是緊閉著的隆達美亞女王殿。
芙紀瑤秀長明亮的眼睛露出堅決的神色,平靜的道:「我以阿米佩斯女王之名下旨,由這刻開始,褫奪你大公的爵位,並逐你出王國,從今以後,你再不是阿米佩斯人。」
阿米佩斯人或許在宇航技術上勝過魔洞部人,但在空間坐標的技術上,是處於下風的。戰爭裡,兵員的調動直接影響成敗,難怪魔洞部人戰無不勝。試想想敵人可隨時突如其來的從某個魔洞鑽出來,是多麼難以應付。
從暗子棒的能量流向核密,我首次醒悟到本原精氣的超凡特性。其實早在光明空間飛行時,我已察覺到自己有吸取明子的能力,不過當時吸取的能量微不足道,只能輕微的提升我的能量階次,離尖微子還差半級,又以為是磁元發揮交換環境能量的本領使然。到核密盡取暗子棒的能量,磁元復活過來,成為貫通外心核和內心核的通道橋樑,再經一段時間的額渾融結合,我變成像魔洞部人般擁有提取黑暗力量的生物,對困著我的重力蛋不再是沒法入手,無計可施。
就在此時,上方圓殿面對我的一面出現入口。我看得心中一震,她是不是邀請我入殿呢?入殿後,我仍可帶著夢還從殿口走出來嗎?隆達美亞殿已與芙紀瑤的無邊法力結成一團難分彼此,只要她封閉缺口,我可能永遠被困在殿內,圓殿已成了星球上最危險的地方。不過我沒有選擇餘地,為了夢還,我會冒任何危險。只此一刻,我感同身受五千萬年前遠祖伏禹的情況。
如果這次死不了,我敢肯定下次戰鬥時,我會大有長進,她就是我的導師。我的能量以磁元為核心,盡輸鳥甲,看可否硬捱她這力能震天撼地的一掌。
引起我警覺的並非魔洞,而是在三光年外正全速趕來的一艘宇航戰艦,且肯定是阿米佩斯人的戰艦,因為她的質料與君南號宇鳥相同,但形態卻像水中的游魚,比君南號大上少許,但比君南號有更優越的性能,比魔艦的速度尚要高上一倍。如果大黑球在,他該可以告訴我是阿米佩斯人哪個等級的飛艦。想起大黑球,不由有點掛念他,這個傢伙不知會受到哪種形式的款待呢?
「蓬!」
芙紀瑤的聲音從洞門傳出來,淡然自若的道:「讓我給你最後一個忠告,忘掉浮游世界吧!事實最令人難以接受,浮游世界所在之處,是你沒有資格去的地方,不知多少能力遠勝於你的生物,已變成浮游世界裡的頑石。即使你能到那裡去,仍沒法找尋到它。更何況你再也沒有任何機會到任何地方去,你的命運將如你關心憐惜的銀河人般,已注定了。」
唯一的解釋,是鳥甲只是心盾的部分,甚至只是心盾的能量投射,鳥甲破碎,但心盾仍護著我的心核,難怪法娜顯說心盾妙用無窮。心盾既在,我頓然生出希望,回復鬥志,雖然也曉得有沒有鬥志,遇上芙紀瑤般的宇宙頂尖高手,是沒有分別的,我差她太遠了。
最重要的一刻來臨,就在摩柯僧雄「挾持」我進入黑暗空間的剎那,他的思感能往這個不存在的感覺、光線、方向和任何種類物質的空間延伸發射,而我們仍然處於投射器力場的強大保護下,不致暗子四散竄失,致形神俱滅。摩柯僧雄的思感能在黑暗空間特別靈動活潑,往四面八方延伸探索,忽然生出感應,捕捉到遠方某處的能量變異,雖然微弱,但因其與黑暗空間能量上的差異,仿如絕和-圖-書對的暗黑中看到遠方的一點光明,我沒法判斷這個坐標的距離,在這極度扭曲了的時空,我在正空間的經驗全不管用。包裹著我們積蓄至巔峰的能量立告爆發,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在摩柯僧雄引導下,化作輻射波,朝能量坐標投去,摩柯僧雄的思感同時收縮,處於休眠狀態。我曉得機會來了。
這個生物是純粹的能量體,不具物質真身,幸好我的視覺翻譯功能,翻譯他為大致如我般的形相,只是頭頂凹凸不平的,前後都是猙獰可怖的臉孔,兩雙眼睛分別盯著芙紀瑤和我,左右各有三雙手,其他便和我沒有分別,渾身覆蓋鱗甲,充滿殺戮和邪惡的味道。他的力量明顯高於我曾遇過的魔洞部人,那些該只是小卒嘍囉,但此人肯定是魔洞部人中的高手。
一個嘶啞的聲音傳入我耳中,說的是阿米佩斯語,道:「上參無念座下四大戰將次席摩柯僧雄,參見阿米佩斯女王。」
她穿上貼體柔軟輕衣的纖美身體探進箱子來,雙手捧著我的臉,歎息道:「我的情人,永遠不要離開我!永遠不要離開我……」
我拾級登階,全神戒備,原本還打算以密藏心核內的暗子棒,試試可否換回夢還,現在聽她這般說,擺明要幹掉我,還有什麼好換的?為今之計,只有隨機應變,奮戰到底,沒有夢還,我絕不會離開。腳下加速,不一會踏足殿台,玉石巨柱參天而起,入口就在百步之外。
芙紀瑤柔和素靜,不含雜質的聲音在四面八方響起,形成一個奇異的音場,陷身其中的感受特別深刻。沒有蓄意的強調,但每句話都能嵌進我心中去,令人沒法不為所動。她的聲音冷凝離漠,似已看破宇宙星換陡移的遷變,抖盡了因生命興起和衰落而來的感情,宇宙再沒有能令她心動的事物。
呆看半晌,我的氣力回復了少許,勉強用手撐起上半身,朝前瞧去,登時看呆了眼,心中湧起從未有過的感覺。
我朝美麗的女王看去,她剛好往我瞧來,眼神相觸,我頓時心生異樣的感覺。她的眼神再不是冷冰冰的,而是暗藏悲哀和無奈,雖淡而不濃,卻令我感到神搖魄蕩。在這一刻,我心中激盪著強烈的情緒。如大黑球所說的,一個完美的計劃立即在腦袋內誕生。東竄西逃,始終不是辦法,我要提升自己的戰鬥技巧,大幅增強能量,且要攀上更高的能量階次,逐漸發揮自己的優點。
蛋形箱的上半部緩緩升起,往視野不及的箱旁移開,星夜漸現上方,但我再沒有感覺,失去了對事物應有的反應。心中充滿對己身絕境的悲哀。誰帶我從魔艦到這裡來?誰揭開箱蓋?接著會發生什麼事?對我再沒有意義。
美阿娜比以前更漂亮迷人,舉手投足,每個眼神,生動活潑的表情,古銅色充滿陽光和彈跳力的肌膚,都是那麼魅力十足。她一雙秀眸牢牢看著我,不需任何言語,表達了心中對我火灼般的愛戀和珍惜。她笑了,如陽光透過烏雲,黑閃閃的眸珠在如垂瀑般的深黑長髮襯托下,化為兩團熾烈的火焰。她以我們親切的母語銀河話,情深款款的道:「伏禹啊!美阿娜一直在找尋你,我們又在一起了。」
我記起法娜顯曾說過的話:「一個死寂的星球,由沒有生命到生機勃發,正基於生命永不放棄的精神。」
一下比以前任何震盪劇烈十倍以上的顫動,傳遍全艦,魔艦的尾端似被敵人狠狠擊中,魔艦驟失動力,在空間打轉翻滾,我雖然給關在蛋形箱裡,物質的真身仍清楚感覺到。
我嚇得魂飛魄散,黑暗能量已如巨浪滔天的汪洋般傾瀉而入,把我心核內辛苦積蓄回來的能量沖個潰散,還不肯靜止下來,穿過磁元,湧進核密去,我的思感神經徹底癱瘓,失去了意識。
我驚醒過來。
我臥地處位於巨殿的正中央,前方五千步開外是一座足有我百個身長的巨型玉雕女像,至少有殿壁一半的高度,像一座小山般出現眼前。在殿頂圓球灑下的柔和藍光裡,女雕像盤膝而坐,兩手直垂安放膝上,分別擺出不同的神秘手勢。纖巧的腰肢、豐秀的胸部、修美的頸項,盡顯女體陰柔之美。貼體的輕衣裡線條弧曲起伏,與頭部散瀉下垂的髮絲對比襯托,面相輪廓更是鬼斧神工,清楚分明。她雖然近在眼前,可是其垂簾內視的神態,卻令她超然物外,與更高精神層次的宇宙萬化冥合,渾然無我。我從沒有想像過物質的玉石,可經雕琢變成如此栩栩如生的雕像。比起來,水池裡的人類雕像,雖算是形神生動,但在雕功、規模和境界上卻差遠了。
她的血肉在我懷裡輕輕抖顫,用盡力氣摟著我的腰。溫香軟玉,是如此的實在,我可以這般的抱著她,直至宇宙的盡頭。
芙紀瑤平靜的道:「摩柯僧雄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沒有我的允許,竟敢到隆達美亞來!」
芙紀瑤仍是平靜無波,絲毫不因此人的突然出現有半點情緒波動,只冷冷瞅著他。我看不到他對著芙紀瑤那張臉孔是什麼表情,但看著我的一張臉卻是殺氣騰騰,眼睛的位置像兩個無底的魔洞,反是額頭出現眼珠似的紅芒,仔細的觀測我,到察覺我近乎精枯力竭,再無反抗之力,紅芒斂去。
正慘不欲生時,蛋形箱移動了,似被一股力量吸攝著,愈來愈快,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箱子接觸實地,震得我全身疼痛。
從這個角度去看,魔洞部人掌握到暗子的秘密,確實是了不起的成就,讓他們成為宇宙三國裡最強大的國家,若不是沒法繁殖的致命弱點,早雄霸宇宙。如我所料不差,阿米佩斯人正全力開發光明力量,憑空間跳躍克服在光明空間飛行的問題,但在光明能量的研究上,仍落後於魔洞部人在黑暗能量方面的進展,所以芙紀瑤才有現在仍未是輕啟戰端的時機,不得不忍辱負重,寧願犧牲碩果僅存的四大公之一的韋典拿,務要暫保和平,換取時間。
高聳入夜空的巨型圓殿矗立在龐大的基石上,週遭是近百根粗至五人方可合抱的玉石柱,撐起圓拱形的殿頂,形成繞殿的環廊,逾千級石階水瀑般傾瀉而下,親得隆達美亞殿更是氣勢磅礡,氣象萬千。在星光月色裡,又透出令人無法勘破的神秘和詭異。縱使我挾著燒天的怒火和不惜一戰的決心而來,仍不禁被其氣勢所攝,不敢妄動。
她終於肯定我不是韋典拿。兩個心靈連接起來,就像我和法娜顯間心的傳感,是單向的。摩柯僧雄仍是一無所覺,且正為建立小魔洞忙碌著,看他的神態,是非常忌憚芙紀瑤,一副愈快離開愈好的模樣。
芙紀瑤舉步朝我走過來,在我身旁經過,來到我後方,聲音傳回來道:「你一直不明白,為何我們一向崇尚宇宙各種族的和平相處,卻還要協助大帝征伐宇宙,擴展帝國的版圖。理由很簡單,也是任何種族最基本的追求,就是求存,當時的形勢你該比大多數人清楚,但我們向大帝的投誠,具有積極的意義,只有在那個位置,我方可影響大帝,減少殺戮,讓被征服的種族生活過得好一點。在滅絕銀河人的戰役裡,我們只負責瞭解他們的文化和掌握其實力的情報工作,在這方面沒有人比我們更勝任。而直接參戰的,只有你是唯一的阿米佩斯人,當時我們尚未清楚大帝對銀河人的企圖。」
「當曉得大帝決定向銀河人用兵,且是徹底剷除,我是第一個反對的人,只是沒法改變大帝的決定。可是內疚的情緒有用嗎?在這個宇宙三國的大時代,戰爭是解決爭端的唯一手段。五千萬年前,滅絕銀河人之戰是因他們的離奇精氣引發,隨後大帝的遇弒身亡,帝國四分五裂,最後演變成三國鼎立之局,全是基於同樣的原因。誰能得到最多的精氣,便能成為雄霸宇宙的霸主。不要問我如此有什麼意義,這是個你死我亡的零和遊戲。傷心星之盟只是暫止干戈,戰爭從沒有停止過,只是形勢變得更複雜了。三國互相牽制,形成脆弱的和平,一旦平衡被打破,後果不堪設想。我們發動戰爭的時機仍未至,我是絕不容許阿米佩斯人變成和平的破壞者。韋典拿大公,你明白自己犯的彌天大錯嗎?」
想到這裡,我笑了,向芙紀瑤露放一個發自真心最燦爛的笑容。
太低估敵人了。
我是第三次聽到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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