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俾格米人
頓了一頓道：「我們一向以能自由走動為榮，自封為比植物高級的生命形式，其實這可能反而是最大的缺點，遠不及植物和大地融合無間，結為一體，享受比人類高了不知多少級數的生命，知感無遠弗屆，雖然它們物質的外表不能走動，但它們精神的世界卻比人類活躍遼闊上千倍、萬倍，或是億倍、億億倍。」
其中一位長老更說：「朋友，你太自負了。」
艾蓉仙沉吟了一會，道：「一個廣闊的大平原，某一類植物的樹林，可能和蜂或蟻一樣，只代表一個單一的心靈，我看這可能性相當高。」
艾蓉仙點頭同意，人自己本身的局限，成為了研究其他一切生命形式的最大障礙，便像夏蟲不知道冬天的冰雪是什麼樣子；井底之蛙通過牠的角度，終生以為天只是一小片。
凌渡宇喟然道：「我們對植物的了解實在太表面了，像營外的大樹，外表上被困在一個固定的地方，可是它的千枝萬枒，以萬計的樹葉，假設每枝每葉，都擁有遠勝我們感官的靈覺，那一棵樹便是一個龐大的發佈和探測器，千百年間以它們的形式來感知這個世界。」
艾蓉仙道：「剛才我夢見那上帝之媒不斷流下血紅的汁液，汁液變成一個汪洋，我不斷在這血紅的大海裡掙扎浮沉，液汁變成鮮血，我嚇得醒了過來。」
一隻手摸上她的背脊。
凌渡宇道：「什麼反應也沒有。柏士達無所施其技，於是他心中想道：『不如把其中一片葉子燒了吧！』這個念頭才剛冒出來，測謊機已顯示了該被測試的植物有強烈的電流反應，帕士達駭然大驚，心想難道植物竟然能看穿我的腦袋，知穿我的心意嗎？」
凌渡宇唉一聲道：「小弟勞苦功高，佔點便宜也應該吧？喂！什麼時候才正式取消那鬼合約，哀求我好好地侵犯妳？」
血印神色凝重地道：「我的好兄弟！你也應該知道那是不能用手指著的禁地，就算俾格米人——森林的兒子要進入，神也會不高興。」對俾格米人來說，黑妖林連用手指著它，也會凶禍臨身。
他真的感覺到一個聲音在叫他，叫他的名字。
凌渡宇心內駭然，掙扎著退出來。
凌渡宇把精神凝聚成一點，正要集中往占卜牌時，最驚人的事在這最不適當的時候發生了。
他們有些揹著長弓箭筒，也有些揹著來福槍，在現代文明的壓迫下，他們也不得不在武器上現代化起來。
凌渡宇成竹在胸，從容道：「我以俾格米人朋友的身份發言，要求見『沉睡的先知』，最偉大的紅樹。」
當日午後，兩人終於穿過這剛果河畔的密林帶。
凌渡宇笑道：「當然有，所以發現了一些令人驚異的現象。」
血印一陣沉吟後，連拍三下手掌，有人立即遞上用羊皮包著的小包裹。
四周圍上木欄，防止野獸的侵襲。
可是那生命的汪洋，有一股龐大的吸力，使凌渡宇的靈覺沉溺其中，便像明知是作夢，卻沒有回醒的能力。
凌、艾兩人雖不像其他俾格米人般瘋狂地在外圍起舞，卻也被這充滿原始宗教性的舞蹈給吸引了心神，隨著血印的動作起伏，血脈翻騰。
抬頭從水底望上天空，一架龐然大物在疏落的林頂低飛掠過。
血印沉默片刻，道：「你自己看！」
幼|女代表快樂與幸福。
艾蓉仙道：「實驗室找不到植物的秘密，但總應有人在實地作研究的，是嗎？」
凌渡宇傲然道：「偉大的紅樹正在等待一個人，怎知他不是在等我？」
他削了一大批粗樹枝，把它們插滿四周，做了一個臨時的木欄，算是防止較大動物入侵的警戒線。
凌渡宇道：「妳摟得我那麼緊，算是妳碰我還是我碰妳？」
凌渡宇和血印巫長直赴村落中心的大泥屋，裡面已一排席地坐了十多位老者，都是俾格米人中受尊崇的長老，是決策權力的最高層領導。
凌渡宇啞然失笑道：「不！是我的朋友。」說完將手握成拳狀，放在嘴邊一吹，發出一下長長的尖嘯。
離牠不遠處聚集了一群約數十隻的牝鹿，大家相安無事，令艾蓉仙嘖嘖稱奇不已。
艾蓉仙心想，就算如何興奮，也可以先脫掉衣服，何用猴急若斯？
凌渡宇看得目不轉睛，完全忘記了守護之責，這眼前的奇景，一點不遜色於大自然其他的任何景象。
黃昏時分紮營時，他們走了三里路多。
凌渡宇道：「音樂和舞蹈的最終目的，就是要把深埋在心中的感情引發，使我們真正經驗到『人的經驗』，在這方面，沒有人再比他們……和_圖_書」
這是俾格米人和神通訊的工具，占卜的至尊法寶。
凌渡宇望向陶碟上的四塊骨牌，每一塊都是面向上。
每次喝完都剩下數滴，傾倒地上，表示多謝大地之神給予他們生命和食物。
在人的角度來說，那是多麼可怕的一回事。
她撲入凌渡宇懷裡，道：「那是什麼聲音？」
艾蓉仙呆了起來，難道其他的樹雖未被抽打，卻聽懂了同類苦難的「慘叫」，因而進入警戒的狀態？
和其他黑人比較下，他們的皮膚並不黑，而是深棕色，頭髮也和其他黑人有別，並不卷得那麼厲害。
凌渡宇成竹在胸，閉上雙目。
劫後除生，兩人挨在樹身。
降落傘給打橫伸出的粗樹幹勾著，將兩人吊在半空。
氣氛莊嚴肅穆。
血印吻了大地，雙手緩緩解開包裹。
第二天天還未亮，凌渡宇催促艾蓉仙上路，希望能早些抵達他朋友血印巫長居住的俾格米人村落，那亦是往黑妖林必經之路。
走了兩個多小時後，他們遇上一個直徑足足有三尺、高三層的巨大殺人蜂蜂巢。
凌渡宇默然不語，事實上這幾天他一有空也想著上帝之媒的各種問題。
所以即使我們知道植物每一個細胞組織，但仍不知半點真正的「它們」。
凌渡宇苦著臉轉過頭來。
凌渡宇大叫一聲，回醒過來，猛睜雙目，血印焦急地抓著他的肩膊，一邊呼喚他的名字。
那個充滿了靈性的生命汪洋，驀然出現，又或她一直都待在某一高於日常感知的層次，當凌渡宇步入更高的精神領域時，便立時接觸到她。
靠凌渡宇扶著她，遠遠繞道而行。
凌渡宇採集了一些類似中國山草藥「黃精」的物體，是樹根分泌出來的糖精，含有豐富蛋白質，一點也不難吃。
反之，它們卻對我們瞭若指掌。
四塊牌分別代表「老男」、「老女」、「幼|男」、「幼|女」。
眾長老拜伏地上。
凌渡宇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淡淡道：「自然界中動物各取所需，各安其份。這還未到老虎晚餐的時間。」
血印必恭必敬地向小包裹拜伏，口中喃喃唱著聖歌。
當晚他們不敢生火，由凌渡宇負起守衛的責任。
在森林中出現了方圓數百碼的大空地，正中的大屋以草和著泥造成，其他較小的則是用樹枝和乾香蕉葉搭成的橢圓形茅棚，有秩序地散佈四方。
身軀巧小，動作非常迅捷。
凌渡宇陷進沉思裡，呼吸有些急促和不自然，好一會才道：「在一九六六年，美國一位著名的測謊專家柏士達（Cele Backster），有一天在辦公室內閒極無聊，把他的測謊機接駁到辦公室檯上作裝飾的一盆盆栽植物上，那是一種大葉細花，名叫『龍樹』的熱帶植物。」
凌渡宇正容道：「我是為了人類的正義入林，神一定眷顧善人。」
一隻色彩斑斕的猛虎，俯伏溪旁，伸出紅紅的長舌，把河水大口大口地捲進口內。
血印巫長轉入正題問道：「好兄弟，我知道你有很多重要的事去做，不知這次來到這裡，是為了什麼？」
凌渡宇忽地說道：「妳聽過植物和測謊機的關係沒有？」
血印將四塊牌恭謹地取出來，虔敬地唱著歌，又放了回去，然後高舉過頭，用力上下搖動陶罐，罐內傳來占卜牌互相撞擊翻滾的聲響。
艾蓉仙忽地送給凌渡宇一個嫵媚性感的笑容，甜甜地道：「凌先生，讓我派給閣下一個特殊任務，做一會我的監護人。」一邊說，一邊把身上揹著的行囊水壺一股腦兒卸下來，跟著寬衣解帶。
四周樹搖枝動，冒出十多名俾格米戰士來。
凌渡宇仰天一陣長笑，豪邁地道：「不如讓我們來請示森林之神，看他的指示。假如神不想我謁見偉大的紅樹，我保證永遠不再提起這請求，永不踏入黑妖林半步。」
艾蓉仙道：「其他的植物學家又怎麼說？」
凌渡宇大生感觸，那天在見到上旁之媒前，他曾經與植物的靈覺結合，感受和體會到植物那奇異和美麗的世界，有感而發地道：「其實人類之所以能在大地生存，植物是功不可沒的，它們不但調節了氣候和雨水，還把二氧化碳轉化成維持生命的必需品——寶貴的氧氣，幫助大氣層的存在，製造出其他生命能存在的條件。」
凌渡宇坦然道：「我要進入黑妖林！」
這一刻，艾蓉仙重返母親的懷抱。
那是罕有的吉兆。
只要你肯細心一想，這世界有哪一件事物不是玄秘莫測？
他有一項賭徒夢寐以求的特殊本領，就是能以精神的超自然力量，影響輪盤的轉動和骰子最後滾出的點數，所以和*圖*書他才這麼大膽地提出要求占卜決定，不過這非常損耗心力，只可偶一為之。
兩人死裡逃生，極需這類生命的小插曲來調劑一下。
是否全基於人類眼睛的結構而產生的現象？
血印如癡如醉，徹底投入宗教的狂喜裡去。
血印身上、頸上、手腕、腳踝都綁上鈴鐺，動作輕重緩急，鈴聲隨之變化，做成一種奇異的響奏。
有人捧了一大桶酒進來，眾人對喝起來。
「真相」又是如何？
跟著是令人難堪的沉默，其中有幾位長老眼中射出敵視的神色。
凌渡宇指了指那瘋狂擊鼓的俾格米人，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表示聽不見。
那麼是「誰」幹的，還真是巧合，又或是神的旨意？
凌渡宇道：「樹林內資源豐富，取之不盡。況且最重要的軍刀、曲尺、水壺、帳幕都給我們揹在身上，何用擔心！」
黑暗中，兩人呼吸沉重。
眾長老露出注意的神情。
艾蓉仙有好氣沒好氣地道：「休想有那一天！不過，假設你要幹什麼事，不要指望我會有絲毫反抗。犧牲小我，讓你負上不義毀約之名，何樂而不為？」眼中盡是笑意。
他深切感受到那股原始的衝動，心裡嘆了一口氣，這種原始的動力真是力量龐大，難怪修道的人要利用它來製造逸走的黑洞了。
「黑暗」究竟是什麼東西？
艾蓉仙一臉驚容，在凌渡宇催促下，才勉強繼續在密林內的強闖。
水是一切生命的來源。
艾蓉仙追問道：「有什麼反應？」
他們也算幸運，假設直接撞在地面，難逃骨折之禍。
面代表正，背代表負。
「測慌機的整個原理，在於能探測到生物內電流的強弱。被測謊者會被問及一大堆問題，其中有一些是一定不能說謊的，例如『你叫什麼名字』、『你是否男人』等，以此作為標準，當他對另一些問題反應特別強烈時，測謊機的電流讀數便會顯示出來，從而推斷是否謊言。」
凌渡宇笑道：「當然有，這是欲罷不能的時刻。他真的把其中一片葉子燒掉，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測謊機顯示該植物沒有反應。這始終是一個謎，難道無形的思想比實質的行動，更能引起植物的反應？」
那上帝之媒又是什麼奇怪的東西？
「通常一般人對於恐嚇其自身安危的說話，電流的感應最強。所以當柏士達把測謊機連接上那盆『龍樹』時，便將其中一塊樹葉浸進他那杯咖啡裡，看看有什麼反應。」
凌渡宇為了緩和她驚魂未定的情緒，故意引她說話道：「蜂和蟻一樣，整族加起來才是一個完整的單一個體，合成一個心靈，沒有任何一隻蜂或蟻可以單獨生存。」
血印道：「你怎樣了？」
凌渡宇仰首望向天際遠處，道：「應該還沒有，我們要加倍小心了。」
周圍的俾格米戰士爆出熱烈的歡呼。
凌渡宇嘿然道：「妳倒說得輕鬆容易，這鬼地方沒有兩三天，哪走得完！」
他的精神被另一個更龐大的精神力量引得轉了方向，再也不能集中去影響正在滾動的象牙骨牌。
成千上萬的殺人蜂繞著蜂巢的範圍盤旋飛舞，嗡嗡作響，使人毛骨悚然。
凌渡宇神色自如，向艾蓉仙道：「我們在監視之下。」
艾蓉仙道：「我也想到是這樣，否則全部有關植物的書本早在六十年代便改寫了，我也應該知道。」
俾格米人現在已成為非洲最珍貴和罕有的種族，一般來說都是軀體瘦小，男性平均高五尺上下，但體力過人，小小的軀體蘊藏了驚人的生命力和韌力，使他們能在非洲其他黑人望之卻步的原始大森林內，繼續以傳統的原始方式生活下去。
凌渡宇舒適地吐出一口氣，道：「此地是沿著河流的密林帶，穿越了這區域，便抵達黑妖林邊緣的山區地帶，也是俾格米人聚居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兩人繼續密林中的艱苦旅程，今天有了昨天的經驗，推進快了一點。
兩人從水中冒出頭來。
艾蓉仙道：「我們的食物行裝已和木筏一同完蛋，往後的日子怎樣過？」
他一定要去影響占卜的結果，否則他的全盤計畫便會功敗垂成了，因為他已起誓說：假設占卜不利於他的請求，便永遠不踏入黑妖林。
只懂喘氣。
艾蓉仙這幾句話頗有道理，反過來說，人對植物的認識是那麼皮毛，那等於外星人來到地球，就算把人解剖來看，假設不能把握他們的思想，血肉之軀能有多大意義？
老女象徵母愛和愛心。
這正是前門拒虎，後門抗狼，黑妖林已是著名凶地，又有hetubook.com.com馬非少將在虎視眈眈，若非凌渡宇的意志像鋼鐵般堅強，早便打退堂鼓了，況且高山鷹生死未卜，想起也教人沮喪不已。
面向上代表神的眷寵，背向上代表神的離棄。
她霍地坐起，眼前一片漆黑，渾身酸痛。
艾蓉仙俏臉飛紅，腳步卻緊隨凌渡宇，走往火光照耀不及的地方。
幼|男代表生長與健康。
凌渡宇向他們指著艾蓉仙道：「這是我的朋友。」這回他說的是班圖語，艾蓉仙聽得懂。
這是另一個世界。
她剛從水裡冒出頭來，準備迎接這個佔據了她芳心的男子時，凌渡宇卻低聲喝道：「潛入水中，緊貼岸邊。」自己馬上潛往岸邊。
降落傘打著轉急速下降，跌進密林，發出一連串枝葉折斷的混亂聲音。
血印面有難色地道：「好兄弟，偉大的紅樹已近十年沒有見過任何人了。」
艾蓉仙就那樣在他面前解去了所有人為的束縛，露出完美無瑕、黑得閃亮的驕人胴體，在日光下美艷不可方物，沒有一寸多餘的脂肪，豐潤而充滿青春的活力，使人不敢直視，又捨不得移開眼睛。
他茫然抬起頭來，接觸到血印的眼睛。
凌渡宇搖頭道：「我沒事。」
艾蓉仙道：「他還有沒有再試驗？」
凌渡宇嘆道：「全球的正統植物學家大大鬆了一口氣，因為他們不用推翻對植物那根深蒂固的看法，又可以無驚無險地繼續耽於他們虛假的安逸中；植物便是植物，一種不會思想、不能行動、只知吸取空氣、陽光、水分和泥土內的礦物質，以供生長的低等生命形式。」
凌渡宇道：「植物有一種特別的功能，用來保護自己。要知道植物一生固定在某一空間內，所以並不懂逃跑來避開動物和蟲蟻的侵害，於是它們能在體內產生一種化學物質（Tannins），使枝葉苦澀而含毒。這種化學毒素只有在被動物、昆蟲咬食得它們太過厲害時，才會分泌出來，驅走侵犯者。於是有位植物學家何雲（Wouter Vanhoven），利用植物這個特性，進行了一連串的大膽而富於想像力的實驗。」
倏地想起正在占卜，連忙問道：「神的啟示怎樣？」
凌渡宇哂道：「這類了解最代表了我們研究其他生命形式時最大的弱點：就是我們只能從人的角度去推想它們。例如這種霸地行為，在我們而言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在人的世界裡，這是每天都在發生的事情，所以想當然我們認為植物也在霸地，事實上可能植物絕無半點霸地的意思，只不過通過這行為，去達成人類無法想像的某一目的。」
他們都赤著上身和大腿，只在腰腹處圍了布條。
俾格米人團團圍住他們，全無表情，看得艾蓉仙心中發毛。
好幾次有動物在帳外試探，幸好都是有驚無險。
兩人吃得津津有味。
艾蓉仙道：「他們發現了我們沒有？」
陽剛威猛，節奏鮮明。
血印和眾長老一齊愕然。
艾蓉仙每個毛孔都暢美無限。
村中心的曠地上，生起一個烈燄衝天的大火堆。四周遠近插滿火把，獵獵地燒著。
艾蓉仙驚呼一聲，指向溪水上游百多碼的地方。
兩人日間消耗了極大的能量，倦極而眠，連凌渡宇也忍不住睡了一覺。
血印和眾長老一齊泛起不以為然的神情。
只有在離開母親很久後，才能感到這一刻的珍貴。
艾蓉仙默然。
至此艾蓉仙浴興大減，就在附近立營休息。
艾蓉仙心下感激，要非凌渡宇如此精於森林之道，恐怕他們一天也活不了。
兩人鬆了一口氣，費了一番功夫，趴往地上。
艾蓉仙道：「那我們快些起程，趁天亮快些離開這鬼地方。」
艾蓉仙忿忿地道：「有什麼難懂的！」
另外，凌渡宇又找到十來個木薯，準備煮熟後作木薯餅，為日後的乾糧。
艾蓉仙向他傲然一笑，躍入清澈的溪水裡。
他終於說出他對植物的最新想法。
他自己並沒有影響骨牌的結果。
凌渡宇這些日來，無時無刻不感到和它們有超乎日常感官的接觸，這使他不由自主想到人類和植物打交道的各種歷史和實驗。
艾蓉仙仰起俏臉，望向凌渡宇，漆黑中她什麼也看不到，只感到凌渡宇細慢的呼吸噴到她臉上，使她舒服滿足。
指了指正在狂舞的血印，續道：「做得更好，那使他們和
hetubook.com.com大地的神靈結合，遠勝我們穿禮服打領結，坐在嚴肅的劇院被動地去聽那些一絲不苟的所謂偉大音樂。」
密林外是一條小溪，流水淙淙，寬闊處形成一個接一個的小池，聚集了數十種不同的鳥獸，安詳地喝水和沐浴。
艾蓉仙抿起小嘴道：「有什麼好看？」
艾蓉仙狠狠地在凌渡宇的大髀處扭了一下。
火光照亮了半邊天，烈焰吞吐不定，將圍成一個大圈的男女老幼二百多人，籠罩在閃滅不定的紅光裡。
凌渡宇的聲音帶著嚴肅道：「跟著全球的植物學家齊齊在他們的實驗室內進行類似的實驗，試圖測探植物的靈覺。最著名和最權威的，首推在康乃爾大學一連串這方面的實驗。」
深棕色的臉上畫著簡單的花紋。
兩人擠進七八尺見方的帳幕裡，呼呼入睡。
密林覆天蔽地，使人不見天日，不知身在何處。
生命的母親。
人有百分之七十是水的分子造成，地球上的面積百分之七十也是水。
艾蓉仙的惶恐消失了大半，代之而起是安全感和溫馨。
艾蓉仙腦海中升起一幅圖像，在黑不見指的密林內，貓頭鷹轟炸機般由林頂俯衝向下，兩對利爪直伸出來，向地上疾走的林鼠攫去。
一個四十來歲、體型健碩的俾格米人越眾而出，一把緊摟住凌渡宇，向四周的俾格米人大聲叫道：「這就是我向你們提及的俾格米人最偉大的朋友凌渡宇，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和好兄弟，今晚我們要開野火會來歡迎他。」
途中聽到幾次直升機的聲音，連拿上校艇毀人亡，一定使馬非少將陣腳大亂，同時亦必加強搜捕他們的實力。
像眼前的黑暗，便牽涉到光的問題。
水是可愛的妙物。
四塊牌在陶罐內像有靈性的異物般叫響跳躍。
艾蓉仙面色發青，道：「是不是獵頭族？」
艾蓉仙瞪他一眼道：「你佔的便宜還不夠嗎？口舌也要佔便宜？」
翌日一早，兩人又踏上路途。
凌渡宇繼續道：「何雲的方法是把植物來頓痛打，他以鞭子抽打樹身，然後再查看該樹化學分泌的增長。結果令他大吃一驚，被抽打的樹，一小時內這分泌的增長率，竟比平常高至百分之二百五十六，事後卻需二十四至一百小時，才能回復平時的含量，顯示樹木能迅速作出反應的能力。」
另一位長老沉聲道：「偉大的紅樹不會接見外人。」
大部份長老一齊表示同意。
他不時躍上半空。四周的俾格米人不斷地踏地、唱歌。
凌渡宇走近艾蓉仙道：「我要進入巫長居住的廟堂，那是女人的禁地，血印巫長已安排了妳休息的地方，待會我再來找妳。」
停下來後，凌渡宇揀了塊地勢較高，也較乾爽和空曠的地方，幹了一大番清理工作後，紮營休息。
艾蓉仙道：「沒有！」她很高興凌渡宇愈來愈多和她探討這些神秘的問題，這也顯示了凌渡宇也在非常困惑的境地，故而極須說出來。
血印道：「明天一早，我帶你去求見偉大的紅樹。」
兩人在十多名俾格米人簇擁下，走進山谷去。
假設沒有了恆星，虛空是無涯的「黑暗」，那是否是宇宙的本質？
凌渡宇四處一看，十多位長老驚訝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艾蓉仙嘆道：「這真是奇妙！」
他感受到奇怪的時空，那似乎遠在天邊，又似乎在眼前，他忘記了一切，完全沉溺在精神界的異事裡。
艾蓉仙無奈地答應，自有人來帶領她去了。
一聲刺破耳膜般的尖呼，把艾蓉仙嚇得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艾蓉仙把小嘴湊到他耳邊，大聲道：「看什麼？」
凌渡宇一邊撫摸她充滿彈力的背肌，一邊柔聲道：「那是貓頭鷹獵殺林鼠，林鼠死前的慘叫聲。」
詭麗秘異。
艾蓉仙茫然道：「幹什麼？」
村口站滿了人，有男有女，都是上身赤|裸。
血印全身戴著各式各樣的飾物，配合著全身塗上的油彩，隨著鼓音，強勁有力地舞動。
血印身後的格克長者森然道：「黑妖林是惡鬼居住的地獄，激怒了惡鬼，災禍會降臨森林。」
這次凌渡宇很清楚，這存在於無形精神境界中的生命大海，藏有另一個人的靈覺，在向他傳遞一些非常特別的訊息，像在呼喚他，又像在指引他將來要走的道路。
艾蓉仙呼吸轉促，她已想到答案。
她極愛清潔，這些日子以來在酷熱的密林內逐寸推進，凌渡宇又迫她把全身裹在厚衣裡，以抵抗蟲蟻的侵襲，真是非人的生活。
聲音遠去。
凌、艾兩人一口氣走了三個多小時的路，樹木又開始茂密起來，地hetubook.com.com勢高低不平，遠處山勢起伏，景色大異先前。
艾蓉仙道：「我曾經閱報得知，植物能從根部或枝葉分泌一種物質，把附近泥土變得其他類植物不能生長的領土，所以縱然全不假人手，原始森林內植物的分佈井然有序，像是最精心的安排一樣。」
兩個小時後，艾蓉仙完全體會到凌渡宇說話的含意，雖然大部份披荊斬棘的工作都由凌渡宇負擔起來，但要在茂密的林木、藤棘交纏間強行闖過，仍把她累得筋疲力盡，請求停下。
艾蓉仙也有心欲舞、身欲動的感覺，偷眼望向身邊的凌渡宇，後者聚精會神，凝視著血印的動作，似乎那是天地間最美妙的事物。
艾蓉仙大叫一聲：「我的天啊！」
飛鳥在林葉間嬉戲，密林陰森中充滿生機，蛇、蟲、動物身上的保護色，使牠們和環境混成一體，非到牠們受驚移動時，沒辦法知道牠們的存在，凌渡宇每一步都非常謹慎，這是滿佈死亡陷阱的地方。
眾人嘩然。
枝葉較疏的地方，陽光金雨般碎漏下來，活像神話裡的仙境。
凌渡宇滿懷感觸道：「奇妙的事並不止於此，最令人訝異的是當何雲抽打目標樹時，附近的樹同樣加強了分泌，達到百分之四十的增長率。」
艾蓉仙在他懷內不依地扭動。
每一塊牌分面和背。
艾蓉仙嚇得幾乎暈過去。
這回輪到凌渡宇沉吟起來，他想起那生命的汪洋，一個驚人的意念掠過他的腦海，使他失聲道：「我想還不止於此，極有可能全球千百萬種不同的植物加在一起，才代表一個單一的心靈。」
周圍二百多名俾格米人歡聲雷動，往來奔走相告，充滿歡樂的氣氛。
艾蓉仙道：「快告訴我！」她強烈的好奇心已被引起。
一向被人忽視，認為只是比死物多了生長能力，但沒有思感的植物，是否擁有遠遠超乎人類理解的靈覺？
那「人」究竟算是什麼？
凌渡宇忽地伸出雙手，和其中一個年紀較長的俾格米人用力相拉。
黑夜和火焰把整條村落帶離了平凡和單調的日常世界，讓他們進入更有意義、更接近「神」的天地。
「他們難道不知實驗室只是一種人為和虛假的環境，只能以人的角度去探測植物那超乎我們想像的生命形式，怎能不失敗？一直以來，我極反對正統科學權威性的語調和盲目的信心，他們滿以為勘破宇宙秘密的方法有如拼圖遊戲。東一塊西一塊，支離破碎，把所有殘片湊在一起，便會顯現出整個宇宙的真面目。終日埋首於一個小框框內，排斥那之外任何超乎他們理性的事物。可惜他們的工具只像一把三尺長的尺，怎能量度出宇宙的大小？」
凌渡宇高舉雙手，手掌忽握忽放，口中咿咿啞啞，說著俾格米人的土語。
走了片刻，眼前一亮。
「其後柏士達又想重施故技，故意在腦中盤算著要燒掉樹葉的念頭，這一次也是令人洩氣，先前對他這念頭有強烈反應的龍樹，這次一點反應也沒有。柏士達想到一個更可怕的推論，就是這植物能分辨他這念頭的真與假，所以並不『驚惶』。」
和凌渡宇早先拉手的俾格米戰士道：「你的朋友也是我們的朋友，請隨我來。」
凌渡宇道：「合約是屬於文明人的，這裡原始至上，我看妳也不會反對打破文明的桎梏，是嗎？」
凌渡宇火眼金睛般，為出浴的美女作起守衛來，可是他這守衛大部份時間都在監守自盜，恣意享受視覺上的高度刺|激。
凌渡宇忽地笑出聲來，以一種輕鬆的語調道：「英、法兩國的農夫間，流行一句話，就是『女人和胡桃樹同樣需要被打上一頓。』這句話可能有點道理。」
那有一點像班圖語，艾蓉仙聽懂了一小半。
兩人進入一個山谷內。
艾蓉仙問道：「那生命之媒是否有靈性的植物？」
艾蓉仙非常機靈，立即縮回水中，貼往岸邊的植物下。
這兩個多小時只推進了大半里。
艾蓉仙一邊吃一邊道：「假設營外周圍的每株樹、每條草，都是能看穿我們思想的怪物，我們一思一想，它們無不知曉，那人還算是什麼高等生物，還有什麼值得自豪的地方？」
凌渡宇一把拖起艾蓉仙。
羊皮打開，內裡是四塊長方形的象牙牌，雕滿花紋，放在一隻陶罐內。
凌渡宇哂道：「妳這個城市人，什麼也不懂。」
老男象徵財富和力量。
艾蓉仙一聲驚呼，原來凌渡宇連著衣服，整個人撲入水裡。
凌渡宇果然道：「實驗結束後，他們宣告一點也找不到柏土達所說的現象，所以柏士達一是說了謊話，一是純粹巧合。」
凌渡宇的心霍霍狂跳，為什麼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