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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祭

作者: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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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愛夢交纏

第五章 愛夢交纏

凌渡宇轉過頭來,灼灼的目光盯緊巴極,道:「我想說的非常簡單:夢湖中每一個水的分子,都有像哭石般那種記憶人類在激|情下發射腦能的奇異力量。千百年來,無數來這裡自殺、憑弔、拜祭……的人,無時無刻不在和她『交流』著……」
若說一般世間男女的愛情,像黑暗中一閃即逝的亮光,晴子的愛是光照大地的艷陽,一直燃燒至宇宙的盡頭。
跟著出奇溫情地道:「標槍!你也要小心,白理臣隨我征戰多年,非是易與之輩;邦達是哥倫比亞最凶惡的毒梟,手下能人無數,對付他一定要以雷霆萬鈞的手法,命中他的要害,使他永無翻身的機會。」
這樣渴望去見到晴子,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沉默了片刻,想起戰機衝破湖霧,飛臨夢湖的上空那令人難忘的光景,續道:「我便覺得自己在變化。」
他的眼睛被晴子雙眸磁石般吸牢,他感到晴子海洋般的深情,毫無隔閡地鑽進他的眼內,再進入他靈魂的至深處。
這是怎麼一回事?
凌渡宇傲然道:「放槍吧!」
凌渡宇任由巴極抓著肩頭,神色風靜浪平,一字一字吐出道:「你還是不明白,她並不是晴子,你至愛的晴子,三年前已死了。」
濃霧飛舞。
高高在上的天,低低在下的地。
凌渡宇發覺自己跪在玻璃屋的大露臺上,孤獨的感覺倒捲而回。
巴極嘆了一口氣道:「很多謝你解開了我的茅塞,想我未搬來夢湖前,以冷血無情、心狠手辣稱著南美,女人只是我的玩物,從沒有令我絲毫留戀,豈知如今……唉,不過,我已泥足深陷,沒有了夢湖和她所帶來的憂鬱思怨,我也不知怎樣生存下去。」
凌渡宇神色茫然,默默地吃早點。
像回教婦女給揭開了面紗,雅黛妮垂頭道:「你知道了?」
凌渡宇知道巴極毒品行業的急流勇退,一定在南美洲引起很大的反響,沒有人明白如日中天的他,怎會幹此傻事,而因牽連廣泛的關係,一定引起黑道重新分配實力的生死爭鬥,甚至巴極也被捲入漩渦裡。
霧愈來愈濃。
是否只是想完成巴極的尋人合約?
愛麗絲先前的凶悍冰消瓦解,閉上眼睛,馴若羔羊地藏在他的懷裡。
愛麗絲回轉頭來,一口拚命地咬在凌渡宇肩臂的肌肉上,凌渡宇悶哼一聲,苦忍著劇痛,鮮血濺出,染紅了襯衣。
愛麗絲眼簾垂了下來,忽地驚呼一聲,原來凌渡宇迅捷地翻上了馬背,從身後緊箍著她的小腹,她不及防備下步槍脫手掉往地上,白馬受驚人立而起,全賴凌渡宇緊抽馬頭,兩人才不致跌下馬背。
愛麗絲氣得粉面發青,兩眼射出憤恨的光芒。
只有晴子說話的眼睛和她伸向他、超越世間任何美態的玉手。
悲傷充塞著他的心田。
白紗隨著旋動的濃霧拂舞,欲乘風而去。
他深深地呼吸,把清晨的新鮮氣息大量地吸入肺裡,慢慢集中和凝固精神,把雜念驅出他的精神王國外。
雅黛妮搖首道:「我不知道,他用強|暴的手法得到了我後,迫著我和他一起個多月,其實每一次和我做|愛時,從他的神情,我都知道他在幻想著和另一個人做|愛,晚上他也總叫著另一個人的名字,我沒法忍受……於是逃了出來,發誓要將他碎屍萬段,以後的事,你都知道了。」
可是自從凌渡宇到來後,或因他的精神力量較巴極更為強大,晴子為他吸引了去,不再在他面前出現,這種打擊,他怎能消受。
美麗的愛麗絲一身騎馬裝,馬帽長靴,一手執韁,另一手持著打獵的大口徑雙筒步槍,驅著鬃毛飄曳的白馬,疾馳而至,英風凜凜,神采動人。
奇異的三角戀情。
凌渡宇心中羞愧自己的貪心,收起左手,把右手指合起來,向晴子遞去。
凌渡宇和巴極兩人坐在玻璃屋的大露臺上,共進早餐。
眼淚不斷從眼角流下,盡濕衣襟。
這思想使他感到顫慄,他想起女友卓楚媛,那變成模糊不清的影像;又想起愛麗絲,比起晴子,是那樣地毫不重要。
凌渡宇道:「這件事除了你、我、她,再不存在任何人。」事實上亦只有他兩人能看到晴子。
凌渡宇仍未從昨夜和晴子的「經驗」裡回復過來,神情茫然。
明悟佔據了他的心田。
他閉上眼睛,重溫當日被蒙上雙目後,被帶往雅黛妮的方向。
凌渡宇稍後和雅黛妮在上次的房間內見面,愛麗絲在他的要求下,撤去了監視的人員,其實巴極早有吩咐,予凌渡宇一切的方便。
他環視四方,空蕩蕩的露臺,除了一椅一桌,他自己,亮著了的兩盞霧燈,空無他物。
凌渡宇的精神與周圍的環境緩緩融合在一起,感受到哭石深藏的記憶,一幅接一幅的畫面,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在他腦海中重演著。
胸膛輕起輕伏,似有若無。
巴極點頭稱許。
凌渡宇竭盡全力,收攝心神,緩緩在哭石的盡端坐了下來。
凌渡宇不敢動,怕一動她會飄走或消失。
愛麗絲道:「這倒看不出來,晴子初來夢湖時,看來很快樂,直至他們兩人往夏威夷度假後,才時時爭執。我們都不敢問,博士的脾氣變得很暴躁……」
次日清晨六時許,他沿著夢湖漫步起來。
凌渡宇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
巴極暴喝道:「閉嘴!」臉上青筋畢露。
雅黛妮呆了片晌,堅決地搖頭道:「不!除非我親眼看到她,否則我絕不會離去……」
巴極不耐煩地道:「我知道,人的身體有百分之六十至七十由水的分子構成,這和晴子的事有什麼關係?」
他的動作不可謂不快,可是晴子優美的身形,若給狂風刮起的羽毛,一下子飄至露臺的盡端,在凌渡宇攫勢之外。
凌渡宇「感」到晴子向他微笑,「看」到她揚起瀑布垂流的秀髮,從天上直垂至地下,受到她對他心靈的愛撫,以她的生命力和他的匯流……
晴子!妳是否有著難解的冤情?
愛麗絲歇斯底里地在凌渡宇有力的擁抱中掙扎,場面混亂不堪。https://www•hetubook.com.com
他還想說話,晴子向露臺的一端飄去,垂地的紗裙仿如冉冉白雲,煞是好看。
巴極把臉埋在雙手裡,喃喃道:「我知道了,你奪去了晴子,我的晴子。」他抬起頭來,眼中射出森冷的光焰,盯著眼前的「情敵」。
他現在親自進謁巴極,應是發生了非常嚴重的事。
標槍一言不發,跪倒巴極身前,深深吻了他的腳,轉身離去,筆挺的背影,使人感到他的堅毅和決心,一往無前的勇氣。
他在那裡坐了一整夜,清晨的霧水,把他被淚水和湖霧染濕的襯衣,乾了又再濕。
凌渡宇「嗯」地應了一聲,並沒有留心聆聽。
凌渡宇嘆了一口氣,對各人間的關係大感頭痛,同時也對自己起了自憐自苦之念,他又何嘗不是時常想到晴子,一有空便往夢湖走。
另一個問題升起,夏太太為何是不用簽約的人,但這一刻不宜問太多問題,可以留待日後再問清楚。
凌渡宇似乎一點也察覺不到巴極的不耐煩,自顧自地道:「水成為固體時,要比液態的水為輕,所以冰能浮於水,這在地球的物質上來說,也是罕有。」
晴子動人心魄的顏容,散發著眩人眼目的光采。
其次,標槍一接指令,毫不猶豫地去執行,又遠較白理臣的效忠程度高出數籌。
巴極沉聲道:「我早告訴了你!」
離開了哭石,順步往玻璃屋的方向走去,走至半途,心中一動,那晚就是在這裡遇到晴子,其時他憑著過人的記憶,竭力找尋囚禁雅黛妮的地方。
凌渡宇正要說話,門被推了開來,一人大步走出,凌渡宇大奇,什麼人斗膽不先請示走進來。
由此推之,標槍才是巴極實力的核心人物。
巴極訝道:「你怎麼了?」
晴子芳蹤杳杳。
可是在這一刻,凌渡宇截進了晴子的世界和經驗裡。
凌渡宇知道愛麗絲和巴極兩人間,一定大有文章。
凌渡宇嘴角一牽,欲笑,卻笑不出來。
原來馬兒把他們馱回囚禁雅黛妮的紅磚屋,她全心放在與凌渡宇的調情上,茫然不知身在何處,豈知對方早有預謀,把她載回此處,不過這刻,她只願意討他歡心。
標槍面容一點表情也沒有,眼光一離開巴極,立時變得鷹隼般銳利,像察看死屍般仔細打量了凌渡宇一遍,沉聲道:「博士,可以說嗎?」
妳是否早已死去?
凌渡宇仰首望向立在身前的巴極,這個角度看上去,本已雄偉的巴極更高大得有若崇山峻嶽,唯有他才知道這高山脆弱的一面。
一種空虛和令人窒息的孤獨。
巴極目光灼灼,等候他把話說出來。
晴子微搖秀髮,純賽美玉的臉龐露出深思的表情,又俯首沉吟,欲語還休。
凌渡宇離開了她的熱辣辣的紅唇,道:「放心!雅黛妮是我的老……戰友,而不是情人,我今次去見她,可以向你保證不和她發生任何形式的『性關係』。但對美麗的愛麗絲小姐,恕小弟不能作出這個保證了。」
孤獨是生命的本質。
凌渡宇心神轉到另一方面,問道:「為什麼妳不用合約,仍可以在這裡稱王稱霸。」
直到巴極來到露臺時,凌渡宇依然呆坐在玻璃屋的大露臺上。
雅黛妮想起了什麼似地問他道:「是了!為什麼你好像能在這裡貴賓似地來去自如呢?」
拒於心靈之外。
凌渡宇過了一個無事的晚上。
凌渡宇道:「你是一個擁有精神異力的人,你的腦能和思想的訊號,比常人強大百倍,而夢湖千百年來,不斷吸納人類的思想和悲傷,她的分子早超越了純粹『記錄』的層面,產生了人類不能了解的變化……」
在晴子生前,無論兩人如何相愛,總避不開人與人間的恩怨交纏,人類的自私和弱點。
凌渡宇不理會他,續道:「所以合約是沒有法子完成的……」
愛麗絲也沒有出現。
自己也變了很多,多愁善感,追求渺不可測的愛情和夢想,以至乎現在毅然放棄了經營超過二十五年的毒品生意。
心靈的界限和堤防徹底崩潰。
孤獨是生命的副產品。
於是「晴子」出現了,「回來」了。
「在男女關係上我變得敏感。對愛情出奇地渴求,其他女孩如愛麗絲等更能觸動我的心靈,就像夢湖打開了愛情的心扉,使我追求往日較為忽視的事物。」
標槍冷靜地分析道:「我們的行動應分三個層面去進行,最高的層面,我們向南美的各大政要打個招呼,保證他們的利益有增無減。」
他亦是非常敏銳的人,感知事物細微的變異。
健馬狂力前奔,兩旁樹影急退。
被他暖呼呼的口氣噴在敏感的耳垂及頸後的嫩肉上,愛麗絲整個人軟了下來,像被催眠似地答道:「是標槍和積克,他兩人跟著博士最少有三十年了,另兩個是……是晴子和夏太太……」
儘管成千上百的人,面對同一的屠殺,一齊狂喊,一齊驚哭、憤怒、悲怨,但他們只能各自通過本身獨立的心靈,去體驗已發生或即將來臨的一切。
凌渡宇毫不退讓,針鋒相對地道:「你完全想歪了方向,我並沒有違背合約,也沒有監守自盜,因為你合約上所說的晴子,早在三年前死了,教我怎樣去搶?」
我們一再嘗試遠離孤獨的深淵,卻無可避免地一再重歸於失。
巴極對他的欲言又止皺眉道:「你想說什麼?」
巴極兩眼噴火,狂喊道:「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晴子,別人要冒充也辦不來,那的確是晴子,我心中至愛的晴子,我要把你說謊的舌頭割掉。」
像流水沖奔過堅剛的岩石,過不留痕。
三十分鐘後,眼前一片密林,林木間依稀看到一所紅磚砌成的房子,凌渡宇心中大喜,認得是那所囚困雅黛妮的房子,正要盤算如何制服監視者的時候,馬蹄聲從後方傳來,迅速迫近。
晴子的雙眸如泣如訴,責備著凌渡宇粗暴的追拿,又警告他若再踏前一步,她會潛回夢湖裡,不再和他相見。
巴極皺起眉頭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他跪了下來,親吻巴極的鞋,臉上有和圖書種令人不能懷疑的真誠和虔敬。
陣陣歡愉,在對生命無限的怨鬱裡,洶湧而來。
難道自己也像巴極那樣,深深地愛上了晴子?
凌渡宇開門見山地道:「巴極來見過妳嗎?」
凌渡宇再嘆一聲。
無風而動。
愛如烈火般在他們渾融的心靈內燃燒,洪水般把他們吞噬。
標槍道:「前天我接到博士要全盤退出毒品生意的指令,立即動員所有人手,一方面負起監察的任務,同時亦準備應付任何突變,這包括了家內和家外的人。」
凌渡宇一對虎目也像外在的環境一樣,蒙上一層又一層化不開的濃霧。
這在雅黛妮尤烈。
凌渡宇不想雅黛妮看穿他的底牌,含糊地道:「妳還是走吧!」
凌渡宇一動不動,完全無視白馬勁踢的前蹄,臉上泛起冷然的神色。
馬兒轉出沿湖的路,挨著輕煙悠悠的夢湖踏著休閒的步子。
愛麗絲敵意稍去,紅霞緊跟著爬上俏臉,啐道:「你去死吧!」又「噢」地叫起來。
情侶通過觀賞、談話、交通、肉體的接觸,才能在某一剎那閃出愛的火花,隨後雲散煙消,了無痕跡。
凌渡宇嘆道:「夢湖!這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地方。」
他從來未想過,竟然可以從一對眼內,如此地看透對方心中的說話。
巴極眼中露出警惕和會意的神情,想起來了夢湖居住這十年,和十年前的分異。
愛麗絲槍管指著他的眉心,寒聲道:「你來這裡幹什麼?要救你的老情人嗎?」
想起晴子,他也有心碎的感覺,幸好目下懷內軟肉溫香的愛麗絲,起了些微代替品的作用,填補了空虛的感覺。
通過指尖的輕觸,兩個不同而獨立的世界融混一起。
雅黛妮表面完全平復過來,眼中多了一種生機和希望,大異上一次見面的失意頹唐。
但晴子基於某一原因自殺後,內疚、思念、痛悔、悲傷,匯成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投射向晴子葬身的夢湖,而大自然的「代表」夢湖,把他思念晴子的訊息,以人類不能了解的方式,化成物質的現象。
巴極呆了一呆,放鬆了緊抓凌渡宇肩頭的手,道:「那有什麼不同?我想的仍是那個晴子。」
每一個人,都以自己有限的經驗,去測度他人的經驗和感受,引起「共鳴」。
巴極沉聲道:「好!若不是你,是誰?」
露臺外的夢湖,湖霧漸漸稀薄,情款深深地為她籠上一層輕紗。
凌渡宇坐了回去,神采略略回到眼中去,冷靜地道:「告訴我,我抵達夢湖後,你見過晴子沒有?」
凌渡宇回想起第一次踏足哭石的可怕經驗,可是那夜追趕晴子,第二次踏足哭石時,卻一點感應也沒有,照他猜想:原因很簡單,就是其時他的心神全放在晴子身上,無暇他顧,所以不受哭石儲存的記憶所影響。
他感到晴子的鬱怨,感到眼前美女生命的跳動,其中還有一種非常奇怪的觸感:似乎是茫然和無助。
凌渡宇其實什麼也不知道,只是從巴極、愛麗絲,甚至雅黛妮三人的行藏說話裡,看出蛛絲馬跡,這一句純屬試探。
他沉聲問道:「那女人是誰?」
晚上十二時多了。
可是這一刻,凌渡宇完全享有晴子的宇宙和世界。
不同的時間和空間裡,不同的男女,因著不同的原因,從這裡跳進了夢湖的急流,了結了他們悲慘的生命。
想到雅黛妮為已死去的晴子吃醋爭風,令人可憫。
凌渡宇順勢地湊在她耳邊道:「那天三夫人說,妳是夢湖水莊歷史上,僅有不用合約聘用的五個人之一,其他四個人是誰?」
不!絕不是。
這人筆直來到巴極面前,做了個非常奇怪的動作。
巴極坐在臺子另一邊的椅上,眼內紅絲滿佈,勞累了整整一天一夜。
巴極狂叫道:「出去!」胸口不斷劇烈起伏。
清晨的空氣,令他精神奕奕,夢湖罩了一層薄薄的霧氣,乃似新娘子的婚紗。
巴極先是愕然,跟著神色一變,向後一連退了幾步,搖頭道:「不!不可以!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你一定要為我找她回來。」
每一條毛管聳立起來,耳邊充斥著亡魂的駭人囂叫,活像闖進地獄內冤鬼的領域內。
巴極大笑道:「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凌渡宇的臉亦無可避免地發青,道:「不是『怪物』,不是我們的言語能形容的事物,一直以來,人類從不把地球當作任何有生命的東西,我們所謂的現代人,嘲笑古人類崇拜石頭,嘲笑他們相信每一座山、每一個海,都存在著精靈,我們是否想過:生命正是從這『物質的世界』而產生,既然『它』能產生我們這個形式的生命,為何不能產生另外一種形式的生命,就像我們眼前的夢湖。」
愛麗絲可能從未有機會向人傾吐私事,這刻找到機會,暢所欲言起來,道:「我曾問過博士,他總是說和我有緣,一見到我便歡喜,才要我為他作管家,可惜他對我的歡喜,並不像他對晴子那樣,唉!不過,自從我遇到你,一切都沒有關係了……現在……我從未試過像現在這樣的滿足。」
淚水從他眼角流下來。
愛麗絲高聳的胸脯急劇起伏,凌渡宇的不屈,使她感到極其憤怒,矛盾的是:他的傲氣亦使他更具男子氣魄,令她心軟。
凌渡宇正欲前衝,忽又煞住去勢,原來他從晴子深黑的眸子裡,看出對方心內的訊息。
標槍卓立兩人面前,巴極全沒有要他坐下的意思。
巴極沉醉在自己的情感中,沒在意凌渡宇的失常,續道:「往日大湖霧時,總是漸漸形成,從沒有像昨夜般,突然而來,事前無半點先兆。其次,一夜的大湖霧後,總要隔上最少三日或一星期的時間,才有第二個大湖霧的出現,從沒有像過去兩晚的連續出現。」
凌渡宇閉上雙目,心靈融入晴子的心靈裡。
凌渡宇再嘆一口氣道:「水是最奇妙的事物,是生命的來源https://www.hetubook.com.com,沒有水,人一刻也活不了。」
天地溶化在水霧裡。
巴極來到他身旁,凌渡宇的話奇峰突出,使他情緒稍稍穩定下來。
凌渡宇望向湖水,低沉地道:「其實這關係是雙邊的,由第一眼看到夢湖開始……」
巴極從未想像過精華閃閃的凌渡宇也會有這類呆滯的神態,緊張地問道:「是不是和晴子有關的?」
凌渡宇再分不出「他」和「她」。
凌渡宇眼中流露出諒解的神情。
是否夢湖使妳冤魂不散,纏繞不去?
早上六時四十七分。
晴子眼中放射著讚賞的光芒,玉手再次伸前,顫動的手,遞向凌渡宇。
霧逐漸聚結。
剛才巴極拒聽白理臣的電話,兩人間的關係看來不大妥當。
凌渡宇亮著露臺上兩盞霧燈,光芒一到十多尺的地方,開始柔弱昏沉,無力透越。
巴極臉色一冷,寒聲道:「告訴他我今天沒空聽電話。」
巴極霍地站起身來,來到凌渡宇面前,焦灼地追問道:「事情有什麼進展?」
兼且一向以來,他深信他和這復活晴子的愛情,是雙方面的。
凌渡宇微笑道:「愛麗絲,我有一個要求。」
愛麗絲茫茫然抬起頭來,到這一刻才知道咬傷了凌渡宇,用手撫著對方染血的傷口。
巴極打開話匣子,緩緩道:「這幾天,夢湖變了很多。」他眼中滿佈紅絲,顯然是一夜未睡。
兩人相距不足十尺,那卻像不可逾越的鴻溝,天人之隔。
凌渡宇想了一會,想說話,又把話吞了回去。
巴極臉色一寒,露出一個殘酷的笑容,道:「那就是你違背了合約,監守自盜,把晴子從我處搶走。」
凌渡宇輕夾馬腹,白馬緩緩前行。
凌渡宇撥開巴極的手,走到欄杆前,極目遠眺,一面在整理自己混亂的思想。
再抬起頭時,什麼也看不見。
右手控韁,左手緊擁著愛麗絲,使她整個貼進他的懷抱內。
嫉忌是噬心的毒蛇。
凌渡宇只是搖頭。
像美夢裡的半睡半醒,一用神夢便散掉了。
巴極愕然,繼而露出深思的表情。
凌渡宇忽地目瞪口呆,原來他心靈內響起女性嬌柔的軟語,溫輕地道:「晴子?什麼是『晴子』?」
凌渡宇霍地站起身來,猛睜雙目。
玻璃屋、露臺、霧燈、湖霧,消失了。
通過哭石的記憶,他心靈的慧眼,看到晴子自殺的真相。
健馬受驚下放開四蹄,向前奔去,轉眼間越過囚禁雅黛妮的紅磚屋,衝進了一條林間的小道。
晴子把手微縮,責備似的搖頭,眼中傳出訊息道:「不是這樣!你只要求輕輕一觸,只能是這樣。」
凌渡宇的心靈受到無與倫比的震撼,他知道看到了什麼。
凌渡宇冷冷道:「你說得對,那的確是你『心中的晴子』,卻不是曾作你愛人的晴子,後者已在三年前死去。」
愛麗絲的呼吸急速起來,少女的敏銳,使她感到凌渡宇起著侵犯她的念頭。
巴極神情從容,道:「你說應怎麼辦?我想聽你的意見。」
凌渡宇站起身來,超越常人的靈覺,使他感到晴子在附近,接觸到她無盡的哀傷、悲怨。
可惜她臉上殺氣嚴霜,似要把凌渡宇吞進腹內。
心中湧起一股灼熱的期待,凌渡宇忍不住叫了出來:「晴子!」
信步來到哭石前。
他望向巴極的眼神,卻是絕對的敬誠。
凌渡宇道:「整個宇宙都是由大大小小無數的循環結合而成,來而復往,去而復來,日月的推移、人的生老病死、存在和毀滅。物質的巧妙結合,產生了生命,生命再反過來影響物質,創造另一種生命,也是一個循環。所以當夢湖遇上了你,開始了創生的過程,她把你對晴子的思念,以物質的形相復活過來。跟著加上了我,在我們聯手下,晴子『復活』的過程因而得以千百倍地加速……所以!她已不是死去的晴子,或者可以說:她是一個活過來的夢……」
凌渡宇心神在無比的震撼中,心中升起股無可抗拒的火熱,使他願意獻上任何物事,換取與晴子的一下輕觸。
這一刻,巴極才真正去戀愛。
清晨的夢湖平靜地展現眼前,水波閃閃。
晴子不知去向。
組成哭石每一粒分子內的恐怖記憶,狂風暴雨般向他侵襲。
據說人有三魂七魄,死時魂魄俱散,死後不久又會重聚起來,細想生前種種,若有冤屈,不肯散去,形成糾纏人世的冤魂。
巴極向凌渡宇道:「我想你也聽過他的事跡,他就是『標槍』。」
凌渡宇失笑道:「說的正是。」
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入夜後,水莊靜了下來,不過凌渡宇知道這是外弛內張,任何闖入的不速之客,都會遭到強大無情的反擊。
凌渡宇獨自坐在玻璃屋寬大的臨湖霧臺上,沉醉在眼前的景色。
然後……一切都失去了。
愛麗絲向後側仰俏臉,顫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在幹什麼?」
以一種至純至淨的形式去深愛。
巴極臉色有點發青,道:「你是否想說:每一個來到夢湖的人,他們的每一片幽思、每一個哀傷,都被夢湖像吸血鬼般吸納,成為食糧。」
巴極的臉更蒼白,軟弱地搖頭,他知道凌渡宇將要說什麼。
晴子眼內載滿深情,緊緊凝望,凌渡宇心靈震慄,欲言難語。
他心中內疚,昨夜遇到晴子時,完全記不起他和巴極的尋人合約,現在也不打算告訴巴極昨夜的事,他說不出這樣做的原因,只是覺得應該是這樣。
整個夢湖籠罩在精密的監聽系統下,凌渡宇缺少了那晚掩護的濃霧,一移往雅黛妮的方向,即給發現,愛麗絲接到通知,怒氣沖天策騎而來,弄成現下的局面。
淚水不斷流下。
巴極大步踏前,回到剛才的位置,呼叫道:「你不幫助我辦妥這件事,我什麼也不給你,解藥、雅黛妮,全沒有!」他失去了平日的冷靜和理性。
夢湖水莊在良好的天氣和視野下,寧靜中盈溢著勃勃生意。
標槍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的神色和_圖_書,接著回復冷漠的表情,似乎儘管給人把肉塊剜出來,也不會令他皺上一下眉頭。
他把精神緊守在眉心靈臺間方寸之地,把哭石積存了千百年的:死前的吶喊、生命的痛苦和掙扎、哭泣與心碎、生無可戀的悲淒,全部拒於門外。
可是,現在巴極驀地驚覺,自己所有的深情,只是放在一個不能理解的「異物」上,教他如何自處。
凌渡宇低首道:「對不起,我完成不了你交給我的任務,希望能終止合約。」
絕色的晴子,一身白紗,站在欄杆前,寶石般的深眸,牢牢盯進他的眼裡。
雅黛妮的反應,說明了兩人間的關係,非只是敵對那般簡單。
愛麗絲一副你說什麼本小姐都答應的態度,閉目呻|吟道:「說吧!」
神情忽然激動起來,聲音提高了不少,幾乎是叫道:「也夢到他為了另一女人,棄我於不顧。」
巴極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白,他本身受過哲學的思維訓練,最能把握這類抽象觀念。
這次連凌渡宇也表示讚賞,標槍確是一個深明局勢、有智有勇的黑道人才。
巴極呻|吟道:「你是說夢湖變成了有生命的怪物?」
這亦證明了他向巴極提出的「分子紀錄理論」。
提起腳步,走上哭石。
雪白的手,五指尖而纖美,水蛇般向他擺動。
不一會,他張開眼,臉上掛著一個信心的微笑,回頭往哭石走去,經過了哭石後,右方現出了一條分叉道,凌渡宇毫不猶豫地轉了進去,急步十五分鐘,來到一個十字路口,呆了幾秒,他轉入左方的路口,這時離開玻璃屋有里許遠了。
愛麗絲一抽馬韁,白馬在凌渡宇面前五尺處人立而起。
凌渡宇霍地站起身來,比巴極更激動地叫道:「你是不會明白的,我退出對你只有好處而沒有壞處的,你明白嗎?」
愛麗絲見他用辭古怪,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道:「不知道。我自幼在孤兒院長大,到了十四歲那年,一對夫婦名義上領養了我,把我送來了夢湖,為博士做事,不知不覺七年了。」
凌渡宇目射奇光,道:「吸血鬼吸入鮮血,維持生命和活力。夢湖卻更進一步,獲得或是千百倍地強化了『製造生命』的能量,她不單只記憶了人類的悲傷思慮,還把人類的思想,以一種我們不能理解的方式,重現過來……」
標槍果然道:「白理臣昨夜一抵哥倫比亞,立即出機場直赴愛沙大酒店,和在那處等待的邦達密談了四十五分鐘,回家後,又與他的心腹連夜開會,直至天明。同一時間邦達的黑虎幫全面動員,準備戰鬥。」
巴極不愧絕代梟雄,謀定後動,不過,除了他凌渡宇,恐怕沒有人知道巴極退出毒品生意的原因。
凌渡宇暗忖:妳豈有能力逃出巴極的指掌,巴極只不過讓她做魚餌,引自己到來吧。
直到離開了軟禁雅黛妮的紅磚屋很久很久以後,他還清晰地記起雅黛妮怨恨的眼神,他毫無疑問地相信,只要雅黛妮有機會,她是會絕不留情殺死巴極。
人說他們彼此互相了解,可是那種了解有多大的極限?
凌渡宇眼光從巴極身上移往夢湖,在清晨柔和的光線下,在沒有霧的干擾下,湖光爍動,遠處的彼岸,畫過一道粗粗的綠線。
這種孤獨,在這一刻冰山地溶解下來,兩人的心靈像水乳般緊密混和,再分不出彼此。
眼前的晴子清楚明白櫻唇緊閉,凌渡宇肯定是晴子傳出的心靈訊息。
冷汗不受控制地從額上髮邊冒出來。
凌渡宇幾乎是嗚咽地道:「晴子!晴子!」
同一時間,他驚覺一滴晶瑩閃亮的淚珠,也從晴子眼角逸出,迅速滑過她冰雪般的臉肌,滴進濃霧裡。
漲紅著臉道:「我要殺了他們!」
他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追蹤入白霧裡,天地凝住,淚珠滴落露臺的地上,向四方濺開,他完全不明白為何自己竟能觀察到如此細微的世界,他的眼力加強了千百倍,又或他負責視力的腦細胞以勝於平常的速度運作。
怒火高燃,巴極一個箭步標前,兩手一把抓著凌渡宇的雙肩,狂吼道:「你這說謊者、騙子,做了虧心事,還要狡辯,好!告訴我,你昨晚見到的晴子,是誰?」
每一個人都是孤獨切斷地各自活在世上,無論怎樣欺騙自己,終極時,依然是寂立在自己的「孤島」內。
因為他剛才一點也想不起巴極,遑論他的託付。
凌渡宇嘆了一口氣,很明白巴極的感受。
僵持不下。
沿路林木婆娑,鳥唱蟬鳴,極具南美的風情。
凌渡宇道:「原因很簡單,因為夢湖知道我來了。」
「他們」發覺「自己」躺在夢湖的青草岸畔,覆蓋在茫茫的黑夜裡。
情侶說他們因愛情而擁有了全世界,充其量亦只是孤獨地去擁有各自的「全世界」。
巴極背轉了身,沉聲道:「讓我靜靜吧!」語聲中帶著懇求的味兒。
我們從未曾能真正去「經驗」別人的「經驗」,只能「體會」;只能「想像」;只能「相就」。
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孤寂隔離的宇宙。
凌渡宇反應何等迅捷,一個虎跳躍起,豹子般向晴子移開的身體撲去。
剎那間,兩人的天地合在一起。
隨著他步上哭石臨湖高起的盡端,一種驚怵可怖的感覺,由他的脊椎尾升起,寒水冰流般直竄上他的後腦,再經由每一道神經蔓延全身。
他倆在心靈嫩綠的原野上翱翔逍遙,腳下的林木濃艷濕潤。
千萬亡魂的悲泣逐漸消去。
凌渡宇對上她溫潤的香唇,兩人沉浸在兩性間的歡樂裡。
抬頭望向凌渡宇,又低下頭去,低聲細訴:「本來我以為自己對他只有恨,可是面對面時,我才知道一直在騙自己,自從逃離這裡後,我幾乎每晚都夢到這處……這個美麗的夢湖,也夢到他……」
凌渡宇險些要抱頭狂叫,可是他的靈智告訴他,這是萬萬不可的傻事。
接著整天凌渡宇都沒有見過巴極,他推想後者應在為即將來臨的戰事忙碌,甚至離開了此地。
濃霧使天地變得狹小卻又無限,似乎地球上只餘下他們兩人。
凌渡宇暗忖,巴極王國的第二號人物白理臣,還是m.hetubook.com.com昨晚才得知巴極這個指令,而標槍早一日已接到知會,顯然標槍更獲巴極的寵信。
巴極忽地靜下來,臉色急速轉白,軟弱地退至欄杆邊,停下來,口唇顫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標槍的眼睛望向凌渡宇,後者坦然和他對視。
凌渡宇茫然的眼神望向巴極,又垂下了,緩緩點頭。
他若有所覺,茫然地抬起頭來,望向夢湖。
凌渡宇渾身一震,抬頭望向巴極,似乎這一刻才醒覺到巴極的存在。
凌渡宇悠閒地舉起右手,把手指插|進槍管內,挑戰地道:「槍彈可以轟掉生命,可是能轟掉愛和恨嗎?」
巴極沉沉地道:「是的!是的……我一直感到夢湖是有生命的異物,難道真的是這樣?」
這人站起身來,身形高瘦,最少有六尺四寸,雖然瘦,卻像鋼根鐵條般充盈著驚人的力量,狹長的面孔,微曲而起節的鼻樑,精芒內藏的雙眼,有種冷血的味道,使人見而心寒。
就在這時,一個遠較其他形象鮮明的畫面,驀地浮現:一個身穿白紗的女子,急步跑上哭石,美麗的臉上沒有半滴淚痕,卻有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堅毅,在大霧裡秀髮迎風起伏拂揚,在完全沒有半分停留下,從哭石的盡端投進湖裡。
凌渡宇淡淡道:「道理很簡單,因為我是夢湖的朋友。」
他同時慢慢收緊馬韁,馬兒受到控制,愈跑愈慢,終於停了下來。
此人威名震懾南美,連國家的元首也等閒不敢惹他。
凌渡宇默然,巴極和晴子間發生了很多非局外人所知的事。
凌渡宇心中一凜,愛麗絲並不知道晴子自殺的事,看來這是一個秘密,連忙道:「那樣傷心,不是等於自殺嗎?」他是想起晴子憂鬱的眼神,隨便找話說來堵塞過去。
愛麗絲雖然尚有一絲疑惑,神情卻緩和下來,點頭道:「是的!晴子病死前那兩個星期,整天把自己關在玻璃屋的臥室內,連博士亦不肯見。她幽怨的神情,我們看了也覺心碎,取她性命的病,可能是過度憂鬱所致。」
大漢遵命退出。
凌渡宇閉上眼睛,用力地深呼吸,直至肺部充滿了生力軍的新鮮空氣,才張開眼,望向一面疑惑的巴極,正容道:「我有一個非常荒謬的想法。」
心靈不斷提升,升上無盡的虛空,升上孤獨的虛空,可是他們再也不孤獨,因為他們也變成了虛空,就如虛空變成了他們。
巴極面容回復平靜,望向凌渡宇。
他頹喪地退後,直到腿背碰著椅子,坐了下去。
每一個出生,每一個死亡,都是徹底地孤獨。
巴極還未回來。
指尖輕碰。
凌渡宇裝作了解地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博士很後悔當時的行為,可是怎料到晴子居然會傻得去自殺。」
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問道:「這是什麼原因?」
事情並非表面的簡單。
黑暗向四方八面擴散,在一個無邊無際的大草原上,金色的雨點,灑落下整個平原、灑落下至他們仰臥的身上。
凌渡宇心中一凜,他當然聽過這名字,這是南美最著名的僱傭兵大頭頭,專事暗殺,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只知他的代號是『標槍』。
他不能接受這個晴子並不是那個「晴子」的說法,也不肯相信。
那並非延續,而是一種「提升」。
毒梟間的戰爭暴風雨般醞釀,風雲色變。
凌渡宇道:「我要見雅黛妮!」
標槍面無表情說出第三個行動的方向道:「對白理臣和他的手下,我會親自執行家法,邦達我亦不會放過,此舉可以在退出毒品生意的劣勢低潮中,爭取回你老人家的威望,同時去了眼中刺。」
凌渡宇撲往欄杆,極目盡是化不開的大湖霧,什麼都看不見。
巴極笑道:「有什麼事比我們現在所幹的更荒謬?」
霧開始淡化下來。
凌渡宇道:「我忘記了夢湖外的世界,甚至忘記了我在紐約的女朋友,而在不斷追尋一個夢想,一個只有在無知的童年時才有勇氣去憧憬的美夢。我不可以說這夢想就是愛情,而是比愛情更要超越,或者可以說是一種對『美』的渴想和追求,那是藏在和深埋在每一個人心底的『夢』。」
巴極低聲道:「起來!」
借雨水的交結,譜上戀曲。
標槍續道:「第二個層面上,我們和南美所有沾手毒品生意的幫會串連,保證將我們手上的生意向他們平均配給,使他們袖手旁觀,不參與這個危險的遊戲。」
巴極毫不猶豫地道:「凌渡宇先生雖未可算是朋友,卻可以絕對信任,你直說無礙。」
巴極道:「那晴子……」
凌渡宇舉起雙手,欲把晴子的玉手掌握。
凌渡宇豈肯放過這個機會,不過他深明要人吐出實話的技巧,就是先獻出自己已知的有限,來換取對方的所知,於是道:「博士也曾和我詳談過晴子的事,既然她的父母都反對他們在一起,一定會造成對晴子的壓力。」
愛麗絲全身一震,張開大眼,一臉不相信的神情,失聲叫道:「什麼?」
霧氣旋轉起來。
超越了人類愛情一切負面的副產品,超離了人性的弱點。
凌渡宇恍然大悟,原來愛麗絲一直單戀巴極,這解釋了她對雅黛妮的敵意,因為後者和巴極有過一段不尋常的關係,目下凌渡宇代替了巴極在她心中的地位,她自然更懼怕雅黛妮會把他亦搶走,以致一個清純的女孩行為乖張失常,這是屬於不可理喻的事。
敲門聲響,一個大漢走出露臺,拿著無線電話,恭敬地向巴極道:「博士,白理臣先生從巴拿馬來的電話。」
見過雅黛妮後,愛麗絲接到巴極從哥倫比亞來的電話,一直忙著,整個夢湖水莊活動起來,不時見到巴極精銳的武裝手下進進出出,在加強防禦的力量,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聲勢。
凌渡宇回復平日的鎮定,明白這是關鍵的時刻,一個不好,是流血收場的慘局,平靜地道:「不!你弄錯了,我並沒有奪去『你的晴子』。」說到「你的晴子」時,他一字一字地讀出來,使巴極感到其中另有文章,不致立即發作。
愛麗絲渾身一震,張眼怒道:「什麼?」
晴子!妳究竟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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