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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沉默:珍惜動物悲歌

作者:彼得.馬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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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非洲沉默:塞內加爾.甘比亞.象牙海岸(一九七八) 象牙海岸的腐敗首都

第一章 非洲沉默:塞內加爾.甘比亞.象牙海岸(一九七八)

象牙海岸的腐敗首都

黎明很早便來到這個低矮大草原林地中,凸起丘陵地上的破落村子。我一直沒睡著,頭疼和發燒因為無線電發報機的聲音和嬰兒的哭聲而變得更嚴重,其間還穿插了一名肚子餓的男人,在車廂地板上敲打椰子所發出來的聲音。服務生正在替一名有錢的回教徒老先生找一把吃早餐用的椅子,他看到我那嚴酷的表情便打消念頭,而從那些睡在椅子一整夜的人群中,找最無力抵抗的人下手——一名困惑的鄉下人帶著他年輕的妻子和一名嬰兒,他看起來似乎並不知道自己的權利何在。在一陣混亂中,那名嬰孩在地板上小起便來,當火車搖晃時,那一沱小水坑流遍整個走道。那名母親站起身來,向前躬著身子把孩子背在背上,孩子趴在她背上,就像一隻無助的樹蛙;他唯一可支撐的就是母親擠出來的臀部贅肉,直到被他媽媽綁在身上的「卡坦加」背架(katanga)。那景象對於處在昏熱的身體狀況的我來說,正可以解釋為非洲開發的背部,而嬰孩的倚靠就像是母親的一種附屬品:早年還沒有「卡坦加」可以使用的時代,人們是用葉子把孩子固定起來,但很不牢靠,而「卡坦加」這種堅固的架子,讓嬰兒坐在上頭時,母親可以同時走路或在田裡工作。這種東西當然是一種革命性的便利發明。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走來走去,有人在月台上打地舖;小販叫賣著麵包、水果和飲用水,還有各式各樣的「特產」。有個人專賣襪子和皮包,另一個則賣土耳其氈帽和https://m.hetubook.com.com回教徒祈禱用的臥蓆,因為這個國家北部和尼日、上伏塔一樣靠近沙漠地區,回教的勢力依舊龐大。我們站在酷熱中,接著太陽突然下沉,靠近我們站著的地方有一群穿著黑色衣服的婦女,她們臉龐尖削而優雅,阿迪蒙說,這些是波爾尼日人(peulh─de─Niger),打從一九七三到一九七六年發生大旱災開始,他們便帶著他們的瘤牛(zebu)群向南遷移。「波爾族」是佛萊尼族諸多稱呼中的一種,佛萊尼是我們在塞內加爾境內所見過第一支定居型的農業民族。然而吐庫勒佛萊尼族的外表雖然是黑人,但是從臉上的骨架來看,他們是實實在在的「北方人」,這些人背離了他們祖先柏柏人所維持的遊牧生活形態,而「衣索匹亞式」的外貌,則讓佛萊尼被誤認為源自東北方。他們用動物來以物易物,交換當地農民耕作的食物,讓自己依附在當地部落,他們橫跨整個西非蘇丹大草原,從塞內加爾到喀麥隆,範圍超過兩千哩。
由於財富來得太快,位在惡臭潮濕海岸上的阿必尚,變成一個歐化的城市,但依舊保有當年奴隸港時代的骯髒、臭氣沖天、腐敗衰弱。儘管這裡比其他非洲地區較易為人接受,但是它到底還是個「非洲人的國家」。除了態度極度惡劣的海關,其他的辦公室在週末假日期間,都不上班。要取得北上到柯莫國家公園的旅遊資訊,真可說是求助無門。我們預訂了提亞瑪飯https://m•hetubook•com.com店,就在蝙蝠飛來飛去的高大樹林之間,那是此地諸多聲名狼藉的旅館中排名第一的旅館;但是我們卻被趕到艾佛麗飯店,那是一間高大華麗卻也貧乏的「國際級飯店」,獨立於海灣另一頭的絕壁上。飯店自給自足,擁有昂貴的服務和商店,它把旅客和外界隔絕,讓他們有錢無處可花,不過旅客得擔心前往城市時,那像海盜搶劫一般的計程車費用。奈洛比高大亮麗的「國際飯店」是阿必尚這間飯店的姐妹店,是一間家族經營舒適且乾淨的旅館,飯店的特色在於擁有保齡球道、四間粗劣的餐廳和一間糟糕透頂的酒吧,還有一座占地數英畝的包覆式大型游泳池,泳池大到可以行船,此外還有一間全非洲大陸地區僅有的溜冰場。艾佛麗所擁有的一切,幾乎可以讓旅客希望一輩子都不要再來到非洲。
第二天在飛往象牙海岸途中,一名塞內加爾婦女手提著行李,裡頭包括三條碩大且彈跳不止的魚,這些龐然巨物拒絕被乖乖地擺好,不停地用尾巴拍打著厚紙箱兩側。午餐供應的是「叢林肉」,在那個場合中,其實供應的只是小塊而冰冷的鳥肉,鳥頭還滋滋作響,我們希望上頭裹著的那一層東西是麵糰。除此之外,這趟飛行向東南方飛越幾內亞森林,十分不平穩,直到飛機在海上盤旋轉往阿必尚之後才穩定下來。我們在那裡看到紅色的海灘和綿長無缺的海岸線,也就是「迎風海岸」,這裡的景觀有別於最惡劣的奴隸劫掠惡名。一七七〇年代,班達瑪河口奴隸出口的活動頻繁,就在所謂「大拉侯區」(Grand Lahou)的西側。不過當時因為缺乏港口,所以貿易活動並不穩定,直到後來殖民地活動發生。到了十九世紀末期,少數白種人留意到這「惡人海岸」厚重的叢林屏障後方的土地,因此這座海岸後來因珍貴的象牙而改名。一九五〇年之前,就貿易和對歐洲貿易收益而言,象牙海岸不是塞內加爾的對手,後來一條穿透這道海岸屏障的通道穩定下來,同時在廣大的艾比利潟湖建造港口。如今此地發現石油,擴展了繁榮的木材業,以及咖啡、橡膠、油棕樹田等產業,首府阿必尚變成一座充滿嶄新建築和新款汽車,且急速發展的新興城市。一如塞內加爾,這國家和西方世界維持強大的貿易關係,如今這兩個國家遠比當年法屬西非殖民地中的任何一國都來得繁榮富裕。和*圖*書
據說來此的外國人當中,體質最好的算是美國人,接下來是北歐人,或許是因為在國內有很好的防疫系統,他們最不受當地病菌影響。不幸的是,我們都被列在那倒楣的病號名單裡。雖然在塞內加爾鄉野吃到的餐飲讓我們安然無恙,但對艾佛麗的「主菜」也不敢有太大的期盼。儘管我們都沒有在別的地https://m•hetubook.com.com方用過餐,但到了星期一,我們都病倒了,而波斯也瀕臨崩潰邊緣。我們瘋狂地想要離開阿必尚,然而北上飛往郭荷果(Korhogo)的班機,整個星期內都沒有空位。因此我們被安排搭乘前往上伏塔的瓦於都占國營火車的臥舖夜車,黎明之後,我們將可以在象牙海岸北部的佛克斯都古下車。
火車走走停停地向北駛去,開進漆黑的熱帶之夜。為了打發前方的漫漫長夜,我們喝醉了,傍晚就這樣輕鬆度過。一道精緻的晚餐送上來,伴隨著車窗吹進來的叢林甜美溫暖的和風,用餐之後,我盯著車外的森林,那一片漆黑映著同樣漆黑的夜空,我看到星斗和明月拂照廣大茂密的非洲森林。
那天晚上六點鐘,我們已經到達車站等候預定七點發車的火車。旅行社指派一位象牙海岸籍名叫傑克布.阿迪蒙的年輕人來當我們的導遊。傑克布變成我們的資訊來源,他的話不太能信,還不如不說。他帶給我們的第一個訊息竟是壞消息,他說旅行社不能保障我們所預訂的臥舖車位,上午九點鐘旅行社給我們的保證像風般飄忽不定;他們說火車來的時候,我們必須碰碰運氣。
一名來自上伏塔,衣衫襤褸又酒醉的原住民,正試圖向我們銷售「中國精油」(China Balm),那商品裝在一個綠色盒子裡,盒子綴有光鮮的龍形裝飾。那種高深莫測的包裝讓我想起了「惡婦人」(Foul Mesdames),那是一種罐裝中國豆的名牌商品,在坦尚尼亞一些偏遠鄉間的小店裡可以和_圖_書找到。一名同行的小販拿著一塊不太可口的肉餅試圖吸引我們,只見那位賣中國精油的小販揮出一拳,他原地轉了個圈,差點跌倒在地。賣精油的小販憤怒地高聲說話,傑克布在一旁笑著翻譯說:「我此刻正和大人物說話,和白種人說話,而你們卻帶著骯髒的食物來到這裡,想要破壞我的生意。」不過,停留在這過去所謂的惡人海岸期間,一堆挫折降臨在我們身上,即使是中國精油,也無法撫慰我們的心靈。火車出現之後,我們發現臥舖顯然已經客滿,不管怎樣抗辯或賄賂,所有的希望都落了空,我們所預定的頭等艙位不幸已經嚴看超賣,我們唯有速戰速決,以便在餐車確保座位,因為我們必須在那個車廂裡奮戰十四個小時。
稍後空氣轉涼,我們的列車一站又一站地停靠——先是狄姆布克洛(Dimbokro),接著是布爾克(Bouake)和卡提奧拉(Katiola),餐車變得十分擁擠,擠到那些沮喪的旅客得從車窗爬進車廂,其中有兩名形容憔悴的法國年輕人帶著他們的登山背包和吉他擠進車內,他們為自己安頓一張桌子,和一群非洲人同桌,接著他們開始痛罵那些觀光客,如何破壞這個的法國西非屬地。那些象牙海岸人一言不發,很有禮貌地傾聽,過了一會兒,有個人平靜地用法文說:「你呢?先生?你算是哪一種觀光客?」其中一名年輕人的吉他被踩碎了,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我們是熱愛音樂的觀光客。」沒有人笑,緊接而來的是一陣同情的沉默,一直持續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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