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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之旅

作者:佛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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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回教寺 一

第一部 回教寺

天空不但決定了氣候和季節,也決定何時大地將會變得美麗。大地除了百花的迸放並無法改變其樣態,但天空作美時,強德拉波城的市場可因雨點的洗刷而變得清新秀麗,或陽光普照使大地一片和熙。天空可這樣地改變大地的風韻,因為它是如此強壯和巨大。天空因吸取太陽每日傾注其中的精英而強壯,因廣袤的大地而變得巨大。沒有突出的山脈破壞了穹蒼的弧線。大地平坦地向外延展,偶而微微突起,但又復歸平坦。只有在南方,成堆的拳頭和手指突出於土壤之上,阻礙了大地無垠平坦的延展。那些拳頭和手指就是那些不尋常的洞穴所在的馬拉巴山丘了。
內陸的景觀則有了變化。那兒有https://m.hetubook.com.com一個橢圓形的廣場和一間淡黃色的長形醫院。歐洲人所擁有的房屋座落在火車站旁的高地上。越過與恆河平行的鐵路之後,地形下陷,然後又陡峻地突起。在第二個突起之處座落了一個小派出所,由此地望去,強德拉波城又是一個迥然不同的景象——它變成一個花園之城;其實它不是一個城市,而是一處稀疏地點綴著小茅屋的森林。它是一個濱臨於尊貴之河的熱帶遊園。那些原先為市場所遮蔽的椰子樹、林姆樹和芒果樹以及皮柏樹現在都已清晰可見,且反而遮蔽了市場。這些樹受到花園中古老水池的滋潤而成長,而突出於令人窒息的貧民窟和m.hetubook.com.com沒人朝拜的寺廟之上。由於企希陽光和空氣,並且比人們秉賦更大的力量,它們超拔於周遭的低物之上,以樹枝和樹葉互相招手致意,而建立了一個眾鳥之城。尤其是在雨後,它們更形成一道天幕,蔭庇了從其下面通過的人和物。但在平常,即使是枝葉稀疏或凋零殆盡的時際,它們仍為居住於高地之上的英國人增添了不少光彩,因此初來此間的訪客無法相信這個城市會像外人所傳述的那般乏善可陳,而會情不自禁地走訪城區,但終究他們會發現外人所言不虛。至於那個小派出所則無可觀之處,它既不吸引人,也不令人厭惡。它的設計得體,前端設有一個紅磚建造的俱樂https://m.hetubook.com.com部,後面有一家雜貨店和一塊公墓,那些周圍有陽臺的木造小平房則沿著垂直相交的道路星羅棋佈。它並無驚人之處,只是從此處觀望可看到此城市的美麗景緻。它超然於此城市而孤立,只是和此城市同頂著蒼穹。
強德拉波城除了二十哩外的馬拉巴山洞外,並沒有其他可觀的風景勝地。與其說它被恆河的水侵蝕,不如說它是突出於恆河河岸,而沿著河岸迤邐了數哩之長,由於河岸上佈滿了隨意丟棄的垃圾,以致於城市本身與垃圾堆幾乎難以分辨。河岸沒有可資步下沐浴的臺階,因為這一段的恆河並不是神聖所在。事實上這裏並沒有河岸,而市場遮蔽了河流遼闊而多變的景象。這裏的街https://m.hetubook•com•com道邋遢,寺廟也並不雄偉,雖然有幾間精美的屋宅,但它們不是座落於花園中,就是座落於小巷裏,而巷子的骯髒又使人望而卻步,除了應邀而來的訪客外,乏人問津。雖然強德拉波城從未曾成為一個大城市或美麗的城市,但在兩百年前,它卻是上印度(在當時是帝國)與海之間的必經之地,那些精美的房子就是在那時期建造的。到了十八世紀居民就失去了裝飾住宅的熱情,且人們從未自動地裝飾他們的屋宅。市場裏沒有圖畫,也幾乎沒有雕刻。木頭看起來像是泥巴做成的,居民也像是移動著的泥塊。眼中所見的一切是如此地卑微、單調,所以當恆河流過時,人們可能會期望它把這個城市中累贅的事物沖回泥土。這裏和圖書的房屋倒塌,人們溺死了,任他腐爛,但城市的輪廓依舊,這兒膨脹,那兒收縮,像是某種卑下但無法毀滅的生物一般。
天空也有變化,只是它的變化比植物及河流的變化不明顯而已。偶而雲層浮佈於天空,但通常天空是諸色紛雜的圓頂,其主色是湛藍。白天時,藍色的天空越是接近地平線,顏色越是褪淡而終至成為白色,但日落後,蒼穹就披上一層新的外衣,由日落所在的西方起,其顏色便從橘紅色逐漸向上溶淡為柔和的紫色。但它的主色還是湛藍,即使在夜晚也是如此。然後群星宛如燈籠般懸垂於無垠的穹蒼。群星與蒼穹的距離和群星之後無垠的天際一比就微不足道了,而群星之後的天際終於擺脫了藍色的渲染而無法以顏色來描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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