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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不高興啦，該請『吃糖』嘍！」

表姐跟著起鬨，輕聲對我講：

「當初你是『擁唐派』，現在你竟也變成『中立派』了……」

「小弟，」表姊歉然地瞅瞅我，「我始終是同情唐琪的；可是爸爸的話也很有道理。同時，我也不希望你為唐表姊懊喪一生！」

「你別對孩子這份神氣呀！」她對姑父這麼說，「醒亞是最聽話的孩子，他對唐琪早就死了心啦，這兩天我正託咐當初給震亞保媒的陳二爺與劉三爺，趕緊給醒亞提親哩，他們說已經有了眉目……」

我請求姑母，等我讀完高中再談婚姻不遲。姑母卻堅持己見：

姑父的話，很出我意外。姑父雖然正直，但對於唐琪的同情和_圖_書，從未有如此露骨的表示。我似乎被鼓舞起無限勇氣，我瞅著姑父脫口衝出來：

「大人不能騙小孩兒，當初你震亞大哥訂婚時，我就答應過盡快地給你提親的！」

「醒亞，我鄭重警告你：同情別人是可以的；但絕不可把自己拖到陷阱裏去。唐琪是你今天救不了的！你懂不懂？」

然而，我還是寧願選擇愛。儘管這是一種無法表達，或許是永遠無法表達的愛了。儘管這是她無法知曉，或許是她終生無法知曉的愛了。我的良知逐漸逐漸地甦醒，它已使我逐漸逐漸地領悟出：愛別人，始能獲得平靜。

我是這麼卑不足道，無關輕重。我發現：我把「恨」給唐和_圖_書琪，與把「愛」唐琪，同樣對於唐琪不發生絲毫影響！

「哼，唐琪所說的話並沒有錯，」姑父接著說，「高老大這叫做自討沒趣兒！」

說真的，那相片上的少女，相當俊美，眉清目秀，嘴邊還有一絲羞答答的微笑，姑母說她五官好，家教好，性情也一定好，大有不「相」也可「定」下之勢；可是，我實在無心應命。我也曾一度動搖；認為唐琪既然可以跟捧「戲子」的男人交際，又可以任意被舞客摟抱起舞，難道我連另交一位女友的權利都沒有嗎？我是給誰守的這份「貞節」呀？我是要去中國大戲院的，我要叫唐琪和其他的人知道，除了唐琪，我照樣可以獲到女和_圖_書人或妻子！如果我能訂婚、結婚，我還要特別請唐琪來「觀禮」……然而，這種念頭立刻就被自己的良知打消了。我奇怪自己怎麼竟會產生出這種寡情的，愚昧的念頭？唐琪有甚麼值得我去報復的呢？她如果早已不再愛我，我的報復不是毫無意義嗎？她如果仍愛我如初，我的報復不是太卑鄙太殘酷嗎？

我滿希望姑父同意我的說法，甚而幫助我設想一種有效的，援助唐琪，解救唐琪的辦法。可是，姑父卻把面孔繃緊，嚴肅萬分地一瞪我：

「高大爺跑到永安舞場去找唐琪，他相當客氣地對唐琪說：『表妹，大家都知道你是高家的表小姐，因而你幹甚麼都可以，快別再幹舞|女好不好？你要ｈｅｔuｂｏｏｋ•com.ｃｏｍ一定幹舞|女，能不能改個名換個姓？大家都有面子……』唐琪馬上把臉一拉：『誰是你的表妹？你們已經和我登報脫離了關係，我幹甚麼你們再也管不著！』接著，她又說：『我唐琪坐不改姓行不改名。你要買票請我跳舞，或叫我坐檯子，我都奉陪，因為這是我的職業；否則，我可沒有閒空跟你多談！』高大爺這趟可氣得不輕，回到家來，一面跟高伯母大夥兒詳細學舌，還一面不住地大罵唐琪是小潑婦！」

我的愛對於做了舞|女的唐琪，究竟有甚麼用呢？

「相」的前夜，我幾乎通宵未眠……天破曉時，我偷偷溜出家門，逕奔老龍頭火車站，搭最早一班快車到了北平。

我給姑母留下一封短和-圖-書信，請她饒恕我這次的違命。我沒有跟賀蒙留一個字，心中似乎憤憤不快地想著：

姑父和姑母走開後，我對表姊說：

姑母的話，竟真在兩天後兌現。她拿給我一張陌生少女的相片，並且說熱心的「保媒專家」陳二爺與劉三爺，已代為約好後天準在新開幕的中國大戲院包廂裏，聽馬連良、張君秋、葉盛蘭的戲，同時進行男女兩造「相親」。

一天，表哥由高家回來，報告大家一件「新聞」說：

「姑父，唐琪的遭遇實在是值得人同情、援助的！」

「你多在天津跟表姐談幾天戀愛吧！正好少要我這個『命不濟』的人『夾蘿蔔乾兒』，『沖』了你們的『運』！」

我張口結舌，不知如何答辯。姑母卻為我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