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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加入登山社，老弟，」他回答：「你必須被選中。」

蓋敲了敲喬治的門，沒人回應。他看了一下錶：十點五分了。喬治不可能在大廳吃早餐，因為星期天早上九點就停止供餐。喬治也一定不會撇下蓋，自己去新鮮人社團大會；他若不是睡著了，就是在洗澡。蓋又敲了一次門，但還是沒人應門。他打開門朝裡張望。床沒整理——這沒什麼奇怪的；一本書攤開擺在枕頭上，一些文件散落得一桌子都是，但喬治卻連影子都看不到。他一定是在洗澡。

「那我要怎麼被選中？」

「我是桑莫維爾（Somervell），」他說道：「這位是歐岱爾（Odell）。他是地質學家，所以他對研究石頭的興趣高過攀爬石頭。後面那個傢伙，」桑莫維爾一邊補充，一邊指著一位年紀較大的男人：「英國登山協會的喬佛瑞．溫斯洛普．楊。他是我們的榮譽主席。」

喬治和蓋不同的是，他曾因只拿到三等成績而感到羞愧。不過班森先生向他保證，他差一點就拿到二等成績，他還補充說，如果喬治接下來兩年再用功一點，他考完畢業考應可拿到二等成績，而如果他願意做出犧牲，甚至可能得到第一等成績。

「不過花五英鎊就可以啦。」另一個聲音嘲弄地回答。

「說得很對。」蓋毫不覺得難為情地說道。

鬧烘烘的學生主持的攤位占了一大塊綠地，他們似乎全像街頭小販那樣大吼大叫。喬治和蓋沉浸在那股氣氛中，逛完了第一條走道。一個男人穿著板球裝，拿著板球拍和球，看起來與秋天有點不協調。他問道：「兩位玩不玩板球？」這時蓋開始有幾分興趣了。

喬治親切地握了布魯克的手，填好表格交回去。布魯克瞄了一眼那個簽名。「我說，老弟，」他問：「那些謠言屬實嗎？」

「國內最有能力的登山家。」喬治說道。

「你玩西洋棋嗎？我們今年一定要打敗牛津。」

他們穿過中庭時，喬治維持著他平常的步調，而蓋總是覺得很難跟上。

「你不必在他身上浪費時間，」蓋說道：「ｗww•ｈｅｔubｏoｋ•ｃoｍ.ｃｏm他的眼界放在更高的事情，雖然他在找的人恰巧也姓楊。我晚一點會去找你，喬治。」蓋說道。

喬治正打算回話時，他背後有個聲音說：「然後他被迫再爬出去。那永遠是最困難的部分。」

「老天爺啊，」布魯克說道：「這人沒救了嗎？」

蓋聽過此人的名字，他同時代表英國打板球和足球，於是對他微微鞠躬為禮。

「班森建議我參加戲劇社。這可能讓我們有機會認識幾個女孩子。」

喬治拍拍好友的背，對著一排展示的照片，仔細端詳過去和現在曾站在大聖伯納步道、維藍峰與羅莎山最高點的大學生。在桌子另一端的板子上，展示著一大張白朗峰的照片，上面寫著：如果想經歷磨練，明年和我們去義大利。

「什麼謠言？」喬治說。

「已經十點啦？」他一邊問，一邊解開毛巾，用來擦乾頭髮。

「那麼你就來對地方了，」帶著板球拍的人說：「我的名字叫迪克．楊（Dick Young）。」

他父親告誡他：「試著思考一下，你參與了這麼多課外活動，但在考慮選擇職業時，會不會沒有任何活動對你可能有所幫助？」這是喬治壓根不會花時間去想的事。「因為用不著我來提醒你，我的孩子，」儘管父親接著這麼說，不過還是提醒他：「我沒有足夠基金讓你的餘生都當個逍遙紳士。」從喬治上預校的第一天開始，馬洛里牧師就已把這個觀點表達得再清楚不過。

當喬治看到走道末端有個攤位上方的雨篷寫著：「費邊社，創立於一八八四年」，他停下了腳步，隨後朝一個男人走去，對方正揮舞著一本小冊子高喊：「人人平等！」

「……會很樂意登記。」喬治在蓋講完話之前搶著說。

喬治對布魯克舉起他的方帽，布魯克也回了禮。蓋率先走到下一排攤位，得意地指著一塊白色雨篷，上面寫著：「CUMC （劍橋大學登山社），創立於一九〇四年」。

「那你比較喜歡哪一邊？」喬治一邊問，和*圖*書一邊拿毛巾輕抽了他一下。

蓋問：「你打算加入哪些社團？」他幾乎是用跑的跟在喬治旁邊。

「我要怎麼加入？」喬治問一個矮壯的傢伙，他站在一個手拿冰斧的高個子男人旁。

桑莫維爾和歐岱爾此時對這位莫德林學院新鮮人的興趣大多了。這兩個年輕男子之間的差異簡直可說是天壤之別。歐岱爾只有五呎五吋多一點，有著沙棕色的頭髮，臉色紅潤，還有一對水汪汪的藍眼睛。他看起來非常年輕，幾乎不像大學生，不過開口時，又比實際年齡老成許多。桑莫維爾則身高超過六呎，有著一頭看來不常以梳子整理的不馴黑髮，以及海盜似的黑眼睛，但有人發問時，他會低下頭，輕聲說話，這不是因為態度冷漠，而是因為生性害羞。喬治的直覺告訴他，這兩個天差地別的人將會是他一輩子的朋友。

「無論如何都沒有。」蓋承認。他轉向喬治，接著說：「不過至少我已發現你在找的人了所以你跟著我走的時候到啦。」

「你跟我在一起很安全啦。」蓋向他保證。「現在你可以快一點嗎？不然我們還沒到，其他人就通通收攤了。」

喬治笑了。「別管我朋友說什麼，」他說道：「不只因為他是個迂腐保守派，也因為他是資本主義的走狗。」

「為什麼？」布魯克率真地問。

喬治和蓋兩人都登記了前往威爾斯的週末之旅，並把申請表交給站在桌後較高的那位。

「要是你還沒發現的話，」蓋對著此時光溜溜站在他面前的朋友說：「不只是女孩子會多看你兩眼。」

蓋拿起喬治枕上的書。E ．M ．佛斯特的小說，他沒讀過這位作家的書。喬治腰上纏著毛巾、頭髮滴著水走進來時，他才努力讀了幾頁而已。

「你的朋友如何？」迪克問道。

「你靠著翻越你們學院的圍牆進了這間大學。」

當喬治來到他面前時，那男人問：「你想加入我們的小團體嗎？或者你也是迂腐的保守分子之一？」

「超過十點了。」蓋說道。

「好傢伙，」年輕人說著，把一張表格推過桌面：「在這裡簽名，然後你就可以到我們下週的聚會來，蕭伯納先生會來演講。順便一提，我的名字叫魯伯特．布魯克（Rupert Brooke ），」他補充說明後，伸出手來：「我是社團的祕書。」https://m.hetubook.com.com

喬治點點頭，漫步走過人群，對身旁的叫喊充耳不聞：「你唱歌嗎？我們在找男高音。」

「所以你參加的是什麼樣的社團？」布魯克把注意力轉向蓋。

喬治很有把握，這種對話不會發生在蓋和他父親之間，雖然他也只是設法勉強保住三等成績。他做出結論：現在不宜告訴爸爸，如果他運氣夠好，能雀屏中選參與喬佛瑞．楊的阿爾卑斯登山隊，那年夏天他將會遠征義大利。

喬治轉過身來。「你的意思該不會是……」

「不讓你加入的那些，」喬治咧嘴一笑：「這應該會讓我有很寬的選擇範圍。」

「我認為班森感興趣的不是女孩子。」

喬治開始考量，班森先生心中所謂的犧牲可能指的是什麼。畢竟他已獲選為費邊社的社務委員，曾與蕭伯納及藍西．麥唐納（Ramsay MacDonald）共進晚餐；他定期和布魯克、李頓．史垂奇（Lytton Strachey）、傑佛瑞、約翰．凱因斯兄弟（Geoffrey and John Maynard Keynes），以及凱．考克斯（Ka Cox）共度夜晚，他們全都是班森先生徹底贊同的同伴。他甚至曾在布魯克製作的馬婁戲劇《浮士德博士》裡扮演教宗，儘管喬治自己會率先承認，劇評並不是那麼捧場。他也開始撰寫關於包斯威爾的學位論文，希望能及時出版。不過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這一切都比不上他為了入選英國登山協會所做的努力。班森先生是否期待他犧牲一切，以換取第一等成績？和-圖-書

「相當簡單。你登記參加我們社團前往潘宜步道的其中一次行程，然後我們就會決定你是登山者，或只是週末踏青客。」

「除了板球社，還有學生會、迪斯雷利社和軍訓團。」蓋回答。

蓋坐在床沿等候。從很久以前，他就不再抱怨這位朋友無法理解手錶的用途。然而這一點還是惹惱了許多認識喬治的人，他們經常提醒他溫徹斯特的校訓m•ｈｅｔuｂｏok•ｃｏｍ.ｃｏｍ：「禮儀造人品」。蓋很清楚知道朋友的缺點，不過他也知道，喬治有非凡的天賦。命運的偶然安排他們在前往預校的路上坐在同一節車廂，這件事改變了他整個人生。其他人有時覺得喬治太不圓滑，甚至自負，但若他們取得他的信任，就會發現他身上有同樣分量的仁慈、慷慨和幽默。

「當然不是，」喬治說：「我信仰費邊的信條很久了。『如果你不必在怒氣中發出一槍一彈就能贏得一場戰役，你就是真正的勝利者。』」

他們加入擠成一團的大學生人群後，步調就慢了下來，這些人都要去參加新鮮人社團大會。早在他們抵達帕克園之前，他們就聽得到樂隊在演奏、合唱團在唱歌，還有一千種生氣蓬勃的聲音，全都爭著要蓋過其他聲音。

楊細讀喬治的申請表時露出微笑。「葛雷恩．爾文有誇張的傾向，」他說道：「不過，他已寫信告訴我你最近的阿爾卑斯之旅了。我們在潘宜步道時，你會有機會表現一下，你是不是像他說的一樣厲害。」

「我會讓你知道，」蓋打斷他：「我朋友……」

如果有人問喬治，他在劍橋的第一年有什麼成就——他父親確實問了——他會說，遠比他在期末考後得到的第三等成績還要來得多。

「他比爾文說的更厲害，」蓋說：「爾文不會提起我們的巴黎之旅，那時候……哇！」在喬治的腳跟撞上他的脛骨時，他大叫了一聲。

「這很簡單，真的，」在喬治有機會開口以前，蓋接著說：「當你爬到一個岩石面上時，你的手不過比你的眼睛高上幾吋，不過當你爬下來的時候，你的腳永遠在你下方至少五呎遠，這表示當你朝下看的時候，你更有可能失去平衡。懂了嗎？」

「你玩樂器嗎？」另一個急切的聲音說道：「鈸也可以喔？」

「也許不太可能，」楊說：「已經有一、兩位其他社員希望獲選參與那趟旅行。」

「我有機會參加您明年夏天的白朗峰登山團嗎？」喬治問道。

「我是溫徹斯特公學的開球手。」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