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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拼圖

作者:傑弗瑞.亞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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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另一位女士 18 波提切利式的美

第二部 另一位女士

18 波提切利式的美

喬治站直身子,用白堊粉抹了一下球桿尖端,趁著再度排球時回答:「先生,我當然贊成。」
「假以時日,或許吧,透納小姐。不過那還要等一、兩位其他女士為我傾倒以後。」
「那是什麼,先生?」安德魯問道。
「馬洛里先生,這是個很好的建議,」米德莉說:「要是我有機會將父親視為典範,追隨他的腳步成為一位建築師,我會很樂意這麼做。」
「不,先生,我的建議不是這樣,」喬治說:「我相信女性應該和男性一樣享有同樣的遊戲規則。再駑鈍的人也該有一票。」
「那可能也是個社會主義分子。」透納一邊吃一邊說道。
「謝謝你,亞金斯。」主人說道。管家一離開房間,透納就悄聲說:「我願意賭一年的收入,亞金斯不會同意讓女人有投票權。」
喬治正要回答時,壁爐上的鐘敲了一響,提醒這個小時過了一半。安德魯從座位上站起身子,向主人說:「先生,這是個很愉快的晚上,不過或許現在該是我們離開的時候了。」
喬治再度俯身到球桌上,這回,他在把球桿交給安德魯前又得了二十一分,安德魯卻一分沒拿到。
「有個簡單的辦法可以改善。」喬治說道。
喬治花了點時間評估擊球路線,等到他把球桿交給安德魯時,他已累計得了十四分。很快態勢就變得十分清楚——透納碰上對手了,所以他決定嘗試不同的策略。
瑪喬莉溫和地對父親笑笑。「《泰晤士報》的劇評家認為,」她對著喬治繼續說:「《窈窕淑女》兼具機智與啟發性。」
「沒有,馬洛里先生,我沒看過,」露斯回答:「我們上次去看戲,是在村民活動中心看《查理的姑媽》,那是在教區牧師剛禁止《不可兒戲》和*圖*書朗讀表演之後。」
「馬洛里先生,你打撞球時該不會打敗了我父親吧?」她終於開口了。
喬治上前和三位年輕女子握了握手,並在主人把他的座位安排在瑪喬莉和米德莉中間時,努力不表現出失望之情。兩位女僕上了第一道菜——蒔蘿冷鮭魚,同時管家斟了半杯松塞爾葡萄酒,讓透納試味道。喬治不曾留意幾週以來見過最開胃的食物,因為他不時試著偷瞄坐在桌子另一頭的露斯。她似乎未曾察覺自己的美貌。波提切利式的美,當他凝視著她白皙的皮膚、瓷器般的藍眼和濃密的紅褐色頭髮時,他悄悄告訴自己。波提切利式的美,他拿起他的刀叉時又重複了一次。
「首先,讓女性接受適當的教育,如此一來她們就可以上大學,和男人攻讀一樣的學位。」
「但我父親告訴我,你希望征服的是埃佛勒斯峰。」
「正好相反,」喬治說:「牛津和劍橋必須首開風氣,因為這樣其他學校一定會跟進。」
「她?」露斯重複了一遍,心中充滿困惑。
他們還沒走上臺階頂端,一位管家打開了前門,靜靜引導二人走過長廊。他們發現透納已在撞球間等候;他的燕尾服掛在附近一張椅子的椅背上,喬治猜想,他正準備來場比賽。
米德莉直到此刻才開口,她靠過來悄聲說:「我也非常同意你的看法,馬洛里先生。」
「珠穆朗瑪,大地之母。」
「不過她們並沒有受過充分的教育,如何承擔這樣的責任?」透納說道:「而且不管怎麼說,我們怎能期待女人做出理性的判斷?」
「因為這樣會暴露出我性格中的一個弱點,她可能會發現的。」
「如果體面的社交界無法討論這兩位當代最有天分的劇作家,那麼我就同意您的看法,先生。」
一九一四年,二月十二日,星期四和圖書
「是的,透納小姐,沒錯。」當亞金斯在她身邊放下一杯咖啡時,喬治回答。
喬治瞥了一眼手錶:十點三十分。他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告辭離開,不過透納已站起身來,而且瑪喬莉朝他走了過來。她給他一個溫暖的微笑:「我真的希望你很快就會再來看我們,馬洛里先生。」
「透納小姐,並不是只有海拔高度才重要。『在白晝天藍色的眼睛下,海洋的嬰孩,威尼斯在此,一個充滿了人的圍牆迷宮,安菲特里特命定的殿堂。』」
從比賽開始至今,透納的唇邊第一次出現笑意。「我看不出國會怎麼可能同意這個。畢竟火雞通常不會贊成過耶誕節。」
「我很少同意喬治的見解,」安德魯回答道:「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還有這麼好的交情。」他的回答引起所有人大笑。這時管家在餐具櫃上擺了一塊牛腰肉,呈給主人看過並取得他的認可後,開始切肉。
喬治笑了。不管在球桌上還是球桌下,他都不想讓透納占得上風。「如果您的意思是我對普遍參政權的支持,那麼,先生您說的是對的。」
等到三顆球在綠呢布上的指定位置放好後,喬治很快就見識到主人性格的另一面。透納先生喜歡贏,甚至期待要贏。他沒預料到的是,喬治不喜歡輸。喬治不確定安德魯是樂於取悅老人家,還是確實不擅長撞球,無論如何,喬治都不是那麼樂意遷就屋主的期待。
「所以你仰慕雪萊。」露斯將空杯子放回茶几上。
「先生,我真的很抱歉,」喬治說:「那句話實在不可原諒,而且……」
「那麼你希望和這位女神更熟稔些嗎?」她問道。
喬治走進去時,倒吸了一口氣——就算是站在山頂,他也很少這樣做。透納先生尚未將三個女兒——瑪喬莉、露斯和米德莉介紹給客人,但喬治的目光卻一直凝視著露斯,這讓她羞紅了臉,別開視線。
「我也願意賭上一年的收入,猜你從來沒問過他。」喬治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安德魯看起來很尷尬,但什麼話都沒說。
安德魯皺起眉頭。他把這次拿到的分數,加入他少得可憐的總分上時說:「三分而已。」
「『埃佛勒https://m.hetubook.com.com斯』是英國人給她的名字,卻不是她會回應的名字。」
喬治莞爾一笑,隨後直到菜盤清走之前,他和瑪喬莉始終進行著更文雅的交談,主題是籃子的編織;不過他仍偶爾會偷看桌子另一頭,而露斯似乎並沒有發現。
「除非其中一隻火雞想清楚,這樣做可能會替他們贏得下次大選。」喬治開出漂亮的一球,紅球進袋。他站起身微笑說:「先生,我想我贏了這盤。」
「透納小姐,妳看過那齣戲了嗎?」喬治轉向露斯問道。
等到露斯在客廳的沙發上坐定,喬治若無其事地漫步過去,坐在她身旁。露斯什麼話都沒說,似乎看著對面和瑪喬莉一起坐在法式長椅上的安德魯。喬治如願達成目的後,突然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段時間,露斯才打破了僵局。
「那是另一個愛爾蘭人的作品。」透納說。「他的名字在體面的社交界裡不該提到。馬洛里,你應該也同意我的意見吧?」在第一道菜撤走時,他這麼問道。喬治盤中的鮭魚依然完整,看起來好像還能下水游泳。
「一點都不,親愛的孩子,」透納說:「自從我太太過世後,我想我就變得有點——現代的說法是什麼?——變得有點像是個老古板了。或許我們應該和女士們會合吃晚餐了。」當他們走過大廳時,他追加了一句:「打得好,馬洛里。我期待再來一回合,到時候你對工人權利的觀點,無疑會讓我們耳目一新。」
透納先生微笑了。他或許沒能打敗馬洛里,但他的一個女兒肯定擁有收服他的能力。
「你的咖啡會變涼的,馬洛里先生。」露斯一邊朝對面看了一眼,一邊說道。
喬治在撞球桿前端抹上白堊粉。他初見薩克雷.透納就很喜歡他:率直、心胸開放又直來直往,不過有點老派,而且永遠在測試你的性格。
喬治利用大家注意力分散時,再度朝桌子另一頭看去,只見露斯在對安德魯微笑。
「希望你們將來不會有三個女兒,特別是因為馬洛里堅持她們全都要上大學拿到學位。」
「在女士們下來用餐前,正是來一盤的時候。」這就是透納對客人說的第一句話。喬治欣賞著壁爐上方一幅畫家約翰.拉佛利(Lavery)為主人繪製的全身畫像,以及其他裝飾壁面的十九世紀水彩畫,其中一幅的作者和主人同姓。隨後,他脫掉外套,捲起袖子。和-圖-書
「想必這個措施不適用於牛津和劍橋?」
「恐怕我永遠不會同意,透納小姐。」
「一次值得紀念的勝利,馬洛里先生。」當喬治幫瑪喬莉把椅子往後拉時,她悄聲說道。喬治等三姊妹全都走出餐廳後才跟在後面;他很高興看到安德魯和老先生談得正熱烈。
「什麼方法?」透納一邊掃視球桌,評估接下來的選擇,一邊問道。
「馬洛里,歐蘇立文告訴我,你有點激進派傾向。」
「是的,透納小姐,他在劍橋費邊社演講後,我有幸與這位大人物共進了晚餐。」
「我必須坦白,」安德魯說:「那兩位紳士的戲我都沒看過。」
管家打開門,讓透納和二位賓客進入餐廳。一張看來較接近伊麗莎白風格而非維多利亞風格的大橡木桌,佔據了這個鋪橡木鑲版房間正中央的位置,桌旁安排了六個座位,已擺好最精緻的餐具、桌巾和瓷器。
「這就說明了他在晚餐時間為什麼那麼好辯。」她啜飲了一口咖啡,然後補上一句:「馬洛里先生,如果他再度邀請你,讓他贏可能是比較圓滑的做法。」
「一個該死的大人物,」透納說:「他不過是另一個社會主義分子,一心一意告訴我們所有人該怎麼過自己的日子。那傢伙甚至還不是英國人。」
「別光站在那裡,馬洛里,」透納留意到喬治還在門口徘徊,說道:「她們不會咬你的。事實上,你非常可能會發現,她們會同意你的觀點而不是我的觀點。」

「馬洛里先生,」三姊妹中最年長的瑪喬莉開口說話,打斷了他的思緒:「聽說你見過蕭伯納先生,這是真的嗎?」
「謝謝你,透納小姐。」他說著喝了一小口。
這回是女孩們藏不住她們的訝異,因為爸爸竟然打破了舊有的慣例。通常他會先和他的男性賓客享用白蘭地和雪茄,然後才會讓她們加入。
那天和*圖*書晚上,透納先生第一次因震驚而沉默。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提議:「或許我們全都移到客廳去喝杯咖啡?」
「為什麼不呢,馬洛里先生?」
喬治正要回答時,米德莉插嘴說道:「別在意,馬洛里先生,我們的父親就受不了這個。」
「輪到你了,老弟。」透納一口氣連得十一分後說道。
「唔,紳士們,」透納先生一邊折起餐巾,一邊說:「希望你們從這個晚上學到了一課。」
「我可以向你保證,歐蘇立文,」透納淺嚐一杯紅酒後說:「他們二位都不是紳士。」
「有學位的女人,」透納嗤之以鼻:「真是不可思議。」他彎腰想打下一球卻失手了,白球衝進最近的球袋裡。喬治必須使盡渾身解數,才能忍住不爆出笑聲。「馬洛里,讓我確定一下,我是否確切了解你的建議。」透納把球桿交給他的客人時說道:「你的意見是,擁有牛津跟劍橋學位的聰明女人應享有投票權?」
「馬特洪夫人,」他這麼回答:「我打算在復活節假期去拜訪她。」他又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然後才問道:「那麼妳會在哪裡過復活節,透納小姐?」
她更迷惑地看著他。「有任何特定對象嗎?」
「我也希望如此。」喬治說,眼睛仍朝著露斯的方向看去。
透納回到球桌前,直到他再添上十二分前,一直沒再說話。不過就在喬治彎腰瞄準他的下一球時,透納問:「所以你認為女人該有投票權囉?」
透納不情願地點點頭。當他穿上外套時,門上傳來一記輕響,管家走了進來。「先生,晚餐準備好了。」
「父親打算在四月帶我們去威尼斯。我懷疑這個城市無法得到你的認同,馬洛里先生,因為那裡了無生氣,只比海平面高個幾呎。」
「那麼你呢,歐蘇立文,」透納問道:「你和馬洛里有相同的意見嗎?」
安德魯在前往透納家的路上告訴喬治,透納的職業是建築師。車子經過一扇雙開的精緻鍛鐵大門,沿著一條植有萊姆樹的漫長大道前行,隨後,坐落於薩里郡丘陵間的衛斯布魯克(Westbrook)出現眼前,四周環繞著極為壯觀的花圃、草坪和水上花園。毋需其他人說明提醒,眼前景象就讓喬治明白,透納的職業生涯為何如此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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