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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以前從來沒聽過辛克斯喊他的教名。

「我以前是這樣想的，」喬治說：「不過後來有一位和我在兩萬七千呎處共享帳篷的隊友指出，那麼你也可能會主張穿著皮革登山靴或羊毛連指手套是作弊，或甚至在你微溫的茶裡放一塊糖也算，因為這一切無疑都讓你有更大的成功機會。而且讓我們誠實一點，如果沒有希望走完最後一千呎，何必要旅行五千哩遠？」

「埃佛勒斯峰的馬洛里！埃佛勒斯峰的馬洛里！」聽眾同聲喊著。

「王子殿下，各位閣下，各位女士，各位先生，身為皇家地理學會及埃佛勒斯峰委員會主席，我有幸向大家介紹今晚的客座演講者——喬治．馬洛里先生。」佛蘭西斯．楊赫斯本爵士如此宣布。「馬洛里先生是上次遠征隊的登山領隊，當時他抵達兩萬七千五百五十呎高度——距離峰頂僅一千四百五十二呎。今晚，馬洛里先生會在以『走出地圖之外』為題的演講中，告訴我們他在那次歷史性冒險中的經驗。各位女士，各位先生，歡迎喬治．馬洛里先生。」

「最後一個問題。」他終於這麼說，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他指著一位接近大廳中央位置的年輕男孩，他站起來揮手，希望能被注意到。那男孩還沒變聲，他問道：「先生，在您征服埃佛勒斯峰時，還剩下什麼可以供像我這樣的人征服？」

「先生，當你困在兩萬七千五百五十呎，看到芬奇離m.hetubook.com.com開你前進時，當時是否希望你隨身帶了兩瓶氧氣？」

他正要離開舞臺，不過在他轉身時，看見辛克斯登上階梯朝他走來，手上拿著一個檔案夾。他給馬洛里一個溫暖的微笑，然後走近麥克風，把它拉低了幾吋，然後等著掌聲平息，每個人回到座位上，他才開口。

「我確實可以看見頂點，」喬治回答：「因為芬奇先生在我前面三百呎遠。」這帶來一陣友善的笑聲。「我承認當時巔峰看起來如此之近，讓人難以抗拒，不過甚至連這個感覺都可能是騙人的。永遠不要忘記，在山上，五百呎並不是一百碼的好幾倍而已，差得遠了——可能更像超過一哩。然而，那個經驗讓我相信，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和正確的條件，抵達巔峰是有可能的。」

「然而委員會實在非常明白，也許有些理由可以說明，馬洛里先生何以覺得無法二度承擔這個重責大任。」

「我們第一次出發的時候我並沒這麼想，」馬洛里回答：「不過在後來，我每前進幾呎就要停下來休息一下時，我得到一個結論，要完全靠自己登上巔峰，幾乎是不可能的。」

全體聽眾爆出一陣大笑，馬洛里回想起來，當年他詢問史考特船長幾乎相同的問題時，他有多麼緊張。他擡頭看著包廂，很高興地看到史考特的遺孀坐在她平常坐的前排位置。感謝上帝，他在演講前所做的決定，代表https://m.hetubook.com.com露斯不必再擔心遭受同樣的命運。馬洛里回頭望向那個年輕人，然後微笑了。「孩子，你應該讀讀H．G．威爾斯，他相信假以時日，人類能夠像小精靈帕克一樣，在四十分鐘內繞地球一圈，有一天有人會超越音速障礙，造成我們還不了解的後果，而且在你有生之年，會有人在月球上漫步，雖然我可能看不到。」喬治對那年輕人微笑。「或許，你會是第一個被發射到太空的英國人。」

接下來二十分鐘，喬治又回答了幾個問題，卻沒有透露他剛辭去登山領隊的任何暗示。

喬治突然間懂了，國王和威爾斯王子只是暖場節目。辛克斯就要揮出決定性的一擊了。

他點了另一隻舉起的手。

喬治站在他背後一步之遙，怒火中燒。

聽眾的笑聲轟然響起，在喬治最後一鞠躬時再度鼓掌。他覺得很有信心，他已經逃過一劫，沒有任何人懷疑當晚稍早在委員會裡發生的事情。他對著下面的露斯微笑，她坐在前排，他的姊妹艾薇和瑪麗則坐在她兩旁；另一次小勝利。

「王子殿下，各位閣下，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大家好。在你們之中，熟悉這個古老學會有什麼樣傳統的人會知道，在這些場合，學會祕書有特權可以問講者第一個問題；今晚我沒有這樣做，因此打破了這個傳統，不過這只是因為我的主席，佛蘭西斯．楊赫斯本爵士給我更大的榮耀，讓我向我們的和*圖*書客座講者兼親愛的朋友，喬治．馬洛里，表達我們一致的謝意。」

喬治有好幾分鐘沒辦法講話，因為觀眾一致起立鼓掌，直到他終於必須揮手請他們停下來為止。他俯視著前排，對著要不是在戰時受傷，原本應在當晚做紀念演講的那個男人微笑。楊回應了他的微笑，顯然對他的門生能代表他而感到驕傲。諾頓、桑莫維爾和歐岱爾坐在他身旁。

「如果那還不夠，」辛克斯繼續說道：「還有第三個理由。我必須非常小心我的措辭，因為我太明白了，今晚我們之間還有幾位來自媒體界的紳士。你們的學會今天得知，芬奇先生，也就是馬洛里先生在上次埃佛勒斯峰遠征隊中的隊友，基於個人理由必須退出登山隊，恐怕明天報上會更詳細地報導這件事情。」現在室內安靜下來了。「考量到這一點，為你們服務的委員會已經決定，如果馬洛里先生認為，他不能接受一九二四年遠征隊的領隊任務，這點相當可以理解，但我們就別無選擇，只能延後這趟遠征——不是取消，而是延後——直到我們能找到適當的登山領隊替代人選為止。」

「你這混蛋。」喬治又重複了一次。

聽眾中傳出「不！」的吶喊，讓辛克斯又再度舉起一隻手。「這些理由你們可能不知道，不過當我告訴你們是哪些理由，你們將能理解他的為難。馬洛里先生有妻子和三名年幼的孩子，他可能不希望再拋下他們六個月。不只如m.hetubook.com.com此，我今天還得知，他即將被指派擔任勞工教育協會的一份要職，這份工作讓他能實踐他多年來熱烈支持的信念。」

「但首先請容我告訴你們，我們今天晚上在馬洛里先生缺席時通過的一個決議，我們覺得此事應該與學會的每位成員分享。」辛克斯打開了檔案夾，抽出一張紙，調整了一下他的眼鏡，然後開始朗讀：「我們無異議同意，我們應該邀請喬治．李．馬洛里先生成為一九二四年埃佛勒斯峰遠征隊的登山領隊。」聽眾爆出盛大的掌聲，不過辛克斯揚起一隻手來要他們安靜，因為他顯然有更多話要說。

喬治等著觀眾坐定後才開始說話。「我前陣子在紐約時，」他說：「他們把我介紹成隻手征服埃佛勒斯峰的男人。」他等著笑聲止息，才繼續說下去：「這在兩方面都錯了。一個男人可能最後獨自站在那座大山的山頂，但他卻不能期望在缺乏一流團隊後援的情況下，完成這番豐功偉業。我這麼說的意思是，即使只想抵達基地營，最好也要有包括七十匹印度騾子和布魯斯將軍在內的每樣東西。」這個暗號讓燈光熄滅了，第一張幻燈片出現在他背後的銀幕上。

「我很有可能是，」辛克斯回答：「不過，今晚稍後我會更新會議紀錄本上的記載，我猜到時候就可以記下你接受登山領隊的職位了。」

當喬治擡起頭時，看到他交情最老的朋友站在那裡瘋狂鼓掌。片刻之間，其他觀眾也加入了和圖書蓋．布拉克，不管他向他們示意多少次他們應該坐下，他們似乎都不願意回座。

當他請大家提問時，很驚訝辛克斯沒有起身；依照傳統，皇家地理學會祕書可以問第一個問題，但他卻堅決地留在前排座位上，交叉著雙臂。喬治挑了一位坐在第二排的老紳士。

四十分鐘後，喬治回到基地營，而且再度得到瘋狂的掌聲。他覺得那場演講進行得很好，不過他還是必須回答問題，而且擔心錯誤的反應會把他再帶回基地營。

「如果你沒有停下來幫助歐岱爾先生，你認為你可能會爬到巔峰嗎？」

「讓我用這句話做結論，」辛克斯說著，轉身面對喬治：「先生，不管你得到什麼樣的結論，這個學會將永遠感激你對他們這個目標的忠誠奉獻，而且更重要的是，感謝你對這個國家的服務。我們自然希望你會接受我們提供的登山領隊職位，也希望這回你會帶領你的隊伍迎接更大的榮耀。各位女士，各位先生，我請你們所有人和我一起，感謝我們今晚的客座演講者——埃佛勒斯峰的馬洛里。」

觀眾一致起立。通常給客座講者恭敬有禮掌聲的男性從座位上跳起來，有些人歡呼著，有些人懇求著，所有人都希望馬洛里接受這個挑戰。喬治低頭看著露斯，她也站了起來，跟著一起鼓掌。當辛克斯退後一步和他站在一起時，喬治說了當晚的第二次：「你這混蛋。」

「但你不會覺得使用氧氣是作弊嗎，先生？」

他指向另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