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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在乎別人怎麼想?

作者:理查.費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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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一個滿是好奇心的人 信件、照片和素描

第一部 一個滿是好奇心的人

信件、照片和素描

Q:「像這樣為和平而工作,你一定很驕傲吧?」
親愛的格娜絲、梅茜和卡爾,
我猜希臘人一定認為所有的美國佬都乏味無比,面對這麼多輝煌璀璨的雕塑、繪畫、神話傳說,卻偏偏注意到機器!(真的呢,博物館的一位女士在被告知一位美國教授想了解更多關於第一五〇八七號文物的文獻時,評論說,「在那麼多美妙的展品中,他幹嘛偏偏挑那玩藝?它有什麼可看的嘛!」)
大廳盡頭的門開了,裡邊是國王、王后和衛兵。我們慢慢地走進去,一個個地被介紹給國王和王后。國王長著一張傻乎乎的娃娃臉,握手很有力;王后很漂亮。(我想她的名字叫法比歐拉,是西班牙裔的吧!)我們從左邊進了另外一間屋子,裡邊放著一排排像劇院似的椅子。這些是為準備發言的科學家而設的,包括波耳、佩倫、歐本海默。
親愛的,你好,
F:「沒有啦,我們都是因為喜歡才做的。」
你的
當我們在機場時,狄克拿出紙和筆,開始畫周圍人的素描。他畫得非常好。我說我一點兒繪畫的天才都沒有。他說:「我也沒有。不過,畫到這種程度並不需要天份。」
「沒有!因為對於任何一個數字,有比它大二倍的,大三倍的,還有大一百倍的!」
至於房間是否被竊聽:我找到了插頭的蓋子(像浴室頂上的那個),一共有五個,都在天花板上。我撥開瞧了瞧,裡邊七繞八繞地全是電線,像收音機後殼裡一樣。天曉得到底是做什麼的!我沒找到微型話筒。因為沒有螺絲刀,我也無法把蓋板掀起來仔細追究。總之,要是我的房間沒有被竊聽,那他們可太浪費電線了。
Q:「世界變得真快啊——過去的一百年裡變了多少啊!」
「真的,我來給你說。你隨便提個數字吧!」
我們相會的次數很少,遠不到互相能記住的程度,因此請原諒我的唐突。但是,我無法對理查的故世無動於衷,儘管我並非要把自己的失落感再加到您頭上。
「好極了,這個無窮增長沒有極限,就是『無限』的概念。」
親愛的格娜絲,
飛機倒是準點,不過很不舒服,因為從紐約到雅典的飛機一架不剩地客滿。伊利波里斯教授和一個與卡爾年齡相仿的學生來機場接我。

在「舞廳」裡我們等了大約二十分鐘。木條鑲花地板的每一方塊都拼成「L」型(是前國王理奧巴德的首字縮寫,現在的國王是的鮑德應,或是其他什麼名字)。牆壁是十八世紀鍍金的,上邊畫著裸女在雲間駕著戰車。舞廳周邊有許多鏡子和鍍金、紅墊的椅子。這些和我們以前看到的似乎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這裡可不是博物館,這裡是活生生的。這些一塵不染、維護完好的東西全都在用著。
狄克是我童年最要好、也最喜歡的「叔叔」。在康乃爾時,他是我們家很受歡迎的常客。除了和我父母及其他賓客交談之外,他總是花很多時間在我們小孩身上,是個極好的遊戲夥伴。即使在那時,他已經是個好老師,教我們認識世界。
你的丈夫
所有這兒的人都抱怨天熱,擔心我們是否受得了。可事實上這兒和巴塞地那差不多,平均氣溫還低五℃呢!這兒所有的辦公室和商店都在下午一點半至五點之間關門(避暑之故)。看來這主意也不錯,大家下午都午睡並休閒,在大約晚上九點半或十點才吃晚飯,然後一直活動到深夜,因為這時比較涼快。最近這兒的人都在大大地抱怨一個新的法規——為了節省能源,所有的餐館要在凌晨二點鐘關門。人們說這種做法會讓雅典的生活變得乏味。
在夜晚上床的時候特別想你們。這兒沒有我可以道晚安的人,也沒有愛犬可以拍一拍。
上個星期皮奧斯來訪,在貝特家住了兩夜。臨走的那天晚上,貝特為他開了個晚會,這兒的年輕理論物理研究者都被邀請了。我們去的時候都被介紹給貝特五歲的兒子亨利,可他對我們不太注意,只是嘟噥著說,「我要狄克(理查的昵稱)嘛!你們說的狄克會來的嘛!」最後他很不情願地被送上床睡覺,因為費曼沒有來。
米勒和我一路爭論到兩人都支撐不住才罷休,醒來時正好在格陵蘭上空。這次比上回景色更美,因為我們穿過了島的一部分。在倫敦,我們和其他一些物理學家會齊了一起去布魯塞爾。其中一個人擔心得很,因為他的《旅行指南》沒有列出這個墨西哥人旅館。幸好另一個人有新的《旅行指南》,把它列為五星級賓館,還說是歐洲最好的呢!

亨利.貝特致格娜絲的悼函

和-圖-書
「不可能!」無知的我抗議道。
Q絕望了,轉過去和那位夫人談同樣無聊的話。
「我明白了,所以世界上有比數字多三倍的數字!」
第二天早上他又出現了,在星空下過的一夜讓他的形狀可並不怎麼妙。他說沒怎麼睡著,可還是值得。
親愛的莎莉,
我向伊利波里斯女士問起昨天在博物館見的那架機器,還問有沒有比它更簡單的雛形,或是比它更複雜的改進型。她沒聽說過。於是,我帶她和她兒子(和卡爾的年紀相仿,把我當成古希臘的英雄,因為他也在學習物理)去那個博物館。她問我為什麼對那玩藝那麼感興趣,她說,「伊拉特欣不是測量了地球到太陽的距離嗎?難道那不會用到非常複雜的測量儀器嗎?」哎,老天,這些受「經典教育」的人是多麼無知啊!難怪他們不看重自己的時代,因為他們不屬於它,也不懂得它。不過,在我解釋之後,她覺得沒準兒那架機器真的是挺重要的,便把我帶到博物館內部,看看是否還有類似的機器。她去拿了所有的文獻。沒有其他類似的機器被發現過。而且所有的研究文獻只不過是三篇文章,全出自一個作者——一個在耶魯大學的美國佬!

希臘人對他們的過去非常看重。他們在小學要念六年的古建築學,每週有十個小時的課!這絕對是一種祖先崇拜,他們總是在強調祖先是多麼的偉大(他們的確是挺偉大的)。而當你向他們指出,「古人儘管偉大,可現代人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在科學、機器製造、文藝復興藝術,等等。現在我們還有比古希臘比較粗淺的哲學要理性、深入得多的現代哲學……」希臘人會反駁,「你什麼意思!古人有什麼不好?」他們一直在崇拜古代、貶低現代,甚至於連對現代好的東西加以稱讚都被認為是對古人的不敬。
再說一次,我很愛你。真想你也在這兒——或是我在家裡更好,家真是好!(找零來了,按.五五波元=十五美分折合,稍微有點錯。不過算了。)
「那麼它合幾個波蘭幣?」
再見
一九六一年十月十一日
真希望你在這兒,或者更好是我在家裡。替我親親克威,告訴母親我在這兒的遊歷。不久我就回家了。
在從L到R的路上,由於腰背疼的緣故我走在最後一個,正好和一個很友好的王宮官員攀談上了。他業餘時間在路文大學教數學,正式工作是王后的祕書。他在宮內工作了二十三年,當今國王小的時候還是他教的呢。這下可好了,我終於有人可以聊天了。

弗里門.戴遜給他家人的

現在我正在大都會旅館。朋友們早已警告過我這兒服務極慢,所以我回去拿了紙和筆想要準備明天的講座——不過呢,還有什麼比給我的愛妻寫信更好的呢?
我告訴他,在加州理工學院我也有個小小的「城堡」,裡面有我的王后。希望他有機會來。他說要是王后再去美國的話,他一定來。
維思科夫,羅徹斯特的理論物理學主任,也是很有才幹且有趣的人。但他是正常的歐洲型學者,來自慕尼黑。他自學生時代起就是貝特的好友。
「一支鋼筆一.一美元。」
他太太和孩子都特別熱情,他的家也絕對漂亮。要是你在的話,準比訪問王宮更感興趣。他設計建造了比利時式的房子,有點像老式的田園建築,非常恰到好處。在房間裡,有不少桌子、櫃子,新舊搭配得當。在比利時找古董可比洛杉磯容易多了,這兒到處是古老的農莊。他的房子比咱家略大,房外的園子比咱家的大好多。除了一個蔬菜園,其餘的還沒有規劃。在園子裡的樹下,他做了一條長凳,供他坐著享受周圍的田園風光。他還有條狗,是華盛頓的什麼人送給國王,國王又送給他的,挺像咱們家的克威,很可愛。
我最溫馨的記憶是在我大概八九歲時,我和母親、狄克叔叔一起在等大名鼎鼎的康拉德.羅侖茲講演。像所有的小孩一樣,我不耐煩起來,爬上爬下。狄克轉過來對我說,「你知道嗎,世界上有比數字多兩倍的數字?」
六月二十九日www•hetubook.com•com
今天早上在我和其他人剛要出旅館時,一個電話進來了。我接完電話,回去對大夥說,「先生們,剛才是王后祕書的電話,我只好失陪了。」他們都不勝驚訝,因為他們昨晚注意到了F和Q交談的時間比按規矩的長。我故意沒告訴他們的是,其實那都是前一天晚上就約好的去王后祕書家裡作客,他邀我去見他的太太、孩子和家。在昨晚的晚會上,我邀請他若來美國的話來家作客,於是他回邀我先去他家。
F:「這裡可沒變多少,」(我只是想,沒敢說出來。)「是啊,」然後大談從一八六一年以後我們都發現了什麼,最後自嘲地加了一句,「止不住又要講課了,唉,我是個教書的嘛,您瞧,嘿,嘿。」
「不行,只有一.一美元的鋼筆。」
我們在參加約翰.維勒組織的一個討論會,地點在德克薩斯大學。不知何故,維勒荒唐地把地點放在一個網球俱樂部,那是石油大王,億萬富翁們尋歡作樂的地方。我們集體抱怨極貴的物價和奢靡而醜惡的房間裝飾。可又能去哪兒呢?——我們這麼想。費曼又與眾不同,他說,「見鬼去吧,我才不在這地方過夜呢。」他捲起衣服,獨自跑到樹林裡去了。

「二百萬。」
在離開這兒去羅徹斯特前趕緊寫封短信。我們和羅徹斯特大學聯合辦了一個講座,每週三由某個人講講某個方面的研究。本週正好輪到我們去他們那兒開會。
墨西哥人旅館,布魯塞爾
親愛的家人,
小攤的出納又跑到旅館服務臺去要找零。發票是四聯的:小攤售貨員一張,出納一張,我兩張。我要它做什麼?!嘿,在發票背後還寫著「保留此據,可免美國進口稅」。這還是從美國進口的!(湯盆終於撤下去了。)
狄克離開康乃爾之後我很少見到他,但是他留給了我美好的記憶、「無限」的概念和新的學習、認識世界的方法我非常愛他。
弗里門
「二十七。」
F:「沒有啦。剛才講話的都是老頭子。那些概念的變化是在一九二六年,那時我才八歲。所以我只用學新的概念就行了。不過,現在的問題是,會不會我們還要改變這些概念呢?」
又及:要是你們辨不清我的筆跡,沒事兒——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閒話。我在雅典,健康且快活。
「五十四。」
他們對我很惱火,因為我告訴他們歐洲數學傳統上的一個偉大事件是塔爾塔利亞發現三次方程的可解性,這個發現本身的應用價值很有限,但它是心理上的一大超越,因為它證明了後人可以成就古希臘人所不能成就的。於是,它成了文藝復興的促成成分之一,把人們從古代祖先的威壓中解放出來。可現在的希臘人從學校中學的還是拜倒在古人之下。
我們談了相當久(我聽,沒咳嗽,也沒讓座給別人),大概有十五分鐘。舉個例子吧:
我沒猜對會場的樣子,原以為會是一個古老、沉悶的十六世紀的建築,可我忘了戰火把華沙毀得很乾淨,我們開會的地方是全新的:圓形的會場、潔白的牆壁、鍍金描畫的走廊,頂上畫著藍天白雲。(主菜上來了。我吃了一口:極棒。我還要了甜點,鳳梨糕,一百二十五克。順便提一句,菜單寫得極精確:一百二十五克。還有什麼「魚片,一百四十四克」之類。我還沒見過有誰信不過要秤一下,所以我也沒秤我的牛排是不是一百克。)
其他人在和K或Q談天,每個人都站著。過了一會兒,會議召集人布來格教授揪著我,說國王要見我。他向K說,「K,這是費曼。」我超傻無比地伸出手想握手——顯然是個錯,K的手沒有伸出來。令我窘迫了一下。K終於伸出了手,挽回了我一個大面子。K很客氣地讚揚我們的工作是多麼難,我們是多麼聰明。我開著玩笑回答(這可是布來格教的,可他又懂什麼呢?)——顯然又是個錯誤。好在布來格又抓來了其他人,好像是海森堡教授。K不再理F(費曼),F溜出去繼續和Q的祕書談天,過了好久,數巡果汁和點心後,一個佩勳章著軍服的過來對我說,「去和王后談話!」這可是我最愛做的事兒啦(漂亮姑娘!不過你不用擔心,她結婚了)。F走過去,Q坐在一張桌邊,旁邊的三張椅子都有人。幾聲輕輕的咳嗽,一點困惑,然後「呼」的一下——一張椅子並不太情願地被讓了出來。另外兩張椅子上坐著的。一個是位貴夫人,另一個是穿著全套牧師服的叫勒馬泰的人,也是個物理學家和圖書
旅館的房間很少,高的十五英尺的房頂,家具很廉價,牆上有水痕,還有床腳移動而劃出的痕跡。(這一切都讓我想起在紐約的一家「大都會」旅館——變色的床罩鋪在高低不平的床墊上。)不過,浴室的裝修卻是嶄新鋥亮。一開始我被弄糊塗了;這麼舊的旅館哪兒來的這些新的浴室用具呢?後來才弄明白,這旅館建成才三年,原來是我忘記了他們會新造出「舊」旅館的。(侍者一點也不過問我這兒,於是我等不及問一個走過來的,他一副疑惑的樣子,叫了另外一人來。結果他們告訴我,我的這張桌子沒有服務員。我生氣地嚷嚷起來。反應:我被移到另一張桌子,扔來一張菜單,在十五秒內決定吃什麼。我點了維也納炸牛排。)
這該是信的結尾了。希望我不用等好久就能拿到找零。我沒要咖啡是怕又要等很久。即便如此,你看,在這兒吃頓飯可以寫多長的一封信!
「一百萬。」我脫口說出一個大數字。
「所以,世界上有沒有最大的數字呢?」他問。
Q:「思考那些難題一定是很艱苦的吧……」
這裡條件的確很好,家具都是暗紅的硬木,做工考究。浴室也是富麗堂皇的。真可惜,你隨我去了其他的年會,這一次卻沒來。
一九八一年四月九日,於香潘厄巴納
我驚奇地發現這兒的天氣和咱家所在的巴塞地那很相似,但氣溫低五度。植被相差無幾:同種的草皮,仙人掌;差不多的光禿禿的山丘;同樣低的濕度和涼快的夜晚。不過這便是所有相似之處了。雅典城懶散、醜陋、喧囂、疲乏的街道塞滿了惶惶的車流,綠燈亮的時候,它們像亂竄的野兔;紅燈亮的時候,它們的煞車一齊尖叫著;黃燈亮的時候,所有的傢伙都拼命按喇叭。這和墨西哥城很像,不過這兒的人看上去沒那麼窮,沿街的乞丐只是偶有所見而已。要是你們在這兒,格娜絲一定會喜歡這些沿街的小店,卡爾會喜歡舊城的養兔場。
第二天我們就開會了。我的報告是在下午,時間不夠,我的報告只好縮短了,因為我們必須在四點鐘結束,好去參加一個招待會。我想我的報告還不錯吧,所遺漏的反正在出版時都會補上。
Q:「要改變概念一定很難吧。」(她從剛才的六個講座裡學到的。)
我在旅館游泳池邊坐著寫信。紙墊在腿上,因為桌子太高,椅子太矮。
天氣極好,我估計這該是個有趣的旅行。羅徹斯特在康乃爾的西北邊,在昂塔利大湖邊。我們開車要經過很野的鄉下。今天我要搭費曼的車,要是能活著回來,該是趣味無窮的。費曼是我在這兒遇到的第一個、也是為數不多的、土生土長在美國的科學家。我對他越來越佩服。他有他自己獨特的一套量子力學理論,這兒的人基本同意他的看法在解決不少問題時可能比經典的規則更有用。他的腦子裡總是不停地蹦出新主意來,這些主意多半極激動人心,卻少有實用價值,而且大多沒有往深裡走多少就又被他更新的主意替換了。他對物理學的最大貢獻大概是保持人們的激|情——每當他衝進門來,用最大嗓門和飛舞的雙臂來解釋他的最新腦電波時,物理學家的世界至少絕不枯燥。
正好那時羅侖茲進來了,於是我們停止了談話。
波蘭人友善、挺窮的、衣著中等(嘿,湯來了!),有很多不錯的舞場,很好的樂隊。所以華沙並不像傳說中的莫斯科那麼沉重無味,另一方面,任何地方都可見政府干預所致的愚蠢,就像你去洛杉磯市中心的美國移民局換文件的那次,他們居然沒有二十元錢的找零一樣。舉個例子吧:我丟了鉛筆,去小攤上再買一支。
我剛和狄克.費曼過了極愉快的三天,你要是在這兒共享就好了。六十歲的年紀和一次癌症治療的大手術一點都沒有讓他變得乏味,他還是當年我們在康乃爾時認識的那個費曼。

我們像從前那樣談起許多科學、歷史,不過這回他又有了新話題——他的孩子。他說,「我總想自己會是個特別好的爸爸,因為我不會強迫孩子朝某一方向發展。要是他們不願意,我不會要他們成為科學家、知識分子。如果他們成為卡車司機或是吉他手,我都同樣高興。其實,我更願意他們進入社會做一些實際的事兒,而不是像我這樣作教授。不過孩子總是要和你過不去的——卡爾在麻省理工學院上二年級,可他一心想做的竟然是他媽的什麼哲學家。hetubook•com.com
過了一會,K過來和Q耳語了幾句,然後站起來悄悄走了。F又回去和Q的祕書談天,最後由他親自送出王宮。你沒能來我真替你可惜,不知什麼時候還有機會讓你見個國王。
講座完了,K和Q走過我們原來等候的地方,進了右邊一間大廳(草圖上標有R的那間)。這些廳都巨大,鍍金,維多利亞古典裝飾,金碧輝煌,等等。在那個廳裡有好多種制服——衛兵穿紅制服;侍者穿白制服,上酒和點心;軍人穿卡其布軍裝,戴滿了勳章;王宮官員則穿黑制服。
這是我在雅典的第三天。
昨天早上我去了建築博物館,梅茜會喜歡那些古希臘的馬的雕像——特別是其中一個,是一個小孩騎在一匹馬背上。那些全是銅像。我走訪了大多地方,腳都走疼了。看的東西太多,又沒有好的標籤解說,全在腦子裡混起來了。加上以前看過不少照片,我開始有點厭煩。只有一個東西,和其他所有的東西都不一樣,顯得如此奇怪,幾近不可能。它是一九〇〇年從海底撈上來的。像是一架機器,也有點像發條驅動的鬧鐘內部,上邊有許多排列整齊的齒輪,互相咬合得很相配。外邊還有刻度和古希臘文字。我有點懷疑它是不是假造的偽貨。一九五九年的某一期《科學美國人》專門還有一篇關於它的文章呢。
現在正是下午一點半到五點半的午休時間,我利用它來寫封家信。很想念你,還是家好。我想大概我慢慢失去了對旅遊的著迷。在這兒還有一天半的時間,他們竭力勸我去一下一個特別漂亮的卵石海灘和一個古代的廢墟。可我決定哪兒也不去,因為它們都要花幾個小時才能到。我還是準備一下講課的內容吧。他們讓我臨時多加三講,有二十多個學生從各地趕來聽講。我打算用類似上次在紐西蘭的講課內容,可這回我沒有把講稿帶來,所以我得重新寫出來。
理查
我說了大概十幾個數字,狄克每回都把它們乘以二。我開始明白了。
波蘭什麼樣子呢?我最強烈的印象、也最讓我驚訝的是:除了一個細節之外,它幾乎和我想像的一模一樣,不僅是外觀,而且包括人——他們的心情、對政府的看法等等。看來在美國的《時代週刊》、《經緯》著實不錯,給我們提供了很多資料。那個沒想到的細節,是華沙在二戰中被摧毀得如此徹底,除了極少的幾幢舊樓外,全是戰後蓋的新樓。那幾幢舊樓極易辨認,因為上邊有彈孔。重建華沙的業績相當令人佩服,新建築到處都是。華沙偌大一個城市,全部重建起來了。
這兒的建築師還有一個天才,那就是造舊式的樓房。有些新造的大樓卻故意把表面弄得斑駁不堪,水泥上邊打著補釘,鏽的鐵窗在牆上順雨水畫出一道道鏽痕。建築的式樣也是老舊,比一九二七年式的還要老。除了一幢之外,其他都沒什麼看頭。
我很想念你、孩子、還有小狗克威。真希望在家裡。
一天晚上我去了一位波蘭教授家,他很年輕,太太也很年輕。在波蘭,每個人可以有六平方米的居住面積,他們夫婦比較幸運,有二十平方米,包括臥房、起居室和廚房。他對我、維勒教授夫婦和其他人表示歉意,因為房間太小了。(我正問侍者要賬單,整個這頓飯,餐館裡只有二三桌客人,連我都算進去了。)可他太太倒大大方方。她親小貓的樣子和你很像。女主人很會招待。飯桌必須從廚房搬到起居室,要做到這個還必須先把門卸下來。(現在有四桌客人,四個侍者。)她的飯菜很可口,我們都很喜歡。
弗里門
會議上我沒有學到任何東西,因為這個領域不是個熱門,沒有真正出色的人在做研究,也沒有實驗數據。結果是來了一群笨蛋(一百二十六個)。這對我的血壓可不太好:這些無聊無主題的東西居然被如此嚴肅地加以討論,我幾乎每次在場外討論問題,或是有人要向我介紹他的「研究」時,都要和別人爭論起來。這些「研究」不外乎是:(一)絕對無法理解;(二)模糊不堪;(三)最簡單自明的事實,和圖書卻用了冗長、艱深的方法推導,最後好像是一個重要發現似的;(四)一個笨蛋聲稱他發現一個久經驗證的事實是錯了(更糟的是沒有任何討論能說服那些傻瓜);(五)去試圖做明顯不可能、且無價值的事,而且證明是失敗了(甜點上來了,正在被我吞下);(六)徹底錯誤的東西,表面上看,似乎這個領域「很活躍」,可事實上這些「活躍」只不過是證明前些日子另一個人的「活躍」是錯誤、無用的一堆。這就像瓶子裡關著一堆蟲子,互相你擠我踩想要爬出來。這領域的課題並不難,只不過優秀的人都在做其他的事罷了。以後你要提醒我再也不要來關於重力的討論會了。
「不,不,我要的是鉛筆,外邊木頭,裡邊墨素的那種。」
你的
對了,我提到華沙有一個建築值得一看——那是全波蘭最大的建築:科學文化宮。它是由蘇聯贈送的,也是蘇聯建築師設計的。寶貝,簡直難以想像,簡直沒法描述,是個巨大的怪物!(賬單來了——換了個侍者,我在等找零。)

「證明一下。」狄克說。他說了個數字,我把它乘以三。他又說一個,我又如法炮製。
他說出一個極複雜的數字我記不清,我回答說,「把你剛才說的乘以三。」
隨信我附上他家的照片和他的名片,以免丟失。
那天晚上,我們去王宮見國王(K)和王后(Q)。五點鐘,黑色的加長臥車把我們從旅館接走,穿過由兩名衛兵守護的大門,停在王宮的拱門下。這時一個侍者把車門打開,他穿著紅外套,白襪子上有一道黑條,膝蓋下還有金色的穗子呢!走廊、門廳、樓梯、舞廳的衛兵還更多,他們都戴深灰色的俄國式帽子,下巴上有一個扣條,黑的上衣,白的褲子,鋥光鋥亮的大皮靴。他們一個個站得筆管條直,還握著劍。

一九四七年十一月十九日,於康乃爾大學
你的丈夫愛你
第一,我愛你。
我只好返回旅館拿了一.二五美元。
大約過了半小時,費曼衝進門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對不住,來晚了,剛才在路上突然冒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然後奔上樓去安慰亨利。所有人都停止了談話,然後聽到樓上快樂的叫嚷,有時像二重唱,有時像個單人軍樂隊……
F:「沒有啦,壓根兒沒那麼想過,這些東西究竟是否帶來和平,誰也不清楚。」
幾個王宮的官員在我們之中穿來穿去,其中一個拿著一張單子,告訴我該站在哪兒,可我後來還是弄錯了。
昨天下午我去了阿克波里斯。它是位於市中心的一個石頭壘成的大平面,在它上邊造有古體育場和其他一些廟宇。古體育場當然很壯觀,不過格娜絲和我上次在義大利看見的也同樣壯觀,而且可以上去走走。這裡,古體育場被圈起來了,遊人並不能上去。好在伊利波里斯教授的姐姐陪同我們,她是個古建築學家。所以我們不僅上去了,而且她還給我們詳盡地介紹各種細節、日期、刻著的引語等等。
皇家奧林匹克飯店,雅典

這次你沒能來一定覺得很可惜——將來我一定想法給你補償。記住我很愛你、家和將要成為家庭一員的小傢伙。王后祕書和他太太也祝你和全家好運。

原來,國王想了解我們在研究什麼。於是那些老頭兒就給了六個枯燥無味的講座,卻都很嚴肅,絕無玩笑。我在那兒坐不住,因為坐飛機旅行把我的腰背閃了。
「你不能用波蘭幣買,必須拿美金。」(為什麼?——天曉得!)
關於自由經濟和政府管制的爭論都太抽象太理論化了。從道理上說,計劃總是好的。可誰都不懂政府為什麼總是那樣蠢。他們一犯傻,所有原先好意的計劃全泡湯了。
大都會旅館,華沙
亨利.貝特
理查
親愛的費曼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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