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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吐溫自傳

作者:馬克.吐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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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蘇茜想了一下,顯得有些畏縮,她問道:「媽媽,你看哪一種?」
蘇茜遲疑了一下,顯然不想說出她心裡的話。然而,在敦促以後,她結結巴巴地說:
蘇茜從小生就了熱情的性格。在她學會控制自己以前,這樣的性格不免勾起了很多次的後悔,為此流了不少眼淚。不過,在這以後,流的是健康的淚了,她的品性也因此而更堅強了,更健康了。這使她變得既端莊又善良。不僅使得她不至於光為了愛虛榮而裝得和氣,而且能使得她壓根兒不愛做作。回顧這早已逝去的歲月,我不免要無限深情地提到,在她短短的一生中,那些在我們看來為她的一生增輝的好事。至於極少數叫人生氣的事,便不想多談,不想多所責怪,那是很自然的,也是可以諒解的。
看到別人沒有懂得她的意思,她不大樂意地指著「鹿」(DEER)字(蘇茜把「鹿」(deer)這個字錯看成貴(dear)了)。這是她拼字拼錯了,不是她的心有什麼錯。這兩方面都是她媽媽傳給她的。
這些瑣事,足以顯示她感受的纖細,這是她那成長中的性格的重要部分,而回憶這些瑣事叫我非常高興。另有一回,固然說明她心地善良,但另一方面也說明了性格中的缺陷。當時她十一歲。她媽媽在聖誕節前後買了些東西。她讓蘇茜看看她給帕特里克家小孩買的禮物。其中有給吉米買的漂亮的小雪橇,上邊畫了一隻鹿,還用金色的大寫字https://m•hetubook.com.com母寫了「鹿」。蘇茜對什麼東西都是高興得不得了。後來看到了小雪橇,她便冷靜下來,一聲不響——小雪橇是所有禮物中最精緻的。她媽媽詫異起來,也有點兒失望,她說:
她對人家很體貼——毫無疑問,這是後天培養的。沒有人生來就能這樣。一天,天很熱,在哈特福德家裡,她那時是個小孩,她媽媽幾次借用了她的扇子(一把日本扇子,五分錢一把)涼快一會兒,然後還給她,謝了謝她。蘇茜知道媽媽要不是怕妨礙扇子的原主人,原本希望扇下去的。她也知道,要勸說她媽媽一直扇這把扇子,那是做不到的。總得想個法子啊。蘇茜想出來了。她從她自己的錢盒子裡拿出五分錢,拿到了帕特里克那裡,請他上街去(一英哩半路)買一把日本扇子,拿回家來。他去買了——這樣體貼入微,好讓她媽媽多舒適一些。她並沒有從樓上拿一把下來,沒有把更貴重的一把拿下來,從而給自己省下一點錢,而是根據自己所得的印象,她媽媽喜歡日本式扇子,便照這個印象去辦——這樣來滿足媽媽的喜愛,並沒有多想自己做得該還是不該。
「怎麼啦,蘇茜,這你不喜歡麼?這不是很漂亮麼?」
在一些家庭裡,親友主要是知識界——律師、法官、教授、教士——孩子們耳朵裡習慣於聽到各種各樣比較廣泛的詞彙。他們自然把聽到過的詞彙撿起來hetubook.com.com,自然大小詞彙兼收並蓄,自然把撿到的詞彙,不論含意多麼嚴重,也毫無顧慮地使用起來。結果是他們的談話成了小字眼奇妙而好玩的步槍射擊,間或插|進了一些嚴重的大字眼,仿佛重炮轟鳴,大地雷動,窗戶顫抖。有的時候,孩子偶然撿到的字眼弄錯了原意,加上了新的含意,把原意都搞糟了——不過這類情況還不像人們想像的那麼多。事實上,這樣的情況次數比較少,因而也就顯得很突出。蘇茜小時候有幸學到不少大字眼,也使用了很多大字眼。用錯的次數不超過應有的比例。有一回,她預料一件非常可笑的事可能發生(但後來沒有發生),她一想到這件事便笑得全身搖晃,眼淚都流了出來。不過,她顯然還是認為自己的料想是對的,因為她說,「要是事情發生的話,我早就會高興得變形(欣喜若狂的)」(應為「欣喜若狂」(transported),蘇茜錯用了大字眼「變形」(transformed))。
「噯,媽媽,是漂亮,當然肯定得花不少錢——不過……不過……為什麼要講這個?」
「不,媽媽。是有氣無力。寂寞地哭泣。」
很明顯,蘇茜生來就對動物很仁慈,對它們的不幸很同情。這使得她能對老故事持新觀點。那是在她只有六歲的時候——這種觀點是年紀大一些的人,甚至也許是多少世紀以來愚笨些的人所忽略了的。她媽媽跟她講了約瑟夫被他弟兄賣給人家。他衣服上沾著被殺的小羊的血等等這個動人的故事。她講到了弟兄們的不人道,對他們無依無靠的小兄弟的殘酷,和對他的叛賣,因為她希望能給孩子講一課憐憫、仁慈的道理,好讓她永遠記住。很明顯,她的願望是達到了的,因為蘇茜聽了淚汪汪的,很受感動。後來她說,「可憐的小山羊!」和_圖_書
一個小孩坦率地對年長的人的特權和地位表示羨慕,這往往使人得意,而不是不受歡迎。不過有的時候,羨慕的原因和對方的希望並不一致。有一次,蘇茜七歲,她全神貫注看著我們一位客人為舞會而化裝。這位太太對這種敬意,對這種無聲的文靜的仰慕感到很得意,很高興。客人打扮完畢,已經無可指摘了,穿得像所羅門王那樣豪華,站在那裡歇一歇氣,滿心等著從蘇茜嘴裡講出她眼睛裡洋溢著的讚美之詞。蘇茜輕聲地嘆了一口氣,羨慕地說,「但願我也能生歪牙齒,戴眼鏡!」
「嗯,蘇茜,我看還是由你決定。你自己來挑選。」
更早一些時候,她是五歲的小姑娘,對一位客人說,她只去過教堂一次,那是克拉拉「上十字架(受洗命名)」(應為「受洗命名」(christened),蘇茜錯用了大字眼「上十字架」(crucified)。)的時候。
在一八八〇年夏天https://www•hetubook.com•com,蘇茜剛八歲,全家在誇里農莊。那是在一個高山頂上,離紐約的埃爾邁拉三英哩路。當時我們每年夏天,總是到那裡去度夏。割草時節近了,蘇茜和克拉拉正一天一天算著日子,因為對她們來說,那可是件大事啊。已經答應過她們,說她們可以爬上車,坐在乾草堆的尖尖上,從地裡轉回家。按她們的年齡來說,這是她們最開心的事了。這樣有點兒危險的優待,可是過去從沒有准許過的啊。他們那種興奮勁兒,簡直是說不完的。他們不講則已,一張嘴便講這個劃時代的驚險事兒。不過在這意義重大的一天,恰恰在早上,蘇茜遭到了不幸。她突然發脾氣,要克拉拉改正錯誤,動用了手中一把鏟子,或許是一根棍子,或是別的什麼東西。總之,這惹人生氣的事,顯然超出了育兒室內所允許的限度。蘇茜依照家裡的規矩,走到媽媽跟前去認錯,並且和媽媽一起商量該受什麼樣的責罰。不言而喻,懲罰只有一個合理的目的與作用——那就是提醒犯了錯誤的人不要再犯——孩子們也會知道該怎樣選定能記住的、有效的懲罰辦法。蘇茜和她媽媽討論了幾種懲罰辦法,不過仿佛沒有一樣是合適的,這次錯誤太嚴重了,需得在記憶中樹起一個危險信號,不致輕易給吹熄或者燒掉,而能固定地樹在那裡,永遠起個警戒作用。被提到的懲罰辦法之一,是剝奪坐乾草堆的機會。很明顯,這下子刺得蘇茜不輕。她媽媽最後歸納一下,和_圖_書提了各種懲罰的辦法,問道:「蘇茜,你看該是哪一種?」
「好吧,媽媽,我看還是挑乾草車吧,因為,你知道的,別的事也許不能叫我記住不再犯。但是,如果我不能坐乾草車,那我就很容易記住了。」
當她還是個小孩的時候,她有時候用些古怪的富有表現力的字。有一次——她九歲或十歲——她妹妹吉恩還是個嬰兒,她到她媽媽房間裡說,吉恩在育兒室哭啦,還問她能不能搖鈴叫保姆。她媽媽問道:「哭得凶麼?」——是說脾氣不好,愛吵。
在這個世界上,真正的懲罰,嚴厲的懲罰,永久的懲罰總是落到不該受到懲罰的人身上。並不是我讓克拉拉改正錯誤這件事,而是想起了可憐的蘇茜失掉了坐乾草車的機會這件事,至今叫我痛苦——在二十六年以後的今天。
有一回,蘇茜八歲六個月,她當著客人的面做了一件什麼事,以致挨到了批評和指責。後來,只有她和媽媽在一起的時候,她照例進行了一會兒思考。然後,她提出了據我看——彭斯在天之靈也這樣看——具有相當哲學意味的辯解:「是啊,媽媽,你知道,我不了解自己,因此我無法知道事情究竟怎樣。」
蘇茜好好琢磨了一下,想得很深,衡量得很仔細——不過最後終於像凡是了解她的人都能預見到的那樣說:
在海德爾貝格,蘇茜六歲,她發現旅洛斯花園裡到處是蝸牛。一天,她發現她桌上有一盤新添的菜,一問知道是蝸牛做的。她嚇了一跳,說,「是野的麼,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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